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神情无比认真,的确不是骗他,裴逸风顿时迷糊了:“你不是喜欢温柔的?仙尊哪儿温柔了?”
他悄悄朝门外瞟了一眼,低声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去仙尊那告我的状。”
“仙尊说话比我还刻薄,嘴上跟抹了毒似的,舔一下估计能把自己毒死。脏字没有,但就是能把人说得抬不起头来。你大可在整个仙界吆喝一圈,看看谁不怕大名鼎鼎的玄宗山掌门?”
时绫皱起眉,反驳:“仙尊很温柔啊。”
裴逸风气得咬牙切齿,捏了捏他的脸:“你是不是在凡间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傻了?还是这么说仙尊能教你什么失传的绝技?”
“没有啊。”时绫歪着头,“我真的觉得仙尊温柔。”
裴逸风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怕自己再和时绫争辩下去脾气又上来了,叹了口气妥协:“好好,就算仙尊温柔,你也喜欢他,可你和仙尊是师徒啊,师徒怎能成爱侣?”
时绫没心眼,裴逸风是真怕时绫哪天在仙尊面前把这些话说出来,他得赶紧把时绫不切实际的念头给灭了。
“更何况,仙尊肯定不会同意的,仙尊最重规矩与名声,这种一旦传出去便会非议四起的事,他绝不会做,更不会容许门下弟子生出这种念头,气急了直接把你被逐出仙门都是轻的了。”
时绫小声反驳:“二师兄说仙规戒律里没写不能和师父在一起。”
裴逸风气极反笑,觉得这傻花真是傻得可爱,“是没写,没写不代表仙界众仙不会嚼舌根,规矩是规矩,风言风语是风言风语,这是两回事。”
“可是二师兄还说……”
“二师兄最喜欢胡说。”
裴逸风直接打断他,“他整天满嘴跑飞剑,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胡扯!而且成婚是两个两情相悦之人做的事,你喜欢仙尊,仙尊有亲口说过他喜欢你吗?”
时绫下意识想反驳,可又无从说起,因为裴逸风没错,仙尊的确没有亲口说过,全是荒炎告诉他的,全是他自己凭着仙尊平日里对他的好而拼凑出来的。
他辗转反侧一整夜,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直面自己的心意,他喜欢仙尊,不是依赖,也不是敬仰,而是想日日在一起、长长久久、彼此唯一的喜欢。
裴逸风这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劈头盖脸泼了下来,冷得他浑身颤栗,指尖都凉透了。
裴逸风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时绫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脑中空空荡荡,鼻尖酸涩,胸口越来越沉闷,他低下头,眼睫轻轻颤着,眼眶发烫。
好难过。
他从没这样难过过。
裴逸风见时绫久久不语,担忧地凑近,柔声问:“没事吧?我学不会大师兄拐弯抹角的说话,但我说的全都是实话,没有一句是有私心、是骗你的,我就是怕你被仙尊逐出……”
“我知道师兄是为了我好。”时绫轻声打断他,缓缓起身,把熟睡的葵葵抱在怀里。他垂着眼帘,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裴逸风见他转眼变得郁郁寡欢,心也慌了,急忙跟上。
“我送你。”
刚跨过门槛,迎面撞上回来的荒炎和恪谨。荒炎一见时绫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师弟啊,仙尊临时有事出山了,过几日回来。”
他本以为时绫会着急地追问行踪,又或是问他是如何知道的?正想着怎么编一个不那么露馅的理由糊弄过去,出乎他意料的是,时绫仅仅垂着眼帘点了点头,旋即一言不发绕开他们小跑回了房。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荒炎眯起眼看向裴逸风,“你又欺负小师弟了?”
裴逸风满脸不忿地反驳:“我喜欢他都来不及了,欺负他干嘛啊?”
“奇了怪了。”荒炎盯着裴逸风看了会,“你没欺负小师弟,小师弟为啥跟要哭了一样?”
裴逸风瞥了眼时绫的房门,嘟囔着:“我就是……说了点实话而已。”
荒炎眉头皱得更紧了,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你说啥了?”
