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香雪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既然他决心不认我这个娘,我就算救了,他想来也不会承我的情。”
顾易“唾”了一声,尽力劝慰:“这样大的事,总要给他时间接受。他若活着,还有机会再议,万一死了,你可就再也没有你的儿子了。”
贺兰香雪缓缓道:“是啊,他若执意娶你,今日便活不成了。他若活着,虽然不能结为连理,但你总还能看看他。你想要他死,还是想要他活?”
顾易无语:“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嫁给他?”
贺兰香雪默认:“我不需要向着外人的儿子。”
顾易心想,这算什么事?就算她同意,自己这辈子也绝无可能真嫁给兰危,随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你肯出手,我绝不与他成亲,有生之年,皆是如此。如若反悔,就让我原地消失,尸骨无存。”
贺兰香雪这才满意,点了点头,伸出手,接过旁边递上的神武弓,手上发力,弓弦渐渐紧绷。
兰危意在杀阵法中的魔修,含笑虽要阻拦,却也不能伤他,所以交手许久,依旧不见分晓,两人都一心二用,听着一旁的对话,含笑笑道:“原以为是你爱精灵,没想到竟是精灵更爱你。果然你师兄说的不错,你就是善于伪装的负心汉。”
说罢“嘻嘻”一笑:“看来这个毒针,还是得种在你自己身上才有用。不过我毒针用光了,给你试一试别的。”
说罢手中一晃,指间已夹上一张红色符纸,她微微一笑,正要上前,将符纸贴下,远处,雷霆一箭,已携着风声,呼啸而来!
她身上没有利器阻拦,连忙在空中一翻,险之又险地躲过,手中白绫飘飞,却被一箭穿透,钉在了树干上,她恰好一拉,“哗啦”一声,白绫开裂,一分为二。
她收起白绫,正待再追兰危,第二箭转瞬已至!
这一箭擦着她脸颊飞过,几缕发丝飞起,便被箭刃卷起的劲风割断,缓缓飘落。她此时听见风声,明白第三箭必定紧随其后,正想再躲,底下精灵已高声道:“下一个人,杀震位!”
她忙低头一看,事发仓促,两箭实际不是两个呼吸的功夫,兰危已杀死方才坎位第一个弟子!
瑤山的大阵,自然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对敌之际,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敌人总不至于乖乖等你凑够人数、万无一失之时再来自投罗网。但凡精妙阵法,总会因地制宜,若有人数缺失,其余的人也会见机行事,补上缺漏,并不至于造成太大的纰漏。
唯一的办法就是,逐一击破,只有缺失的人数到了一个临界点,阵法才有可能彻底失去威力。
而这个血阵的目的在于捕获壁水貐,力量全集中在头顶的血网之上,所以很难再对别人造成伤害。也因此,三宗的宗主齐至,便是为了在此处护阵。
不过秦鬼面、阴三癸与雪千里正打得不可开交,三位宗主中已经只剩下含笑一个人。
她见兰危动手竟如此之快,脸色一变,不再管贺兰香雪的箭,径自向兰危飞去,伸手便要狠狠抓向他肩头,精灵忽然大喜道:“钟离教主,你怎么来啦!”
含笑一愣,抬头一看,却并无钟离非踪影,便知上了精灵的当,便不再管他,专心只向兰危抓去。
顾易故意喋喋不休,以扰乱她的思绪:“你要抓他可以,可却不能伤了他,否则我绝不放过你。你知道我是谁么?不知道就对啦,我谁也不是。不过不止我不放过你,你们钟离教主更不会放过你的!你的手往哪抓呢?但凡你抓伤一下哥哥脑子,日后他默《朝暮春秋卷》出了问题,也是你的责任!到时候钟离教主怪罪下来,你可怎么办是好?——哥哥,这次是离位!”
