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衣:“云崖神骨有异,为何北域之中却没人察觉?”
顾飞檐道:“云崖外的那层结界可不是摆设,某种程度上来说,那道结界的力量来源于神骨。结界包围着云崖,便是将整个云崖划进了神骨的领地内,再加上那些鲛人鲜少与外族之人接触,北域之中无人察觉云崖神骨有异也实属正常。”
“既然北域之中都无人察觉,顾阁主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甚至还深受鲛人信任,被他们委托来加固结界?”裴知岁问道。
“唔,这便说来话长了。”
楚寒衣冷淡道:“长话短说。”
“好吧好吧,你真是一点儿耐心也没有,”顾飞檐语气无奈,“长话短说就是,我与那小鲛人的兄长是旧相识,鲛人一族如今的掌权人依然年迈,族中事务都交由我的这位旧识处理,他那个人像他父亲,和云崖底下的其他老古板鲛人都不太一样,并不排斥外族的人。此番叫我前来,估计也是对神骨封印束手无策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说起我和他认识的契机,你应该也印象深刻,就是前些年你没去上的那次云崖盛会。”
“既然如此,我有一事还得请你帮忙,”楚寒衣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正色道:“你口中的那个近几日归来的小鲛人,其实就是我们寻找的在刀剑谷中失踪的弟子,无论如何,我们既然循着踪迹找到了这里,便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将我们通天阁的弟子安然无恙地带回去。假使他真的想要回到云崖,也需他自己去同他的师父拜别,而并非是以这种不清不楚的方式被迫离开通天阁。”
顾飞檐这下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虽然我也觉得蹊跷,但事实的确如此。”楚寒衣道。
“所以你想请我帮的忙是……”顾飞檐似有所感。
“带我们进入云崖。”
被他握在手中的折扇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桌面,顾飞檐想了半晌,最终否定了这个提议:“我觉得这事不成。并非是我不愿帮你,而是进入云崖实在太过严苛,你看我此行甚至没带任何同伴,便知道进入云崖不是件易事,哪怕有我带领,你们也不一定能被准许进入。”
说着说着,他那双狐狸似的双眼忽然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不过我有个法子,没准能浑水摸鱼,只是要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裴知岁眉头一皱,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要听到的法子绝不是什么好事。
楚寒衣:“你说。”
顾飞檐清了清嗓子,微笑道:“那便是,扮成我的‘傀’。”
已是夜半时分,一日之中夜色最浓之时,街上的商贩也纷纷收了摊子,回到家中陷入了安眠。
然而此时此刻,仍有三道身影在街头巷尾穿梭着。
为首的是一个持扇的青衣公子,即使夜色深沉,也难掩他面上的容光,只见他一路上将手中的折扇开开合合,一会儿扇风一会儿掩唇偷笑,甚至还颇为愉悦地哼起了小调,一看便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而相较于仿佛春风拂面的青衣公子,跟在他身后一红一白的二人看起来便少了那么几分兴致。
“师尊,我觉得这个主意糟透了,”裴知岁有些不适应地摸了摸自己脖颈上象征着傀儡身份的黑色纹样,语气有些烦躁,“我看他根本就是想拿我们寻开心吧,还非要我们假装成他的傀……我宁愿去破结界也不想在这陪他过家家。”
楚寒衣偏头看他,视线甫一落在他身上,便被他掌心下覆盖着的傀儡纹样牢牢吸引住了。
裴知岁的皮肤本就生得白皙,肤如凝脂,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而此时此刻,丝丝缕缕的黑色图腾盘踞在少年人的颈侧,自下颌蔓延至锁骨最终没入领口,于无形之中为他增添了几分近乎妖异的美感,令人难以移开视线,只想扒开碍事的领口向下一探究竟。
楚寒衣深吸了一口气,凭借着多年以来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第45章 纹样
“暂且忍耐一下,”楚寒衣的语气有些不自在,“若扮作‘傀’也会被拦下,那么到时候再去强破结界也不迟。”
二人没有刻意隐藏交谈的声音,走在前面的顾飞檐闻言轻哼了一声,放慢了速度,“小裴啊小裴,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这是拿你们寻开心吗,我这明明是在很认真地替你们想办法,顺便给自己枯燥的生活增添几分趣味罢了。”
裴知岁无言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拂开了他敲在自己肩上的折扇,狐疑道,“顾阁主,你这法子真的有用吗?”
