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在书堆里,千间幕今日也在苦读,隐约听见什么声音,只以为是来高专的其他咒术师,他没细想,结果突然就被人拔了起来,以狮子王的姿势占据了两米五的海拔,一脸懵逼的和远处的三位少女对视。
“将将将将~!快看!这里有一只认真学习的千间同学!”
“……”
他不打五条悟,是因为他宽宏大量,绝对不是打不过。
绝对不是!
被架着肩膀举起来的千间幕试图挣扎, 但没用。
他两条腿不能着地,五条悟的手就跟铁打的一样。眼看着他挣扎不开,五条悟甚至举着他摇了摇, 千间幕感觉自己好像面条一样摇成了波浪线。
他本来在这个世界就有点情绪化,头顶忍不住绷出一个十字架。
“……五条,把我转过来。”他黑着脸咬牙切齿道。
“……欸?怎么了,这样吗?”
五条悟举着千间幕转了个身,看见白毛少年对他轻轻一笑。
——然后一拳砸在了他紧急开启的无下限上!
然后趁他愣神借力空翻跳了下去。
“……好凶!!”
要知道,现在的千间幕已经不是之前的千间幕了!他可是和夜蛾正道学过体术和咒力强化身体的人!是咒术师·千间幕。
五条悟一点都不生气,只捂着无下限嗷嗷叫。
在一边完全没拦住的夏油杰叹了口气, 拍拍千间幕的肩膀,把他和五条悟隔开。
“呐,这是三年级的歌姬学姐和冥冥学姐,学姐们想见见你。”
千间幕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一抬头, 看见庵歌姬伸出手指瞪大眼睛指着他。
“……怎、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吗?
庵歌姬倒抽一口凉气。
“你们两个对他做了什么啊!强迫他穿亲子装吗!?太过分了!”
……有时候你说话真的很伤人啊歌姬小姐。
首先得说,五条悟真的不会设计衣服。
仔细讲来,他根本就没打算设计。
就一件衣服的事, 五条悟烦了三个人三天, 最终摆烂骂骂咧咧的说要不然不穿也没关系。
最后夏油杰无法忍耐他某天会露着个腹肌假装自己穿了国王的制服满高专晃荡,把自己的校服上衣设计稿施舍给了他, 最终五条就用夏油杰的校服上衣搭配了默认的西装裤。
其实千间幕一直觉得五条悟就是不想自己搞,在喵喵叫到处撒娇。
反正最终不知道怎么演变的, 三个人上衣都是一样的, 裤子却呈现了一个由紧(五条悟)到松(夏油杰)的渐变形态。
他们仨走一起, 谁都得说一声这孩子随爸妈。
两个高专生对此非常满意。
……但事实是,这俩人的裤子一个贼紧一个贼松, 除非千间幕穿裙子不然怎么都是中间态。
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啊。
背后两个高专生发出噗嗤噗嗤的笑声,千间幕眼神一冷,猛地回头去看,两个人都左看看右看看假装很忙。千间幕只能转过头沉默的看了一会庵歌姬,张了张嘴,最终露出了一个你懂我也懂的苦涩微笑。
庵歌姬看着他的眼神更怜悯了。
在一边站着的家入硝子看庵歌姬的眼神也更怜悯了。
本来这小子就有点同流合污的味道,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几人结伴去食堂团建。
“只是想了解一下咒术界,感觉咒术师的结界术有点奇怪,说起来你们知道天元大人吗?”
