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绫吓得连连后仰,慌乱摇头,“我、我……”
话未说完,泽夜突然出手,一把抓住潇澈的胳膊将他拽开:“够了。”
潇澈冷笑着抽回胳膊:“仙尊这时候倒装起好人来了?”他讥讽地挑眉,“平日里不是最会吃醋的那个么?”
“你吓到他了。”泽夜沉声道,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时绫身上。
潇澈转头看去,只见时绫整个人都在抖,眼眶泛红,像只受惊的小兽收着肩膀。他胸口那股火顿时消了大半,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揉了揉眉心。
他指着房里的陈设,“我连夜做工赚银子,就为了给你换张大床,添张新桌子。回来发现你不在,以为你是跟他出去了。没一会,他回来了,但还是没见你的人影。”
时绫怔怔地望着潇澈,这才注意到对方眼下泛着青黑,衣袖上还沾着木屑。
“我在外面找了整整一个下午,逢人就问,没想到小时……”他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在醉月阁悠哉悠哉地听那个小白脸弹琴?”
泽夜站在一旁,目光沉沉看着时绫,虽没有言语,但紧绷的下颌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情绪。
时绫缩着肩膀,怯生生地抬眼看着两人,哀求:“你们听我解释好不好?”
潇澈扬着眉,慢悠悠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手中把玩着折扇,笑眯眯的。
“好啊,小时说吧,哥哥听着呢。”
笑得阴森森的,让时绫后背发凉。
时绫咽了咽口水,道:“我也想出去赚些银两,仙尊走后,我就去了集市,想找些活计,走到醉月阁的时候,阿……”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两人的神色,急忙改口,“小二说、说我进去捧个人场,就给我几个包子。”
潇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想着你和仙尊还没吃东西。”时绫越说声音越小,“拿了包子后本是要回来的,可小二突然拦住我,说墨卿公子请我听曲。”
潇澈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扇骨,“那小白脸放着满堂宾客不请,偏偏请我家小时回去听曲。”他凝视着时绫蒙上水雾的眼睛,“我们小时可真是招人喜欢啊。”
时绫耳尖通红,嗫嚅道:“我、我听曲时走神了,墨卿公子以为我不喜欢他的琴曲,才叫我回去的。”
屋内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一直沉默不语的泽夜蓦地抬眸,目光如刀刃般扫来。
“包子呢?”
冷不丁的三个字,让时绫一僵。
“包子,包子。”
时绫慌乱地摸向自己的身上,而后猛然想起,包子先前被他放在了雅间的桌上,忘拿了。
时绫结结巴巴地说:“忘、忘拿了……”
“哦?”潇澈拖长了声调,“这么巧?”
他“啪”地合上折扇,低低笑了起来,“小时何时竟学会说谎话了?”
时绫急得眼睛都红了,“我没有说谎,是真的,我还吃了一个。”
包子没带回来,时绫这下百口莫辩,只能干巴巴地补了一句:“……很好吃。”
“是吗?”潇澈倾身向前,“有多好吃?”