“没什么。”裴逸风撇开脸,“反正我没欺负他,我是、我是在帮他。”
时绫浑浑噩噩地靠着床栏坐着,眼神空茫,宛若被抽走了魂魄。腿上的葵葵本睡得安稳,突然被几滴温热的东西砸到了头上,醒了。
它打了个哈欠,在时绫腿上打滚撒娇,以往这时候,时绫总会来摸摸它的头,可今日没有。
葵葵察觉出异样,仰头一看,时绫垂着眼,两眼空洞,脸上挂满了泪珠,泪顺着他苍白的面颊一滴滴落下。
葵葵急了,立马站起来,可它太小了,用力站直两只前爪才勉强撑到了时绫肚子上,根本舔不到脸上的泪,它急得团团转,只能不住地去舔他的指尖。
时绫如断线的木偶般静静地坐着,任由泪水无声流淌。没有声音,没有抽噎,也没有颤抖,安静地哭着。
次日清晨,荒炎始终放心不下。
他特意没告诉裴逸风,和恪谨一同来到了时绫门前。
“我来敲。”荒炎低声说着,敲了敲门,“小师弟,我是二师兄,我和大师兄闲的没事,来找你说说话,有空吗?”
两人等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
时绫站在门后,头发有些乱,嗓子沙哑:“大师兄,二师兄。”
恪谨一眼便瞧见了时绫微微红肿的眼睛和唇,唇肿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眼睛……
“小时,眼睛怎么肿了?”
时绫慌忙垂下头,含糊说:“……没睡好。”
荒炎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是不是太想仙尊了?”
时绫没应。
荒炎自顾自地安慰他:“放心吧,仙尊过几日就好……就回来了。”
恪谨从未见过时绫如此蔫头呆脑过,担忧不已,不禁蹙眉,问:“逸风口无遮拦,昨日可是又和你说了什么难听话?”
“没有。”时绫摇了摇头。
他神情恹恹,眉眼失了往日的灵气,两人本还想追问,彼此对视一眼后极有默契地咽了下去。
“那你好好休息吧。”荒炎拍拍他肩,“我和大师兄先回去了。”
“好。”
又连着两日,时绫都未出过房门,整日窝在床上,抱着葵葵不说话。
裴逸风去找时绫,可到了之后,却站在他床边像个呆子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万万没想到,时绫竟然真的喜欢仙尊。
可这就是不合规矩的啊。
他当了泽夜一千年的弟子,泽夜是什么性子他太清楚了,不敢想,时绫的心思若真让泽夜知道了,仙门得炸成什么样,他甚至能想象到泽夜脸上是什么表情。
及时止损才是上上策。
裴逸风叹了口气,给他掖好被子后悄悄退了出去。
月黑风高,裴逸风离开后没多久,恪谨踏着月色而来。
他想着再与时绫谈谈心,看能否问出些端倪,时绫整日闷闷不乐闭门不出,他心里也不好受。
刚在门前站定,里头便隐隐约约响起压抑且细碎的抽泣声。
恪谨在门外静静听着,未出声,未敲门。良久,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渐渐弱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恪谨身侧紧握的手慢慢松了下来,朝正房望了一眼。
时绫是被葵葵用脑袋蹭醒的,他迷迷糊糊坐起身,靠着床头懵了一会儿。
葵葵今日格外兴奋,在床上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时绫看着它,揉了揉眼睛,喃喃:“我昨夜梦见仙尊了,好像还……”
他说着,抬起指尖轻轻碰了碰唇,又猛地摇摇头。
二师兄说仙尊有事出山了,怎会半夜三更出现在他房中?
可那梦太真了,梦里仙尊贴近时呼出的热气他都还记得,身后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上下晃动。
葵葵欢快地转了个圈,朝着门叫了一声,时绫挠了挠它的下巴。
这几日窝在房里,葵葵也无精打采地陪着他,哪都不去。如今看它恢复了以往的欢腾模样,时绫心里泛起些愧意,穿好衣服下了床,刚打开门葵葵就“嗖”地窜了出去。
“等等!”
时绫手忙脚乱地穿着鞋子,临出门前,他余光一扫,忽然顿住了。
床边落着几根银白的长毛。
葵葵是奶黄色短毛,而他和三个师兄的头发都是黑的。
不过时绫没空多想,立马出门去找葵葵,山中灵兽多,他怕葵葵被叼走。
然而葵葵正乖乖坐在院中等他,他一走过去,葵葵立马跑了,直直朝着正房飞奔而去。
“葵葵别乱闯。”时绫在后头追着喊。
葵葵头也不回,跑到门前抬起爪子一扒拉,门开了个缝,直接钻了进去。
第131章
那日仙尊的房门怎么都推不开, 大抵是离山在外,不喜旁人闯入。今日为何葵葵轻轻一扒拉就开了?难不成……仙尊回来了?
