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夏(花卷不投降)

“我也不去。”丁卓回答，“晚上有事。”
“好吧。”杜英杰遗憾地说，“那我们自己玩。” 。
陈遥早就做好了暑假计划，或者说是任务繁重的学习计划。
如果让班里其他人看到绝对会说他的计划枯燥无味，不过陈遥自己并不讨厌。
抛开和陈树科赌气这点不谈，陈遥其实有点儿工作狂属性在身上，闲下来就哪里都不自在。
另外陈遥也跟叔叔说好，每天他都会去帮忙看店。
马上进入一年中最热的两个月，但也是石浦的农忙时节，除了收这一季的作物之外还要为秋冬收获的作物播种，根本不可能再有心力照顾面馆。
叔叔说往年这段时间都只能闭店，不过陈遥愿意帮忙的话，店就可以开着，额外也多一份收入。
陈遥刚这么说的时候，叔叔还不放心，但陈遥亲手给叔叔烫了一碗沙茶猪杂面之后，叔叔就同意了。
那碗面从味道到火候都非常完美，叔叔看到出品时已经显得很惊讶，尝了一口之后更是竖起拇指。
“可以啊！”叔叔说，“味道很对！你是从哪儿学的做法？连火候都掌握得这么好！”
陈遥当然是看丁卓学会的，他煮面的时候脑子里一直都在回放那天晚上丁卓在厨房的表现。
但他没好意思明说，只是含蓄地说，“朋友教的。”
叔叔显然好奇是什么朋友，但他和陈遥毕竟没有那么熟——没那么熟就这一点好，边界感非常足，所以只是客套地夸奖了几句。
叔叔又给陈遥讲了每种料烫的时间，还有汤底的熬法。
至于每天新鲜的食材他会起早从市场买回来，等到陈遥出发去面馆时把食材装在冰袋里带过去就好。
就这样，小陈面馆在暑假第一天中午正式开张了。 。
叔叔这个面馆开的位置比较偏，镇上的人基本不会过来，客流比较少，不过对陈遥这个新手来说不是坏事。
很快，他就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对方自选了几种海鲜和豆制品，陈遥对照着自己贴在后台的，记录烫材料时间的标签，有条不紊地做好第一碗面递过去。
之后他就坐在柜台后面，若无其事地一直观察着那个客人。
那个客人很快把面吃完就走了，走之前还买了一瓶冰可乐带走。看着客人离店，陈遥才松了口气，一些成就感冒着泡泡从心底浮上来。
这意味着他煮沙茶面的手艺已经得到客人认可了，对方并不觉得和平时叔叔做的有任何区别。
那就好，可以帮上叔叔的忙了。
陈遥有点得意，随手截屏了刚刚的收款信息，发给梁轩。
选择发件人的时候丁卓的头像又出现在选项里，陈遥勾上他的头像，犹豫了一下，又取消了。
感觉丁卓不是会和人闲聊的类型，而且他们好像也没那么熟。虽然一起吃过饭，但好像都只是赶巧，在学校他们基本没什么交流，私底下也不聊天。
所以就只发给梁轩。
-【看！厨神！】
-【梁轩：？？？什么登西？】
-【梁轩：厨神是什么？这付款码又是什么？】
陈遥这才想起来还没跟梁轩说，他讲叔叔在这边有个面馆，自己准备在暑假帮忙经营，刚刚卖出了自己亲手做的第一碗面，没有产生客诉，非常欣慰。
梁轩发了一串拇指，说我的天你生活也太充实了。
陈遥回：嘻嘻。
梁轩这个人话多，从面馆这话题发散着跟陈遥一直聊，问陈遥石浦有什么好看好吃好玩的。
陈遥说，沙茶面挺好吃的，跟省城的风味很不一样，海景也好看。
尤其是晚上，有些季节会有叫做“蓝眼泪”的现象，特别漂亮。
他还给梁轩发了那天晚上丁卓带他去看蓝眼泪时，他拍的照片。夜色中的大海和闪闪的蓝色荧光，看起来不要太漂亮。
果然梁轩对这样的美景也是赞不绝口，说现场看肯定更美。他还问陈遥，蓝眼泪是几月份有，高考完来看来不来得及。
陈遥说应该来得及吧，每年四月到六月底都有，到时候来就是了。
梁轩当即表示要记进备忘录里，下一秒他突然发了一个“？”
-【梁轩：？】
-【梁轩：不对。】
-【梁轩：等会儿】
-【怎么了？】
陈遥一头雾水地问。
-【梁轩：你前两天去看了蓝眼泪？】
陈遥说是的啊，就期末考前的一个晚上。怎么了？
