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浩从来拿不准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夫人想的什么,此时见她死死盯着场中黑影,想起她方才三次想射杀此人,试探道:“算他命大,这样都不死,若不是师父在这,以夫人的能力,他早死好几次了!”
贺兰香雪盯着自己的手,竟有些颤抖。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不再理会雪千里等人,下令命其余修士朝“壁水貐”动手。
但虞国修士,高手并不算多,除了她以外,都是些寻常清元境界,大多比和顾易、兰危尚差一点,哪怕人多,想要杀死“壁水貐”,也相当吃力。
况且“壁水貐”这会儿又饿又痛,狂性大发,正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
不过一会儿,众人已见疲态,“壁水貐”却是越战越猛,大脚一抬便能踩断一个修士肋骨,一时间伤亡惨重。
若不叫回吕不同与霜星子,等壁水貐吃饱,定又会第一时间藏进泉水里。
贺兰香雪看了一会儿受伤已重的兰危,抑制住澎湃起伏的心潮,运足灵气,朗声开口,向雪千里劝道:“此是我虞国境内,圣女远来是客,不管何事,不要动怒的好。吕道长和霜星子道长都是我的客人,圣女同他们过不去,便是同我过不去。咱们先杀“壁水貐”要紧,别的事情,不妨等会儿来我天香皇城,坐下来慢慢谈?”
这话软硬兼施,既是点明自己是此间东道,雪千里在这里动手,未免太不把主人当回事了。又劝到此后在谈,便是事情做完之后,为他们说和,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雪千里一时没能杀了兰危,已失了时机,这会儿再纠缠下去,更是徒劳。本以为贺兰香雪会支持她,这时见她竟也开口劝阻,只能停手,飞到了一旁。
见她走开,霜星子担忧地看向重伤的兰危,吕不同催促道:“还不快躲到夫人和你师兄那边去。”
兰危看了贺兰香雪与耿浩一眼,没有动。
不用他动,方才的中年男人与许老伯已经上前,来扶住了他。
其余的囚犯散修,也都跟着一起过来,围住了他们。
一起死里逃生一场,情谊自然非比寻常,大伙儿看着彼此,都分外开心。
见他没事,两人便加入与壁水貐的战斗。
之前的修士已精疲力尽,有他们加入,霎时压力去了大半,精神一振,跟着趁热打铁,将招式丢到壁水貐身上。
异兽被团团围攻,不得突围,兽类直觉灵敏,只觉得分外不安。
恐惧之下,愈发狂躁,它仰天长啸一会儿,声音如将死的孩童哭泣,凄厉刺耳。随后用脚一跺,踩死身旁修士,又拿角去顶,试图顶死半空的几人。
“师弟小心!”
霜星子见壁水貐手掌拍在吕不同腰间,这一掌落下,必定骨折,立即御剑,刺向壁水貐手掌。
壁水貐承受剧痛,也不肯放过手边之人,又用脚一顶,顶在吕不同胸口。
霜星子立马上前,拉走师弟。
这时其余的修士还在攻击,壁水貐愈发烦躁,一掌拍断一颗大树,树干飞向霜星子二人,将人压在树下。
“还是得引它去前面陷阱,光靠我们,绝杀不了它!”
人群中有人大喊。
“我发箭引它,你们拦截围堵,将它逼进前面挖的陷阱里去,”
贺兰香雪在远处开口,说罢拿来弓箭,继续引弓。
“哎呀,这么多人打一个“壁水貐”,真是好不害臊呀。”
忽然,远处一阵白影倏忽飘过,轻轻落在一颗大树之巅,她落下之后,收起白绫,负手站立,瞧着眼前的一幕,“咯咯”直笑,声音清脆,“你看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可爱,没听见它在哭么?哭得好伤心呢!”
在场之人见她年纪轻轻,姿容秀美,说话语气也天真无邪,只当是哪里来的不怕死的小女孩,都存了轻视之心,没有搭理。
“不仅如此,这么多人也打不过一个,真是贻笑大方,哈哈!哈哈!”