等着天妇罗炸虾拉面的时候,千间幕解释了一下自己最近在做什么。
“天元?”一行人一同发出疑惑的声音,而后又仿佛想起什么一样面面相觑。
“好像听说过。”家入硝子说。
“夜蛾老师是不是上课提过?”还没上多久学的怪刘海优等生说。
“哦,谁啊?”最应该知道的五条悟。
“诶?真的假的?你们还不知道天元大人?这不是第一周就要讲的课吗!”这是茫然的庵歌姬。
“哈哈,说起来天元大人的话,其实就在东京咒术高专哦。”
这是笑着的冥冥。
话音一落,五人一静。
“天元大人在高专?”x4
“歌姬,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家入硝子淡淡吐槽道。
“因为刚刚意识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庵歌姬若有所思。
“啊,所以天元到底是谁啊?”五条悟挠挠头。
“不知道,但似乎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夏油杰慎重说。
“6。”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千间幕。
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高专这跟闹着玩一样的知识普及率,三个一年级还好,勉强能用入学不久开脱,但庵歌姬都这个表情,就不太合适了。
“因为谁都没有见过天元大人,换算来看的话,和一座雕像并没有什么区别吧?”庵歌姬解释了一下天元的身份和地位,勉强挽尊道:“就像大家都知道天元大人在高专,但根本也不会有人说起这件事。”
天元大人在咒术界的身份非常复杂,它像一棵树,只是安静的守着结界,从不干涉现世,久而久之,除了大家心里知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外,基本和传说或历史没有差别了。
“我特意去了解过哦?”冥冥心情不错,大方送了几个情报:“在高专的后山,有一处结界,我的乌鸦进不去,我想那就是天元大人所在的薨星宫。”
“薨星宫!”
这个知识点高专一年级中一些人倒是知道。
因为高专的忌库就在薨星宫范围内,薨星宫与其说是某种宫殿,倒不如说是结界空间。
几个人恍然大悟。
“夜蛾老师说的薨星宫中心就是‘那位大人在的地方’,那位大人就是天元吗?”夏油杰低声喃喃。
“原来如此。”家入硝子若有所思。
“老师讲过吗?”错过第一天集体介绍高专,中途加入没人告诉他薨星宫这事的千间幕一头问号。
“所以你们真的没有听课吗?”庵歌姬不可置信。
“原来上高专真的能学到东西啊!”五条悟还在状况外。
“……”
……我们是漫才高专吗?
默默吐槽了一声,游离的思绪被抓住,围绕着薨星宫三个字,有一些奇怪的板块被拼上了。
仿佛隔着玻璃瓶子观雨,千间幕的头脑倏然间变得无比平静。
薨星宫,天元,不死术士,平安京,阴阳师和咒术师,结界术。
薨星宫,天元,结界术。
千年不死。
耳边仍然吵吵闹闹的,千间幕站起身帮几人把拉面端过来,笑着发了几瓶碳酸汽水,而后垂下眸用筷子夹起天妇罗。
裹衣薄脆,咬下去时是轻微的‘咔嚓’。
在他的眼前,透明的方块内镶嵌着字体依次排开,飞速组合。
薨星宫,结界,天元。
天元,围棋中表星位,可代指星。
薨星宫,字面意义死星的宫殿,可代换为天元的陵墓——不死术士的坟墓。
以这种方式,将天元的状态固定。
欺骗规则,延长寿命。
这种手段不是咒术师用的出的,千间幕直觉这是阴阳师的手段。
与天周旋,与世界周旋,这是阴阳师的本行。
与人周旋,与恶意周旋,这是咒术师的工作。
天元,阴阳术,结界术,全知?
说起来,身处于高专之中,他相当于直接进了天元的老家。
在看着吗?天元。
“……”
“千间,你要一起去吗?”