-【梁轩：这蓝眼泪确实很漂亮啊，也很浪漫。但是大晚上的看海景，你一个人应该想不到要去吧。】
-【梁轩：跟谁去的？从实招来！】
陈遥：“……”

陈遥试图把这问题糊弄过去，但梁轩没给他机会，在慧眼如炬的追问下，陈遥只能承认：“跟朋友。”
梁轩发了一串意味深长的笑脸：什么朋友大晚上一起去看海啊？哦不对，不是看海，是看蓝，眼，泪。
陈遥：“……”
“别瞎说。”陈遥说，“我就是听说有这东西，觉得好奇想去看看。”
“嗯嗯，说得对。”梁轩说，“蓝眼泪姐的照片有吗？看看。”
“他是男的！”陈遥怒道。
“……哦。”梁轩听起来有点失望，但随即话锋一转，“那蓝眼泪哥的照片有吗，看看。”
陈遥：“你有病吧！”
梁轩哈哈大笑。
石浦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现在热，面馆一个中午就五六桌客人。
陈遥虽然是煮面新手，好在客流量够小，他还是没什么压力地度过了中午。
除了有一桌客人好奇地问他和隆叔什么关系之外，整个中午风平浪静，没发生任何事情。
下午就更没人了，陈遥就把门关了，只在门把手上挂着“正在营业”的招牌。
这样安静点也省电，他坐在柜台后面做题。
省实验的暑假作业是很多套自己出题的卷子，梁轩全部都拍给陈遥就太麻烦了，去各个老师那里要电子版也太折腾。所以他干脆全部给陈遥复印了一份寄过来，等快递寄到就可以做。
至于现在，陈遥是直接做历年高考真题。
高考题陈遥现在上手也能答个600多，但要达到稳上清北的水准还差一些。
好在还有差不多一年时间，完全来得及。
陈遥按照高考的时间安排写题，一上来精神状态最好，就先写数学，等到自己设定的收卷闹钟响起时，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问还没解出来，没办法，只能这样交卷。
然后判卷子，130多分，失误错了一道填空，除此之外没有失误，还算满意。
之后调剂一下，写语文。
很多数理化强的学生语文会相对弱，但陈遥属于全能型选手，技能木桶没有一块儿短板，在省实验的时候他每一次作文都是范文。
倒不是说多么文采斐然，但绝对是标准的高分作文。
把语文卷子也写完，天色已经擦黑，陈遥刚刚从试卷堆里抬起头，就见有人推开面馆的门。
也到了晚饭时间，他赶紧站起身迎客：“你好吃点什么……丁卓？” 。
“怎么了，好像很不欢迎。”丁卓回手关上门，“亏我在门外等了那么久。”
“怎么会不欢迎。”陈遥说，他注意的是丁卓后半句话，“你等了很久吗？”
“也不太久，二十来分钟吧。”丁卓说，“我看你在做题，怕打扰你，就没有推门进来。”
“哎呀，你以后不用这样，没事儿。”陈遥说，“我真没有那么脆皮，不是很怕打扰，你下次直接进来就行，这么热的天你在外面等着算什么事啊。”
想了一下又补充，“不过我要是在写数学，你稍微等一会儿也行。”
想了想又又补充：“写物理也可以等一会儿。”
叒补充：“化学也可以稍等。”
丁卓：？
陈遥：“……”
“算了，当我没说，你不用等，直接进来就行。”陈遥叹气，“这么热的天，我都怕你会晕外面。”
“好的，记住了。”丁卓轻车熟路地从冰柜里拿出两瓶饮料，一瓶递给陈遥，然后扫码。 。
其实一个人看店，确实是静得下心，但学习的间隙还是觉得有点闷。
丁卓是陈遥在石浦仅有的能说上话的朋友之一，他出现在这儿，就不会那么乏味。
不过陈遥没意料丁卓会过来，他本来不想多事，但还是忍不住问：“白天他们约你去玩，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吗？”
“事办完了。”丁卓走到离柜台最近的那张桌边坐下，“而且我本来也不是很想出去玩。”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陈遥对答案，丁卓刷短视频。
等到答案对完，陈遥收起卷子，问丁卓：“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丁卓说。