人数缺失,填补不及,必定会有新的缺口,只要在这个时间内,抓住新的缺口攻破,次数多了,总会有彻底无法修补的时候。
含笑在一群弟子之中追杀兰危,总是会有顾忌,只是这次两人追赶甚为激烈,贺兰香雪也无法再射箭伤人,只得亲自飞过来。
顾易知道她只是为救兰危,却故意歪曲她的意图,赞叹道:“贺兰夫人肯出手,那是再好不过啦!杀这些魔修,本就该同仇敌忾,又怎会是哥哥一个人的责任?魔修搞这样邪门的阵法,这么大的阵仗,唉,不知道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不过总归,不是对大家有好处的药。恨我手无缚鸡之力,否则的话,拼死也不会叫魔修成功活捉住壁水貐呢!”
第75章 血毒(3)
大家心里本就有这个猜测, 这时被顾易点了出来,更觉得有道理,无论如何, 魔修也不会做出什么好事,今天让他们捉住壁水貐,后果如何, 难以想象, 他们没有余力的尚还罢了, 许多受伤不重的人, 都跟着上前来,准备跟兰危一起破阵。
然而,方才他们看兰危杀人倒是容易, 这时自己砍上去, 不仅没有伤到魔修不说,反倒被他们震开。
原来这些魔修布阵之时,身上的灵力倾泻而出,等闲之人, 根本靠近不得。
百人大阵依旧运转,好在贺兰香雪一来, 便狠狠压制住了含笑, 顾易飞身向前, 继续向兰危指导, 目光却没再落在他身上。
他只看向阵法之中的壁水貐。
人数太众, 真要靠兰危一个个去杀, 不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别的修士尚不知道魔修取血成功的后果, 也不会真的拼尽全力。
他思索片刻, 不再犹豫, 直接顶着血阵,向壁水貐飞去。
来到血阵之下,压力陡增,浓郁的血腥气令他几乎喘不过气,并且胸中烦闷,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疯狂叫嚣,取代了理智。怪不得方才壁水貐又突然发狂,这血阵是想引入阵者情志紊乱,暴躁发狂,以此消耗体力。
它好在体型小,受的影响更小,精灵躯体纯净,也不易被暴戾嗜血的情绪操纵。
来到血阵中心,壁水貐面前,胸中越觉烦闷,几乎快要炸开,她毫不犹豫,立即扔掉手腕上的手帕,弄裂伤口,挤出鲜血,向壁水貐渡去。
虽然血里或许有毒,但死马只能当成活马医了。
壁水貐原本已经草木皆兵,又被血阵影响,狂暴异常,不停的对着顾易低吼,威胁他不要靠近,被渡鲜血的时候,甚至一巴掌将他拍飞,顾易只得从地上飞起来,继续给他疗伤。
它飞到不同的位置,壁水貐便打到不同的位置,总算他体型小,飞的快,打不着。
顾易被阵法影响,一边失血,一边闪躲,一边还时不时被拍两下,简直快吐血了,干脆一咬牙,骑着壁水貐后颈,任他如何发狂甩头,也没法把他给他甩下去,直恼得在地上打滚,顾易也不撒手。
好歹疗伤确实有效,壁水貐身上伤口渐渐愈合,挣扎的力气也变大,顾易拍了一把它脑袋:“力气这么大,留着等会儿跑路的时候跑快一点。”
壁水貐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易抱着它的脖子:“给了你这么多血,还差点被你甩出脑震荡——狗咬吕洞宾。”
壁水貐虽然还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似乎知道这个小人儿不会伤害自己,相反,给他靠近的地方,反而能止住疼痛,十分不可置信。
顾易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又道:“血一时止不住,还有哪儿受伤,别浪费了。”
说罢见它手背上还有伤口,便道:“手抬起来。”
壁水貐大约没听懂,顾易指着手指,又比划几次,壁水貐才犹犹豫豫将手背抬起。
绿光笼罩。
很快,伤口愈合。
壁水貐以为自己遇到了神仙,立即安静下来,震惊看着顾易。
血阵依旧,它恢复了力气,便又要发狂,顾易只能狠狠抓住他头顶的角,让它别再耗费力气。它虽然震怒,但竟丝毫不往顾易身上碰。
“等下东南方向会出现缺口,到时候我说跑,你就拼命往前跑,逃进水里去,再也不出来……听懂了么?”
