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随着一道道木棍打在布被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床塌上的男人被时绫通红着眼睛打得惨叫连连。
“你把我师父带去哪了?”
他边哭边毫不留情一下比一下狠地打着在床上四处“逃窜”的男人。
“不逗你了,我错了!”被下的男人哀嚎着。
“骗子,大骗子,还我师父!”
只要想到狼妖那时耷拉着耳朵,气息微弱地躺在他膝上,时绫的怒火更盛,恨不得将他打成几段。
“小时,小时是我,别打了。”
没再刻意夹嗓子遮掩,熟悉的声音从布被里传出,时绫手上动作一顿。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颤悠悠地伸了出来,随后缓缓揭开布被。
男人一袭玄色暗纹锦袍,襟口半敞露出雪色里衣,常带春风的俊脸出现在他眼前。
“……潇澈?”
时绫很是意外,手一松,木棍掉落在地,弹了几下随即滚去榻下。
眼前被泪水糊得模糊一片,时绫擦干泪痕,举目四望,确认这是他在灵界的家,而不是凡间那个小林子。
潇澈龇牙咧嘴地坐直了身子,痛心疾首地看着他,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雪。
时绫吓坏了,毕竟自己刚才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而且每一棍都没落空,全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肉上。
“对、对不起,我以为……”
时绫三两步上前,坐在潇澈身边,双手关切地想搭在他胳膊上,就听“嘶”的一声,时绫吓得忙又缩了回来。
潇澈喘着粗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小时,以咱俩的交情,倒也不用下此毒手吧?”
时绫想看看潇澈的伤,但又怕弄疼他不敢碰,再一听这话,自知有错,更不敢说话了。
“好疼啊,你怎么如此狠心。”潇澈哼哼着牵住时绫的手隔着衣衫放在自己胸膛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疼死我了。”
时绫看着自己的手被潇澈拉着在他身上四处摸,有种怪异的感觉,却又不知道哪里怪。
“这、这、还有这,都疼。”潇澈撇撇嘴,“你说该如何是好?”
时绫本也没准备推脱罪责,想起柜子上自己熬制的草药还存有不少,当即就要起身去拿。
潇澈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眼神中充满了防备,“你要走?你不想管我了是不是?难道不对我负责吗?小时你怎能如此?”
一连串的质问,时绫知道潇澈是误会了,当即摇头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不走不走,我只是想给你拿些草药擦身。”
潇澈咳嗽两声,眼尾泛红,又攥住他一片袖角,惨兮兮地问:“那你对我负责吗?”
时绫歪着脑袋细细想了想,本就是自己怒气上头误以为藏在布被下的是那日一身黑衣不要脸的男人,才将潇澈打成这副模样,一花做事一花当,定是要负责的。
“嗯。”时绫毫无防备答应的干脆,用力点了点头,“本就是我的不对。”
潇澈强压下翘起的嘴角,又捂着胸口蹙眉缓缓躺下了,转头虚弱道:“好,去吧,我等你。”
草药是下凡之前熬制的,是为他毛手毛脚时常磕磕碰碰所备,许久没在家中的缘故,时绫在柜子上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
待回到床塌前,潇澈气息奄奄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把他吓了一跳。
“潇澈。”时绫小声唤了一句并戳了戳他的脸,那双狭长的凤眼颤了一下却没睁开。
正当他想撸起潇澈的衣袖,一只大掌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伤不在那。”潇澈撑着身子欲坐起,见状时绫慌忙扶着他。
潇澈抬起眼皮,眼巴巴地望着他,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补了一句:“在背上。”
时绫闻言,眼都没眨一下,丝毫未犹豫当即要来解他衣带。
潇澈脸色骤变,手忙脚乱地捂住胸口,耳根悄悄爬上了红。
时绫眉头轻蹙,想掰开他的手却未果,只以为他是怕疼,软声劝道:“若不上药,会更疼的。”
潇澈喉结滚了滚,本意是想逗一下时绫,没成想他竟如此爽快,反倒是自己先乱了阵脚。
此刻只觉耳尖烫的厉害,浑身像是被架在火上,声音都虚了几分:“你,你怎能直接扒我衣服?”
