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一刻林川臣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道:“又又,你走了我怎么办?”
柳双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来,没什么情绪般,“什么怎么办?”
“我腿动不了。”
林川臣没听见柳双说话了,只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
柳双抱着手臂靠在门口,与林川臣对视了一会儿。
柳双道:“先生,我可以去给您找护工。”
“……”
柳双是来真的,脸上神色未变,转身走了。
午间开始下雨。
柳双和江清玉坐在一起吃饭,他胃口还是一般,食欲不振,吃不下太多东西,只心不在焉咬着筷子,听江清玉说:“下雨了,今年就看不到月亮了。”
“今天好像是冬至。”柳双说。
“嗯嗯,是冬至,林川臣给你煮饺子了吗?”江清玉问了,又自己回答了起来,“我猜肯定没有,他根本不关心你。”
柳双觉得有些好笑,昨晚今早他一直缠着林川臣做,心思都在情情爱爱上,他或许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气,但是柳双没说话,也没有要替林川臣解释的意思。
江清玉又问:“一早上没看见你们了,你们做什么去了?”
柳双觉得大人的事情不能和小孩说,于是撒谎道:“没做什么。”
江清玉满脸不信,但也没再多问,只说:“你定好叫回国的机票了吗?”
柳双夹菜的手顿了顿,“还没有。”
“我听说那个邓飞最近正在接受审讯,不过听说这人很是嘴硬,有时候干坐着一整天也不说话,耗着时间。”
柳双微微抬起眼,这几天柳无忧没和他提起过邓飞的事情,在花心镇发生的很多事情他都已经略有遗忘了,后来问过林川臣,林川臣也只告诉他爆炸之后的事,其他的一改不提。
柳双轻声道:“我还以为他死了呢,可惜。”
江清玉总觉得他这话说出来让人毛骨悚然,“你……你不会还想自己动手吧,人既然已经被抓了,就交给司法部门,就别去想他的事情了。”
柳双没说话。
江清玉又换了别的话题,说:“那你之前说要送林川臣一个礼物,到底是送什么啊,又要什么时候给他,你回国之前吗?国内现在调查邓飞的资金流动,林川臣这边公司也有牵连,他肯定要在这待着等着公司的事情处理好才能去其他地方,而且他的伤还没好,诶你说他会不会一直瘸着,我的轮椅要不要送他,当时定做了很多呢,还有人送了个镀金的过来……”
江清玉叽里咕噜说着话,柳双也没听进去,只是坐在桌前发呆。
林川臣今天下午要回医院复查,说让柳双在山庄好好休息,不用跟着他来回跑,柳双总觉得很无聊,对那些新鲜出炉的小蛋糕也失去了兴趣。
江清玉来找他玩,他也提不起劲儿,在温泉边坐了没一会儿便说自己累了,想回房间躺着。
等回了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一片,蛋糕与桂花的香气还残留在房间里,柳双趴在床上出神,他又开始想有关邓飞的事情。
很多事情确实已经忘记了,他多少有点懊恼,他觉得这些事情不应该被自己忘掉。
邓飞对爸爸做的事,对林烈做的事,对那些已经牺牲的叔叔阿姨们做的事情,甚至是对自己做的那些,明明都是应该谨记的,他却已经快要全都忘记了。
偏偏那个时候,邓飞居然也没死。
柳双身体隐隐颤抖着,他埋头在枕头里,紧紧抓着被子枕头,手背青筋都已经凸起了,他觉得心烦意乱,想要发泄。
于是躺了一会儿,他又去了靶场,拿着林川臣送他的那把枪对准了靶子。
手抖得厉害,也头晕得厉害。
林川臣不在他身边,他又像是变成了并不正常的疾病患者,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情绪,控制不住想要发泄的暴戾欲望。
他抬着枪,枪口对不准圆心,扣着扳机的手指失去了力气,好像在提醒着他,他什么都做不了。
邓飞还活着这件事,似乎变成了影响柳双神志的心魔。
他又回到房间,站在房间门口,他发现自己一语成谶,真的忘了拿房卡。
一时间,柳双只觉得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像是打翻了,混淆起来,堵在心口,让他快要疯魔。
【作者有话说】
也已经平静了一段时间了,最后一段剧情了,写完就完结!