另一边树林,一个青年男子便说话便上前,身后还带着一群黑衣人,呈包围之势。
众人心中一凛:恐怕来者不善。
再扭头一看,方才白衣女子站立的树梢下,也围上了一群白衣的女弟子。
“识相的,赶紧滚。”第三个位置,一个蓝衣青年同样带着一群带着一群蓝衣人上前。
只有一个,大家或者还认不出,但三个一起,有人立即反应了过来:“瑶山、瑶山的人!”
来者正是含笑、秦鬼面与阴三癸等人。
见这些修士猜出他们身份,个个脸上都有惧色,魔修忍不住放声大笑。
此处虽然是虞国境内,正道人多势众,但是此时伤亡过半,对方却好整以暇。更别提还有一个钟离非,不知身在何处。
见三队魔修包围现场,在场的人霎时心凉了半截。
他们是打定主意趁火打劫了。
贺兰香雪与雪千里脸色同样分外难看,后者目光更是死死“瞪”着兰危。
方才真该坚持将他杀了,免得让钟离非有可乘之机!
这边的散修也觉得不明所以,呆呆看着场中人群,不知道为什么又会有魔修出现。
“欸……甚好!甚好!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许老伯不知道从哪掏出他的酒葫芦,扒开塞子,又喝了一口,笑呵呵道。
有人忍不住道:“许老头你喝假酒喝傻啦!这些个一看就是魔修,有什么好的!”
许老伯笑眯眯摇头:“正是因为这么多魔修,对我们才是好事!头疼的应该是那些大人物才对,魔修专程赶来,总不至于是找我们这些囚犯麻烦!”
兰危道:“他们……应该是为了壁水貐。”
“哎呀,圣女眼睛怎么瞎啦?这可不妙,圣女本就打不过咱们教主,这会儿眼睛再瞎,岂不是更要输?”秦鬼面扫视了一圈场上众人,第一个开口,矛头直指失明了老对头,故作贴心地劝告,“趁我们教主还没来,圣女还是先走吧,现在走算不上临阵脱逃,我们等会儿帮你保密,绝不告诉教主你来过!”
雪千里气得脸都青了。
含笑笑骂道:“好你个秦鬼面,惯会和稀泥,见到美人就忍不住放水,等会儿你保密,我可不替你圆谎,看你怎么骗过教主去!”
阴三癸冷冷道:“你们,忘了我还在?”
三宗嬉笑怒骂,只当正道修士全当做了不存在,隐隐更是透露钟离非便在附近的意思,众人听闻钟离非果然也在,更觉心惊。
场上鸦雀无声,无人知道魔修突然出现有何意图,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茫然之中,倒是又给壁水貐踩伤几人。
含笑此时又在场中环顾一圈,似乎认出了被压在树干下的霜星子,讶道:“噫,你就是顾逸的师父罢?”
她不说来意,反而问起这个,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被问话的霜星子倒是面色平静,不急不缓:
“正是。”
“你的好徒弟骗得奴家好苦。”含笑嗔道,“我上次还真当他死了,为他伤心了好久。这个小没良心,竟全是骗奴家的。”
霜星子不知道顾逸与她有什么恩怨,只淡淡道:“托宗主的福,小徒活得好好的。”
含笑又扫视了在场之人一圈,最终没找到顾易,笑道:“那怎么不见他人?快叫他出来,让奴家好好看看这个负心薄幸的小骗子。”
在场之人,有余力的,都觉好奇,一时全都东张西望,开始找起来顾易的身影。
顾易还真在。
他这会儿正用力趴在一片树叶上,整个人也变得几乎只有拇指大小,低头看着面前急着看热闹的众人,暗道侥幸: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换了个马甲才来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重逢……久别胜新婚bushi
顾易来这里, 原本是为了使坏的。
这贺兰香雪不是好东西,他思来想去,不能让对方这么轻易得偿所愿。他得去阻挠, 破坏,从中作梗。
总之贺兰香雪想做的,他偏不让她做;贺兰香雪不想做的, 他就偏要做。
原本贺兰香雪想要的只有霜星子, 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搭头, 见他称恙不肯来, 也没当回事。于是他换了精灵躯体,一大早就来到这片树林,静静等着看戏。
方才在囚犯里认出兰危, 已经足够他震惊了, 后面见兰危有钥匙开枷锁,他更是没事往泉水里丢个石头,引贺兰香雪的军队注意。
见到三次金箭的时候,他心都提兰危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主角光环能保命。
本以为已经够精彩了, 却没想到,这场戏比他想象的更加热闹。
现在竟还唱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敢打赌, 含笑指的被骗不是自己跳崖诈死, 而是自己赌咒发誓说没见过神书。
她这会儿肯定只想抓自己回去搜魂。
要让她们见到自己, 兰危的现在下场就是他的榜样。
霜星子道:“小徒不在这里, 劳宗主费心了。小徒秉性正直, 若有得罪, 也是自保, 宗主不必与他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含笑见他明显已经受了内伤, 此时隔这么远与自己说话, 声音还如此平缓清晰,心下暗暗钦佩,故意气他道:“道长可真护短,可我们两个曾经一路同行,亲密无间,他说的那些花言巧语……唉!不管如何,我总要见见他,问问他这个小坏蛋,那样骗我,良心有没有痛。”
秦鬼面大吃一惊:“花宗主伶牙俐齿,素来只有你骗别人的的份,没想到也能给这小骗子骗到……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物降一物!”
