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回不等时绫开口,老蘑差点气得跳了起来,合着他方才那么多都白说了?
“就你这副游手好闲的样子,还当师父?你难道能有那山顶的银狐厉害?”
说着他拍掉潇澈的手,“抢”过时绫的脑袋,说道:“绫绫你可知若是错过这次良机,就得再等上足足一千年啊!虽然上山拜师之路坎坷凶险,若是成了那定是最好不过,若是没成,只要出了山你一路所受的伤痛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甚至还能沾点灵力回来。”
时绫对上这双虽浑浊却充斥着关切的眼睛。
早在老蘑说出上山不得靠法术或是外力之时,时绫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了。他所没有的,正巧拜师还用不上,那为何不尝试?
正如老蘑所说,若是没成,沾点灵力回来也不亏。
时绫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虽温柔却很是坚定,“老蘑,我一定会去的。”
知道时绫一根筋且固执的性子,有了这句话老蘑彻底放心下来。
三界常说拜狐狸为师比开天辟地还难,可他就是隐隐觉得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这朵小茉莉能成。
狠狠瞪了一眼潇澈之后,又道:“不过听闻那狐狸刚回山又下凡去了……哎,无妨,天上一日凡间一年,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回来了,没敲响仙门之前关心此事也没什么用处。”
老蘑眉头一拧,苍老的手“啪啪”拍着脑门,又挠了挠稀疏的头发,自顾自地说道:“那几个石头精还说,去玄宗山得过……过什么来着,真是老了。”
潇澈道:“鲛海。”
“对对对!就是鲛海。”老蘑变脸比翻书快,笑着拍了拍潇澈的肩膀,“你总算是说出来一句有用的。”
说罢老蘑关切道:“绫绫,其实去玄宗山的路途不算艰险,可唯一难过的就是鲛海,海底的鲛王和游鱼凶狠且嗜血成性,葬身于此的仙者尸骨都快能把海给填满了,你定要小心。”
“花……花也吃吗?”时绫声音发虚, 眼睫颤动两下,小声问道。
老蘑见时绫是真被吓住了,忙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欲开口说点什么,又被一阵浪笑所打断。
“吃啊,而且听闻……”
潇澈不知何时坐在了木桌上,用着时绫的茶盏颇为享受地喝着花茶。
见床榻上的一老一小看过来,嘴唇一扬, 露出抹坏笑,接着道:“鲛王最爱吃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小花精,还不会法术,只能乖乖躺在水床上, 一边哭一边等着他过来,等着他先咬掉你的手, 让你彻底不能反抗, 然后……”
“行了!”老蘑将蒲扇砸了过去, 被潇澈轻巧地躲开了。
“他胆子本就不大, 你个臭小子想吓死他是不是!”说完老蘑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时绫, “没事吧绫绫?”
时绫轻轻摇头,不动声色地将手缩进了衣袖。
“鲛海是危险,但想平安无事地过去, 也不是没法子。”老蘑从破了好几个洞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写了一行小字的纸条。
又拽了好半晌才将时绫缩在衣袖里略有些冰凉的手给拽出来, 将纸条塞进他手里。
“那几个石头精与鲛海的船夫是旧识, 到了之后把纸条给那个船夫, 他会尽力护你,可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潇澈跳下桌子,不慌不忙地走向时绫, 拿起纸条刚看了一眼,就被老蘑一把夺了回去。
“毛手毛脚的,别乱碰。”老蘑给了潇澈一记眼刀,对着时绫千叮咛万嘱咐,定要将纸条放好。
潇澈摩挲着纸条在指腹留下的碎屑,随口问道:“要是丢了呢?”
“绫绫可不像你。”老蘑冷哼一声,“不过绫绫啊,你还是得收好了,在海上若是遇到了鲛王那些个虾兵蟹将,没有纸条船夫不会管你死活的,到时就麻烦了!老夫我年纪大忘性也大,放在我这保不齐就丢哪去了。”
时绫正琢磨字条上写的是什么,闻言一怔,抬起头看着小老头爬满皱纹苍老的脸,问道:“老蘑,你也要去?”