时绫半张着嘴,说不出。
半晌,他转而去拉泽夜垂在身侧的手。
仙尊脸色虽骇人了些,但至少不会像潇澈那般咄咄逼人,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仙尊,您相信弟子,弟子出门的本意真的不是为了去听墨卿公子弹琴的。”时绫可怜兮兮仰着小脸。
泽夜垂眸看着拽着自己的细白手指,心登时就不争气地软了。
潇澈说的没错,他确实爱吃醋。
今日在集市上,泽夜红着耳根在老板娘打趣的目光中,精挑细选,不断挑着更衬时绫、更好更精美的衣袍,脑海中满是时绫昨晚笑盈盈问他“好看吗?”的可爱模样。
发簪没有点缀着茉莉花的,他本想去其他地方瞧瞧,结果那老板娘说桃花的肯定也很衬他家娘子,听到那两个字,他丝毫未犹豫就买下了。
一旁的糕点摊小贩见状,也说了那两个字,泽夜便立马每样都称了点。路过酱肉铺,老板吆喝说他家肉最补身子,想起时绫单薄的身板,他二话不说就包了一大块。
满心欢喜急急忙忙赶回来,却不见小花精的身影。
那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
和潇澈一样,他也在集市上逢人就拽着问可曾见过一个穿着黄衣的漂亮小公子。
土房周围的灌丛被他翻了个遍,连井底都看了好几回。急得快发疯时,却看见他跟着那个琴师慢悠悠地回来……
但他就是如此的没骨气,如此的好糊弄。
明明很生气,气到说不出半个字,可时绫只是拉了拉他的手,他的气势就立马矮了半截,心中的熊熊烈火就被几滴雨水给灭得再也燃不起来了。
“仙尊,我知道错了。”见他不说话,时绫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呜咽道。
泽夜看着时绫湿漉漉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出重话,冷硬的训斥全卡在喉咙里。
想起自己在集市上失态的模样,简直像个毛头小子,泽夜在心里不断暗骂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没出息,
但说出口的话却不争气地放柔了语气。
“下不为例。”
潇澈在一旁抱臂冷笑,“仙尊不是出了名的严厉?这就心软了?”随即他便要去拉时绫。
时绫吓得慌忙躲到泽夜身后,紧紧揪着泽夜的衣衫,只露出半张小脸。
泽夜心更软了。
曾几何时,时绫见了他就像兔子见了鹰,如今竟会主动躲到他身后寻求庇护,泽夜心中醋意也没了,反而还甜蜜蜜的,
泽夜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又很快抿成一条直线。
“他既已认错,此事就此作罢。”
见时绫竟会躲至泽夜身后,潇澈也一下清醒了。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此刻在时绫眼中,自己俨然成了咄咄逼人的“坏人”,而泽夜反倒成了可以依靠的“好人”。
若是再揪着此事不放,时绫定会与泽夜亲近。
潇澈深吸一口气,破天荒地没和泽夜唱反调。
夜深人静,三人躺在新换的大床上。
时绫僵直着身子躺在中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身子不敢动弹,脑袋却悄悄转向泽夜那边,对身旁的潇澈避如蛇蝎。
待身旁的潇澈渐渐睡熟,时绫一点点地往泽夜那边挪,泽夜其实醒着,察觉到身侧窸窸窣窣的动静,唇角微扬,却假装熟睡。直到那个温软的身子轻轻贴上来,他才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让时绫靠得更舒服些。
时绫小心贴着泽夜,慢慢安下心来。
还是仙尊最包容他,对他最好。
此后三日,潇澈和泽夜莫名达成了默契,轮流守在土房里寸步不离,就盯着他。
时绫整日闷在房里,连门槛都迈不出。
这日轮到潇澈。
时绫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托着腮看窗外飞过的小鸟。潇澈坐在他对面,手里捧着一本凡间的话本子,时不时瞥他一眼。
“咚咚咚”
门忽然被敲响,潇澈不紧不慢合上话本,打开门,门外站着个身穿粗布满脸堆笑的凡人。
潇澈抱臂倚在门框上,懒洋洋问:“何事?”
阿福搓了搓手,“时公子是住在这吗?”
潇澈眼神锐利地打量着来人, “哪位?”
阿福被盯得后背发毛,缩了缩脖子,赔着笑:“公子, 小的是醉月阁的小二,叫阿福。”他探头想往房里张望,“时公子前几日落了东西在雅间......”
潇澈闻言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对方视线,饶有兴致地问:“哦?落了什么?”
阿福忙不迭解下包袱, 取出里面还有些烫手的油纸包,双手恭敬地捧着朝潇澈递去,“时公子那日的包子忘拿了,小的又新蒸了几个特意给时公子送来。”
房内传来凳子挪动的声响, 时绫听到“包子”二字,眼睛一亮。
能证明他那日并非是有意去醉月阁听曲的证据来了!
他起身还没走到门边, 便对上了潇澈笑里藏刀的眼神, 讪讪停住了步子。
潇澈依旧抱着臂, 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 他慢悠悠地打量着阿福和油纸包, 说道:“醉月阁的小二倒是勤快,大老远跑来就为送几个包子?”
