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不理他,兀自飞速地下山了。
庞元英就一路追到崖下的荆棘丛。
“已经快完工了。”展昭看到白玉堂后,就立刻告知情况。
展昭转头见庞元英急急忙忙跑过来,大口粗喘气,脖子处竟还有血渍。展昭立刻警惕起来,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遭遇了危险。
“啊,没事。”庞元英用袖子擦了擦脖子,“刚刚他抓我的时候弄的。”
展昭狐疑地看向白玉堂,自然是想质问他为什么要抓庞元英的脖颈。
白玉堂无语不已,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被庞元英泼了一身黑狗血的事。
庞元英忙补充解释:“展大哥你别误会,是我刚刚——”
“我看他不顺眼。”白玉堂抢先一步截话道。
“那血渍是从何来?”展昭外头瞅了下,庞元英的脖颈上确实没有伤口。
白玉堂立刻冷冷瞪向庞元英,威胁之意非常明显。
庞元英乖乖屈服于淫威之下,跟展昭道:“是我担心有鬼,自己在脖子上涂了点黑狗血。”
展昭看了眼庞元英,又看了眼有点黑脸的白玉堂,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不深究了。
天大亮的时候,长音过来通知他们三人,路已经铲好了。
“你早来了?”庞元英问长音。
长音点头,“睡了大概半个时辰,就下来帮忙了。”
展昭率先走在前头,庞元英和白玉堂紧随其后。随后张道士也被请了下来。
尸体头朝下摔进了荆棘丛内,看身形确实和展昭差不多高。
“这么头朝下摔在荆棘丛里,会不会脸被毁了,认不出?”庞元英担忧问。
展昭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没瞧到有什么别的线索,便请道士们将尸体附近的荆棘都给清走。
张道士则从见到尸体开始就伤心不已,要在长音的搀扶下才能站立。他根本不忍去看那尸体,侧头一直瞅着别的地方。
两柱香后,尸体附近的荆棘都被砍得差不多了。四名弟子小心地将尸体搬出,翻了过来。
尸体的脸部确实有多处划伤,得幸五官并没有损毁,擦干其脸上血渍,模样还算能辨认。
张道士看了一眼后,身体不住地发抖。
“是他,就是我师兄吕哲。其实只看看背影和衣着,我就知道是他。”
长音也不太敢看那尸体,便低着头用心搀扶着张道士。
庞元英让长音先搀扶他师父回去,再问道观其他一些弟子。既然吕哲以前总会来道观打秋风,总会有弟子见过他,结果确实有六七名道士都认出了吕哲。
“四肢没有绑缚过的伤口。”展昭粗略检查尸体之后道。
“这么说来,他真从悬崖上坠下身亡?”庞元英啧啧摇头,“会有人这么傻?”
展昭推敲道:“如果那山洞他刚住,并不熟悉环境,夜里被我们追赶,情急之下跑失足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昨晚落崖的时候,喊叫声我们都听见了。
再看看宋国公府那边怎么讲,如果他们也认吕哲,那动机倒是足够了,整个过程就完全能解释通。”
“别忘了开封府内还有个奸细。”白玉堂提醒,“认路的马。”
“公孙先生在查此事,想必会有答案。”展昭道。
太阳东升之时,公孙策带着王朝和马汉以及六名衙差来到紫宸观。
检查过尸体之后,公孙策表明死因确为摔死。从尸表的变化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就在昨晚。
“都能对上。”白玉堂叹道。
公孙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仰头又看了一眼上方的断崖。“既然如此,便回府吧。”
走之前,公孙策叫住了庞元英,让他还是继续安排人手监视张道士和长音一段时间。在没有彻底查清楚吕哲的作案动机和作案过程之前,还是不排除其他的可能。
庞元英忙点点头,“我本来也有此意,昨晚的事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那就慢慢想。”公孙策对庞元英报以一抹鼓励的微笑,便上了马。
一行人到城门口时,公孙策再叫住庞元英,让他直接回家即可,不必跟他们回开封府。
“为何让我回家?”他现在明明住在开封府了,太师爹不让他回去。
“你家有喜事,太师昨晚就捎话来了让你赶紧回去。”公孙策温和地解释道。
庞元英点点头,这就告辞。
白玉堂便问公孙策,到底是什么事。
“相看。”
“相看?”白玉堂皱眉。
“就是两个想结亲的人家,带着自己未婚儿女聚在一起,互相看一看满不满意。”公孙策解释道。
