“啊?”曹知知惊呼,有点难为情。
“快上来。”谢天不由分说把曹知知拽到了背上,把她背了起来。
少年在热爱的人和事面前是藏不住冲动的,谢天哈哈笑着,托起了同样兴奋的少女。
他们在气氛高涨的万人合唱中高举手臂,参与合唱——
梦想在不在前方
黎明的曙光已微微照亮
我似曾闻见鲜花在盛放
那是燎原星星的光亮
正如歌词所唱,他们今天来到这里,不正是为了心中那能燎原的光亮吗?
凡有梦之人,心向草野,手握荒火。
那便无所顾忌了,高举火炬,持续燃烧自己吧,直至黎明。
“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
“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
“看到了吗曹知知!看到他们了吗!”谢天稳稳背着女孩。
“看!到!啦!”曹知知开心大喊。
杨今予见谢天湿了眼眶。
今夜无酒,但几万人都像喝醉,尽情沉浸在此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音浪把他们送往理想国。
在四面八方的山洪之势里,杨今予见到了众星拱月,见到了宇宙大爆炸!
而在这场爆炸的山洪里,有人开始跳水。
有人毫无保留张开双臂,任凭狂热的人浪将其漂流,好像航线永无尽头。
“别抓我屁股啊啊啊啊——”那人大笑大喊,声音湮灭在鼎沸里。
紧接着舞台上换了一个音色。
杨今予猛然听过去,是《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与九霄》的前奏,刺猬!
我那些残梦 灵异九霄
徒忙漫奋斗满目沧愁
在滑翔之后完美坠落
在四维宇宙 眩目遨游
我那些烂曲流窜九州
云游魂飞奏音愤符吼
在宿命身后不停挥手
视死如归仇毫无保留!
这首歌,属实不陌生。
前不久他还唱给闫肃听了。
他不自觉跟着唱。
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合唱里,每颗星粒都如此渺小,杨今予听不见自己低落尘埃的声音。
伴随着主唱嘶吼完那句“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很多人都跟着喊哑了嗓子。
有些事,一个人做叫异类,一万个异类一起做,那就叫梦了。
浸泡在这样万人失控的情绪里,他突然,想念起很多人。
十六年中遇到的很多人,走马观花似的从他生命中掠过,好的,坏的,爱他的,恨他的。
他想念起天国的妈妈,也想念起远方的蒲城。
看着身旁又哭又笑的谢天,杨今予终于没有压抑自己感性的一面,任凭想念吞没着自己。
如果闫肃在就好了。
嗯,他也想闫肃。
如果此刻闫肃就在身边,他一定会耍坏跳到闫肃背上,就像谢天背着曹知知那样,让闫肃也把他托到高处,看一看更高的风景。
反正闫肃是不会生气的。
医生说得没错,依赖。
这一刻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他就是依赖闫肃。
闫肃跟别的朋友都不一样。
如果说他要从高处往下跳,谢忱可能会与他发疯一起跳,小天儿会摸清原由试图开导,曹知知会直接上手抱住阻止。
而闫肃,他会在看得到的地方,等他一跃而下。
然后稳稳接住。
疯够了,玩够了,那就安全回来。
闫肃身上就是有让人安心的魔力,好像永远会尊重你的行为,帮你摆平后方,任你中途怎么折腾。
因为他说过的,自律和自由,不冲突。
这个人,有操不完的心。
而杨今予,最没有的,就是安心。
他好像,真的有点想闫肃了......
这个陌生的念头踩着愈发高涨的鼓点,陡然在心头颤栗。
杨今予无意识地摸了摸心脏。
这算不算......
算不算......
喧闹中没人发现杨今予突然的沉默。
曹知知的眼眶氤氲,她在上面大喊着:“我要上舞台!!!同桌!小天!我也要在那里演出!我们乐队赶紧起个名字吧——没有名字太没气势啦——”
“是啊——我们叫什么啊——”谢天在底下喊。
一首歌歌很快就唱完了,但今晚的高潮源源不断。
谢天把曹知知放了下来,曹知知激动地抓起杨今予的胳膊蹦,一手指向舞台:“同桌,我们快点起名,快点写歌,快点演出,我们快点站到那里!”