阿福干笑两声,踮起脚还想往房里看, 潇澈挪了一步, 彻底将门挡得死死的。
“那日瞧着时公子挺爱吃。”阿福擦了擦额头的汗, “知道时公子忘了拿, 墨卿公子第二日就吩咐厨房重做,可巧虾用完了,今儿个才送来。这不, 刚蒸好就赶紧给送来了。”
听到“墨卿公子”四个字,潇澈本就虚假的笑更添几分讽刺,“是吗?谢公子还真是体贴入微。”
阿福硬着头皮又将包子往前递了递:“公子您看……这还热乎着呢。”
油纸包的缝隙间飘出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流转。
香气飘飘荡荡钻进房内,时绫正贴着墙根站着,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时绫小心拽拽潇澈的衣摆,见对方侧头看来,立马露出恳求的神色。
潇澈目光在时绫可怜兮兮的小脸上和油纸包之间转了个来回,心情突然好了些。
“行,包子我们收了。”
他一把抓过油纸包,“慢走不送。”
话音落,木门已经“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门外,阿福长叹一口气,懊恼地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他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怎么时公子家里还有这么个煞神,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吓得他后背都湿透了。
潇澈转回身,小花精正眼巴巴地盯着他手中的油纸包,粉唇无意识地抿了抿,一副想开口又不敢的胆小模样。
“小时这么想吃啊?”潇澈故意将油纸包举高晃了晃,看着时绫的眼睛跟着包子上下移动,像只盯着鱼的猫。
时绫细声细气地解释:“这是证据,我那日真的只是为了包子才进的醉月阁。”
潇澈眉梢一扬,拉着时绫坐下,“哥哥相信你了。”
他边说边慢条斯理地拆着油纸包,手指在绳结上打转,“不过我得先看看,这里面到底加了什么宝贝,能把我们小时馋成这样。”
时绫乖乖坐好,双手搭在膝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潇澈的动作。油纸层层展开,露出五个白胖饱满的包子,腾腾热气带着香气扑面而来。
时绫的目光完全被包子吸引,没看到包子中间还夹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字条。
潇澈眼疾手快抽走字条,时绫则拿起一个包子慢吞吞吃着,刚咬下一口,鲜美的汤汁就溢了出来,烫得他直吐舌头。
他吃得专注,潇澈的脸越来越黑。
字条上是谢墨卿清隽的字迹:
时公子,那日一别,甚是想念。新作一曲,尤盼公子前来鉴赏,不知公子是否得闲?墨卿于醉月阁恭候。
潇澈捏着字条的指尖泛白,他看向时绫,时绫正捧着包子吃得香甜,嘴角还沾着一点油光,他将纸条攥进掌心,笑眯眯问:
“好吃吗小时?”
时绫还不知出了何事,呆愣愣地点头,“好吃。”
“是吗?”潇澈咬牙冷笑,“谢公子新作的曲子,想必也很好听。”
时绫一脸茫然,问:“什么曲子?”
潇澈将揉皱的字条拍在桌上。
时绫凑过去,看清上面的内容,顿时慌了神,包子都顾不上吃了,一个劲摇头,“我、我不知道。”
泽夜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时绫委屈地捧着半个包子,潇澈面色阴沉地按着桌上的字条。房里静得可怕,连窗外小鸟扑腾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泽夜的目光先是在时绫惨白的脸上停了停,最后落在桌上那张皱巴巴的字条上。他缓步走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挑,将蜷起的字条展平。一字字扫过上面的内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仙尊……”时绫带着哭腔轻唤了一声,几乎要落下泪来,慌乱地带着啃了一半的包子,像受惊的小兽般窜到泽夜身后,寻求庇护。
泽夜冷冷扫了潇澈一眼,一言不发地握住时绫颤抖的手,带着他在潇澈对面重新坐下。
而后,他将新买的糕点一样样摆开,栗子酥、杏仁糕、蜜饯果子,最后还为时绫斟了一碗凉茶,轻轻推到他面前。
时绫望着泽夜的眼中盈满感动,此刻在他眼里,泽夜浑身已经镀上了一层金光!
体贴入微,温柔包容,最重要的是明事理!
