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昭,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就在简昭接从卫生所病房接简阳平去北京医院的前一天,许嘉瑄特意找了简昭在隔间里私聊。
“其实,简叔叔的情况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你不用太过于担心。”
许嘉瑄皱眉盯着简昭疲倦发青的眼底良久, 说话时眼底泛着几分怜惜的情绪:
“感觉你最近把自己压得很紧。”
许嘉瑄指尖轻轻地往前伸, 想要安抚地去握住简昭的手:“没关系的, 简叔叔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陪你一起去北京,可以吗?”
许嘉瑄说完这句话,就故作掩饰地笑了几声:“因为我在北京上学嘛,那边的环境比较熟悉。”
“许嘉瑄,谢谢你。”简昭低垂下眼眸, 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回缩了缩:“但是, 太麻烦你了,你这些天在卫生院照顾我爸就已经帮了大忙了。”
“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专门的司机过来接我们。”
简昭抿了下唇:“是祁听寒, 安排的。”
“他好像因为这个要和家里发生一些矛盾,你说……”简昭似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是不是一个大笨蛋……”
“祁听寒……”许嘉瑄似乎在嘴里把这三个字五味杂陈地碾过了一遍,然后才苦涩地开口道:
“可他已经回去了。”
“他好像……”许嘉瑄斟酌了一下措辞:“只是暑假来这边玩玩。”
许嘉瑄凝视着简昭眼中的自己模糊的倒影,又一瞬觉得简昭不是在看着自己。
而是, 遥远天边的另一个人。
这样的发现让许嘉瑄萌生了一种巨大的挫败感, 他一开始以为祁听寒只是简昭大学生涯里众多追求者的一个。
他与自己是同一条起跑线的,甚至于说……打着高中校友的幌子,自己其实是比祁听寒领先一小步的。
直到……祁听寒热烈的追求,像块磁石一样紧紧贴在简昭身后,嚣张跋扈地宣告:“我比你们都更喜欢他。”
那一刻,许嘉瑄第一次在“祁听寒”这个不速之客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太过于炙热。
甚至都有点刺痛到了,默默无闻又无所作为的自己。
“可是, 简昭。”许嘉瑄坐得离简昭更近了几分,好像这样就能填补两人之间落下的巨大的鸿沟。
“你不觉得,祁听寒和我们这种小县城出身的人,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吗?”
“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的。”简昭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个故事开始的诙谐开端,
“祁听寒,我一开始以为他巨高冷哈哈”
“可是,不是这样的……”简昭转而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缺钱的,真的。但他还是答应和我一起拍视频了,我其实发现了,他应该是对镜头有点排斥的,但是……”
简昭抠着自己的手心,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话有点没逻辑,不知不觉说了一连串“但是”。
简昭莫名地会在这种时候,有点想念祁听寒。
“好了,你现在在和我聊天欸。”许嘉瑄强压下心上那点酸涩地情绪,开玩笑似地打圆场:“怎么都在聊另外一个人……”
一开始许嘉瑄以为祁听寒走了,没有了障碍,自己就能和简昭快速拉进关系,但好像不是这样的。
就像现在,简昭不知不觉地将全部话题都串联上了祁听寒,一个并不在场的人。
和喜欢的人聊别的男生的滋味,可以说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哈哈哈这不是说到这了吗。”简昭心领神会地撇开话题。然后他盯着许嘉瑄有一瞬卡壳,“那你……”
许嘉瑄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简昭其实和自己并不太“熟”。
初中时简昭“帮自己出头”,可那更多是简昭身为“班长”维持班级团结和谐的义务。
上了高中后因为不同班,简昭和他只是偶尔见面打个招呼,顶多算混了个“眼熟”。
放暑假这些天,简昭和自己的话题也仅局限于简阳平的病情,一起去鱼塘的兼职也因为时间冲突以及父亲的强烈反对而无疾而终。
自己总是习惯隔着遥远人潮,阴暗无声地窥视简昭的一举一动,却从来没有跨出过实质性的一步。
总在小心翼翼,总在留有余地地试探,生怕简昭的回应与自己的期望不符合,一言一语碰伤了自己。
