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终郗寂没说出任何话,他的嘴巴被贴上冰冷的胶布,让他动弹不得。
邓念忱不再隐藏秘密,他将过往坦诚地在郗寂面前摊开,不追问郗寂的经历,不质疑郗寂的选择,送给郗寂最好的解药,时间、信任与爱。
郗寂不断回想到邓念忱等待他的场景,他会倒退着向前走,看着郗寂的眼睛,不会伸出手,只是会偏过头询问:“郗寂,你说友情和爱情哪个更重要?”
他们讨论过很多这种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不准备用精妙的辩论使得对方折服,权当分享心得,在三观仍未确立的时节,他们摸索着共同成长。
邓念忱分手过几次,郗寂很少感受到外放的伤感。邓念忱才不是没心没肺,他会沮丧几天,托着下巴,视线不时移动到窗外,轻微地叹上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失去平日的光彩,无论是哪个季节,他看上去都需要冬眠。情绪损伤不严重,不超出一周,邓念忱仍旧是不可一世的邓念忱,他琥珀色的眼睛中不会遗留阴霾。
郗寂自然不会认为邓念忱是玩弄感情的投机者,不过,邓念忱注定与深情二字无关。
“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邓念忱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后退的频率慢下来,咄咄逼人地追问:“一定要选择一个,郗寂,在我面前,不能打马虎眼,我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郗寂想了很久,他们走到宿舍门口,走到走廊的终点,郗寂仍然没能给出答案。
邓念忱宽容地给郗寂第二次机会,他说留给郗寂一段时间,让他认真思考。
谈不上公平,郗寂没谈过恋爱,郗寂暗恋邓念忱,郗寂能够给出答案,邓念忱不会满意。他不能冲着邓念大喊:“可能是爱情更重要,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让你成为我的恋人。不过,这个问题的关键不是不同性质的感情,是你在哪一边,你在哪一边,你如何定义我们的关系,天平会自动倾斜。”
几天之后,邓念忱抓住这个问题,继续拷问郗寂。
“都要换季了,郗寂,你想好了吗?”
郗寂地手握成拳头,对邓念忱说:“友情更重要,邓念忱,朋友是可以当一辈子的。”
不会忘记补上一句:“从你的恋爱经验来看,友情更长久,不是吗?”
邓念忱仰着头沉思,得出答案:“对啊,友情更长久,爱情太过善变,你不会喜欢的。无论怎样,我们这辈子是分不开的。你知道吗,郗寂。”
郗寂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是无法分割的,什么样的关系是无法分割的,没有道理。不过郗寂顺着邓念忱的话向下说:“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在恋爱的半年时光中,在等候日落的傍晚,邓念忱随意地提起这个问题,他问郗寂此时此刻友情和爱情哪个更加重要。
强人所难一般,邓念忱每次询问这个问题都在郗寂心里掀起一场风暴。郗寂学会伪装,在他的脸上看不到石子沉底泛起的波澜,他可以装模作样地思考过后给出答案。
“此时此刻,爱情更重要。”
郗寂努力许久换来的机会,他会踯躅不前,但迈出一大步之后,他们注定回复不到友谊的范围内。这是郗寂孤注一掷的决定,没有诚实地告知邓念忱是郗寂犯的错误,并且不准备悔改。
邓念忱点着郗寂手心的手停下动作,他质问郗寂:“你以前明明说友情更重要。为什么现在变了。”
“你说此时此刻,我不能撒谎。”郗寂紧紧握住邓念忱的手,接着说:“因为我们处在恋爱的状态中。”
邓念忱的眼睛停止转动,定定地看着郗寂,不知死活地问:“我们分手了呢,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了呢,所以其他人会比我们之间的关系重要,有个人会取代我的位置,会轻易取代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为什么,郗寂,如果你为了刚刚交往的人摒弃我们的友谊,我不能接受。”