壁水貐不停在原地转圈,脚步重重的,以此发泄,也不知道听懂没有,顾易又耐心讲解数遍,不过依旧不知道它懂了没有,心里只想,没懂也没办法了,少不得等下再拉着它跑过去了。
兰危相继击杀外围魔修,别的修士在合作之下,往往也能伤到一两个魔修,虽然变阵及时,头顶血网依旧存在,但范围早已经小了两圈。
顾易眼睛毒,早看出来,等下东南方会第一个出现突破点,壁水貐力气恢复些许,仗着体型优势,直接冲破阻碍也不是不行。
终于,兰危手起刀落,已杀死最后一个人,时机正好!
“跑!”顾易抓着壁水貐的角,手指往东南方一指。
壁水貐竟真听懂了,大脚一迈,向东南方狠狠跑去!
壁水貐跑起来虎虎生风,顾易抱住它的角,以免被风吹跑,魔修离他们愈来愈近,靠前的人还想施法,继续阻拦壁水貐,壁水貐脚已踏在了他身上。
两脚踏过,此人胸骨粉碎,彻底断气,后面的人不敢阻拦,只得退至一旁。
等壁水貐突破重围,他们想要再追,却为时已晚。
顾易一路将他送到泉水边,这才下来,拍拍它的头:“快些回家!”
壁水貐低鸣数声,抬头蹭了蹭他,似乎不舍,亦或感激,顾易不停挥手再三催促,壁水貐总算“扑通”一声,恋恋不舍跳进了泉水中。
功德圆满!
顾易见终于完成任务,这才能停下来好好松口气,一口气尚未喘匀,忽又听见“扑通”一声,又有人跳了下去。
一身红衣,身影看起来还很熟悉。
他:“……”
他扭头向赶过来的兰危求证:“方才是谁跳了进去?”
兰危:“是方才那个变成了顾师兄模样的玄尘山叛徒。”
顾易:“……”
只听水面下,忽然传来几道摇铃声,正好来到岸边的谢忘归被铃声控制,也跟着一跃而下。
顾易:“……”
岂有此理。
他一着急,毫无犹豫,深吸口气,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忘了,自己并不会水。
旱鸭子入水,往往惊慌失措,胡乱扑腾,又不会控制呼吸,导致氧气很快耗光。好在他沉得住气,不至于恐惧慌乱,稍微能控制一下自己,但想要在水中来去自如,也是痴心妄想。
水面之下,视线模糊,他扫了一圈,才在远处看见钟渝、谢往归的身影。
他们正在缓缓靠近壁水貐,壁水貐回了老巢,如鱼得水,胆气渐壮,也不怕这两个跟上来的小东西,十分凶狠地对着两人低吼。
不过,钟渝也不会傻到自己上前送死,只是反复摇铃,催促谢忘归上前。
谢往归以极高修为中血毒,至今还能保留自我意识,大概已是今世最顶级的尸怪。魔门将他放出,本就意在观察看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后面又被钟渝遇见,钟渝一心只想要他进化完美,带着他去投靠魔门,也算大功。
如今捉壁水貐取血已成奢望,至少可以让谢往归得到它的血,他们依旧可以得到一个更加完美的尸怪。
这番思量,顾易自然也猜得到,他冲动跳水,正是为了阻止此事。
他原身修为高,可以用龟息法控制呼吸,也能略微控制自己水下行动,但是如今是精灵躯体,实在不好办……
他只能扑腾着试图向谢往归游过去,打算先阻拦他一时半会儿,再叫壁水貐躲往自己深处的巢穴,那地方没人能找得到。
但是扑腾好一会儿,也没游得动,并且肺中呼吸已然耗尽,他只得尽力再向壁水貐挥手,让它不要停留,快走,快走。
谁知他这个样子,壁水貐反而担心,不再离去。
他憋气憋得肺快爆炸,实在撑不下一点,模糊之中只却看见,壁水貐因担忧他,不跑不说,反而跑过来找他。
他急得张嘴便想要说话,没想到一大口水灌进肚子里,险些呛水,他知道自己一旦呛水,恐怕就离溺水不远了,心下更加焦急,这时候他万万不可能换回原身,否则出去以后怎么也解释不了。
他氧气耗尽,接近昏迷,就在这时,已感觉眼前的事物正在骤然缩小,大约是已经变回正常体型了。
壁水貐也知晓他是撑不住了,游得更快,想要上前接住他,忽然,一双手从背后伸来,抓住了他肩膀,将他往后掰去。
他诧异地眨眨眼睛,水面下有稀碎日光,一柱又一柱,逆光之中,他眼眸里,只有兰危近在咫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醒来时, 顾易已在一张柔软床铺上。
屋子里满是花朵芬芳,香气馥郁,被褥柔软至极, 盖在身上轻若无物,他睁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确认这不是自己家, 然后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 又睁开。
还是没变。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么奢华的房间,这么富贵的做派,恐怕只有……