面对裴知岁的质疑,顾飞檐倒没有着急替自己辩解,他走在楚寒衣与裴知岁中间,微微一笑道:“我做的符,就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楚寒衣在一旁淡淡道:“不必太过担心,虽然他这个人平日里有些油腔滑调,但的确是个很强的符修,在这一点上他没有夸大其词。”
寻常符修作符布阵都需要一定的媒介,然而顾飞檐却不然,他是以心入道的符修,对于天地之间的灵气极为敏感,自入道时便和其他符修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在寻常符修仍需借助媒介作符时,他却早已抛弃这些繁琐的步骤,开始化用天地灵脉作符了。
顾飞檐心情颇好地笑了几声,调侃道:“倒是很少听你这么客观地评价我,赶紧当着小裴的面多夸几句,我爱听。”
楚寒衣额角一跳,偏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见他不接自己的话茬,顾飞檐倒也没太在意,他满意地看着裴知岁颈间如同古老图腾一般的墨色纹样,洋洋得意道:“只有庸才才会拘泥于符篆的形式,都什么年代了,还离不开黄纸朱笔,简直丢人。像我这般的天才从来都是就地取材,天地万物皆可作符。”
楚寒衣默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怼道:“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顾飞檐轻哼一声,道:“有什么大言不惭的?我说的就是事实。”
裴知岁撤下了覆盖在脖颈上的手掌,语气有些好奇,“既然如此,那你这次是用什么做的符?”
顾飞檐嘿嘿一笑,得意得连语气都高了一个调:“是傀儡线哦。”
“都说了,让你们扮作‘傀’真不是我一时兴起。我最近正在琢磨傀儡之术,因此身上刚好带了一些傀儡线。以傀线做的符能够掩盖你们身上的生人气息,你们到时候装得呆一点傻一点,只要他们脑子不抽风,不提出要在你们身上砍几刀鉴别真假这这种残忍的要求,便无人能看破你们的伪装。”
顾飞檐一顿,接着唉声叹气道:“你们没去过云崖,不知道进入那里的规矩有多严苛,哪怕只是一缕神识也会被发现。若没有他们的邀请,想要进去简直是天方夜谭。上次的云崖盛会便有许多没被邀请的人妄图浑水摸鱼,结果都被揪出来扫地出门了,无一例外。”
“哦——”裴知岁拖着长长的尾音应了一声,随即抬手指了指楚寒衣干干净净的脖颈,又指了指自己,不解道:“那这个呢,怎么只有我有?”
顾飞檐“唔”了一声,一双狐狸眼在楚寒衣身上扫了一遍,旋即用扇子点了点他拿着折月剑的右手。
楚寒衣几下挽起了自己右手的衣袖,只见他右臂的肌肤之上同样盘踞着与裴知岁颈侧相似的纹样,纷乱复杂的线条自衣袖遮掩的上臂一直延伸到骨节分明的指节。
顾飞檐解释道:“这是傀儡纹,是傀儡独有的标志,也是它们身份的证明,一般的傀儡纹都会印在傀儡的双臂上。”
“那我这个是怎么回事?”
顾飞檐笑嘻嘻道:“用了一点小手段罢了,你不觉得这样很漂亮吗?”
一个普普通通的图案印在脖颈上,有什么漂亮的?
裴知岁实在是不理解顾飞檐的审美:“不觉得,哪里好看了?”
“别这样嘛,真的挺漂亮的哦?”顾飞檐用胳膊捅了捅旁边的楚寒衣,挤眉弄眼道:“是不是啊沽月,你方才便一直盯着小裴脖子上的傀儡纹看,是不是也觉得很漂亮啊。”
裴知岁一愣:“真的?”