明明邓念忱的恋爱次数远远超过郗寂,明明邓念忱是有前科的那个,他为什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用不确定的某个人,某些场景质疑郗寂,邓念忱是恃宠而骄的。
一如既往,郗寂不会指责他的失误,不会厌恶他的得寸进尺。邓念忱有十足的把握,郗寂这辈子都不会甩掉他,他们可能不是爱人,至少他们会是朋友。邓念忱要郗寂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这是等价的买卖,邓念忱拼命否认也是无效的,郗寂在他心里最永恒的角落。
进退维谷,郗寂不准备说无论他们是怎样的关系,他们都是最好的朋友,邓念忱是最重要的一位,这是赤裸裸的谎言。他们之间存在走向彻底分道扬镳的可能性,这听上去过于残忍,郗寂的心脏迅速收缩,他不允许自己吐露这种可能性。郗寂更不能强迫邓念忱,将邓念忱置于两难的境地,他不会放狠话说——对,对我来说爱情更重要,如果我们不再是恋人,最重要的位置要腾给对的人,约定俗成的法则。
将问题抛回去,踢给邓念忱是个好的解决方法,郗寂说:“邓念忱,你怎么一直在设想我们分手之后的场景。我们分手的话,你会喜欢上其他人,这世界上这么多人,你早晚会遇见最正确,你会承认对方无可挑剔,你会真正的爱上对方,你们不会再分开。无论你承不承认,在你心中,我不会是最重要的,你准备欺骗我,欺骗那个时候我们之间存在的友谊吗?”
邓念忱的手从郗寂的手里挣脱,他的愤怒蒸腾着,落日变得面目全非,不声不响向前走着,郗寂一定会跟在他的身后,他才敢永不回头。
直到他的怒气慢慢冷却,他猛地转回头,笃定地对着郗寂说:“我可以保证,即使我们分手,即使你说的那个人出现,你还是最重要的,我们之间的友谊是最重要的。”
这种程度的稚气难能可贵地在邓念忱身上出现,他迫切需要郗寂做出同样的保证,明明前几天他们的关系还陷入尴尬的境地,邓念忱的生日刚刚过去。此刻的邓念忱恨不得拽住郗寂的衣领要一个保证,不然,他们的关系可能会瞬间破裂。
他的眼睛在燃烧着,远远看上去甚至会冒出热气,郗寂没有给出保证,他们不应该在这个愚蠢的问题上耗费过多时间与精力。
郗寂说:“邓念忱,你是最重要的。”
不是友情,不是爱情,不是可以定义的世俗情感,邓念忱是最重要的,这是郗寂的认知。
他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在吃惊中喜上眉梢,勉强克制笑容,骄傲地说:“这还差不多,勉为其难接受这个说法。”
他们重新肩并肩一同走在夜色里,走在尽管可能存在坎坷,前景却注定光明的今日与明天。
没有人对待朋友的要求这么苛刻,邓念忱的朋友很多,他不会这样要求其他人,咄咄逼人,一丝不苟,绝不退让。他习惯性留有余地,但是郗寂不可以这样,郗寂在邓念忱面前要是摔倒了会喊痛的,是要毫无保留去在乎他的。
说邓念忱过分迟钝也好,如梦初醒也罢,说出我们不再能够成为朋友确实要交付巨大的勇气。他总算意识到,他们退不回去,这是单行道,不能倒车,无法转向。只能选择走到终点或者横冲直撞的破坏秩序,代价是他们一别两宽。
没有主动联系,他们各自在通讯录里静悄悄地呼吸,没有声响,只是喉咙里的一根羽毛,很痒,吐不出来。
邓念忱的生活同样繁忙,受到老师的器重意味着承担更多的责任。毕业课题一早确定下来,他的导师期望他在一年时间内完成基本上全部的准备工作,他不需要邓念忱处理横向的课题,不需要邓念忱记录简单的会议摘要,修改省自然或者是国自然的标书,他只希望邓念忱全身心投入科研。
不会剥夺他的个人生活,只是想要邓念忱投入快要被二氧化碳淹没的环境中,检测有氧呼吸的进化与人类活动的侵害,探究温室效应的真实结果与病因。
这不是他们几乎失去联系的理由,在茶余饭后的空闲中,在入睡之前的沉思中,太多的机会从他们指尖流逝。邓念忱不再失眠,突然痊愈一般,在他不知道的时空里,失眠做为一种热量交换,不知不觉中转移给了郗寂。
无数次郗寂失眠的夜晚想要去询问邓念忱,现在能安然入睡吗?失眠真的不难受吗?为什么他被压的像是快要喘不过气一样。
睡不着的那些夜晚在想些什么,用什么样的故事填补空白,在想他的时候,是爱他多一点,还是恨他多一点。为什么会停止恨他,什么样的契机,具体是怎么样的心路历程。
郗寂想要用分别给邓念忱敲响最后的钟声,这是注定的故事结尾,他们无法更改。偏执的一部分郗寂,在得意忘形地放声大笑,想说:看,这么不可一世的邓念忱也这么痛苦;看,你们没有谁是被动的一方,郗寂,你现在趋近伟大,你竟然可以给邓念忱带来这么多苦难。