“好。”杨今予眼里是藏不住的动容,用力点了点头。
快点站到那里。
直到夜场压轴的表演结束,台下乐迷们还是意犹未尽,满场齐刷刷喊着安可。
“安可!安可!安可——”
“安可!安可!安可——”
年轻人们的沉醉挥之不去,谢天和曹知知和前面的人搭火车,围着场地不停地转。
疯够了,曹知知拉起杨今予的胳膊:“同桌,你现在什么感觉!我感觉我要飞起来了!”
“看来我练习还是不够。”杨今予深深凝望着还在做收尾工作的乐队,由衷而发。
谢天在杨今予肩膀拍了拍:“哎也别把自己逼太紧嘛,适当放松。”
曹知知提议去好好搓一顿夜宵,杨今予见两人都是没嗨够的状态,说:“去后海吃吧。”
谢天双手击掌:“跟我想一块去了,我正想问要不要去后海吃!”
“后海?远么?是海吗?”曹知知小朋友有很多小问号。
谢天拍拍她,“北京去哪都不近,所以也不算远,打车去就行。”
杨今予:“不是海,但能让你继续嗨。”
他们到后海的时候,这里正是每夜最鼎沸的时刻,彩灯接壤,群魔乱舞。
杨今予刻意避开了他以前经常演出的那几家酒吧,带他们临着湖边找了一处。这边摆地摊的多,相比前面蹦迪那几家,这家唱民谣,要安全的多。
只是他没想到,刚一踏进去,有一桌酒客齐刷刷看了过来。
一个久违的声音穿透酒色:“这不内谁,杨今予!好久不见啊。”
喊话的人是杨今予音乐附中的同学, 也是前乐队的队长,叫李洲明。
杨今予毫不犹豫转身,低声跟谢天他们说:“换一家。”
“诶诶站住!走什么啊。”李洲明腾地从座位站起, 臭着脸追了出来。
谢天和曹知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挡到了杨今予身前。
他们虽然不认识这位, 但从杨今予不予理会的态度来看, 那必然不算朋友。
李洲明跟谢天差不多高, 头发常年用发胶抓到后面,露着光洁的额头,扮相显得颇为老成。
他伸手去拍杨今予肩膀, 杨今予侧身晃掉了他的手。
李洲明面色一沉:“什么意思啊?叙叙旧不行?”
“没什么好叙的。”杨今予态度冷淡, 扭头跟谢天他们说:“走了。”
李洲明低低“操”了一声, 绕到他们前面,伸腿踩在门框上,俨然是挡路的架势。
他打量了两眼曹知知, 问杨今予:“这你新队友?女朋友?还是找的果......”
“果儿”两字还未完全出口, 砰得一声,一记重拳就朝着他嘴角砸了过来!
丝毫没给反应时间, 谁也没想到谢天会挥出这么一拳。
李洲明错愕不已, 捂着下巴。
只见眼前这个不认识的男生一脸阴霾,沉声道:“对不住了兄弟, 不管你是谁, 说这话我不爱听。”
谢天扭头对杨今予说:“这人也许是你朋友,我给你道个歉。”
却见杨今予愣了愣, 突然上挑嘴角:“打得好。”
这时李洲明才反应过来, 跳起来朝谢天扑了过去,嘴里嚎道:“你他妈谁啊!操!敢打老子!”
谢天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上, 李洲明骑在他身上,怒目圆瞪,拳头朝他挥了下来。
谢天抬手挡了一下,与身上的人缠斗到了一起,叮叮咣咣碰倒了酒吧门口的灯牌......
里面的酒客终于在喧闹中听见动静,李洲明的同伴们纷纷闯了过来。
“你丫!找茬呢?”
杨今予见一个人从里面拎了木凳出来,抬手就要往谢天身上砸。
曹知知惊魂未定,尖叫了一声。
工作人员随着曹知知的尖叫声看过来,搁下手中的托盘就跑了出来:“干什么的!有话好好说,别打了,再打报警了!”
来这里的酒客基本在这个点都有些醉意上头,服务员不敢轻易上手拉架,只得朝店里喊道:“来个人!快来人!”