“无趣。”白玉堂冷着脸挥鞭,先行一步。
公孙策眯着眼看着白玉堂的背影,心里琢磨着以白玉堂而今这般性情,估计不会让哪个女人能收住他的心。不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好,说不定哪天这孩子成熟稳重了,自然就会想成家了。公孙策倒是很期待那一天,毕竟而今白玉堂太桀骜不驯,便更加促使人想看到他乖巧的时候。
庞元英到家后,立刻要求见庞太师,却被李管家拦住,请他沐浴更衣再去。
“怎么的呢?”庞元英不解问。
“大公子,您脖子上还有血呢。”李管家轻声提醒。
“啊,那更要去,你现在就假装没看到哈。”庞元英说完就往正堂冲。
“不行,公子,今天不行。”李管家急急忙忙在拦住庞元英,请他一定要换身干净好看的衣裳再来。
庞元英纳闷地打量李管家,觉得他不对劲儿。以前这厮可识趣儿了,机灵地讨好他,更会讨好庞太师。今天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却不愿意,肯定有大事。
“说说,这喜事到是什么?”庞元英质问。
“公子,老爷高兴的事小人哪会知道。”李管家精明地转转眼珠儿。
庞太师特意交代下来,不能跟大公子说实话。因为之前有两次相看,就提前告诉过大公子,结果每次都被他搞出意外来,导致相看没能正常进行。
“那我就这么去见爹,让他知道我干得大事。”庞元英推开李管家,飞速地就跑了。
李管家赶忙去追,但到底没追上,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公子超没礼貌地冲进了正堂。
“我这心呐,早晚得被大公子给吓死。”李管家赶忙深呼吸,拍着胸口强迫自己镇定。
庞太师和夫人郑氏正笑着跟范仲淹极夫妻说话。外头忽然传话说庞元英回来了,庞太师正笑着要和范仲淹介绍自己儿子来了,就见庞元英飞速地蹿了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
庞元英一眼就瞄见了屋内那对陌生中年妇夫妻,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位漂亮少女,鹅蛋脸,水灵灵的杏目,此刻正含羞低着头。
庞元英给客人请安之后,仿佛没看到庞太师的黑脸,很激动地跟他讲自己昨晚的遭遇。
“……那尸体摔下来的时候,血肉模糊,我身为开封府少尹,当然要第一个勇敢地扑上前去仔仔细细查看。结果一按尸体胸口,竟喷出一股血来,还把我脖子弄脏了,我都没注意。现在好像还没擦干净,是不是?”
庞元英故意拉长脖子,给庞太师和范仲淹夫妻看他脖颈上的血迹。
第28章 那一声喊叫
郑氏见状心疼不已, 忙问庞元英有事没有。
“好着呢,娘放心。”庞元英对郑氏嘿嘿一笑。
庞籍哼了一声,拍桌道:“好什么好,你这小子怎生这般就来见客!快下去,换身干净衣裳来, 再拜见你世伯。”
“遵命。”庞元英应承后,转眸打量了范仲淹夫妻一眼, 对他们笑了下,这才转身离开。
庞籍在心里咬牙切齿, 很儿子不争气。面上却要隐忍赔笑,跟范仲淹解释他儿子是太过专注于办案本职,请范仲淹见谅。
范仲淹忙笑着表示没关系。他大赞庞元英年纪轻轻, 便懂尽忠职守,全然没有京内其它公子哥儿的纨绔样。
“贤弟太自谦了,先前在信中和我讲,这孩子调皮呢, 我看不然。懋贤如此懂事,贤弟理该安心。”
安心个鬼!庞籍在心里腹诽。不过转头观范仲淹的表情, 是真不介意,庞籍心下舒缓了不少。今天这次相看,保不准能成了。
站在范仲淹身后的范妙妙紧张的往母亲身边微微挪动了一下。
漫长的等待之后,期间庞籍用眼神暗中打发人去催了庞元英三次。庞元英终于换了身干净衣裳来, 重新给范仲淹夫妻见礼。
“这是晚辈前几日得的老树新茶, 峨眉山上一棵百年老茶树死了三年了, 而今发出新芽来,独独就采了这一批让我得来了,茶香醇厚,别样甘甜。请世伯和伯母品尝!”庞元英笑着地敬茶后,又敬了茶点。
庞元英态度忽然大转弯,主动敬茶的举动让庞籍宽心了不少。此刻谅他表现不错,之前脖子带血的事可以不计较。
“范兄有口福了,他有这茶我都不知道。”庞太师笑叹。
少年眉目疏朗,唇若涂脂,模样周正至极,瞧着便让人心中欢喜。范仲淹之前是喜欢的,但庞元英而今这一敬茶,范仲淹却是不怎么喜欢了。
既然这茶难得,他身为晚辈得了之后岂能私留,理然是该全拿出来孝敬长辈。可见这孩子真如传言那般,在府中娇贵惯了,根本不知‘敬上’为何。再有他沐浴更衣花了这么长时间,太师府又不是缺人手,全然不顾及等候这里的长辈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