时绫脑中飞快划过这个猜想,倏地紧张起来, 脚下没停,赶忙跟了过去。
刚靠近房门,一股阴寒之气便顺着门缝渗出,凉得他打了个哆嗦。正房内静得过了头,落针可闻, 听起来不像有人。
时绫松了口气,他不敢再磨蹭,急着想把葵葵找出来带走,毕竟仙尊不在, 擅自闯入实在是不合礼数。
“葵葵?”时绫轻手轻脚推开门,压低声音唤道。
正房内光线昏暗, 本就关紧的窗子还被厚布盖了一半, 他瞪大眼睛四下搜寻黄色的小身影, 可偌大的厅堂里空荡荡的, 连根狗毛都找不到。
既然不在厅堂, 定是跑去卧房了。
果然,卧房的门也开了条缝。时绫轻叹一口气,走上前低声道:“快出来葵葵, 我们去后院玩。”
话音刚落, 卧房内传来低低的狗叫声:“汪汪!”
时绫推门而入, 目光一直在地上搜寻着, 快步走到桌前,探头往桌下瞅了瞅,又弯腰看看凳子底下, 空空如也。
随即他往半敞的柜子里匆匆扫了眼,依旧没有葵葵的身影,倒是瞥见了个极为眼熟的物什——一个淡绿色的长枕。
有点像他前几日丢的,仙尊说是被灵兽叼走了。
不过现在也没空去管枕头的事了,他只想快些找到葵葵。
小狗向来乖巧懂事,很少会像今日这般调皮兴奋,而且若躲着不出声,多半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在啃啃咬咬没空搭理他。
“葵葵?”时绫又唤了声,有点着急了,怕它吃坏了肚子。
卧房就这么大,除了他方才找过的地方,就剩床榻下了。
时绫屈膝跪地,趴下身探去。卧房昏暗,榻下更是幽暗逼仄,黑乎乎的一团,他尽量压低身子往里钻,脸都快贴到地上,眼睛瞪得发酸,努力半晌才勉强看清,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连半个狗影都没有。
时绫更疑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尘灰,蹙眉低语道:“跑哪去了?”
就在这时,耳边蓦地响起一声狗叫:
“汪!”
他一怔。
声音并非来自脚边,而是……榻上传来的。
葵葵就巴掌大,绝不会自己跳到床榻上去,所以时绫自始至终就没往那儿看过。
他缓缓抬眸看了过去。
这张床时绫再熟悉不过,仙尊素日歇息就在此,他也安睡过几回。床帐是两边分帘式样,此时未完全合拢,中间留着一道细窄的缝隙。
缝隙后幽幽沉沉,一眼望不穿,只隐隐约约见得帐子晃了下。
门窗紧闭,风吹不进来,帐却自己诡异地动了。
“葵葵,是你吗?你、你怎么上的床啊?”
