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花渐浓眉眼含笑,凑到对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一语罢,金伴花眉头紧皱,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能看出来他在犹豫着什么。
“公子不信我便罢了。”
窥见金伴花眼中的迟疑后,花渐浓微微直起腰,垂在脸侧的掩鬓发出清脆声响。
“不!我怎么会不信你!”
金伴花叹口气:“反正也没什么办法,暂且一试吧!”
他立刻转身回去,再次来到花渐浓面前,毫不犹豫地将盒子递过来:“我信你。”
“你这是做什么!”
身后,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看到金伴花将白玉美人递给了花渐浓,顿时不满开口。
“我自有打算。”
金伴花眉头一蹙,冲花渐浓颔首后便径直往那几人身边去。
接下来他们要争论什么就不在花渐浓的考虑范围内了,青年掂了掂手里盒子的重量,转身往回走。
方才和金伴花所说的交易便是他可以保下白玉美人,若是成功了,对方给他一千两;若是没成功,他给对方一千两。
一千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对于富商金伴花来讲只是小钱。他知道花渐浓身无分文,但还是在迟疑片刻后将白玉美人交给了对方。
夜深,天边圆月更加明亮。
很快,子正已至。
守在库房前的金伴花等了又等,却不见楚留香身影。这时他便已经知道楚留香这人早就猜到了白玉美人不在他手里,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忧。
而百米开外的一间客房内,檀香不知何时熄灭,就连烛灯都灭了。
榻上矮桌上赫然摆放着一尊白玉美人像,凝脂般的质地,巧夺天工的雕刻。
忽的,一根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抚过白玉美人的长发,恍惚间竟让人分不清楚究竟是哪个更白。
“外人只知金府白玉美人,却未曾想到白玉美人有两个。”
含笑声响起,将房间里的寂静打破。
听到动静后,原本侧身坐在榻上与白玉美人对视的花渐浓缓缓侧首。
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堆积如云的发髻上仅有一支碧玉簪装饰。
时隔数月不见,这人的易容术倒是精进不少。
楚留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眨眼间便出现在花渐浓面前。
而男扮女装的青年脸上没有透露丝毫诧异,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出现。
两人一站一坐,因此,花渐浓若要与其对视,必须抬起头来。
那双透亮的眼眸直勾勾地望了过来,里面点缀着些许笑意。
无论是妆容还是衣着都十分清冷的美人笑着开口,但说出的话却格外轻挑。
“那么香帅是要盗哪个白玉美人?”
话音落,白衣美人轻轻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眼睫上下翩飞,犹如振翅蝴蝶。
“哈哈哈哈。”
楚留香摸着鼻尖爽朗一笑,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郁金花香顷刻间将坐在榻上的花渐浓包裹起来。
“自然是……”白衣男子低声道,嗓音一如既往的沙哑磁性,“一个不落。”
说话间,他一手抓向矮桌上的白玉美人,一手揽向花渐浓的腰。
突然,一只熟悉又陌生的手轻轻游向楚留香。
楚留香先闻轻笑声,随即才与那双含笑双眸对视。
等再次回过神后,眼前哪有什么白玉美人,分明是一个到处可见陶俑,上面粘着的字条仅有几个字:“欢迎下次光临。”
这一切仅发生在一瞬间,武功高强如楚留香,居然也回忆不起来究竟何时中招。
“难不成是幻术?”
经此一事,本就对花渐浓心生好奇的楚留香更加有兴趣。
之前在薛家庄他就曾意识到此人身怀绝技,方才再次体会,便更加确定了心中想法。
可是天下武功数不胜数,有名的幻术楚留香早就见过。可花渐浓所用幻术,他可是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恍惚间,掌心还残留着对方腰间的触感。
踏月而来的白衣盗帅第一次无功而返,还在一个小辈身上栽了跟头。
月下,一身白衣的楚留香坐在屋顶,,摸着鼻尖哑然失笑。
而远在金府的花渐浓则是继续把玩着白玉美人,匆匆赶来的金伴花推门而入,看清楚眼前一幕后心中大喜。
“阿浓,你居然成功了!”
花渐浓微微一笑,在面对金伴花时全然没有在楚留香面前的狡黠。
他微微倚靠在矮桌上,指尖轻抚过发髻上的玉簪。
见状,金伴花哈哈一笑,当下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千两银票放在桌子上。
“既然如此,那我便信守承诺。”
方才还表情淡然的青年眸光一闪,但表面上的情绪依旧没什么变化。
他侧目看着桌上的白玉美人,语调平缓:“不知楚留香是否还会回来。”
“这人从来都没有失手过,这次是第一次。”金伴花摇摇头,“会不会重新来过也没人知晓。”
“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保存。”
花渐浓直起身子,动作不紧不慢地将桌上的白玉美人推给金伴花。
“时间不早了,那你早些休息。”
金伴花的视线落在白衣美人身上,丝毫没有分给价值连城的白玉美人。
待人走后,花渐浓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那叠银票数起来。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是突出,看着手里的一千两,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明媚起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愁吃穿了……
突然,花渐浓猛地攥紧手里的银票,黛眉紧蹙:“这楚留香该不会记恨我吧?”