老蘑捋捋胡须撇了他一眼,“废话!我怎放心你一人前去?肯定得跟着。”
“不行不行。”时绫赶紧摇头。
老蘑年事已高,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鲛海既然如此凶险,他当然不能让小老头一把年纪了也跟着涉险。
“有什么不行的?我说行就行!不亲眼看着你,让我如何放下心。”
老蘑脾气又硬又倔,时绫正愁该怎么劝,身旁本抱臂站着的潇澈突然长臂一伸,搂上了他的肩。
“这不是有我?”潇澈嬉皮笑脸地捏了捏时绫的肩头,“正巧我闲来无事,我送小时去玄宗山,您还是别跟着跑了,小时也分不出二心护着您啊。”
潇澈最后一句话老蘑越听越觉耳熟,忽地想到正是他方才用来怼潇澈的那句,刚想发火,但回过神来又将话全都咽了下去。
他确实老了,跟在后面只会增添负担,说不准还会害了时绫。
老蘑默了片刻,长叹一口气无奈点了点头,头一回没和潇澈急眼,而是盯着那双饱含笑意的凤眼,一字一句认真叮嘱。
“臭小子,绫绫就交给你了,你可得把他安然无恙地送到玄宗山下,要是让我知道绫绫伤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您放心,就算是祭出元神……”
潇澈正说着,嘴上却突然覆上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将剩下的话堵住了。
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温热的触感一下让他想起了那日凡间的林子里,时绫也是这样捂上了他的嘴。
只不过那时的时绫满脸羞红,手不住地发颤,而此刻则是蹙着眉头不悦地看着他。
“不要这么说。”时绫语气和神色都严肃起来,可根本震慑不住眼前的男人,反倒还使他眼中的笑意渐深。
潇澈顿时心生一坏,在时绫怔愣的目光下,毫无预兆地亲了一口盖在唇上的温热手心。
时绫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随即像摸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似的一下缩了回来,掌中留下一小片潇澈亲出的湿痕。
老蘑瞧着潇澈那张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脸,已经开始后悔了,却也只能提醒道:“半月后便是玄宗山的开山之日,路途遥远,更何况如今灵界谁不知绫绫被贬去了凡间,此地不宜久留,今日你们就走吧。”
屋外的院子里,老蘑正喋喋不休地叮嘱潇澈,声音虽被刻意压低了,但时绫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让潇澈护好他,不要让他伤了。
老蘑越说,时绫心中对潇澈的愧疚就越深。
待他更完衣,正欲推门,余光却瞥见了垂在腰腹处的发丝。
先前的发簪被狼妖弄断成了两截,以至于他在凡间一直都是披散着头发,虽已习惯,可此行是去拜师,一路上长发乱飘定有诸多不便。
想到这时绫伸出的手拐了个弯,索性拿了个无论如何也摔不断的果木制成的发簪,草草别在了头上。
刚推开门,倏然间,不知从哪闪出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一把将他死死抱住,还用脚踢上了门。
时绫想挣扎,头顶却传出了一阵哭声。
“呜呜呜……主人,主人你别走。”
是一道极为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他从未听过。
时绫双手贴上男人的胸膛想要把他推开,可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里面结实有力的肌肉。
看来不用白费力气了。
似是察觉到了他想要挣脱,男人抱得更紧了,哭得也更撕心裂肺,有几滴湿热的泪水甚至落在了他的后脖颈。
“主人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要走,不许,不许你走!”
男人语气像个孩童一般,高大的身躯抖的厉害。
时绫闻言不禁疑惑,他回灵界一事只有老蘑萤虎和潇澈知晓,老蘑定是不会说的,潇澈便更不可能了。
剩下的只有萤虎,可萤虎还没化为人形……
时绫试探地唤了一声。
“萤虎?”