明天见,晚安!
第81章 数着星星睡去
记忆短暂出现了断片,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柳双看见了天花板和悬挂的吊灯,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感觉到了因摔倒而产生的疼痛。
又开始突然摔倒了,柳双怔怔地想。
这段时间身体没有太多病症出现,让他一度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患上了路易体认知症的病人。
多可怕的病,慢慢地,他就会变得什么都做不了,拿不了枪,记不住事,甚至走个路都会摔倒。
变成一个很没用的人,干坐着等待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柳双心里很焦躁,但也于事无补,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服务员上来打扫卫生,瞧见客人在地上睡着,顿时被吓了一跳,着急要来搀扶他。
柳双摆了摆手,他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神色似乎有些迷离,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听不真切了,只喃喃道:“我进不去了。”
“先生是忘记带房卡了吗,我带您去前台要备用房卡。”
“嗯,谢谢。”
他又拿到了房卡,回到房间。
床上已经没有了林川臣的气息,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柳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会不会一开始林川臣就没有出现在这里,甚至连自己来到这座山庄也只是幻觉的产物,他已经分辨不清楚了。
他很焦躁。
人生的三个问题不断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他不停地问自己,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到底要去哪里。
或许一开始他就不是柳双,他只是家门前那棵柳树,或者是桂花树,柳双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得到了柳双的遗愿,他才变成了柳双,帮他做了一个长长的、带着疼痛和逐渐走向美好的梦。
柳双躺在床上,燥郁在侵蚀大脑,想要破坏想要结束一切的念头在心中不断盘旋,上升,堵到胸口,像是要破开胸膛。
他开始在房间里找刀,找尖锐物品,耳边有无数声音在说话,分不清楚是谁的声音,有些熟悉,有些又是陌生的,混淆在一起,震耳欲聋,刺激着柳双的感官神经,催促着他,让他快点做决定。
“我要做什么决定?”柳双迷惘地站在窗边,窗外雨水淅淅沥沥洒落在世间,天空是灰沉的,一眼望不到边际。
他觉得迷茫,又觉得吵闹,他问:“要怎么样才能不说话。”
那些声音还是叽叽喳喳闹嚷嚷地响着,没有任何要停歇的迹象,还是让他做决定。
柳双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他敲了敲额头发疼的地方,恍惚着下了楼,又碰上出门觅食的江清玉。
江清玉的声音像是浸在水中似的,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柳双喃喃道:“我想去找阿臣。”
“他晚一点还会过来的,你就在这待着吧,”江清玉着急拽着他,“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病了?那根红绳呢?你没戴着吗?天哪我不是说让你一直戴着吗……”
“好吵,”柳双还是一副走神的状态,“阿臣在哪里?”
