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
楚留香居高临下,清楚地看到了青年眼中残留的惧意,语气柔和下来。
除了自己那次手上,恐怕这是花渐浓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又或者是,这是他第一次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虽说石观音死不足惜,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惨死,对于尚未踏入江湖的小辈来讲无疑是一个噩梦。
楚留香在心中轻叹一声,抬手在花渐浓的肩膀上轻拍一下。
大约是反应过来,青年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
花渐浓垂眸,察觉到白玉京探过来的视线,于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没事,今夜麻烦你了。”
他的视线落在白玉京拿剑的胳膊上,一条猩红血线在崭新的白衣上很是明显。
“小伤。”
白玉京行走江湖多年,更别提有不少人觊觎着长生剑。早些年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何况胳膊上只是一小道口子。
“没事就好。”
眼下看起来,没受伤的他似乎比受了伤的白玉京还要可怜。
“你……”
追命大跨步过来,皱眉看着眼前这堪称玄幻的一幕。
他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估计都杀不死石观音,但对方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身为神侯府的人,追命下意识地看向当时离石观音最近的花渐浓,想要追问一些事情。
但这时,楚留香开口打断了他:“石观音已死,按理来讲江湖事江湖了,不过既然发生在汴京,那后续便交由神侯府了。”
他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但追命知道,楚留香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过多追问,他在护着花渐浓。
难道石观音的死真的和花渐浓有关?
花渐浓自然注意到了追命探究的目光,不过,既然楚留香开了口,他便不多说什么。
出来的着急,他脸上没有化妆,只要被人看到,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男的。
青年垂眸深思,随后果断地转过头来靠在楚留香怀里:“时间不早了,又发生这种事情,我实在怕得紧。”
他低吟道,为了装得更像,还刻意抬手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楚留香身形高大,肩宽腿长,自己这么半靠着,对方就能将他遮挡大半。
花渐浓一开口,楚留香就能猜到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半揽着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的花渐浓离开。
而高楼上,白玉京收起长生剑,垂眸看着石观音的尸体。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简单,他还以为要发生一场恶战。
“在下告辞。”
白玉京拱手告别,眨眼间就如同一只白鸟飞走。
如今月下高楼,只剩下追命一个人,以及一具尸体。
“哎——”
一声叹息响起,外形略不拘小节的神捕只好捞起那具尸体回去。
“下次一定要宰她一笔!”
“我去问问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
回到客栈的花渐浓和楚留香落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陷入沉思。
花渐浓扯下蒙面的轻纱,俊朗清雅的面孔在月光下格外好看:“没了,最后一间房被白玉京订下。”
他半合着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将他眼底的情绪遮挡得完完全全。
楚留香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月下芝兰玉树般的青年。
“你为什么要以……女子示人?”
冷不丁地,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花渐浓一愣,万万没想到楚留香会对这件事情好奇,之前也没有看到对方有什么疑问。
月光下,留着略妖异发型的青年勾起一抹笑:“想知道?”
又是这个模样……
楚留香对花渐浓这个表情很是熟悉,经常发生在对方想要捉弄人的前一刻。
“哎——”
他叹口气,走到花渐浓面前。
高大的身影将月光遮挡,郁金花香以及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白衫红裙的花渐浓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轻挑眉梢:“怎么?现在可是在外面。”
他一开口就将周围的气氛破坏,以至于楚留香原本想要开口询问的话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罢了罢了。
白衣男子抬手摸着鼻子:“看来你只好和我将就一晚了。”
“哦~”
花渐浓微歪着脑袋,清亮的眼睛笑意满满:“原来是邀我共眠。”
多么正常的一件事,被他这么一讲,都变得不正经起来。
但次数多了,楚留香已经有些习惯,在听到对方这些开玩笑的暧.昧话语后还能面不改色。
“回去休息了。”
楚留香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率先一步离开。
刚才经历一场混战,他身上的白衣微脏,却丝毫不显狼狈,看上去更加恣意潇洒。
望着楚留香的背影,花渐浓抿唇深思,却又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约是住的时间久了,楚留香这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郁金花香。
他自己闻不到,花渐浓刚推门进来就嗅到了这股熟悉的味道。
“你睡里面外面?”
楚留香脱掉脏污的外衫,回眸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花渐浓。
对方进来后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像是初到陌生环境就警惕起来的猫。
不过这只猫可不亲人。
楚留香抬手将外衫抛在一旁,站在床前沉默地看着花渐浓。
“嗯?”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后,花渐浓才反应过来。他眨眨眼睛,表情很是无辜:“我睡里面。”
青年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的衣裙,只着雪白寝衣上前一步。
窗户紧关着,屋外的月光也只能透进来一半的亮度。因此,房间里的光线处在一种不明不暗的程度。
而这种晦暗不明的光线无异增添了几分暧.昧。
但花渐浓却没有在楚留香眼中看到一丁点儿的异样情绪,哪怕是尴尬、不满,都没有。
楚留香自然不会有其他的情绪,他知道花渐浓是男的,睡在一起又不会发生什么。
之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他和胡铁花姬冰雁睡同一处不知道多少次了。
“晚安。”
花渐浓躺在床内侧,只扯过被子一角盖在腹部,随后就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晚安?”
