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他一直以男子的模样示人,楚留香已经看习惯了。如今再次看到对方仅凭胭脂水粉就将自己的男性特征掩去,心里还是会觉得神奇。
站在背后的白衣男子存在感很强,饶是花渐浓对楚留香很是熟悉,但还是会感到几分不自在。
“找我做什么?”
他涂好唇脂,扭着脸照镜子,生怕有地方没化好。
“雨停了,不出去走走?”
楚留香也很久没来边城,不知道是否还和他记忆中一样。当然,这只是个借口,他只是为了来约花渐浓一起出门。
这人是有名的独行侠,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如今出个门还需要找人作伴。
坐在铜镜前的美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着笔思索要不要画个花钿。
“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吧?”
沉默片刻后,花渐浓总算是想起来身后还有个等着他的人。于是,他没起身地在凳子上转了一圈,抬眸看着耐心等待的楚留香。
“我来。”
楚留香同样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花渐浓的问题,而是动作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笔,弯下腰来抬起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
他突然来这么一下让花渐浓都没时间反应,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来。
忽然拉进的距离让青年目光有些呆滞,画着精致的妆却坐着一动不动任由摆布,模样很是乖巧。
这一幕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忍不住软下心来——只有楚留香知道,此刻的乖巧只是表象。
花渐浓抬着下巴,因此看向楚留香时需要略微低垂眼眸:“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并不是白衣男子的话,而是对方的动作。
沾了脂粉的笔点在花渐浓眉心,三两下就画出一个花钿。
“好了。”
浓郁的郁金花香将花渐浓包裹起来,给人一种自己此时正在被楚留香环抱的错觉。
白衣男子放下笔,双手扶在花渐浓肩膀,稍一用力就将人转了过去。随即,又伸出一只手将铜镜拨到他面前:“怎么样?”
“还不错。”
尽管不想让楚留香那么得意,但花渐浓不得不承认,对方画得确实很好看,和他今天的妆容很搭配。
“看来香帅给不少人画过。”
青年揽镜自照,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有些阴阳怪气。
楚留香:“只给你画过。”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花渐浓停下手里的动作,眉头微蹙,脸上的笑意顿时被烦躁取代。
“嗯?”
楚留香再次弯下腰,只要再向下一点,就能够将下巴搁在花渐浓头顶。
他居然还露出如此无辜的表情!
花渐浓心里憋着一股气,他侧过头,试图不和铜镜中那双含笑的眼眸对视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青年抿着唇,恨不得站起来抓着楚留香的肩膀使劲摇晃:“你说这种话居然还敢怪我之前起不该有的心思?!”
“阿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留香已经很少喊花渐浓的名字以及花兄、花公子之类。反倒是和其他人一起喊起了“阿浓”,不过别人喊得是“阿浓姑娘”。
“没什么。”
花渐浓没好气地站起身来,他站得突然,直接用脑袋撞到楚留香的下巴。
“嘶——”
白衣男子捂着下巴,面露无奈。
以他的身手,就算花渐浓没有提前告知,也不该被撞到。
楚留香摸着被撞红的下巴,嘴角含笑:“脑袋比你嘴还硬。”
青年梳了发髻,长发几乎全部扭着堆在头上,上面簪了几支发钗,除此之外只剩下一朵巴掌大的绢花。
这一下撞上去,没划伤都算好的。
花渐浓连忙起身,抓着楚留香的手就拽下来:“没事吧?”
“嗯。”
白衣男子垂眸,青年的发髻两边的造型很像两只猫耳朵,此时正随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闭上眼睛,下巴处传递过来的柔软触感扰得人心神不宁。
傍晚时分,两人总算是出了门。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地面却干得很快,偶有几个小水洼,其余只是一片潮湿。
花渐浓身穿柳绿暗纹破群,上身搭了件米黄色圆领衫,一条绿白相间的软璎珞垂在胸.前。
他双臂环抱,一路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每当他露出这幅表情,就说明心里压着不开心的事情。
“阿浓啊阿浓,难道我是做错了什么?”
楚留香无奈开口:“你这么生气,无论什么,都是我错了。”
“啧。”
他不这么说还好,花渐浓一听到这种话,心里的火“噌”一下就上来。
“你道歉做什么?”