但是祁听寒,他敢纵身跃进那团漩涡里,哪怕……撞得粉身碎骨。
许嘉瑄坐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却感觉从脚底攀升上了一股冰冷的空虚感。
简昭明明就坐在里自己旁边,半米不到的距离,许嘉瑄却觉得中间好像隔开了一道巨大的峡谷。
一段名为“祁听寒”的深渊。
古人云: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有些事情,好像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曾经他以为自己和祁听寒之间差得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像“拍视频”那样的契机。
可阴森的寒意逐渐攀缘上后背脊,许嘉瑄才恍然地发觉,是自己——
初中、高中,他暗恋了简昭6年。
在这两千多个日子里,明明有无数次打招呼的机会,哪怕是一个最微小的瞬间,都有可能转化成为亲密无间的“契机”。
但这些全部,都被自己的犹豫不决、自备胆怯放弃了。
似乎没有什么“后来居上”,是自己,早就拱手相让了。
………………
最后许嘉瑄还是陪简昭去了北京。
医生给简阳平采用的方案是自体骨植骨,需先从髂骨等部位取骨再植入,手术过程比一般使用人工骨材料要繁琐。
好在是领域内一流的医生,经验颇丰,所以整个手术流程预计不会持续太长,大概2~3个小时。
哪怕理智告诉自己万无一失了,简昭还是会不由地感到紧张。
在手术间等待的那个个下午,窗外浓重的橘红色夕阳显得特别悲壮。
何雪莲女士去食堂给大家打晚饭去了,许嘉瑄就趁着这个间隙,轻轻地走到了简昭的旁边。
“现在看来,情况一切顺遂。”许嘉瑄试图将宽厚的手掌搭在简昭近些天越发瘦削的肩膀上:
“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糟糕的事情马上就会全部结束了,对吧?”
红色的“手术中”中信号灯,只亮了将近三个小时,就被一抹令人安心绿色的代替。
“嗯。”简昭凝视着微微亮着的手术间指示灯,窗外飘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
“你说的对,一切都要结束了。”
曾经简昭和一个人说过,等所有事情结束了,就会好好的和他在一起。
天时,地利,现在好像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可,好像还差了一点“人和”。
简昭揉了下疲倦的下眼睑,有点嘲笑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现在是北京时间2024年7月26日,距离暑假结束还有39天。
一个多月啊……这听起来似乎特别漫长。
简昭又叹了口气:不是[似乎],这就是很漫长。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期待开学。
手术结束的当天晚上,简昭又一次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
他当时正坐在酒店的懒人沙发椅上,巨大落地窗倒映出繁华绚丽的夜景。
“你好。”
从接通电话的那一秒,简昭心脏就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他冥冥中有种强烈的预感
“昭昭。”
祁听寒!”简昭几乎是在一瞬间轻呼出声:“果然是你。”
熟悉地带着轻笑的冷冽低沉嗓音,“叔叔的手术进行得还顺利吗?”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对面似乎是长舒了口气,“也不枉我……”
“陈秘安排得很周到,全程跟着我们,医生也是找得很厉害的专家。我现在住的酒店,也是陈秘订的……”
简昭一张嘴就滔滔不绝,恨不得把自己最近发生的事全都倒出来:“对了还有,许嘉瑄也和我一起来北京了。”
“许嘉瑄?!”电话那头的语调一瞬间就紧张起来。
自己一走,那家伙就想着乘虚而入了?
祁听寒煞有其事地叮嘱简昭道:“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和别的男生距离走得太近的话,我会……”
言语顿了下:“吃醋。”
干嘛这么紧张……简昭扶着手机,有些耍小性子地小声嘟囔着嘴唇:
“回家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既然这么担心的话,就应该24小时电话待机,每天和我打电话……”
“昭昭,我也想的。”祁听寒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特别想和你打电话,想听你的声音,开视频看你的脸。
“但是现在……”祁听寒的语气生硬的卡顿起来,信号不稳定,滋滋的电流声交错似乎是穿插着一段叽里呱啦的西语。
简昭有些疑惑:“祁听寒,你在哪儿?”