察觉到他的沉默,夏油杰轻轻问道。
“嗯?怎么了怎么了?”千间幕抬起头。
忍了忍,夏油杰揉了一把他的呆毛,在他反应过来前飞速收回手假装在认真干饭。
千间幕看了他一眼,伤害为0。
庵歌姬没察觉到他的发呆,以为他没听清,重新解释道:
“夏天高专生就要集体出任务,夜蛾老师说你们过几天要出几个任务适应一下,这一届进度可真赶啊。”
“因为有五条悟嘛。”
“等六七月酷暑,五条夏油肯定会晋升准一级或一级咒术师,千间”之后自己出任务……
冥冥话还没说完,五条悟摆摆手。
“有‘六眼’,他不用管这种事。”
眉眼精致艳丽的白发女人挑了挑眉,勾唇笑笑,不说话了。
千间幕看了一眼几个人,想了想:
“还有一些资料要查,等夏天我再出任务,我会和夜蛾老师说的。”
咒术几人点点头表示理解。
千间幕看起来真的太小了,咒术师都长的快,但他现在这个体型和夏油杰五条悟十二岁时的体型差不多高矮。
庵歌姬和冥冥看到他的时候真的惊了一下,现在也实在说不出让他努力努力这种话。
咒术师并不会以体型鉴定别人的强弱,但那也分人。千间幕并没有能打破体型壁垒的术式,纸面上的咒力等级又是二级,其实更适合担任窗或者辅助监督的工作。几个人都觉得千间幕再养养身体再出任务,或者干脆能少出任务就少出任务最好。
几人私底下打算把他的任务分一分,尽量不要上前线。
没注意到其他几人的想法,刚刚的思路被打断,千间幕没有再继续想,他并不具备硬闯薨星宫的能力,就算去了也未必能得知什么有效线索。
如果天元能自己走到他面前让他研究一下就好了。
他遗憾的想。
时间过去的很快。
终于,趁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出去出任务,家入硝子忙着行医治病,夜蛾正道处理学校杂务出差去京都,且给无数人打造了宅男读书固有印象的千间幕,终于有了差不多一周他失踪也没关系的空档期。
此时已经是七月了。
他跟着出了几次任务,同期这种存在,就是无时不刻不在身边转悠的超烦的家伙,千间幕根本找不到失踪的空闲。好在他基本都在书库里苦读,过的很充实,两个多月的时间不短不长,至少他还没读完书库里那一万多本书。
……可他真的不是来上学的啊!
没话讲,好无语。
把房门锁上,假装人不在,以防万一在桌面上留下紧急事件外出的请假条,千间幕把之前带来的小背包背在身上,握着时空罗盘久违躺上了自己的床。
自从睡在图书馆,只在洗漱才回宿舍的作息开始,他已经不知道多久都没睡过床了。
男默女泪。
好想回横滨。
时空罗盘锚定刀剑世界坐标,他果断按下按钮。
这是他第二次使用时空罗盘跳转。
在飞速流逝的人类所不能理解的庞大信息流中,身体仿佛被一层层穿透,微冷的触感直到指尖,眼前一晃,他抬起头,正是清晨。
巨大的樱花仍然开放着。
回过头,此时此刻他才正式看清本丸的全貌。
瞳孔微微放大,他错愕的站在原地。
刀剑男士产生了咒灵。
这是他所推断的。
但因为本丸内部的灵力限制,空间不同,尽管刀剑男士和咒灵相互影响相互呼应,然而实际上咒灵和刀剑男士们并不在一个图层。
咒灵也无法伤害纯灵力构成的刀剑男士,无论是从诞生缘由还是在体质上,咒灵唯一能伤害的只有审神者。
最早来到这里的审神者并非失踪,时间溯行军化的刀剑杀人不会不留下尸体,实际上他们是都被咒灵吃了。
咒灵多数都跟在刀剑男士身边,被刀剑本身的灵力压制,唯有傍晚灵力衰弱时才会露头,而深夜才是他们狩猎的时候。因为身处本丸,想要伤害审神者,他们必须要遵守一定本世界的规则。例如只有经过允许才能进入天守阁。
所以咒灵会执着的跟在审神者身后,等待夜晚降临,大开杀戒。
千间幕早期无法看到刀剑们的咒灵,是因为他的身体无法产生咒力,然而当他真的拥有了能看到咒灵的眼睛,此时此刻他才会感到震惊。
那是有自我意识的咒灵。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但随着刀剑们思想的逐渐沉重压抑,他们逐渐开始苏醒,逐渐意识到自己是谁,而且在浓厚恶意中野蛮生长,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理智。
仍然俊美的外貌,配色却截然相反,骨刺自四肢刺出,当刀剑们在夜晚沉睡,咒灵就在夜晚中清醒。他们怀抱着对审神者和刀剑的恨意,以截然相反的方式生活。
他们是刀剑的反面。
千间幕的瞳孔中,倒映出眼前树下被红线缠绕四肢的黑发青年的影子,青年红瞳阴郁,如娃娃一般被挂在树下,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点一点转过了头。
……准特级咒灵。
他判断道,手心握紧短刀。
然而冲突并没有发生。
那黑发红瞳的青年冷淡的看着他,突然咧开嘴角,用咏叹似的腔调怪声怪气道:
“哦呀,你看得见我了,审神者。”
此时刚好在早晨六点的边界,黑发青年自红线上融化,以一种略显扭曲的姿态落在地上,似乎想向他走来,不过刚刚迈开脚步,他忽然看向了晨光。
在晨光下,他仿佛一道阴影一般沉重。
“……好讨厌……”
他喃喃自语着,转过头,空洞地看着千间幕,想到什么一样,突然笑了一声:
“算了……和我无关,下次再杀掉你吧?”