含笑笑盈盈道:“是啊!我被他降住啦!见不到这小骗子,吃饭喝茶,都没滋味了呢!”
兰危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全程不发一言,许老伯用胳膊碰碰他:“这女子说胡话呢,想要给公子同门泼脏水。哈哈,不要上当!”
兰危缓缓收回目光,良久才道:“与我无关。”
许老伯闻言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看破不说破。
霜星子早已从树下出来,此时正一掌拍开巨大树干,准备将受伤的吕不同拉出来。
忽然,一根手指长的银针飞至眼前,幸好他反应极快,银针轻细,他面门立即逼出强劲灵力,将银针阻拦在离自己面庞一拳外的位置,随后轻轻发力,将银针推远,刺进旁边一颗松树上。
霜星子知道魔修不讲道义,但没料到她一上来就会发毒针暗算,一双并不算大的眼睛怒气隐现,看向发针的秦鬼面的位置。
含笑轻飘飘道:“老秦,这是我相好的师父,你下手真狠,也不肯卖小妹一个薄面。”
秦鬼面见暗算不中,笑呵呵背起手:“试试道长修为,果然好俊功夫,是秦某班门弄斧了!”
贺兰香雪已为眼前情形头疼万分,总算她性格深沉,还能沉得住气,面不改色道:“三位远道而来,当真是稀客,不知道三位齐至虞国,所为何事?钟离教主又在何处?不妨请他出来,咱们几十年未曾见过啦,正好到天香皇城喝喝茶,叙叙旧。”
秦鬼面:“就怕贺兰夫人设下的是鸿门宴,咱们可不敢轻易去吃。”
含笑直言不讳:“夫人想打听教主动向,不妨直说,我自然会告诉你呀!教主比我们还先到虞国,不过他嫌这事无聊,全交给我们办啦。想来也是,这一地残兵剩将,难道还真用教主出手么?”
阴三癸不耐烦道:“何必废话?通通杀了。”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看来没有和谈可能。
贺兰香雪不动声色:“通通杀了,以贵宗的本事,恐怕也不容易。凡事总有解决方法,何必非要两败俱伤?”
含笑抬起下颌道:“是啊,凡事若肯退步,总有转圜余地,世上的事也不非得打打杀杀。可夫人当年屠杀魏陵满门时,为何又没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呢?——据我所知,夫人当时肚子还怀着魏大人的孩子,也不知道你生下来没有,这个孩子真是可怜!一出世就见不到父亲。他定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母亲就是杀害父亲的凶手!”
这种耸人听闻的密辛,一说出口,现场立即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唯独散修这边回过神来,大声道:“好哇,果然如此,贺兰香雪,看你如今还如何抵赖?!”
贺兰游本一直陪在母亲身侧,这会儿第一个上前,伸手怒斥道:“一派胡言,魔门邪修含血喷人,居心真是歹毒!”
秦鬼面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与不是,你不如亲口问问她自己!”