头顶的哭声戛然而止。
快勒的他要喘不上气的怀抱也松开了。
男人像是怕他跑掉,大掌分别握住他的肩头,弯下身凑近,通红着一双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入目的便是一张冷峻疏离的脸,可上面却挂着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可怜的像只弃犬,再往上看,头顶还真有两只耳朵。
不过是虎耳。
时绫只看了一眼便知那就是萤虎的耳朵。
而眼前这个男人也定是化成了人形的萤虎。
或许是变得太急,耳朵和身后甩来甩去的尾巴都还没收回。
“萤虎,你会变人了啊。”时绫笑着说,还伸手摸了摸一抖一抖的兽耳。
听了他带着夸赞的话,方才还哭得伤心欲绝的男人乖顺地将头垂得更低了,眼睛都舒服地眯成了一条缝。
时绫一下下地摸到哭声彻底止住才收回手。
萤虎显然是没享受够,哼哼着冲他撒娇,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近在眼前的小脸。
一口似还嫌不够,又欲舔第二口时,被时绫反应极快地躲开了。
萤虎错愕一瞬,随即又红了眼眶,眼底立马涌上泪水,抽噎一声,眼看着又要哭出来,时绫赶紧捧着他的脸揉了揉,这才没让眼泪掉下。
“主人,我舌头上没有刺了。”
萤虎张开嘴给时绫看。
时绫以前便不太喜欢被他舔,就是因为他舌头上有很多小肉刺,即使每回他都很小心地将其收起,但还是会弄疼时绫。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虎身了,是人。
时绫踮起脚摸摸他的脑袋,很有耐心地柔声解释道:“萤虎,你既已化成人形,就不能再同之前那般随便舔人了,会吓到别人。”
萤虎一直都很爱乱舔,时绫早就被舔惯了,所以并不排斥,只是告诉他日后不能再如此。
而男人很明显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认真道:“我从不舔别人,我只舔你。”
说完还怕他不信,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主人,我发誓,我从未舔过任何人,以前不会,以后也更不会。我是你的,我只舔你一个。”
时绫还想说些什么,可又怕再伤到萤虎,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萤虎不是个傻的,当然看出了时绫眼神中的挣扎和纠结,再开口声音里又满是哽咽。
“主人,你是不是有别的灵宠了,不想要我了?”
“怎么会。”时绫当即否认下来,关切地抱了抱男人宽大的身躯,“为何突然说这个?”
萤虎放开了时绫的肩,将头撇去一旁,好半晌才嗫嚅道:“我不信,你去了一趟凡间回来就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
时绫歪着头,说:“没有不喜欢,我一直都喜欢萤虎。”
萤虎气来的快消的更快,听完立马俯下身欢欢喜喜地抱住了他,高兴了没一会,又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他:“主人,你能不能不要走。”
面对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眸,时绫过了半晌,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能。”
一瞬间,男人像是条得知自己真的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再一次稀里哗啦地哭了出来。
然而这次时绫没有再哄他,只是默默用衣袖给他擦着眼泪。
萤虎哭了好半晌,也不见时绫像先前那样抱抱他摸摸他,知道时绫这是非走不可了,也彻底死心了。
“主人,要是你真的拜到师父了,还会回来吗?”萤虎拉着时绫的衣袖,但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在里面找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眼神。
时绫没有回他,而是反过来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拜师?”
萤虎神色慌张,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在窗子下听的。”
窗子没关严,再加上老蘑的大嗓门,确实很难听不到,可一想到萤虎身高腿长地缩在外面偷听,时绫就忍不住笑。
“要是我没听到,你是不是准备不告诉我就这么走了?”萤虎愤愤道。
时绫点头。
萤虎气得快要跳起来,时绫却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拜没拜到师,我都会回来的。”
萤虎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喜,有点点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时绫回道:“真的,你和老蘑还在灵界,我当然得回来。”
“那好,主人我等你。”男人抱住他。
“小子,我和你说的都记住了没!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就来气!护好绫绫,绫绫才两千岁,你都快大他一轮了,不要总欺负他!”