他还从未见过潇澈这幅模样,向来眉眼轻佻唇角常挂一丝浪笑,何时这般扭捏作态面上都是窘迫过?
“你我都是男子,有何可避讳的?”
“那也不行!”潇澈别过脸,声音闷闷的,“你、你先转过去。”
万般无奈之下,时绫“哦”了一声,缓缓背过身,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就听潇澈干巴巴道:“好了。”
听了潇澈的话,时绫又转了回来,玄色衣袍褪至腰间,线条分明的脊背上交叠着几道棍子粗细的红痕,看得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更愧疚了。
时绫拔掉木塞,瓶口对着伤处将药水一滴一滴洒下,指腹刚贴上硬实的肌肉,男人身子猛地一颤。
“我轻一些。”时绫柔声安抚道。
潇澈呼气声渐重,宽肩随着喘息微微起伏,攥着布被的手背青筋隐现。
温软的指腹在他背上抚的每一下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好不容易等药上完,他额间已然出了一层薄汗,连带着脖颈也染了潮意。
时绫欲开口让他转过身来,想给他胸口处的伤上药。
方才潇澈拉着他的手在那处摸了好一会,应该也是有伤的吧?
可他手刚缩回来,潇澈三两下就将衣衫穿好了。
再见到那张脸时,一丝窘迫的神色都找不见,眉眼间已恢复了往日那副纨绔模样,眼中含着几分邪气。
“小时这般温柔的手法真是让我心旷神怡,一丁点疼都没了。”
时绫见他语气里没了那股恹气,放心了不少,可眼中仍有关心流露,“果真不疼了吗?别处呢?”
潇澈扬了扬眉,身子往前一倾,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在他耳边道:“能看到你如此关心我,这几棍子挨的太值了,要是你想再多打几下,我也乐意得很。”
说完,还眨眨眼,仿佛刚才疼得龇牙咧嘴的人不是他。
时绫已经慢慢习惯他轻浮的性子,并未理会他的话,将木塞压在瓶口,话锋一转,一字一句道:“潇澈,你不是……”
“我不是凡人吗?”潇澈像是会读心一般,轻佻地笑着抢在前面替他说了出来。
时绫登时语塞,只好将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你也从未说过你是个小花精啊?”潇澈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反问他。
时绫轻垂下头,嗫嚅着替自己辩解道:“我以为你是凡人,怕吓到你。”
“还真是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潇澈用肩膀碰了他一下。
“你是何时发现我是花精的。”
潇澈闻言余光扫见时绫坐得很乖,并着腿双手放在膝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顿时又升起了逗弄的心思。
摩挲着下巴,装作认真回想了半天,然后眸光一闪,侧头看着他说:“你猜猜。”
时绫:“……是与我师父动手那日?”
“是。”
潇澈承认的很快,“遇见你的那日是我刚下凡,听他们说凡间好玩的不少,正巧我‘神仙’当腻了,想当回凡人,便封了法术,所以我那时并不知你也不是凡人。”
说着说着他直挺挺地又躺了下来,打了个哈欠,“后来,我们相谈甚欢之时那头狼突然冒出来,没想到他就是你口中的师父,想护着你,但赤手空拳定是打不过他,于是解了法术,竟发现你是朵小茉莉花。”
潇澈揉了一把他的发顶,“小时怎么这么聪明?”
时绫侧目看向他的手臂,“那日瞧见你臂上的纹路……我也只是猜的。”
潇澈意外地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猜的真准,我该再小心点才是,好给你个惊喜。”说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坐直身子,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兴奋,“你师父呢?没带他一起回来?他不要你了?断绝师徒关系了?”
他越说越起劲,“那我当你师父啊,我定好好对你,不会让你受苦的。”
时绫想到狼妖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默了半晌才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师父被抓去魔界了。”
潇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淡淡道:“原来如此。”
见他郁郁寡欢的模样,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轻松:“想去救你师父吗?”