“我在……”祁听寒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声粗犷雄浑的“咳咳”声打断了。
简昭听见了祁听寒不高兴时常发出的短促鄙夷声,“啧……这也不能说吗。”
“还有一分钟。”对面似乎是有杂音在催促。
“行吧。”祁听寒语速加快起来,“昭昭,我在家这边遇到了点麻烦,通讯设备被没收了,还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但是没关系的,我都会解决的。”
“昭昭,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
祁听寒说的这话,很像电影里马上要领盒饭的npc立的flag。
感受到通话即将结束,所以简昭抓紧了柔软的沙发面料,一句话静静地回荡在高档酒店的精致浮雕天花板上:
“祁听寒,我很想你。”
简阳平在北京手术完后, 按照医生的建议,第一个月先在镇上卫生院观察。
简昭还是照惯例中午去给简昭送饭,因此许嘉瑄和简昭几乎免不了每天碰头见面。
盯着简阳平熟睡后的乱糟糟硬粗头发的后脑勺, 简昭思绪微微有些愣。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可一旦回想起祁听寒口中“家里的麻烦”, “被监视控制”, 简昭的心就会被紧攥着跳一下。
“怎么看你头顶乌云笼罩的?”
许嘉瑄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语气轻松地开了个玩笑。
床头柜旁平整地摆放着一张图像清晰地X光片,许嘉瑄拿起那张片顺手往简昭手里递了一瓣剥开的橘子。
“叔叔身体恢复得非常好,骨痂生长状况也比上次快多了。”
“都是好事欸。”许嘉瑄温柔地舒开笑眼,遂前倾俯下身, 试图把那简昭两道蹙紧的眉峰舒展开来。
很像龟兔赛跑中猛然梦醒的兔子, 后知后觉地撒腿狂奔补救。许嘉瑄近些天的举动变得愈发大胆起来。
几次都像这样若有若无地跨越一般朋友的界限,多一些亲近的肢体接触。
两人间的距离陡然缩进,几乎连肩膀都快依偎在一起, 许嘉瑄指节散发着淡淡的柑橘味香气:“干嘛还皱眉?”
“许嘉瑄,我没事。”
简昭念及祁听寒的“吃醋”警告,这时候总会不着痕迹地错开脸,只顾低头咬了一口果肉饱满的橘瓣。
酸涩地口感在味蕾里绽开, 简昭强抿了下唇瓣:“谢谢, 很甜。”
简昭是一个有点迟钝的人,但连他最近都愈发感受到许嘉瑄对自己的越轨心思。
那些和先前祁听寒如出一辙的小举动,有时都让简昭一度恍惚“梅开二度”。
可许嘉瑄在坊间邻里,一向是“风高霁月、正人君子”,简昭不禁又疑惑起来:
难道自己这是……“腐眼看人基”?
“我看你因为简叔叔的事情,视频账号都好久没更新了吧。”
感受到简昭的抵触,许嘉瑄眼底的失落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转而又恢复了平日里谈笑风生的样子:
“最近也闲下来了,不准备恢复更新吗?我作为你的粉丝可是很期待的。”许嘉瑄笑眯眯的,似乎话里有话:
“祁听寒回家了,你现在有找到和合适的一起拍视频的搭档吗?”