他下地穿上鞋子, 刚一走动, 便觉十分虚弱无力。看来失血太多,还是不行。
他悄悄走到门口,拉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
这贺兰香雪大发慈悲,把自己接进皇城来养伤, 肯定不是为了治他这个小精灵。
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为的是兰危。
他从门缝中往外看去, 果然在月洞门之后, 见到了兰危的身影。
鹅黄色的牡丹在花坛里盛放, 微风之下, 轻轻颤动, 而在花坛一旁, 贺兰香雪一身嫩黄华服, 娇艳无比, 珠翠之光, 将牡丹都压了下去。
他将身躯变小,颤颤巍巍往外飞去。
不知道她们正在聊些什么好玩的,让他也听一听。
“这精灵决计不会再嫁你,他已向我发过誓,你再守着他,你们也没有可能。”
“你听我的话,娶一位名门闺秀,才不算埋没你的身份。这些精灵邪里邪气的,少接触为好。”
兰危擦着手中被还回来的剑,顿了一下,才道:“我只知道,他为我种下毒针,我必须带他解毒。”
贺兰香雪:“毒针我会想办法,只要没种在你身上,已算至幸,有他代劳,再好不过。你真当瑤山是好去的么?”
兰危眼也不抬,将剑放在桌子上:“夫人请自便。”
贺兰香雪抬起眼皮:“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我难道还会害你么?当初生下你时,我尚云英未嫁,如何和人解释产子之事?我送你走,实属迫不得已,可为娘的心情,你应当明白,我们才是世上最亲的人……”
顾易心想:这倒不见得。兰危虽只有你一个母亲,你却不止他一个儿子。
兰危:“……”
贺兰香雪轻声道:“我之前只是尚未认出你,认出你后,又岂有过半分迟疑?今夜晚宴,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你便是我的儿子。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有能力,便不会不认你。衣服我已经命人连夜赶制,等会儿便会送来,你记得换上。”
顾易心想:人家尚未答应,你就将一切安排好了。你心里尊重过他半分么?
兰危也道:“我不去,夫人不必操劳。”
顾易飞到一朵牡丹花上趴着,这花坛在贺兰香雪背后,又正对着兰危。
兰危目力极好,又对他很熟悉,见他飞到,没一会儿便认了出来。
顾易见他盯着自己,显然认了出来,很是高兴,冲他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贺兰香雪,做了个赶走的姿势,随后手指在空中滑动,做出行走的姿势。
——等贺兰香雪走了,他们就逃跑。
兰危见他醒来,很是高兴,原本冷冰冰的眼神温柔了些许,贺兰香雪以为他有松动,又道:“你让我放过那些散修,我也放了,你从潭底上来,受伤不轻,我也救了——就连那只精灵,我都救了。你心里,就不念我一点好么?”
兰危只想她快点离开,于是敷衍道:“嗯,我考虑一下。”
贺兰香雪尚未开口,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止住了话头,望向来路。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脸色惊慌地跑进了院子,他跑得气喘吁吁,却不敢停留,显然身后还有追赶。
他进了院子,第一个先看见兰危,看见他之后,脸色诧异:“你怎么……”
随后便看见了一旁的贺兰香雪,忙行礼道:“贺兰夫人!”
“着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哪里?”
兰危自他出现在视野,便觉得眼熟,听他语气,分明也认识自己。
这时多端详片刻,便已明白,这是当日他在耿府撞见的那个小孩。当时他也是在被一群人追赶。
果然,远处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中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声,讲话的人气喘吁吁:“他打二公子的大将军一下,我们便拿鞭子打他十下……看看他的皮是不是和他的拳头一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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