应该不会吧?毕竟楚留香一个前辈,若是因为这件事情为难他,这就有点……
花渐浓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会那么夸张,将银票放在怀里后便安心入睡。
一片寂静中,居然偶尔传来几道风声。金府的被褥都是新做的,柔软如云。
可花渐浓还是被一阵冷意惊醒,虽然春寒料峭,但他睡在房间里,应该不会冷啊?
朦胧睡意中,青年慢慢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喷薄欲发的日出。
“???”
不对,这给他干哪儿来了?
花渐浓猛地坐起身来,连忙环顾四周,随后便看到了屈膝坐在自己身侧的楚留香。
对方姿态闲适,左手手肘抵在屈起的左膝上,而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正是一沓银票。
见花渐浓醒来,楚留香轻挑眉梢,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银票。
“你!”
花渐浓连忙摸向胸口,果然,他睡前放着的银票已经不翼而飞。
“没想到小友深藏不露。”
对此,花渐浓冷哼一声:“您老人家有时间返回金府,何不再盗白玉美人?”
把他偷出来有什么用?
“白玉美人美则美矣,毫无生气,还是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好。”楚留香笑吟吟地将那叠银票递到花渐浓怀里,“而且,我并不老。”
这已经是眼前人第二次说他老了,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心里却记得清清楚楚。
听完这番话,花渐浓的脸都青了。
这人怎么如此小气?
他睡前卸了妆,如今正是素面朝天。
这也让楚留香难得打量着原原本本的他,和之前见过的浓墨重彩、清新雅致截然不同。
以真面目示人的花渐浓不减风采,清雅卓绝,仙姿玉貌,与女装的他简直是不同的漂亮。
大约是察觉到楚留香的目光,坐在屋顶上睡了大半夜,如今腰酸背痛的花渐浓抬手摸了一下脸。
“喏。”
挨了一记眼刀的楚留香摸着鼻子,伸手递过来一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
花渐浓接过,油纸里面包着的不是别的,而是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的,摸着还是热的。
“清晨的北京城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旁边,楚留香拿着他那把扇子轻摇。初春还带着寒意,花渐浓实在搞不懂这扇子有什么必要。
从高处向下看,北京城已经醒来,街上行人如织,各种叫卖声也响了起来。
青年将剩下的油纸揉成一团,侧目看着身侧的白衣男人:“我要回去了。”
“不送。”
“你必须送。”
花渐浓咬紧了后槽牙,美人嗔怒,硬生生地将楚留香的视线吸引过来。
白衣男子笑着看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如此高的屋顶,眼前的人的确是下不去。他将人带上来的时候轻轻松松,倒是忘了这一茬。
听到笑声,花渐浓冷着脸将手里揉成团的油纸砸了过去。
楚留香抬手接住,随后起身微微垂眸:“走吧。”
话音刚落,一只宽大的手便出现在花渐浓面前,掌纹清晰,手指修长。
回到金府时,花渐浓第一时间坐在梳妆镜前。他刚拿起脂粉,一抬眼就从铜镜中看到还未走的楚留香。
“香帅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
说话间,倚靠在床边的楚留香已经走了过来,随后在花渐浓身后停下。
“好奇这么一张清雅俊秀的脸是如何变的。”
花渐浓眉头紧皱,楚留香这番话和爱慕他的小姑娘说说还行。
“香帅对易容很是精通,又何必好奇我是如何化的?”
青年将眉笔撂下,干脆转过身来抬眸看着楚留香:“时间不早了,香帅再不走可就要被发现了。”
“发现又如何?”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抬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花渐浓。
他心里想着青年那神不知鬼不觉的幻术,下意识地就将视线落在了对方的眼睛上。
清透、明亮,宛如上好的琉璃一般。
还没等他看出什么名堂,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你一个大男人出现在我房间,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胡思乱想吧?”
花渐浓向后一靠,后背抵着梳妆台,指尖抓着一缕乌发:“金伴花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这句话倒是暗示了什么,楚留香听罢也只是摸着鼻子:“这件事情我倒是有些好奇。”
“你好奇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青年这话有些不客气,不过楚留香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听到回答的花渐浓诡异地沉默片刻,随即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挪开视线。
“当然是因为他有钱喽。”
青年对镜梳妆,不过眨眼间,他略微硬朗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
他之前就说过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不用努力地躺平。
前二十年他一直忙忙碌碌,险些被恶毒的生活压得喘不过去来。直到随手一拍的视频在网络上小火一把,他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张脸也能让他吃饭啊。
“哎——”
身后传来一声叹气,彻底打断了花渐浓手上的动作。
再抬眸,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
两人在镜中对视,看着楚留香的眼神,花渐浓总觉得对方似乎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其实在下也很有钱。”
花渐浓在铜镜中看着他:“所以?”
“不如和我走吧。”
“……”
这句话震惊得花渐浓连唇脂都没涂,直接扭过头来仰视着身后的白衣男子。
“香帅之前不是说过自己没有龙阳之好?”