“没准,我可以……”许嘉瑄挺直了胸膛,唇角张开,提前准备的毛遂自荐的腹稿刚吐出一个字。
就被简昭快速的接话给堵住了:“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重新思考自己的视频自媒体的方向。”
“我一开始拍视频就是为了挣点奶茶钱,能帮忙补贴生活费就好。但经过这遭变故我才发现,只是这种程度不够的。”
言及于此,语调加强地顿了一下:“远远不够的。”
“以前我拍的都是些大学生日常生活的小打小闹,这样视频D站上一抓一大把,可替代性高,说白了就是水。”
简昭将手放在胸口,轻轻呼出口气:“但以后我想打磨独具特色的视频,成为真正有影响力的视频创作者。”
“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有方向了。”许嘉瑄唇边的笑意沾染上一丝苦涩。
他一时不知是该为简昭不需要自己而难过,而是为简昭重拾事业野心而高兴。
“算是找到了吧。”简昭把手机屏幕挪过来给许嘉瑄看,“县里和企业联合打造的特色农产品生产基地,主攻方向应该是蜜橘种植、加工运输、市场营销一体化。”
“书记说,我们这里的蜜橘品质其实很好,只是缺乏宣传营销。”
简昭目光烁烁,似有光彩熠熠,眼睫间扑簌下一团火:“我想尽我所能,为这个地方做些什么。”
“当然这只是空想雏形啦。”简昭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我这几天晚上都在写具体可以落实的脚本和策划。”
“这是一个很棒的主意,也符合当下的政策导向。”许嘉瑄望向简昭有些动容,“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
“加油。”
为什么突然开始变得野心勃勃,想要闯出一番大事业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简昭此刻羞以启齿,但它却比那些“金钱收益”更加重要。
简昭指腹抵着创作者后台的账号界面,映入眼帘的是个人资料的背景图片:一前一后的少年意气张扬地靠得很近。
简昭光滑圆润的额头直怼着镜头,然后一双笑得灿烂明媚的桃花眼睛。
祁听寒左手比着经典姿势剪刀手姿势,盯着镜头露出一贯冷漠高傲的脸。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围成了一个完满的圆,很像烟火人间里每户平凡人家那样。
那是他去祁听寒家做饭时,两人拍的第二张合照。
他希望未来,也能继续和祁听拍更多这样照片。
简昭唇角勾起了丝笑意,珍重又带了点击坚决:“我会努力的。”
他知道自己和祁听寒之间存在着差距,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阶层鸿沟;也不安着、怀疑着;更自责着,为什么总在索取,等祁听寒反过来身陷囹圄时,自己却无能为力。
所以,他真的会努力的。
要快快地跑起来,快点追平那些裂痕距离,快点和祁听寒见面,快点和祁听寒并肩站在一起。
………………
幻想很简单,具体实施却很难。
简昭熬了几个夜终于确定了《橘子是怎么到你口中的?》的视频主题,写出了“观察记录从种植、病虫害防治、运输到市场销售的完整路径”的策划方案。
不同于之前视频的“拍完随便剪剪,第二天就能发”的简单模式,这个视频杂糅了很多专业性知识以及“三农”的社会性问题。
简昭光是前期查阅参考文献和报道材料的准备工作就进行了近一个星期。
除开文字资料外,还要上山拍摄橘子生长地理条件,实际生长状况的实地素材,以及采访果农和经销商……
这些纷繁复杂的实施步骤、纲要条目一列列看下来,简昭感觉自己的工作量堪比拍摄一部“纪录片”。
“勇士,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下午刚下过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简昭系紧了脚上的靴子的鞋带,遥望着泥泞的上山坡路,深呼着给自己打气:
“要挣很多钱,才够包养男朋友。”
“简昭,我陪你一起去。”
简昭刚迈出上坡的第一步脚,肩膀就被人从后面轻轻地拍了下。
是许嘉瑄春风和煦笑着的眼睛:“下雨后上山路滑,野外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简昭回过头。
这股“黏人”的劲头,怎么似曾相识?
“我问何阿姨,她说你在这儿。”许嘉瑄长腿多跨了几步走在最前面探路。
“早就听说县里在发展高山蜜橘品牌,但一直没机会亲眼看看,趁着你上山视频拍素材的机会,我们正好可以结伴而行。”
简昭扶额:妈妈,你可真是不拿小许同学当外人,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说话间遇到了一个比较陡的坡,有块尖锐石头从土壤里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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