“您放心好了,我何时欺负过绫绫,我喜欢他还来不及。”
“哼,你最好是。”
一旁的潇澈和老蘑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主人,你亲亲我,亲我一下我就放你走。”
萤虎搂着时绫的腰,哼哼唧唧地把脸凑了过去。
时绫倒也没犹豫,正欲亲上去,突然一道法术将抱着他不松的萤虎变回了虎身。
“好了小时,我们得走了。”说罢,潇澈拉住时绫走出了结界,只留满脸担忧的老蘑和气急败坏的萤虎在原地。
出了灵界后,潇澈起初还带着他脚踩浮云往老蘑所说的方向去,可半路却又拐了个弯。
起初时绫也没在意,本以为是潇澈找的近道,可过了许久也没见老蘑说的路上定会遇到的几个山崖。
“潇澈,我们这是去哪啊?”
时绫终于意识到不对,转过身直直地看着潇澈,不解地问道。
潇澈没答,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笑着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捂上了他的眼睛。
再醒来时, 时绫只觉眼皮重得像被石头坠着。他费力地睁开眼,入目便是一个陌生的屋顶。
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青竹香,是潇澈身上的气息。
时绫不由得侧头向身旁看去, 宽敞的床榻上却只有他一人。
身上盖着的同样是布被,却比他在灵界的要厚实暖和不少,还软软的。
他好奇地抓起被边放在鼻前嗅嗅,上面果然充斥着青竹的香气。
应该是潇澈盖过的,所以沾染上了。
又或许, 这就是潇澈的屋子。
想到潇澈,时绫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那时潇澈正带他踩着浮云往鲛海飘去。
飘了没一会莫名地拐了个弯,下方的景象也和老蘑说的越来越不符。
他满头雾水地问了一句, 潇澈便笑着捂上了他的眼睛,再睁眼, 便已是躺在此床榻上。
时绫揉了揉模糊的双眼, 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布被也滑落在腰间。
刚睡醒没什么力气, 时绫索性在床上呆呆地坐着。虚掩的门外毫无动静, 仅有一点点光亮透过敞开门缝落在他腰间的布被上。
时绫将手放在了上面,感受着光洒在手心上的温热,过了一会, 又换了只手。
这时, 门突然被“咯吱”一声打开了。
时绫循声望去, 没见到人影, 却能听到略有些杂乱且缓慢的脚步声。
正当他探究的目光四处找寻时,声音忽地停了,随即而来的是两下相对重一些的, 似乎还带着气愤的跺脚声在床塌下响起。
像是在提醒他往下看。
时绫顺着声响目光下移,就见两个还没有床榻高,差不多到他膝处的人形小灵兽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通身为暗青色,矮矮胖胖身形圆润,与孩童的脸极为相似,可五官很奇怪。黑珠子似的眼睛大而圆,没有鼻子,嘴巴微咧,露出两排细小且歪歪扭扭的小牙。
两个小灵兽浑身长满了竹叶,头却是光的。
竹子精吗?
时绫情不自禁地盯了好一会它们光秃的脑袋。
其中一个灵兽面上从始至终挂着恼气,而另一个则神情呆滞地端着瓷碗,碗中是冒着热气的清粥。
见时绫目光一直落在它们脑袋上,愤怒灵兽从自己身上粗暴地薅了两片竹叶,一片拍在自己脑袋上,而另一片则拍在了身旁端着瓷碗的灵兽脑门。
由于力道太大,端着瓷碗的灵兽摇摇晃晃快要摔倒,好在时绫趴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它。
瞧着一旁的灵兽如此暴躁的模样,时绫便知道方才那两下是谁跺的了。
眼神呆呆的灵兽看着时绫缓慢眨了眨眼,随后动作僵硬地将碗递给了他。
一旁的灵兽见状拽着它欲走,却被时绫叫住。
“等等。”
两个灵兽一快一慢转回身。
时绫垂眸看了眼碗中的清粥,问道:“你们吃了吗?”
话落,它们互相对视一眼。
“我不太饿,应该吃不完,要不要一起吃?”时绫轻声道。
看似呆滞动作缓慢的灵兽却率先做出了反应,一步步走到了床塌边,紧接着慢慢张开了嘴。
时绫吹吹粥上的热气,随后小心地倒进了它的嘴里。
另一个灵兽见状则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然后怒气冲冲地也张开了嘴。
不一会,一碗粥就被时绫一边倒上一口给它们分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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