时绫当即点点头,“想。”
潇澈随手理了理衣袖,带了些不容置疑的意味,说:“我可以带你去。”
时绫一听,欣喜一瞬又立马沮丧道:“可我现在还不会什么法术。”
“这不是有我?”潇澈坐近了点,紧挨着他,“我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伤的。”
“真的吗?”时绫满眼都是崇拜地看着潇澈。
潇澈胸有成竹地点点头,“怎么样?去不去?”
时绫眼睛一亮,正欲答应,木门一下被推开了,还发出一声足以打断两人的声响。
“去去去,去什么去!”
老蘑气势汹汹地正站在门口, 胡子都翘起来了,略有些浑浊的眼睛怒瞪着几乎快要贴在时绫身上的潇澈。
随后三两步大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二人中间,抓着潇澈的胳膊用蒲扇一下下打在他的背上。
“臭小子!魔界那么大, 你可知他师父身在何处?”
闻言潇澈神色微变,摸了摸鼻子,嬉皮笑脸却很老实地答道:“不知。”
“那你还想带绫绫去!”老蘑用扇子又打了一下潇澈的脑袋,“虽说绫绫能脱离苦海还要多亏了你,但老夫也不能由着你带他去涉险!你本事是不小, 可魔界处处是凶险,你能护全自己,就你这副散漫样子还能分出一个心护着绫绫?”
“能啊。”潇澈眉梢一挑,当即接下话, “我就算伤得体无完肤也定不会让小时少一根头发。”
老蘑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着潇澈浪荡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想理他, 干脆又转向时绫。
时绫盯着老蘑挂在腰间的青白玉佩, 不知怎得就想到了潇澈那把淡青折扇, 问道:“老蘑, 你说的帮手,是潇澈吗?”
人老反应慢了些,老蘑慢慢扇着扇子, 正欲回应, 但几乎是时绫问出口的同时, 潇澈就已经立马戏谑道。
“是啊, 如何?爱不爱我?”
时绫眼神越过挡在中间的老蘑,就瞧见冲他挤眉弄眼的潇澈,
潇澈一副玩世不恭风轻云淡样子, 似乎此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其实自见到潇澈莫名出现在他家中之时,时绫也差不多猜到老蘑一直念叨的那个‘小子’是谁了。
除了几个也上了年岁的石头精与老蘑算是老友,老蘑与他一样在这灵界没其他能说上话的。
老蘑总说看不得灵界这处处虚伪和不公的样子,所以平日除了来他这里坐坐,其余都在土里睡觉。
况且知道有花精被贬下凡避开还来不及,谁会傻傻的来帮忙,更别提破界。
时绫心里不太好受,他又欠了潇澈一个恩情。
老蘑一眼便看透时绫心里想的什么,拍拍他的肩膀,很是心痛地说道:“他也不是白白帮的咱们,老夫我那几千年才能长出来一株的古参全让这个臭小子给我薅光了!”
一想到树下被薅得只剩几个土坑,老蘑苍老的指节止不住地颤抖,指着潇澈对时绫道:“我连你都还没舍得给,就全让他给拿了,年纪轻轻的吃那么多能受得住吗?!”
说完老蘑气得咳嗽几声,潇澈心情极好地拍怕他的背,道:“我拿了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小时的,您何苦气成这样?”
“油嘴滑舌,去去去!”老蘑皱着眉很是嫌弃地打掉潇澈的手。
一旁的时绫只静静看着并未插话,即使知道老蘑给了潇澈古参,他的内心的负疚也没好到哪去。
深知如今’两手空空’无以回报,所以时绫更想快点增长修为,不仅是为了找到师父,也是为了到时或许潇澈正巧需要点什么,他能帮上忙,将此恩情还上。
想起老蘑来时气喘吁吁满头是汗的模样,时绫拉了拉他破烂的衣袖,问:“老蘑,你来时如此着急,所为何事?”
正被潇澈油嘴滑舌气得不轻的老蘑闻言一拍脑袋,“对对,光顾着同这个臭小子生气了,差点给大事忘了!”
老蘑两眼冒光,握住时绫肩膀的手止不住地发颤,“绫绫啊,你可真是有傻人有傻福!”
面前的小老头兴奋不已,用力摇着他的身子,时绫被晃得晕晕的,还是潇澈帮他扳开了老蘑的手。
“玄宗山上的那只狐狸要收徒了!”