时绫不禁发怵,壮着胆子挪步。
随着他的靠近,缝隙竟自己慢慢扩大,露出里头模糊的轮廓。又宽又大,轮廓天差地别就罢了,更是比葵葵大了不知多少圈。
时绫目光凝住,努力辨别那团模糊的东西。
如雪堆般一大团,堆在帐内。
窗上原本遮着的厚布“沙”地一声滑落,漏出光来,昏沉的卧房骤然明亮了几分。
床帐又晃了晃。
接着,里头的东西似乎没了耐心,主动掀开遮掩。
一截披着月白绒毛的尾巴,从帐后缓缓探出,懒洋洋地垂落在床沿。方才过于幽暗,仅能看到白,而现在有了丝丝光亮,一览无余。
约莫胳膊粗细的尾端覆盖着鸦青色绒毛,往下渐变成纯净的月白。
尾巴摆了摆,带着说不出的优雅与诱惑。
时绫惨白着脸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
他瞪着这条尾巴,眼睁睁看它翘起尾巴尖,旋即朝他勾了勾,在引他过去。
时绫脑中什么也想不出来,耳畔嗡嗡作响,一切声响都被隔绝在外。唇瓣轻颤,喉咙干涩刺痛,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心快要破开胸膛撞出来,时绫下意识想按住心口,试了几次都抬不起手,身子骤然绷紧,眼眶酸痛发涩。
这尾巴……
这尾巴的色泽、大小,还有尾尖独特的鸦青长毛……
太像了。
像到几乎让他窒息。
不,不对,不是像。
是分毫不差。
他绝不会记错,他记得很清楚,甚至忘不掉。
是小狸,是他日思夜想的笨狼。
指尖阵阵发麻,时绫站在那,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紧接着——
“不可能。”
时绫脱口而出,近乎本能地立马否认自己。
小狸明明已经……已经被带去魔界,而眼下是仙尊的卧房,是仙尊的床。
怎么可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信。
尾巴见他不搭理,沮丧地垂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床沿。
时绫眼前发黑,迷糊和清醒并存,想靠近,又不敢,他怕床上是只尾巴与狼妖一模一样的灵兽,空欢喜一场。
他拼了命想找个借口,说不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他闭上眼,再猛地睁开,还在。
用力摇了摇脑袋,使劲揉揉眼睛。
可当他再次睁眼,尾巴依旧静静搭在床沿。
它就在那里。
从始至终,都在那里。
时绫身子晃了晃,恐惧、疑问、愤怒、期盼,几种情绪混杂成一团,逼得他几乎要脱口尖叫。
尾巴似是得到了谁的允许,下一瞬,它破开帐子的缝隙,如箭矢般猛地朝时绫扑了过去。
时绫尚未来得及退,毛茸茸的大尾巴便像蛇一般爬上他的腰,紧紧圈住。
触感温热,毛发柔软,带着细微的颤意,宛如压抑许久终于脱笼的兽,怀着极度克制的渴望,一点点蹭上他。
时绫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定住了,呆呆看着它。
尾巴缠着他的腰,缓缓收紧,又松了松,在试探他的反应。紧接着,毛发开始在时绫腰间轻柔地蹭动,从外袍的缝隙处往里钻,在找寻一处更温暖、更贴近肌肤的位置。
时绫胸前的衣襟被拱得鼓起,他并未抬手阻止,而是低垂着眼定定看它,不推拒,也不迎合,任由它肆意缠绕乱蹭。
尾巴热情了半天时绫都没反应,然后它像赌气似的,转了个弯,不再去探他的衣襟,悄然扬起尾尖,朝着他脸上扫去。
柔软的毛发从时绫的下颌滑上来,缓缓往上描,最终来到他唇边。
鸦青长毛极慢地勾勒着他唇瓣的轮廓,时绫呼吸一滞,眼睫轻颤。察觉到他的僵硬,得逞了的尾巴兴奋地抖动几下。
时绫没有避开,也没有伸手去摸它。
眼中的震惊早已褪去,仅剩下沉默与冷淡。
尾巴仍厚着脸皮执拗地在他唇边游走,忽而往上抬了抬,轻轻扫过唇瓣,再缓缓压下,毛尖试探贴上他的唇缝,小心翼翼往里钻,想撬开他的唇齿。
时绫微偏了下头。
尾巴愣住了。
它错愕地僵在半空,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被时绫拒绝了。
然后,它退开了些,在时绫面前左右摆了摆,扭了扭。
时绫的眼神平静到近乎冷漠。
尾巴的动作越来越慢,摇来摇去的弧度里多了几分不安与委屈,迟疑片刻,鼓起勇气又朝他垂在身侧的手里钻去。
期待时绫来摸它,给它顺毛,把指尖埋进来。
然而它等了许久,时绫的手始终纹丝不动。
一丝一毫都没有。
尾巴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抬起毛尖小心轻触他指尖,又在他掌心里拱了拱。
这么折腾了半晌,尾巴终于不动了。
它慢慢退了出来,像泄了气的小兽,无声地垂下,变得无精打采,毛发也扬不起来了。
它委屈极了,不过仍软软缠在时绫腰上,安安静静,不再闹腾。
房中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鸟雀都噤了声。
良久,时绫终于动了动。
尾巴兴奋到颤抖,期待地再次竖起了毛。
没成想迎来的并不是温柔的抚摸。时绫手指猛地收紧,抓住了尾巴。
毫无预兆的动作使得尾巴和它的主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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