本丸内设置,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之间,灵力的功效会被催化增强。在六点的那一刻,黑发红瞳的青年融化在晨光里,只剩下一抹意味深长的压抑的笑。
仿佛知道短暂的时间无法杀死他一样,所有咒灵都只是静静看着他,而后,所有他能看见的咒灵同一时刻悄悄融化。
……好奇怪的咒灵……
会存在这么理智的咒灵吗?
千间幕沉思着,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试探性上前几步,抬头看树上,白发的青年正睡着,听到他的脚步声,睁开一只眼,猛然瞪大,翻身掉到树下。
“呜哇!!审神者,你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啊!”
仿佛一瞬间跳转到日常频道一般,鹤丸国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嘻嘻道:
“真的是超棒的一次惊吓!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千间幕静静看着他,自青年雪白身影的背后,他看到一双冷静看着他的影子。
他缓缓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大家。”
和泉守兼定靠在天守阁的门边,缓缓闭上眼。
自审神者离开后,刀剑们自发在本丸门口以及天守阁门口等待审神者的归来, 今日门口的守卫者是鹤丸殿,而天守阁门口的则是他。
没有审神者的本丸,刀剑们的生活仿佛恢复到了很久以前的样子。
平静的,日常的生活着。
世间关系终以别离为结局,刀剑们多数都已经习以为常,那些被其他刀剑们含糊其辞的情绪,在年龄最小的和泉守兼定的心中, 鲜明的突兀。
虽然他一向清爽明快,然而过分敏感的感知,总令他过分清晰的感受到本丸的变化。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去做什么了呢?
还安全吗?为什么不带上我们呢?
为什么要为我们这么努力呢?
武士之道,为什么在他们身上,变成了持刀者为刀剑奋战的局面?
不住的问着, 他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孩子气,因为一点小事就忍不住反反复复的计较。
他是本丸内最小的刀剑。
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刀们为何一言不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看似年幼的短刀们也闭口不言, 一种莫名的感知灼烧着他, 甚至让他感觉自己与整个本丸割裂,仿佛他没有被容纳其中一般。
身为最小的刀, 他大概,是被某种方式保护了吧?
真是没用啊, 这么想着。
审神者离开后的本丸, 霎时间安静下来, 整个本丸像是巨大的舞台剧,围绕着审神者这个主角, 所有人都在表演。
当审神者退场,此处便归于平静。
短刀们不再吵闹,最闹腾的鹤丸也安安静静的在树上休息,鲜活的一切仿佛都被抽去,审神者肯定不会想到,本丸内的刀剑对现世毫无兴趣,在他离开的那一天开始,每日例行的刀剑现世任务就戛然而止。
不感兴趣,只是主人觉得他们能够在新事物中得到些许快乐,所以大家都愿意让主人得偿所愿。
然而刀剑都是守旧的存在。
既然审神者不在,那也就没必要表演了吧?
于是,安静。
死水一般的安静。
安静的一潭死寂。
除却一日三餐外,每一振刀剑都只是坐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内的角落,自己做自己的事,或是整日整日的睡眠休息,来节省灵力的损耗。
很久很久之前,他们也是这样的,自己做自己的事,偶尔一时兴起聚起来举办聚会,等结束后,就在一片狼藉中恢复原状。
然而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