杨今予也没想到,再次与前队友见面,是这样拳脚相向的场面。
他想也没想,抬手攥住了那人往下抡的椅子腿,用了夺了两下:“松手。”
那人有点热血上头,抬腿朝着杨今予的肚子就是一脚。
杨今予冷不丁吃痛,弯了弯腰。
这时店员们赶过来拉架,谢天和李洲明被蛮力拉开,都还想踹对方,却被牵制着没有够着。
杨今予扭头,冷眼盯着李洲明:“李洲明,道歉。”
“什么???他先动的手!”李洲明吃惊地指着谢天,气急败坏。
“我说,道歉。”杨今予又重复了一遍。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李洲明要挣脱钳制继续扑上来的时候,李洲明却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看向曹知知:“姑娘,对不住。”
李洲明的同伴都呆住了,面面相觑。
“行了,都回去。”李洲明朝同伴们甩甩手,喊道:“回去。”
服务员们这才松了对谢天的钳制。
杨今予说:“小天儿,走吧,换个地方。”
李洲明不甘心,“哎”了一声。
杨今予没有回头。
李洲明往前追了几步,问道:“乐队不玩就不玩了,拉黑我什么意思?”
杨今予脚下一顿。
半晌才扭过去看他,淡淡道:“你说呢?”
李洲明狠狠看着他,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怒气:“给我加回来,这事儿算完。”
杨今予略微蹙眉,一捻愁云悬在睫毛后,眸光隐隐颤了一下。
“国庆全国高中生音乐节,我找你说正事,不说别的,加回来。”李洲明强调道。
杨今予漠然了几秒钟,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
“你最好说到做到。”杨今予说。
李洲明的手机在裤子里震了一下,他搓搓下巴,发话道:“再见。”
经过这一通折腾,三个人从音乐节上的热乎劲儿终于是消失殆尽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疲倦。
谢天脸被刮破了,杨今予挨了一脚也不好受,都没心思再继续玩。他们随便找了湖边的长椅坐了一会儿,湖风阵阵彻骨。
谢天和曹知知都沉默着没说话,杨今予扯扯嘴角:“想问什么,问吧。”
曹知知小心翼翼抬眼:“这人是谁啊?”
“没转蒲城之前,我在附中的乐队队长。”
“那他为什么说我是......”
曹知知没好意思说“果儿”,当然混乐队圈的,都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
杨今予垂了垂眼帘,对他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如实说道:“这人做乐队的心思更偏功利性,我不欣赏。他追过我,我跟他说我有一个喜欢的果儿,让他别烦我。”
“啊?”曹知知张了张嘴,“他是......同性恋啊?”
“不算,艺校同学的性向大多不局限,他也有过女朋友。”杨今予说。
“啊那,那同桌你......是么?”曹知知支吾起来。
杨今予手肘撑在膝盖上,按了按眉心:“我无所谓,懒得定义,没有意义。”
令人敬而远之的性格,头顶悬着倒计时的梦想,他靠近谁或者说谁靠近他,不是个麻烦呢?
“那倒是,我感觉你能跟鼓过一辈子。”曹知知没忍住吐槽道。
杨今予勾勾嘴角。
谢天背靠着长椅靠背,仰头看天,叹了口气:“对不起啊杨今予,给你惹麻烦了,害得你还得把这人加回来。”
“没事。”杨今予声音淡淡的,带了点湖风的凉意:“他说的高中生音乐节,对我们乐队来说是个机会。”
“那不行,乐队再怎么想上舞台,也不能让队长出卖色相啊!”曹知知叫道。
下一秒她脑门被谢天弹了一下:“想什么呢!凡事也要看配不配,你看他油头粉面,癞□□还想吃天鹅肉。对这种人就是要合理利用,用完就拉黑。”
谢天说完,意识到自己乘一时口舌之快,夸杨今予是天鹅好像也不是很合适哈哈哈?
于是偏头自己咯咯乐起来。
杨今予没忍住噗嗤一声。
他扭身看过来,神色带着痞劲儿调侃道:“很懂啊小天儿。”
小天儿抬手,把拳头交握在脸前:“承让。”
男生之间的脑电波有时候就是对接得莫名其妙,曹知知无奈地看他俩,问道:“你俩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
谢天大喇喇摆手:“我没事,蹭破点皮——你呢?”