“太好了。”陈遥说，终于给他等到机会，“这次我请你，中午我已经煮过面了，现在给你见识下我的技术。”
“行。”丁卓笑了笑，“我要瘦肉面吧。”
陈遥自己也饿了，他不知道想吃什么，就干脆选了和丁卓一样的瘦肉面，从冰柜里夹出两份瘦肉，放进套着一次性保鲜袋的篮子里。 。
这两碗面陈遥做得比中午还认真，有种想在丁卓面前证明自己的心情，好在他做事情一向发挥稳定，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会掉链子。
两碗面顺利做好，陈遥又很有学霸精神的检查了一遍：
色香味俱全，火候也完美，连摆盘都很有食欲。
他这才放心地端出去给丁卓。
奶油色镶着橘色花边的面碗，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沙茶面，刚端到桌上，丁卓就惊讶地看了陈遥一眼。
在后厨自信的很，但这一眼还是看得陈遥有点发毛，不太确定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丁卓说，“应该说是做得太好了。你又让隆叔给你示范过怎么煮沙茶面吗？”
“没有。”陈遥强调，“就看过你那一次。”
“你现在煮面的技术看起来像已经煮过十年。”丁卓看着他，“你确实聪明啊。”
“你以为呢。”陈遥矜持地说。 。
说话间，又有客人进店，陈遥去给点了菜，正准备进后厨，丁卓拦了他一把：“我去吧。”
“啊？”陈遥一愣，“你要去煮面吗？”
丁卓“嗯”了一声，“我在这儿闲着也是刷手机，没事做，还不如帮你做点事。”
“但是我可没法付你工钱。”陈遥说，“还是我来吧。”
“煮面又不麻烦，你到时候暑假作业借我抄一下就得了。”丁卓说。
陈遥本来还是要拒绝，这么多年“自己的事自己做”早都成为了他奉行的真理。
但是刚要开口，他忽然意识到丁卓提了什么条件。
“到时候作业借我抄一下”。
确实二中的校规对作业要求的很严，抄可以但是乱写不行，主要还是为了规范学生的行为，所以就算是丁卓这种期末考试都不参加的类型，在作业面前还是得乖巧一点。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丁卓提出借作业抄一下。
……这前提条件是不是“我同意做暑假作业”？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同意在学习委员的监督下写暑假作业？”
正好在陈遥担心丁卓学业摆烂，又不知道从何下手时，丁卓居然送上门来提出这么个条件。
陈遥现在就像游戏里的小人儿一样，头上冒出个叹号：[灵光一现的事件发生了！]
“好的没问题。太感谢了，我会借你抄作业的。”陈遥站起身，直接拽着丁卓胳膊把他拖进了后厨，温柔地鼓励道，“加油，哥哥！”
丁卓：？

丁卓虽然看起来有些疑虑，但还是乖乖干活去了。他还挺有干劲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学校挺冷淡一个人，今天客人跟他说话他都会回个几句。
陈遥则抓紧时间，又做了物理的高考题。
所以说物理不管对普通学生还是学霸来说都是道坎，就算是陈遥这样厉害的学霸都做得差点破防。
客人和丁卓的对话偶尔会传到耳朵里，基本就是寒暄，问丁卓怎么来面馆打工，陈遥会稍稍竖起耳朵，想听下丁卓的回答。
丁卓笑着说：“来帮朋友。”
就这么一个人接待客人，一个人在柜台后面写作业，直到九点多钟，不怎么来客人了，丁卓去后厨洗碗，陈遥物理卷子也写完了，想去帮忙，又被丁卓按回去。
“你好好学习。”丁卓说。
……行吧。
陈遥干脆在这个时间里拿出二中的暑假作业来。
本来二中的暑假作业他有免写权，但实际内容不多，就当是巩固基础。等丁卓洗完碗出来，陈遥就把作业递给他。
丁卓接过那本习题册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你写这么快？”