楚留香沉吟片刻,随即在花渐浓身边躺下。
他闻不到气味,但能感受到离自己半掌距离之外的花渐浓身上的温度。
客栈的床不大,平时睡一个人刚刚好,现在躺着两个成年男性,略微有些拥挤。
深夜,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房间里两道不同的呼吸声渐渐趋同,一道平缓,一道难以差距到。
翌日一早,熟睡的楚留香就被身边的动静惊醒。
他睁开双眼,眼中的警惕在看到身侧坐起来的人后渐渐消失。
“起这么早?”
楚留香侧目看了眼透着光的窗户,这个点儿街上的早餐摊子都没支起来。
闻言,脸上还带着朦胧睡意的青年哑着声音开口:“不早点起来化妆,香帅以为我是如何变成那副模样的?”
花渐浓还没完全清醒,就已经下意识地往楚留香那边凑,习惯地调.戏对方。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楚留香退无可退,只好任由对方将脑袋搁在了自己胸口。
花渐浓并没有将全部重量压下去,只是故意逗弄:“哎。”
他叹口气,随即便绕过楚留香下了床。
不过,花渐浓刚在铜镜前站定,这才想起来自己用的胭脂水粉都在自己的房间里。
而他的房间早在昨晚对决石观音时破得粉碎,恐怕那些胭脂水粉也一起破碎了。
青年眉头紧蹙,他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没什么理由,纯粹不想。
他站在这里的时间久了,楚留香很快反应过来。
光线昏暗的床榻之上,宽肩窄腰的男子坐起身来。他单腿屈着,胳膊随意搭在上面。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楚留香做出来却是潇洒帅气。
花渐浓转过身,模样有些可怜:“哎——”
刚醒来不久,他就已经叹了两次气。
一阵衣物摩擦声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响起,紧接着,原本坐在床上的楚留香已经衣着整洁地站在他面前。
“需要什么?“
白衣男子开口,口吻平淡,仿佛说出的话早已习惯。
花渐浓顿住,目光狐疑。
如此熟练,该不会经常帮女子买胭脂水粉吧?
这个想法还真有可能,毕竟楚留香红颜知己遍布天下,靠的不全是那张俊朗的脸。
“寻常用的就行。”
花渐浓将长发尽数揽在胸口,食指点了点唇下那颗痣:“不过这个时间,水粉铺子没开吧?”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也只是露出神秘一笑。至于他要怎么做,却是丝毫不提。
“总不能去偷吧?”
留在房间里的花渐浓坐在床边,他翘着腿,摸着下巴猜测着。
太阳出来后,光线昏暗的屋子渐渐亮起来。而坐在床边晃脚的花渐浓昏昏欲睡,若不是起来化妆,他绝不会起这么早。
就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开门声将他昏沉的睡意顿时驱散。
花渐浓睁开眼,一副似梦似醒的惺忪模样。
“喏。”
楚留香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除了花渐浓要用的胭脂水粉外,竟然还有一套崭新的衣裙。
“???”
原本还不甚清醒的花渐浓立刻站起身来,甚至连鞋子都没穿。
“你真去偷了?”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楚留香立即被这句话咽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无奈抬手摸着鼻子:“难道我只能去偷吗?”
此话一出,花渐浓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不对。误会对方后,他立刻扬起笑来。
“还不是因为盗帅名气太大?这天底下盗术能比得过盗帅的恐怕寥寥无几。”
花渐浓这人很狡猾,他知道自己这张脸长得好,因此利用起来熟练得很。
面对这么一张脸,哪怕乖巧是装出来的,也难以让人训斥。
“哎。”
这下叹气的人轮到楚留香了,他抬手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东西:“不是很清楚你的尺寸,买的成衣。”
当花渐浓穿上后发现刚刚好,简直就像是那皮尺量过一般准确。
他抬眸,眉眼稍弯:“看来香帅以手丈量的功夫不错。”
说罢,青年拎起胭脂水粉坐在铜镜前。
镜中缓缓多出一道白衣身影,楚留香站在花渐浓身后。这不是他第一次见青年化妆,但每次看到都要惊叹。
仅凭胭脂水粉就能易容,当真是厉害。
虽说是易容,其实只是改变了面部轮廓线条,将男性特征削弱不少。
还是花渐浓那张脸,只不过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貌美的女子,全然看不出来是男扮女装。
“石观音已死,想必无花的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吧?”
花渐浓执笔在眼下点了一颗痣,头也不回地询问。
“差不多。”
楚留香长臂一伸打开窗,短暂地将坐在窗前对镜梳妆的花渐浓揽入怀。
“你……”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对镜梳妆的花渐浓,楚留香忍不住开口询问:“要留在汴京?”