心底那点秘而不宣的心思被骤然提及,楚寒衣一时竟不知是该先夸赞一声漂亮还是让顾飞檐不要搞那些有的没的的小动作。
他微微偏头对上裴知岁真情实感觉得疑惑的神情,到底还是顺应了自己的第一反应,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裴知岁瞧见他不自然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半晌后决定不再同顾飞檐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好吧,既然师尊觉得漂亮,那便是漂亮吧。”
顾飞檐无语道:“我说好看你不信,偏要沽月点头你才信。”
裴知岁耸耸肩,满脸无辜:“我当然信我师尊的了。”
顾飞檐:“……”
顾飞檐无言以对,他能说什么,谁让自己不是他师父?
就在方才的交谈间,几人已经在顾飞檐的带领下来到了通往云崖的入口。
裴知岁打了个哈欠,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寒衣身后。
不知为何,自从进入长洹城后他便总觉得有些困倦,而如今进入云崖,这股困倦之意更是不减反增,裴知岁甚至觉得,若是给现在的他搬张床来,他必定能倒头就睡。
可他过去一直是很难安然入眠的。
裴知岁伸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强压下心底的倦意,与楚寒衣并肩站在岸边看顾飞檐布阵。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楚寒衣注意到他的动作,语气关切道。
“师尊,我好困阿,”裴知岁适当露出个有些可怜的表情,“咱们连轴转了几天,歇都没歇就来了云崖。我感觉我现在的脑子里全是浆糊,看东西也重影,还能听见嗡嗡的声音。”
裴知岁倒不是真的有多难受。不知是不是本体是棵梅树的缘故,裴知岁对于疼痛的感知并不似常人那般,自愈能力也比其他修士强上一截,一些普通的刀伤剑伤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也正是因此,他总是不在意自己身上出现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但他不在意,不代表有人不在意。
第一次察觉到楚寒衣特别在意他身上出现的伤口这件事,是在他第一次接了通天阁的弟子任务下山回来的时候。裴知岁记性不大好,也懒得耗费心神去记一些没有意义的小事儿,他如今早已不记得当时领了个什么样的任务下山,但大抵是个有些棘手的,以至于他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受了些轻微的擦伤。
他只是擦破了点皮,但对方可是被他揍得不省人事,十年内都没法越过赤水了。裴知岁本来对此毫不在意,这点擦伤在他身上,哪怕放着不管,用不了三五日便能痊愈,甚至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疤痕,但他却没料到楚寒衣看到自己的伤口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仿佛那不是一道小小的擦伤,而是穿心而过的剑伤。
彼时裴知岁乖乖坐在案几旁,由着他替自己抹药包扎。他看着楚寒衣略显苍白的脸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仅凭着一道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伤口,似乎便能轻而易举地牵动眼前这个人的所有心神。
从那之后,每逢身上受了伤,无论他能不能感觉到疼痛,他都忍不住将其夸大数倍后统统告与楚寒衣,而每一次他这么做的时候,都能在看见楚寒衣眼底涌动着他无法完全看懂的感情。
不像愧疚,也不像怜惜,更和同情沾不上一点边儿。
裴知岁没法准确地用言语解析出这种情绪,但毫无疑问地,他并不排斥这样。
楚寒衣抿了抿唇,有些迟疑道:“那不如你靠着我歇会?”
裴知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近了几分,下巴几乎要抵上肩膀,轻声道:“可以吗,师尊?”
楚寒衣被眼前忽然放大的漂亮面孔一晃,下意识用与他相同的音量回道:“可以。”
裴知岁莞尔,随即拉开了同他的距离,二人之间的气氛忽然从亲密恢复了正常。他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顾飞檐,语气揶揄:“可是有外人在诶,怪不好意思的。”
楚寒衣默了半晌,道:“那我把他赶走。”
裴知岁这下是真的被他逗笑了,他轻笑了几声,语气愉悦:“师尊,你怎么总是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啊。”
楚寒衣一愣:“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裴知岁脸上笑意未减,摆摆手道:“不,不奇怪,你这样就很好。”
那厢顾飞檐终于完成了布阵,他几步凑过来,有些狐疑的看着二人,道:“你们说什么呢,气氛怎么怪怪的?”
裴知岁看着身旁的楚寒衣笑而不语。
楚寒衣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几声,道:“没什么。你的阵布完了?”