“嗯。”陈遥说，“你抄的时候认真点。”
“行。”丁卓说，“我等会儿回家去抄。”
“就现在吧。”陈遥说。
丁卓是背着书包来的，显然他从学校离开之后一路没回过家，作业当然也全在包里。
陈遥这个要求让丁卓直接愣住了，很显然他有一点抗拒。
丁卓皱了下眉，“现在就写？”
陈遥很确信如果丁卓把这本习题册拿回家，那就是纯粹的抄一下答案了，所以他还是想稍微努力一下。
“写一下嘛，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做。”陈遥说，“我请你喝奶茶。”
丁卓作为一个学渣，明显没做好写作业的心理准备，但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奶茶面前屈服：“行吧，借我支笔。”
陈遥：？
“你没有笔吗？”陈遥看着丁卓的书包。
丁卓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忘带了。”
陈遥：“……” 。
是说真的，很想讲他几句。
其实忽略发色单看脸的话，丁卓清冷锐利的眉眼很像那种高冷系的学霸，谁能想到长着这么一张脸的人，去学校能连笔都不带。
把笔递给丁卓，丁卓翻出习题册，对照着抄写，打开第一页他就发出一声惊叹，“你选择题都写这么详细吗？”
其实也不是详细，陈遥只是没用草稿纸，计算步骤都写在题边上。
确实是有点故意为之，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但是能让丁卓多看一眼，哪怕眼熟这些步骤一些也行。
这叫什么，叫“潜移默化的熏陶”。
坐在边上看着丁卓写，丁卓属于是毫无感情的抄写机器，但是他的字还挺好看，不像一般学渣那样歪瓜裂枣，就是潦草了点。
“那个是西格玛，求和符号。”在丁卓写填空题时陈遥提醒道，“你抄成E了。”
“哦，西格玛。”丁卓跟着重复了一遍，“不是E吗？那要怎么写？”
陈遥自己在习题册边页上又写了一遍，顺手简单讲解了一下，“意思就是求1到上面那个数字的数列总和，下面那个i是求和指标，就是……”
丁卓顺从地点头：“嗯嗯。”
陈遥：“……”
“你没在听吧？”陈遥说。
“听了。”丁卓还真把陈遥说的复述了个大差不差，“就是没听懂。”
陈遥：“……”
“算了，凑合凑合得了。”陈遥挥了挥手，告诉自己不要操之过急，“你先照着写吧。”
丁卓写，啊不，抄作业时，陈遥难得能玩会儿手机。
看看班群，发现班长榆树林发了新公告，公告就是暑假作业的内容，又特意@所有人，让大家一定要写。
班群之前从没发过这类信息，看来榆树林想要拯救三班的意图非常强烈。他在班里人缘还不错，公告发出去大家嘻嘻哈哈的响应。
其实三班学生作业的完成率还是挺高的，因为班主任管得很严，作业不交或者乱写都要被留堂补作业。
虽然作业里有多少是自己写的不确定，但至少每次收作业时，本子还是齐刷刷的能摞高高一叠。
丁卓在旁边写作业，陈遥稍微玩了会手机，一直到晚上十点，面馆关门，收拾完铺面，两人挥手道别。
陈遥问中叔借了电动车，从面馆到家这条路走了这么多次，已经走得很熟。
他沿着环海公路一直骑，耳机里是轻柔的音乐。
盛夏天气，只有入夜才没那么燥热，海风吹过甚至有些许清凉，远处海上，渔船灯火一闪一闪的。
隔天，陈遥照旧是早起就到面馆这边来，一早就收到梁轩的微信，说今天终于正式放假了，不过在家呆不了几天就又要去补课。
陈遥正在环海路上，想了想顺手拍了张远处的大海发过去。
天气是难得的晴天，日光透过薄云，在碧蓝的海面上洒下闪烁细碎的光斑。
-【梁轩：卧槽，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大哭]】
-【梁轩：这也太美好了，要不我退学，咱俩去石浦开个兄弟面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