“或许吧。”
一开始花渐浓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直到傍晚对方收拾好东西离开。
残阳如血,依旧是客栈普通的房间,依旧是他们两个人,依旧是早上那个位置。
花渐浓单手支着脑袋,微微合眼:“慢走不送。”
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话时甚至头也不抬,看来是不在意楚留香要离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有缘再见。”
待脚步声消失后花渐浓才睁开双眼,他半低着脑袋,因此一睁眼就能看到桌子上那一叠银票。
之前那个玩笑楚留香竟然还记得。
青年望着银票,沉默许久后嗤笑一声。
“谁要和你有缘。”
昨天楚留香刚走,今天又轮到了白玉京。
坐在楼下大厅的花渐浓面不改色,一边将小笼包淹死在醋里,一边询问:“你什么时候走?”
“下午。”
白玉京坐在花渐浓对面,只点了一碗面,此时已经减半。
他说罢,突然抬起头沉默地看着面前光彩依旧的美人,眼中略有深思。
“看我做什么?”
两人离得近,再加上白玉京并没有遮挡自己的视线,以至于花渐浓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道目光。
“难不成是……”他撂下筷子,单手托腮,“舍不得我?”
又是这样。
白玉京移开视线,他还是难以习惯。
周围人声鼎沸,喧闹不已。而所有的动静在经过两人时似乎被过滤掉,很静,静得能够听到花渐浓发间珠翠的脆响。
“这次多谢你了。”
眼看白玉京无话可说,花渐浓大发慈悲地绕开了话题,反而正经地开口道谢。
“我没帮上什么忙。”
白玉京微微摇头,他也只是拖了一段时间,若是真算起来,自己还真不是石观音的对手。
最终石观音究竟是怎么死的,恐怕除了花渐浓就无人知晓了。
对方没有要说的意思,白玉京便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包括他。若是强追着人逼问,到时候朋友都做不得。
“再会!”
白玉京吃完起身,抬手冲着花渐浓微微拱手告别。
汴京人才辈出,也鱼龙混杂,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留在汴京不知该如何生存。
白衣剑客回眸,一眼就看到了花渐浓含笑的嘴角。
她已经有了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了。
白玉京走后,花渐浓在客栈退了房。这里的房间不大,住起来并没有特别舒适,之前是因为中原一点红楚留香他们住在这里,他这才勉强留下。
花渐浓是一个享乐主义,离开之后当天就找了一个在汴京鼎鼎有名的客栈落脚。
一室一厅,房间内的熏香都非凡品。住上一晚要价颇高,若不是花渐浓手里有楚留香以及金伴花留下来的银票,恐怕也住不起这销金窟。
“哎——”
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聊,虽然花渐浓之前一直是一个人,但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有人陪在他身边,时间久了,也便习惯了。
而今再次孤身一人,怎么就这么难以忍受?
暮春时节,城中的花谢了又开,一直花团锦簇。
在房间里待了五六天的花渐浓总算是出了门,这些天他懒散地躺着,也不用化妆,整个人都轻松得很。
但再躺下去估计骨头都要酥了。
汴京第一美人入住清风楼的消息早已传开,这些天不少人围在他门口试图制造偶遇。
但蹲守了好几天,那紧闭的房门竟然一次都没有打开过!
“该不会是清风楼的老板故意这么说,我看他就是为了赚钱!说不定阿浓姑娘根本不在这里!”
“哼!什么汴京第一美人,连面都不敢露,我看是汴京第一丑人吧!”
这几天,这些声音在花渐浓房间门口从未断过,要么是痴心妄想地幻想和美人来场偶遇,要么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诋毁。
躺在内间的花渐浓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满,好像外面的人说的不是他似的。
青年衣衫半解,大半个胸膛都裸露在外,瓷白的肌肤因为衣衫的摩挲透出几分红意。
白里透红,又是如此暧.昧的一幕,让人看到后不免浮想联翩。
房间里原本的熏香被换掉,此时正在博山香炉中燃烧着,透露出一股花香。
花渐浓侧目,透过垂在不远处的纱幔看到了溜进房间里的阳光。
“依我看……”
在门口来回踱步假装路过的男子讥笑一声,抬手拍了一下友人的肩。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在他话刚出口的那一刻,原本紧闭着的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李兄?李兄?”
原本还等着他说话的友人疑惑追问,待顺着此人的目光望过去后也呆愣在原地。
只见一位妆容精致的红衣女子站在门口,此时正瞥着他们。
这……这世间竟然有这等美人?!
花渐浓轻挑眉梢,虽是勾唇一笑,但眼底的情绪却是冰冷:“依你看,如何?”
她听到了!
那位李公子脸上顿时黑红交替,尴尬和羞赧快要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天下女子皆是……”
和李公子同行的那位友人眼睛一转,立刻与其拉开距离,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训斥对方。
不过他装模作样的话也没有说完,花渐浓一眼就看穿这两人心中所想,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垂眸绕着胸.前一缕长发,笑意盈盈地抬眸看着面前丑态百出的两人,随即轻声道:“既然是朋友,那么互相打一下也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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