老蘑嗓门本就洪亮,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时绫吓得魂都快没了,赶忙透过窗缝朝外看去,瞅了半天没见有一个人影才放心下来。
他从未听过玄宗山,也不知道老蘑说的那只狐狸是哪只,呆愣愣地问:“玄宗山狐狸多吗?哪只狐狸要收徒啊?”
“什么狐狸多不多的。”老蘑斜了时绫一眼,用粗糙的手指咬牙切齿地点了点他的脑门,“你是不是又想着跟那些孽畜玩了?”
他确实听到狐狸二字就下意识想到了茸毛软软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小山狐,随即诚实地点了点头。
老蘑可太了解他了,也没说什么,只接着道:“是玄宗山的掌门仙尊,一个狐狸精。”
话音刚落,轻挑的笑声响起,老蘑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就见潇澈正笑得合不拢嘴。
老蘑眉毛竖着,“啪”地拍了一下潇澈的肩膀,“别添乱!”
潇澈笑了好半晌,才终于缓了过来,挑眉道:“您可知在凡间,狐狸精不是什么好话。”
老蘑被一提醒,似是也想到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咳了一声跺跺脚,“凡间是凡间,这是仙界!更何况我说的也没错,他不就是只银狐吗?”
“您说的是。”潇澈讪皮讪脸道。
“不提我还忘了。”老蘑浑浊的眼睛半眯,上下打量潇澈,“我怎看不出你是什么成精?”
潇澈抚了抚衣衫多出的褶皱,不疾不徐道:“我是您树下的古参精,几千年才化成人形。”
“你、你……”老蘑想到自己成天当宝贝似的照看的古参一株也不剩,又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甩了甩衣袖呵斥道:“一边去!”
他越看潇澈那张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样子越来气,回过脑袋就见时绫还是刚才听他说话时坐姿端正的乖巧模样,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
满是褶皱的手揉了一把时绫软滑的发顶,叹道:“绫绫啊,你可知这是多难得的机会,仙门一千年才敞开一回,无论山下乌泱泱跪了多少仙者,最后能敲响山顶仙门的也仅有一个。”
若不是小老头一脸认真的模样,时绫差点以为老蘑是在说笑,仙门千年一开,而他才堪堪两千岁。
“这般难得,那对修为和灵力的要求定是极高的,我……”
“哎。”老蘑摆摆手,“那狐狸是个怪脾气,收徒不看仙骨不看灵脉,要想上山,不得靠法术或是借外力,只能凭着两脚一步步走上去,先前有个小仙耍了小聪明,脚下刚踩上两朵薄云便被一阵邪风给刮去了山下,永世不能再来拜师。”
时绫听完霎时信心大增,脸色也好了不少,对山上那只狐狸也来了兴致,拉着老蘑好奇地问:“仙尊很厉害吗?比长老们还厉害?”
听到“长老”二字,老蘑翻了个白眼极为不屑地“嗤”了声,“绫绫你还是太小了,见识浅薄。他们几个啊,连那狐狸的一根尾巴毛都碰不到。”
两千年以来,时绫从未踏出过灵界半步,甚至连结界都没见过几回,犹如井底之蛙。在他的心里,长老和大仙子最厉害,也是他最为惧怕的。
可这简单的一句话还不足以让他知晓那位仙尊的本事,毕竟长老们的厉害也是他偶然从其他花精口中所听到的,并未亲眼见过。
老蘑一想到灵界这些个蠢仙在神狐那连个蝼蚁都不是,心中畅快淋漓,兴致勃勃地捋捋胡须继续说。
“那狐狸精通仙界的所有仙法,三界加起来的灵力甚至都不及他的一半。如此厉害尚可一统三界,可最令老夫倾佩的便是他早已昭告整个仙界,不插手任何事,可天界仍年年派人前去巴结他,结果连山都踏不进半步。”
声情并茂的一番话让时绫眼中的崇敬都快溢出来了,嘴也越张越大。
潇澈却突然起身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合起他的两片薄唇,扳过他的脑袋,声音温润如玉,“小时,明明我就能做你师父,为何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玄宗山不比魔界好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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