这种想法被郗寂用枕头盖住,接近窒息,彻底消失。
邓念忱不用承受任何苦难,邓念忱的困难是郗寂造成的,他的信念,坚定不移的决心山崩地裂,邓念忱可以不断喜欢其他人,按照郗寂的设想度日。邓念忱不能云淡风轻地对郗寂说:你不知晓我的痛苦,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郗寂的错,在看见太阳的瞬间,郗寂饱受煎熬地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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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三十的郗寂被失眠绞杀,重生为说着你不要痛苦,我只想你快乐的独属于邓念忱的天使。
第35章
“你们找那么多人的原因是什么,我一直好奇,但我一直没有问出来这个问题,我现在想问问。”
郗寂坐在郗言对面,这是父子对谈的时间,再次见到邓念忱之前,他要给疑惑找到归宿,将它们石沉大海,他回不到十五岁,这并不意味着郗寂彻底丢掉坦诚。
郗言永远是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看不见他的裂缝,让人不禁怀疑他的能量全是自身创造吗?听到这个在别人看来冒犯骇人的问题,郗言仍旧处变不惊,和往常比较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以致于郗寂怀疑他一早在等着这个问题,在等着郗寂追寻到这里来,等候着郗寂的迷茫。
郗言看着桌子上的养生茶,手指轻点,对郗寂说:“养生茶这种智商税,我和你妈妈原本都不相信,没想到她前段时间说为什么不去尝试,至少没有坏处。你知道她如果想要说服一个人,是多么的轻而易举。”他抿了一小口,接着说:“有没有用处另当别论,至少不难喝。”
这是无重点的闲聊,在郗寂的耐心完全消耗之前,他还想看看郗言的圈子能够绕多大,他的底牌什么时候才会真正亮出来。
他们重新恩爱,这种说法实在存在诸多纰漏,他们本就相爱。郗寂没什么想要表达的情感,归根结底这是郗言和齐音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郗寂没有插手的资格,他只是受着影响。
“不跟你扯其他的,我已经看到你的不耐烦。”
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声响,关于过去郗言娓娓道来。
“你肯定认为我和她是最不可一世的那种人,什么都看不上,只追求成功,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
郗寂没有试图否认,郗言的眼睛不锐利,看上去没有任何城府,这么多年过去,实属难得。
“我还在等着你否认,不上道。不过,这很像我们。你说我们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困难,数不清的困难。不是一帆风顺,不是看上去那样顺风顺水,我们连轴转过两三天,我和她都没有合过眼。在飞机上赶标书,编辑准备发送的短信,核查预算。我们第二轮融资不顺利,投资人看不到收益,我们不愿意让步,公司没了管理权,没了最后可以一锤定音的决策,那就不再是我们的公司,不是我们奋斗这么些年的目标。说实话,她比我有野心,当时有人想买走我们手里的股份,换句话说买走我们的一切,条件不错,而且是上赶着的买卖。肯定有人期待我们屈服,其实这算不上是服软,我们只是选择另一条路。我没有动摇,坚定地相信我不会动摇,她更不会动摇。我不会把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和理想卖掉,我不会这么直白的变现。我们的追求比他们给出的预期贵很多。”
郗言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事实证明他的理想确实不是他们能买到的。回到最初的议题,为什么要成立药言,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渴望成功。