美人微微一笑,尽管眼底毫无笑意:“我只是在气自己。”
他侧目:“若是让别人知道,估计又要说我不识好歹,故意折磨堂堂楚香帅。”
“阿浓……”
“楚留香。”花渐浓收敛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喊出楚留香的名字,“之后不要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喊楚留香的全名。
流连情场多年的楚留香一顿,他听出了花渐浓话里的意思,也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话。
之前那些不愿承认,自欺欺人的事情隐隐有了要被戳破的迹象。
花渐浓并不想在外面讨论这件事情,抬手摁了一下额角,声音放软:“你知道的,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做这些,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
白衣男子垂眸,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花渐浓这句话。
楚留香很难说清现在的感受,像是蒙了一层雾,又仿佛被人用手捂着。
“对啊。”花渐浓停下脚步,他今日非要将这件事情说清楚,“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忘了?你自己亲口说的,我们只是朋友。”
时隔一个月的回旋镖正中楚留香眉心,他不傻,也不是什么死要面子的年轻人。
“阿浓。”
“我不想谈论这件事情了。”
花渐浓抿唇,分明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在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委屈的。
尽管装出来的成分居多,但楚留香还是不忍再继续讲下去,只好就此作罢。
一个成熟男性,尤其是像楚留香这种情场高手,在面对感情的问题时总能给人最好的体验。
他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两人才不会尴尬,于是微微一笑,露出和平日里差不多的笑:“好,先吃饭吧。”
“嗯。”
这件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两人之间不见丝毫尴尬不满,仿佛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似的。
一场雨后,街两边关着门的商铺纷纷打开店门,只是街上人少,莫名显得冷清起来。
花渐浓和楚留香随意找了一件饭馆进去,里面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地到处坐着。
他俩一进来便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只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大部分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只有极少部分还在盯着看。
花渐浓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一碗面并一个小菜。楚留香坐在他对面,闻言也要了和他一样的,只是多要了壶酒。
除了他们,周围还有六个人,一个灰衣戴斗笠的青年坐在角落,面前放了盘花生,一言不发地剥着。其余五人分为两桌,一桌三人一桌两人,看起来并不认识。
“万马堂。”
楚留香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花渐浓。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青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三人围坐的一桌,很快就收回视线。
今天怎么回事?先是遇见傅红雪,然后又碰到万马堂的人。
花渐浓自嘲:“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他倒了一杯水,单手握着慢慢饮水。
平日里要将声音伪装得柔软温和,对于嗓子的伤害很大,平日里喝水润喉的次数也多。
两人安安静静地等着面上桌,除开他们刚进来时饭馆安静一瞬之外,眼下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他也跑不了多远。”
万马堂在边城有些知名度,甚至能算的上龙头老大——不少原因是因为一些人不屑于其争这个虚名。
花渐浓单手托腮,抬手摸了摸喉咙,觉得有些痛。
他这全是下意识地动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哼,我看他能躲多久!还天下第一快刀,我看是天下第一快跑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
那三个人似乎放肆惯了,说话声音极大,觉得在边城无人敢得罪他们。
花渐浓本就心烦,听到他们的吵闹声后略微蹙起眉。
“你说这天下第一快刀尚且如此,恐怕那个路小佳也不怎么样。”
此人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发出一道痛呼:“谁?!那个王八犊子打我!”
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视一圈。
花渐浓笑了一下,美得惊心动魄。他只是觉得好笑,这人刚说过别人坏话,下一秒就被打。
但在万马堂那人眼里,则是他在故意笑话自己。
“你个臭娘们儿!笑什么笑?!”
花渐浓收敛笑意,但用不着他出手,坐在对面的楚留香指尖轻轻一弹,一道内力便打在壮汉嘴上。
“在吃饭的地方说这么臭的话,还能好好吃饭吗?”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仅凭一招就能看出武功不低。
“原来是人在说话啊,我还以为是蜣螂。”
楚留香平日里温和惯了,实际上他的嘴也很毒,和某人不相上下。
“你!”
那壮汉在听到楚留香的话后立刻黑了脸,手往旁边一摸,抓起大刀就想冲向不远处貌若天仙的两人。
“我若是你,现在就赶紧乖乖道歉。”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那位背对着众人而坐的灰衣青年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他剥开花生向上一抛,随后稳稳用嘴接住。
“关你什么事!”
壮汉怒目圆瞪,丝毫不知道一开始打他的人就是这个灰衣青年。
“方才那一招看似简单,边城能做到的没几个人。”灰衣青年起身望着还不死心的壮汉,“若是想打,我和你打。”
“你算什么东西?”
眼前的灰衣青年看上去身量单薄,有着一双奇怪的眼睛。方才说了那么多的话,现在一看,这人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像死人。
“我?你刚才不是说我不怎么样吗?”
“你……你是路小佳?!”
“路小佳?!”
这个名字一出,壮汉那两个原本还不以为然坐着不动的同伙立刻起身,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站出来的路小佳。
“路小佳?”
花渐浓沉吟片刻,随即一笑:“看来我运气却是不错。”
当然,他的运气恐怕也只有这个时候还不错了。
坐在他对面的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刚来第一天就把传闻中的人见了个遍,阿浓运气却是不错。”
另一边,万马堂的三人也只是震惊一瞬,很快就恢复到了刚才的嚣张模样:“切,傅红雪还被我们打到重伤落荒而逃,不过是一个路小佳……”
他话还未说完,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得意不屑,胸口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嗬……”
壮汉此时已经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他一抬眼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路小佳,对方依旧是一副死人脸,手里拿着的那把无鞘剑已经收回。
壮汉缓缓低下头,怪不得他刚才感到一阵疼痛,胸口居然被刺穿,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眨眼间就将胸膛处的衣服染红。
“砰!”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转瞬之间没了气息,泰山压顶般摔倒在地。
不远处的凳子被压断,有木刺飞出,花渐浓刚想侧过头躲,一片带着郁金花香的衣袖便挡在面前。
这片衣袖轻飘飘的,但当木刺飞来时,衣袖上浮现出一片诡异的涟漪。
楚留香轻功举世无双,可武功也不低,内力化形不在话下。
“就这么出手了?”