楚留香:“……”
白衣男子闭眼哼笑一声,俊朗的脸在此刻犹如犯规一般,尤其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金伴花为人算不上正直,年纪也不小。你年纪轻轻,呆在他身边可算不上安全。”
楚留香这人有点太好心,又太乐于助人。在他眼里,自己与花渐浓勉强算得上朋友,就这么袖手旁观他实在是做不到。
救风.尘一事古往今来不少人前仆后继,也分不清楚是真想求人于水火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在外人眼中的深情。
花渐浓妆容未就,看上去雌雄莫辨,鬼魅一般。
“香帅可真是个好人。”
他微微一笑,那双眼睛再次吸引了楚留香的注意力。
青年没回答是否愿意,只是转过头自顾自地梳妆。
这次楚留香终于看清楚对方是怎么易容的,仅凭那些常见的胭脂水粉便柔和了线条,一丁点儿男性特征都看不出来。
花渐浓今天破天荒地将垂在两鬓的头发束起,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乌发在他脑后层层叠叠挽就,其余如瀑布般垂下。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自身后探过来,捏起一支珠花递在他眼前。
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一时间,花渐浓竟然有些摸不准身后人的想法。
他不动声色地抬手拿过那支珠花点缀在发间,随后开口:“香帅究竟要做什么,大可以直接开口。”
楚留香没想到花渐浓竟然会直接点破,沉默片刻后再次勾起一抹笑:“我确实是有件事情很好奇。”
“三。”
梳妆完毕的美人慢悠悠伸出三根手指:“这已经是你好奇的第三件事情了。”
楚留香闷声一笑,很快就严肃起来:“昨晚小友究竟做了什么?我不过眨眼间就离开了金府。”
对于这个询问,花渐浓心里多多少少有了预料。
他转过身,将身后长发分出两缕到胸口,随即抬手冲对方勾了勾手指。
楚留香弯下腰来,微微侧耳。
一股热意率先传来,毫无征兆地喷洒在耳廓,紧接着便是贴近的呼吸和声音。
“秘密。”
花渐浓压低声音,在吊足了对方胃口后故意捣乱。
他渐渐坐直身子,但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再次将他拉近。
楚留香身高腿长,弯下腰来几乎能将花渐浓整个人遮盖住。
白衣男人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平日里含笑的双眼略微正经起来:“是幻术,对吗?”
妆容精致的花渐浓只是轻呵一声:“说了是秘密,哪有告诉你的道理?”
一语罢,他抬手推开挡路的楚留香,起身往床边走。
身后的人双臂环抱:“既然如此,那我刚才的建议,你觉得如何?”
这人竟然是认真的?
花渐浓弯腰的动作略微一顿,转过身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楚留香。
“我没什么本事,香帅将我带在身边只会徒增烦恼。”
没本事?这可不见得。
楚留香在心里想道,表面上却是微微一笑:“那真是巧,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最喜欢的就是麻烦。”
话已至此,花渐浓倒是懒得和对方推辞,直接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接下来这段时间就打扰了。”
青年说的话客气得很,不过看他表情,似乎很是倨傲。
这幅态度放在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会为人诟病,可放在花渐浓身上,难免让人觉得他就应该是这幅态度。
金伴花的白玉美人到最后还是丢了,只不过丢的不是京城四宝之一的那个,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平日里檀香缭绕的房间一推开门就能看到坐在窗边榻上的白衣女子,可今日他进去后连根头发丝都没看到。
反倒是那榻边矮几上的一张短笺将金伴花的视线吸引过去,走过去定睛一看,他整个人宛如被盗了全部家产般面色铁青。
“楚、留、香!”
伴随着一声怒吼,被颤颤巍巍捏在指尖的浅蓝色短笺带着淡淡郁金花香飘落在地。
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字迹飘逸潇洒:“美人如月,今日暂借清辉。他日若念,可向大海茫茫处,问取。”
金伴花如何恼怒已经迟了,白衣盗帅此时早已带着人出了京城。
高大的枣红马上,身如弱柳的美人脸色冷凝,对身旁白衣男子的话置之不理。
“不如在前面休息?”
出了北京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冷清起来,偶有几处村落,但他们也只是擦肩而过。
花渐浓很少冷脸,分明之前在金府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那个人惹恼了他。
一旁没得到回应的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尖,哑然失笑。
他是真没想到花渐浓不会骑马,上马的时候险些摔下来。哪怕在马上稳住身形,但这么长时间下来,浑身难免酸痛。
初次上马的人并不会骑这么久,一来是因为时间久了肌肤磨损,二来,骑马也是个力气活。
花渐浓垂眸,握着马缰的掌心也被磨得通红,泛着火.辣辣的痛。
不行,他不能开口,不让显得他太过柔弱!
因此,一路上青年绷着脸,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一声痛呼。
“前面有个茶摊。”
身旁人开口提醒,闻言,花渐浓艰难地直起腰来向前望。
“嗯。”
他闷声应了一句,随后轻扯马缰向前赶去,只留下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见状,楚留香无奈一笑,连忙紧跟上去。
他率先下马,随后便走到花渐浓旁边抬手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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