成为医生不是郗言的归宿,因为医生需要工具,他要做的是创造工具,成为药物的桥梁,他要让得不到的不再遥不可及。郗言的妈妈死于精神分裂,死于从未有过的诊断,死于从未吃过的药物。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对郗言来说是终生为之奋斗的方向。
前奏可以悠远些,音乐在郗寂的耳边响起,他们波澜壮阔的人生为什么会迎来转折,郗寂洗耳恭听。
“我们不会卖掉,永远不会。不过,我一直思考,我追求的究竟是我一直梦想的和睦的家庭,缺失的家庭之爱,还是让尽可能多的人获得救治。这样说充满大爱,其实不然,我只是弥补我的过去,我不理解,我厌恶的那些胡话。我不会向其他人屈服,但是面对你们,面对你妈妈和你,我有什么办法呢?当我们几乎可以高枕无忧之时,你妈妈会提醒我半山腰是待不住的,我们是没有退路的,在战场上,我们没资格安稳地停下来。”
郗寂在心里想故事最初转折出现,听上去偏执,不像正常人思维,但是郗言和齐音确实不同于常人。
“你能从不同的选择中获得快感,你在挑选中获得观察人性的机会,我们早已经了解很多人,不过,谄媚和故作姿态带来久违的新鲜感。我们没有约定过什么时候开始,不过,我和她足够心有灵犀,不需要言语,我们理解、接纳对方的一举一动,爱是不会改变的,我们一致相信。”
郗言像是说完整个故事,又像是没说任何关键的内容,他喝完剩下的半杯养生茶,听见郗寂直白地询问:“是妈妈先开始的,对吗?是你准备放松的时候,她率先开始的,对吗?”
这是齐音的手段和表明她不是郗言需要考虑的后顾之忧的方式,他们是一同奋斗的朝圣者,千万不能成为软肋。他们竞争到现在,他们在饭局上的每一杯酒都抗议他们现在的安逸,他们没资格选择安稳,郗言的野心不会有任何牵绊。齐音认为她喜欢的只是野心勃勃,有着川流不息的生命力的郗言,其实她试图寻找的生命力在其他人身上根本不会出现。
这个问题直戳进郗言的心里,他终于出现裂缝,不过只有一瞬,很快便收敛神色变成大局在握的权谋家。
“没有谁先谁后,郗寂,这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在感情世界里没有先来后到。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再怎么努力还是没有知觉,我们不必在这里深究。”
郗寂无害地点头,胳膊压在桌子上,直直看向郗言的眼睛,他们几乎一样的眼睛。
他一语中的地指出关键点,“你在避开这个问题,我能分辨出来。”
郗言眨了一下眼睛,轻快地说下去:“郗寂,你真的没有眼力见。这一点最像我。”
郗寂的眼睛再怎么睁大对郗言来说都不会产生杀伤力,他不过是个在担忧和害怕的孩子。郗言不会说他自己在二十岁是个孩子,他那时候早已杀伐果断。不过,他对郗寂没有这样过分的期待,郗寂的野心用不着灼伤他爱的人,今时不同往日,郗寂的追求不应该是被强加上去的。
郗寂直起身,不过,视线还是落在郗言的眼睛里,这是小型的博弈,郗言想放声大笑又苦涩到喉咙沙哑。他有可能成为郗寂,他妈妈不离开如此之早的话。转念一想,遇不见齐音的人生注定丧失光彩。
“我更像你还是她,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不需要思索的问题,早有答案,“郗寂,你更像我,我们一致认为。而那孩子完全不像你妈妈,他们性格里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你可以放心,你们不会经历我们经历的一切。你们有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每一代人焦虑的事情大相径庭,你们不会是我们这样。”
“不会怎样,重蹈覆辙吗?”
郗寂明晃晃触碰郗言的底线,不过他相信郗言不会感到愤怒,因为郗寂说的全是事实情况,现实就是这样无法修饰。
郗寂笑着点头,说:“儿子,你今天格外没有眼力见。回想起来,我和你妈妈都不是轻易后悔的性格,我们的过去不是错误,只是稍微偏离航道一点点,不需要大改,我们已经修改航道。至于你们的轨道,需要你们自己修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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