花渐浓抬手将挡在面前的胳膊压下,于此同时,另外两个万马堂的人已经和他们同伴一起下地府。
好快的剑!
青年面露诧异,他见过出剑最快的便是中原一点红,而对方的师父——薛笑人更是能伤到楚留香的存在。
而眼前的路小佳还很年轻,在剑道上就已经如此出色,若是假以时日,恐怕还真能成为天下第一剑。
不过,花渐浓已经听到过好多天下第一,也不知道是谁评比的,这么多天下第一,听得多了都觉得毫无含金量了。
另一边,路小佳已经收剑。
他佩戴的剑无鞘,重新挂回腰间时还能看到剑上的血顺着向下滑落。滴答滴答,顷刻间就在地面积了一下片血迹。
路小佳连杀三人,眼中既没有满意也没有痛快,还是那副毫无波澜的模样。
中原一点红也是杀手,平日里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但他好歹还有自己的情感,那双绿眼中偶尔浮现出些许别的情绪。
但路小佳却真像个死人一样,哪怕有无数人死在他面前也毫无波澜。他的眼中似乎只有两种人——死人,以及将死之人。
灰衣青年扶着斗笠,收起花生后径直离开,丝毫不顾及被自己杀死的三人还横尸饭馆。
在路小佳出第一剑时,其余人已经逃走,只剩下花渐浓和楚留香没动。
而现在,路小佳已经离开,剩下的还是他们两个。
“客……客官,你们的面还吃吗?”
一旁的老板有些害怕,边城确实是有些不太平,但他根本没想到死人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这里。
“吃。”
花渐浓摆摆手,他是真的饿了,吃完饭溜达回去就差不多该休息了。
而楚留香也跟着坐下,打打杀杀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就算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放到面前也能云淡风轻地继续吃饭,不会露出丝毫恶心的表情。
这一点花渐浓比不上他,面上来后只顾着埋头苦吃,根本不敢讲视线分给旁边的死人。
“走。”
他撂下筷子,起身后不断催促着对面还有心思喝酒的楚留香。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将酒坛里的酒一饮而尽:“走吧。”
他眼中带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害怕这种事情?”
闻言,花渐浓瞥了楚留香一眼:“平常遇见死人,和吃饭的时候有死人在旁边,这能一样吗?”
说罢,他轻哼一声。
楚留香看着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抬手在他头顶那两只“猫耳朵”上摸了一把。
“干什么?”
头顶被抚摸的触感转瞬即逝,花渐浓也如同猫一般立刻回过头来警惕地凝视着身边的白衣男子。
楚留香:“没什么。”
他垂下手,抬眼望着夜空。今晚没见月亮出来,大概是被云层遮挡,星星也没几颗。
“莫名其妙。”
花渐浓抬手摸了一下楚留香刚才摸过的地方,见发髻没歪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客栈后,青年推开门准备洗漱休息。他隔壁便是楚留香,但这人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在他关门之际漫不经心地跟了进来。
“你干什么?”
这已经是花渐浓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这么问了,他蹙起眉,一边转身将旁边的蜡烛点亮,一边头也不回地询问。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停下。
郁金花香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炽热的体温也因为过近的距离贴上后背,更不必说成熟男性的存在感。
花渐浓一顿,脑中响起警报声。
他立刻回头,却忘记了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近。
“!!!”
青年被面前这张俊脸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在桌沿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惊魂未定。
昏暗烛光下,楚留香这张风.流不下流,优雅又随性的脸更加好看,更不必提这么近距离,两人四目相对,难免会面红耳赤。
花渐浓喉结上下滚动,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怎么了?”
“继续聊。”
“什么?”
“今晚的事情。”
楚留香垂眸,视线落在青年唇下那颗痣上。从兰州离开的几天后,青年唇下的咬痕就已经消散。
但这一刻,他望着面前这张昳丽的脸,还是会想起那天清晨看到的一幕。
花渐浓反应一会儿,总算是想起来对方说的事情是什么。
他蹙起两条细细弯弯的眉,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不满:“我不是说了吗?”
“不算。”
“哈?”
花渐浓目瞪口呆,根本想不到楚留香居然会耍赖!
但仔细一想,这人的确不算是君子。在这个时候耍赖抑或是风.流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倒是让人心跳加快。
若是放在一个多月前,楚留香还没有拒绝花渐浓的时候,在此等男色的诱.惑下,花渐浓说不定还真的头脑一热和对方来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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