他想让林川臣帮他拆掉四肢和器官,然后,他就能变回门前那棵树,不再继续沉默于虚妄的梦境当中。
尖锐的笑声充斥在耳廓,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子直直往柳双的脑子里戳。
他痛得想要晕倒,又想要发泄。
江清玉有点拽不住他,叫了宋重云来,两个人把他按在床上。
江清玉找了半天才找到那根因为洗澡被摘去的绳子,将其挂在柳双的手腕上,轻声道:“好了,绳结在手上了,你会好起来的,林川臣检查之后也会回来的。”
柳双木然睁着眼出神,半晌才道:“他要……好好养伤。”
“他的伤会好得很快,”江清玉顺者他的话说,“他会很好,很安全,你不需要担心,人醒了之后伤口会迅速愈合的,你得照顾好你自己。”
江清玉安抚着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就像当时宋重云死的时候你安慰我那样,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好,你可以不相信这个世界,但也请相信我。”
他观察着柳双的神色,也不知是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红绳起了效,柳双睫羽颤了颤,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视线里慢慢浮现出清明。
江清玉总算松了口气直起身来,说:“下次别摘红绳了。”
柳双恍惚地睁着眼,记忆还是断片的,根本记不起分毫发生过的事情。
他被留在房间里,睁着眼发着呆,直到睡熟过去。
雨还在继续,窗外风声呼啸,柳双迷迷糊糊听见房门响,他惺忪着睡眼往外看去,只看见林川臣推着轮椅慢慢靠近了床边。
大该是还在忙着,腿上还放着平板,开着屏幕,光亮照射在面庞上。
林川臣没注意到柳双已经醒了,他在床边待了一会儿,处理着工作。
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柳双心想,或许这个林川臣又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江清玉把红绳给他之前他就一直处在无数幻觉当中,但“林川臣”对他不算太坏,也很有自知之明,真的林川臣在的时候,幻觉就会乖乖躲起来,等林川臣走了之后再出现,所以柳双这段之间已经不会再把林川臣和幻觉认错了,也从来不会主动和幻觉交流。
他从床上下来,去了卫生间。
林川臣原本张了张口,想说是不是自己把他吵醒了,但见柳双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他又有些茫然。
卫生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林川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无意间得罪柳双了,为什么看见他也不说话。
林川臣心里多少有点七上八下,他总觉得自己对柳双耐心已经告罄了,却并不是感情淡了,只是偏执更深,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疯狂的念头了。
林川臣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走动还有点困难,至少在他腿伤恢复前,他不能如愿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抓不住柳双的。
他推着轮椅堵在卫生间门口,柳双额前发丝是潮湿的,带着水汽,还是忽视着林川臣,从他身边走过去。
然后,他被林川臣抓住了手腕。
男人的掌心温度总是那么高,也或许是柳双的肌肤有些冰凉,他总觉得林川臣的体温像是要将自己融化了似的,他下意识打了个颤,又觉得很奇怪。
以前触碰幻觉的时候似乎没有这样强烈而明显的触感。
柳双走了会儿神,又听见“幻觉”问他:“为什么不理我了?”
柳双道:“你只是幻觉而已,搭理你,不搭理你,有什么意义呢?”
“嗯?”林川臣懵了一会儿。
见他这个反应,柳双觉得是他被自己说中了,语气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得意,说:“被我戳穿了。”
他将手腕从对方掌心里抽出来,径直往床边走,打算继续入睡。
刚走了两步,林川臣忽然再次拽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用力拉扯回来。
柳双惊了惊,险些一屁股坐在林川臣的伤腿上,险险撑住了扶手,架住了自己的身体。
柳双下意识道:“你不要你的腿了吗!”
话音刚落,林川臣已经按住了他的后颈,将他压下来,稳住了柳双的唇瓣。
这么多年与柳双磨合,他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个接吻都会让柳双忍不住皱眉的年轻人了,他很懂得如何用最快的速度调动柳双的反应。
很快,柳双便轻轻哼了一声,微微软了身体,靠在他身上,主动迎合起来。
“现在分清楚了没有?”林川臣轻声问,“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柳双乖顺地说。
“下次不要再认错了。”林川臣轻抚着柳双的后颈以作安抚,又陪着柳双躺上床。
柳双的手指很不老实地从他的衣衫下摆钻进去,常年握枪,他的指腹有一层薄茧,抚摸上去的时候会带来轻微刺痛的酥麻。
林川臣忍无可忍地按住了他的手腕,“要摸什么?”
“伤,”柳双平静地说,‘给我看看。’
“没什么可看的,”林川臣用了力,将柳双的手抽出来,放在自己心口处,“伤口都不好看的。”
“你是疤痕体质吗?”柳双有点好奇。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以为你这么有钱,想要祛疤很容易。”
林川臣轻轻笑了一会儿,笑得肺又有点疼了,他才问:“你想要我的钱吗?”