他转过来问杨今予。
杨今予抬手按了按胃,有点想吐,但能忍,于是摇摇头:“没事。”
“唉,小天儿,你今天真帅!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就上了。”曹知知看向谢天。
谢天咧嘴一笑:“谁叫他长了嘴不会好好说话。”
曹知知目不转睛眨眨眼。
平时小天儿最讲和气,一言不合就动手这还是头一次,为的是给她出气,小姑娘不可谓不动容。
曹知知扁扁嘴,说:“回去之前我请你们吃顿饭,不许抢单!”
杨今予刚想拒绝,谢天扒拉他:“行行,让她请,地方我们选。”
曹知知一眼就知道他们打得什么鬼主意,叫道:“少来!想吃人均20的沙县,门都没有!”
“行行行,那曹大款儿,咱吃人均2000的米其林。”谢天揶揄。
“揍你啊。”
谢天抬手虚挡了一下,笑道:“大悦城那边有家日料自助,人均200那种!”
“行,就它了。”曹知知叉着腰说。
同行的三天里,吃饭一直都是杨今予和谢天花钱,俩人变着法的不让她掏,终于是有机会请回来一顿,她心里舒坦多了。
湖风吹够了,也该回去了,三个人沿着湖边往出口走。
步行街许多出地摊的,卖得都是北京特色的小玩意儿,曹知知被一个卖鼻烟壶的摊位吸引住了目光:“同桌们等等,我想买那个!”
“哦好。”杨今予和谢天站摊位前等她挑选。
曹知知一连选了三个,嘴里念念有词:“我一个,我爸一个,闫肃一个......嗯,给小刀也买一个吧。”
说了又拿了一个。
这倒提醒杨今予了,过来一趟,确实应该带点什么纪念品回去送人的。
他走到鼻烟壶摊位的旁边,那是一个做手工雕刻、编织的摊子,老板用绳结编些小玩意小首饰。
杨今予一眼就看到了一串用红线穿着的,复古样式的玉髓铃铛手链儿,很漂亮。
挺适合花哥的。
他拿起来端详了一下,老板说:“这脚链儿是情侣的,喜鹊纹,同心扣,图个吉利不拆卖,喏。”
说着递过来一副刚穿好的,铃铛是同款,绳结换成了黑色,玉髓被衬得几乎透明。
老板:“这对儿是今晚刚磨出来的,还没人碰过,小兄弟有眼光。”
原来是脚链儿啊,还是一对的,由他来送花哥显然不合适了。
杨今予放下这串链子,又捏起一个招财符来看。
行,这个最适合花哥。
他让老板把招财符包起来,眼神却止不住往刚才那副做工精细的脚链儿上跑。
老板嘿嘿笑道:“这对链子真不要啊?全北京你可找不出第二个手艺了,就这独一份儿!”
杨今予犹豫了一下。
“哇同桌,这铃铛真好看。”曹知知买完鼻烟壶,凑了过来。
老板察言观色,立即说道:“可不是,这对儿铃铛光打磨抛光花了三天,拿走吧,亏不着!你自个儿戴还是送人,都不寒颤。小兄弟这么帅,应该有女朋友吧?自己戴个黑的,红的送对象,也能讨个笑脸儿不是~”
讨个笑脸儿。
谁的笑脸儿?
杨今予没什么当街买东西的经验,被老板一通说得晕晕乎乎,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总是不苟言笑的闫肃来。
闫肃笑起来倒是很好看。
但送他也不合适......吧?
这时曹知知好死不死问了一句:“哎同桌,我跟小天儿都给闫肃带东西了,你不带一个吗?”
三天的假期, 眨眼就这么没了。
他们踏上回蒲城的列车,再次进北京西站的时候,杨今予驻足回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下次再见叔叔, 是什么时候了。
那边......
算了,他没有资格想那些。
这次是三人连坐, 杨今予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 一上车他便戴上了耳机。
轻轨缓缓开动了, 昭示着这次梦想之旅的结束。
他从昨晚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怎么就一时心动,把那对铃铛给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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