顾飞檐盯着两个人看了半晌,刨根问底道:“真的没有?”
楚寒衣眉头微皱,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先谈正事。”
见他不愿意回答,顾飞檐一摆手,从善如流道:“当然好了,走吧,我们进云崖。”
第46章 拱火
几人踏入阵中的一瞬间,淡蓝色的灵流冲天而起,交缠着化作一道通体荧蓝球形屏障,带着三人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云崖。
裴知岁微微仰头打量着庇护着三人不受海浪侵蚀的巨大屏障,自海面倾洒而下的翻涌浮光映在他如玉般的面庞上,显得他那双如精怪般的漂亮眼睛格外地亮。
“这是……鲛人一脉的灵息。”裴知岁轻声道。
顾飞檐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问道:“你之前来过云崖?”
“未曾。”
顾飞檐脸上的神情更疑惑了:“既然没来过云崖,那你是如何认得的?难不成是猜的?”
裴知岁莞尔:“顾阁主,这世上并非只有你一人结识云崖中的鲛人。”
“你说的不错,这道屏障的确是由鲛人的灵息为基础而布下的,它的主人便是我的那位旧识,云崖的下一任掌权人方云止。由他的灵息而构成的屏障能够确保我们顺利地通过云崖之外的结界,”顾飞檐饶有兴致,“不过平日里看你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原来也有知心的友人吗?”
“友人?那可算不上,”裴知岁眉梢一扬,想了片刻,一本正经道:“真要下个定论的话,我姑且算作他的救命恩人吧。”
“救命恩人?”半晌没出声的楚寒衣忽然开口。
裴知岁道:“是几年前我下山时偶然遇见的,大抵是从云崖偷跑出来的,被那些坏人骗得团团转。鲛人哪里知道外头人心险恶,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简直可怜,我便顺手将他救下来咯。”
“……那鲛人叫什么?”楚寒衣问道。
“咦,师尊这么好奇吗?”裴知岁闻言却露出个有些苦恼的神情,一双黑沉沉的桃花眼仿佛带着钩子,直直探进楚寒衣眼底。
“若我没记错,那鲛人似乎是叫做……”他语气一顿,笑得蔫坏,一个字一个字道:“文、十、九。”
楚寒衣神色一滞,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动起来,一把攥住了裴知岁垂在身侧的手腕。
“你……”楚寒衣喉咙一紧,脸上的神情可谓是十分混乱。
早已被二人丢在一边的顾飞檐看看明显游刃有余的裴知岁,又看看他对面明显有话要说的楚寒衣,随即轻轻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他有些纳闷地看着眼前暗流涌动的二人,心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也没在做梦啊,居然能在短短一句话的时间里看见那个每日面无表情的楚寒衣一下子露出这么多神情。
他轻轻地抽了一口,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伸手在二人中间晃了晃。
直觉告诉他,若放任这二人继续下去,最后受伤且多余的人多半会是自己。
“那个……虽然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两个在这打哑谜,但是也劳烦二位看看场合,好歹这还有个大活人在呢,直接无视我不太好吧。”
楚寒衣闻言猛地回过神,松开了攥着裴知岁手腕的手。他皱着眉偏头看向顾飞檐,仿佛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个人在。
顾飞檐指了指身侧,语气无辜:“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到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巨大的震感自脚下传来,不过瞬息,几人所处的空间便剧烈地摇晃起来。
裴知岁稳住身形,低头看着脚下慢慢显露出身形的巨大结界,语气种也不自觉地掺了几分惊奇:“这便是云崖外面的那层结界?”
顾飞檐道:“正是。”
楚寒衣微微眯起眼,只见一道流光自他眼底匆匆掠过。他低头观察着底下巨大的结界,看了半晌后有些不确定道:“这结界之下空间似乎并无水流。”
“这便是云崖之下的玄妙所在了,我第一次进来时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云崖之下的秘境是依附神骨而生的,虽然我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呃……我好晕……”顾飞檐一把撑住柔软的屏障壁,声线发虚,“……但事实就是,神骨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在云崖底下开辟了一个不受水流侵蚀、与岸上的环境别无二致的独特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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