柳双下意识想说不要,但违心的话说不出口,半晌,他还是很实诚地说:“没人不喜欢钱。”
“你怎么不早说你喜欢?”
“我以为这是常识,”柳双看起来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但话里话外都是控诉,“谁知道做你情人连钱都拿不到多少。”
“我给了你双倍的工资。”
“我不记得了。”
口说无凭,林川臣暂时拿不出给过钱的证据,话又堵在口间说不出来。
柳双躺下了,他打了个呵欠,说:“我后天就回家,到时候,邓飞的判决也该出来了,他会被枪毙的吧。”
柳双总归还是有点遗憾的,他叹了口气,昏昏欲睡时含含糊糊说:“只是注射药物而已,真是……真是便宜他了。”
林川臣垂着眼看身边沉睡的人,视线里情绪不显。
柳双半夜又醒了一次,睡梦间迷迷糊糊听见林川臣在说话,睁了眼只见林川臣坐在窗下,窗外已经没有月光了,阴雨的夜里没有太多光亮,只有一点路灯的灯光照射进来,落在林川臣身上,勾勒出些许发丝的轮廓。
林川臣还在打电话,很久没有说话,柳双迷迷糊糊,也没看清他在做什么,轻轻喊了声“阿臣”。
林川臣的手微微拉开了一些,侧首回望过去,盯着柳双看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林川臣低声对着电话说了最后一句,“去做吧。”
他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在玻璃茶几上,推着轮椅回到床边。
柳双已经又闭上了眼,大概是察觉到气息接近了,他嘟囔道:“快睡吧阿臣。”
隐约间,他听见林川臣说要回赠他一个礼物,柳双实在太困,他没力气问是什么礼物,也来不及问。
温暖伴随着桂花香气一起弥漫上来,他枕在林川臣的怀抱里,躺在梦里的月光下,数着星星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阿臣是绑定奶,小情侣只能绑定在一起才能满血复活。
明天见啦!阿臣要搞事了!
他总觉得两个月很长,但细细数来,又觉得两个月很短。
但林川臣已经快要完全好了,只是冷天受过伤的腿总是会隐隐作痛,柳双原本就是怕他死了才来这里的,既然已经好了,他也该回去了。
返程的机票在下午,午饭时间还没到,天上就开始窸窸窣窣下起雪。
柳双坐在车里心不在焉听宋重云和江清玉说话,说雪好像越下越大了,航班会不会取消,又说他们的旅程会不会影响到生意,乱七八糟说了很多,柳双左耳进右耳出,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发呆。
迷离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柳双眨眨眼,回过神来,微微抬着头看着站在窗外的林川臣。
林川臣摘掉了皮手套,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和耳廓,又将他颊边碎发拂到耳后,“伯母说联系不上你。”
“嗯?”柳双茫然去找手机,翻了半天,才后知后觉道:“丢了。”
“没丢,”林川臣无奈地笑笑,“你放在床头柜上了,管家去收拾房间,听见手机铃声在响,让我给你送过来。”
顿了顿,他又说:“管家说他把你的被子床单收拾好了,送去清洗,你下次回去提前告诉他,他再把床单铺上。”
柳双张了张口,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我可能永远不会回去了,”柳双道,“那里不是我的家。”
林川臣皱了皱眉,很快,快到让人难以察觉,他像是并不在意一般,只说:“你的房间会一直给你留着的。”
他知道柳双很有边界感,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林家老宅确实很大,很宽敞,但也确实不像一个合格的“家”。
柳双思维跑偏了一会儿,现在才又找回重点,问:“我妈妈找我做什么?”
他从林川臣手中接回手机,翻看着消息,又听林川臣道:“她说,让你先不要回去。”
柳双手指顿了顿,茫然地扬起脸来:“啊?”
“嗯,”林川臣眸光微暗,屈指轻轻蹭着柳双细腻的面颊,“邓飞越狱了,现在正逃往国外,你现在回国的路上并不安全,她希望你暂时先留在A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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