贺兰由看向母亲:“娘,你快和他们解释解释……”
贺兰香雪沉默一会儿,缓缓笑了:“怎么?难道贵宗今日这么大阵仗,便是为了审判我十多年前的一桩风流旧事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散修这边群情激奋:“对她来说,这便是小事一桩么?”
“这么多年,她恐怕一刻也未曾有过悔改之心!”
“可怜魏大人君子皎皎,当年竟爱上此等毒妇!”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他们站的方位,正好在顾易趴的那棵大树下。
顾易一听这话,便觉不妙。
这些人真能拉仇恨,可千万不要连累了自己。
他正想换个安全点的位置,最好过去看看自己师父,没想到刚一飞起,果然,远处射来一支箭矢。
“我警告你们,少给我胡言乱语!”
贺兰游不忍见母亲被如此羞辱,夺过神武弓便一箭射来,箭矢从壁水貐身侧擦过,壁水貐今天吃足了这箭的苦头,以为也是冲自己来的,狠狠一巴掌,便将箭拍歪。
顾易刚刚飞起,便见金箭直射自己而来,正想翻身躲过,箭尖已经刺穿他薄如蝉翼的翅膀。
疼痛虽不明显,但他下意识便想将受伤的翅膀收起来。
翅膀一收,整个人笔直从树上掉了下去。
“……”
他从天而降,旁人尚未看清这个绿油油的东西是个什么,他便已落进了一个冰冷且并不柔软的怀抱。
抬起头,面前是兰危白皙的下颌。
兰危也低头看他。
他想不到世上的事还有这么巧的,呛了一下,忙挣扎要起身,一伸手又按到了兰危的伤处。
兰危闷哼了一声。
顾易收回手:“不好意思。”
兰危看着他的眼睛:“无妨。”
顾易伸出手:“别误会,我没跟踪你。”
兰危轻轻道:“受伤了?”
顾易心想,你都这样了你问我?反正我死不了。
他摇头:“没。擦伤了下翅膀。不算事。”
兰危本来也是坐着的姿势,顾易说完,滚到一旁地上去,又爬起来。
刚摔下来时,脚还崴一下。
他一瘸一拐躲到旁边的树后面去,靠着树坐下。
这场面真可怕,他得躲起来。
贺兰游还在生气,朝兰危放话:“别以为我不认识你,管好你们的嘴,否则下次必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兰危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兰游见他如此无视自己,愈发生气,向贺兰香雪告状:“娘。此人真是……”
贺兰香雪伸出手,示意儿子停下。
“贵宗至此,难道真是为十八年前这桩旧事而来?”
含笑不置可否,状若随意:“只是好奇,想问夫人一句,是否问心有愧?”
贺兰香雪嗤笑一声:“事情做便做了,愧疚何用?懊悔何用?难道我挤两滴眼泪,他们便能死而复生?我对不起魏陵是真,就算要算账,九泉之下,自有他跟我算。”
她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这事关你们屁事,一说出口,更如火上浇油,不少人又试图冲上前唾骂贺兰香雪,却被官兵拦下,双方推搡不停。
连对付壁水貐的修士,这会儿都面露茫然,不知该继续顽抗,还是怎样。
魔修自然乐于见到眼前场景,趁机一声令下,不少魔修入场,试图接近壁水貐。
顾易看着看着,又从树后钻了出来。
不能让贺兰香雪如愿,更不能让魔修如愿。。
可他今天真身不便下场,精灵的身躯,又什么都做不了。
不对,还有一件事能做。
“你怎么样了?”他轻轻溜到兰危身边,侧头看着他,眼里的关切非常真实。
兰危:“嗯?”
顾易:“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有和你套近乎,我说正事呢……上次说的话先放一边。你觉得你能不能抢救一下?”
兰危:“还好。暂时死不了。”
“那我和你商量个事。”顾易将头探到他耳朵边,轻轻道,“我帮你疗伤,你帮我个忙……别怕,帮完就两清,我不缠着你。”
“好。”
顾易本以为还要劝上两句,没想到他这么干脆,话到喉咙口了又止住:“……你不问是什么事?”
兰危:“你说。”
然后补充道:“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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