曾经对泽夜的畏惧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心依赖。
潇澈不知不觉中又当了一回坏人。
他本不是急躁的性子,偏偏在时绫的事上像个毛头小子般沉不住气。方才看到谢墨卿写给时绫的字条时气昏了头,一时冲动又没收住。
他想起身示好,时绫却像受惊的兔子般又要往泽夜身后躲,他只得悻悻坐回去。
“哥哥没生气。”潇澈脸上重新扯出以往的嬉笑,“也不会打你,小时别怕。”
可这笑容在时绫眼中却像是暴怒前的伪装,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现在潇澈在他心里,活脱脱成了只笑面虎。
一旦害怕了,之前潇澈做的事便十分清晰地浮现在脑中。
双目猩红和鲛王还有云尘在王宫里打架,凶狠的模样让时绫光是回想起来都胆颤。
时绫小口小口地啃着包子,时不时偷瞄一眼对面笑得阴恻恻的潇澈。
泽夜坐在时绫身侧,面上是一贯的清冷,手上动作却温柔至极,执起帕子轻轻拭去时绫嘴角的糕点碎屑,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时绫的嫩唇。
潇澈死盯着泽夜那只“不安分”的手,捏着竹筷的手不断用力。
可当时绫怯生生看过来时,他又不得不扯出个僵硬的笑,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吃就多吃点。”
泽夜对潇澈要喷火的眼睛视若无睹,从容地提起茶壶为时绫添了半碗凉茶。手指贴着碗沿慢慢推过去,在时绫伸手来接时碰了碰他的指尖。
“咔嚓!”
潇澈手中的竹筷断成了两截。
时绫猝不及防被这声音惊到,刚拿起的栗子酥掉在地上碎成几块,他怯怯地看向泽夜。
泽夜瞥了潇澈一眼,面不改色地取来新的,递给他。
“无妨。”
入夜后,时绫说什么也不肯睡在两人中间了。
潇澈越是解释自己已经不生气,小花精就躲得越远,最后干脆整个人缩进泽夜怀里,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泽夜的腰身,哭得稀里哗啦。
“哥哥不会再凶你了,真的,小时相信我好不好?”潇澈放软声音哄道,伸手想碰时绫。
时绫却怕得把脸更用力地埋进泽夜胸前。
泽夜顺势将他搂紧,带着他后退两步与潇澈拉开距离,宽厚的手掌轻轻抚过时绫单薄的后背。
时绫红红的鼻尖和哭花了的脸让他无奈又心疼,泽夜微微上扬的嘴角让他怒火中烧。
小人得志,恶心。
他在床沿不甘心地坐了好半晌,怎么也没想明白,分明以前时绫和他最为亲近,很怕泽夜,为何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潇澈脸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最后还是妥协了。
中间隔着的不再是小花精,而是一只浑身散发着骚味的骚狐狸。
他恶心得想吐,恨不得捏着鼻子睡。
泽夜揽着时绫躺到床里,抬手为他擦了擦未干的泪痕,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睡吧。”
时绫吸了吸鼻子,又往那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真心实意地小声嘟囔:“还是仙尊最好。”
闻言,泽夜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乐开了花。
和小花精的关系能突飞猛进,可全靠他蠢弟弟的衬托。
潇澈阴沉着脸躺在最外侧,听着里面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盯着房梁一夜未眠。
今日轮到泽夜守着时绫,所以潇澈天还没亮就出门干活了。
潇澈走后,泽夜也起床洗漱,出门给时绫买饭。
集市上已经热闹起来,他提着装满饭菜的食盒正准备回去,几个相熟的工头就围了上来。
“泽弟今日可要做活?东街新开了家饭馆,正缺人手呢!”
“我们铺子缺一个搬货的,愿出双倍工钱,就等你一句话!”
泽夜虽失了灵力法术,可毕竟是仙体,力气远非常人可比,加上他做事勤快认真,从不偷奸耍滑,名声已经渐渐传了出去,他微微颔首朝众人拱手致谢:“多谢诸位好意,今日要在家中陪妻。”
工头们闻言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其中几个相熟的更是挤眉弄眼。
泽夜干活卖力,每每完工就匆匆往家赶。有好事者曾打趣问是否家中藏着位小娘子,才让他这般拼命赚钱。本以为会遭冷脸,没成想泽夜竟当真点头承认,工头之间就传开了。
“哈哈哈,瞧我这记性。”一位年长的工头拍着大腿笑道,“那明日,泽弟明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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