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已然擦黑,直播临近尾声,简昭腹部已经发酸发涨得不行了,半个多月的连轴转终于在今天耗尽他的最后一丝力气。
简昭嗓子哑然地念着大订单客户的名字,脑子已经开始发晕了
“感谢〖政律俏蔷薇〗〖星期四V我五十〗的支持,感谢〖疯狂的土豆地雷〗感谢……”
可在念到最上面那个ID的时候,疲倦虚软的身体却猛地跳起来,说话差点把舌头咬下来:“感、感谢……〖小简的独家赞助商〗”
是舰长,他一次性买了500箱。
大概怕弹幕发言被订单消息覆盖掉,舰长特意在订单上备注了一行话:
“别太勉强自己,身体最重要。”
仿佛冥冥中的指引,简昭莫名心悸了一下,明明已经“面基”过了,不是自己猜测中的那个人。
可简昭还是觉得,这样的语气太过于熟悉,亲昵,好像心心念念的那张脸正和自己面对面讲话一般。
下播后的简昭轻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地发颤,他好像,在希冀着什么……
“小刘,能麻烦你给这个客户再回播一个电话吗,就说我有福利要送给他,想和他再谈谈。”
“好,好的”小刘鞍前马后地连忙应道:“我这就去。”
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简昭身子明明稳当地端坐着,指尖却在微微地发颤。
他好像,在希冀着什么……
“那个,简昭……”小刘手扶着电话听筒,朝着简昭面露难色:“是空号。”
“那,收货地址呢?”简昭一瞬间攥紧了衣角,“他收货地址填的哪儿?”
“填的……”小刘嗫嚅着开口,也是有些匪夷所思,“填的你家。”
狭小的密闭昏暗空间里, 只有手机屏幕幽幽地散发着微光,反射映在祁听寒痴然发呆的眸底。
“家人们,欢迎进入小简的直播间。”四四方方的框里, 主播对镜头笑得清纯动人。
那双混沌晦暗的眼睛好像是在瞬间亮起来, 手指抵在屏幕里灿烂的笑靥上, 因缺水而脱皮的嘴唇嗫嚅了下。
“你这又是何苦呢。”望着呆呆凝视着手机屏幕的祁听寒, 祁燚深深叹了口气:“明明只要低个头就好了。”
他的弟弟,原本那个一米八宽肩薄肌,行走的衣架子,现在因为长久的断食封闭而迅速消磨成了一把苍瘦的窄弓。
“只要乖乖认个错,爸就不会再这么监视关着你。”
祁燚纵使心有不忍, 嘴上还是跟淬了毒一般:“你也能继续做回那个锦衣玉食, 随便刷卡混日子的二世祖。”
祁听寒干涸的上下动了下喉咙,像是听了个很荒诞的玩笑:“所以代价就是去澳洲混个水硕,回来和那个利益友商的女儿结婚?”
“我不要。”
“我说了, 我有男朋友了。”
“算了,你自讨苦吃,我还巴不得看你这么作践自己。”祁燚口是心非地瞥开头。
“五分钟到了。”对着祁听寒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快把手机还我。”
“啧。”接过手机后祁燚随意瞟了眼付款记录,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与心疼交织的复杂情绪:
“怎么, 山珍鲍鱼入不了你的眼, 喜欢山沟沟里种的橘子?”
“祁听寒,你个傻|逼。”祁燚一口气几乎是从胸腔里生冷地倒抽上来,“把你关死在这儿,你就开心了?”
“要不要请JJ过来给高歌演唱一首《江南》,‘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你就当我傻逼吧。”祁听寒靠着墙簸坐着,很无所谓地笑了下:“反正我死了,不是正好遂了祁靳山的愿吗。”
“我聚集众多亲戚在宴席上公然出柜的行径, 让他恼羞成怒,颜面扫地。他想用这种方式与我这个逆子划清界限而已。”
“你不会以为祁靳山他真的关心我,想要我回头认错吧?哥,不要拿你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来类比我。
祁听寒发丝潦倒地覆盖过眼睫,在眼底蒙上一层深重的阴影。“这是惩罚。”
“斩草除根,肃清家门,他真的能干出这种事。”
透过隐隐憧憧的阴影,祁听寒静静地打量着他哥现在捯饬出的一副文质彬彬“人模狗样”。
原先那头张扬放肆的北极星绿,此刻被乖顺妥帖地染回了黑色。
“呵……”祁听寒转眉自嘲地笑了下,他现在竟然有点怀念起他哥之前那头“呼伦贝尔大草原”了。
至少那个造型还有点活人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身剪裁得体的银灰色西装,沉默挺拔地站在自己跟前。
不愧是祁靳山在公司里的左膀右臂,眉眼间已经依稀能够窥探得几分祁靳山七八十年代下海经商、占领市场经济发展先机的英勇魄力。
祁听寒一点都不怀疑,等祁燚年纪再大些,就会变成和祁靳山一样的狠戾固执的坏老头。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讨厌你。哥,其实不是讨厌……”
“是羡慕。”祁听寒的平日的声音是很冷的,此刻更是无端地透着一股失望到极点的悲凉:
“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被他们选择过。”
“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甚至说,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种羡慕演变成了邪恶的嫉妒。”祁听寒的嘴唇毫无血色,微微地发颤:
你英俊、聪明、稳重、识大体、做什么都是第一名,理所当然地成为精英继承人,万人敬仰的天之骄子。
“我永远是被你碾压的那个……”
“不……”祁听寒说完又自顾自地摇起头,“谁站你身边,都会黯然失色……”
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
“你……”祁燚眼神微动,瞬间哑然了。
他曾经拼命把一切做到极致完美,只为这个势如水火的胞弟能够像儿时一样投来崇拜的目光,再咿咿呀呀地喊声:“哥哥,你真的好厉害!”
但千万算计,没想到时过经年后的第一句的真心夸赞,竟然是出现在这样的境地。
祁听寒把脸埋进指缝间,这个僵硬的姿势保持了很久,接下来的话语被挤压得破碎又单薄。
像是在请求。
“我只是想要抓住点什么,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东西。”
“所以……那个人,你的男朋友。”祁燚觉得有些好笑,苦涩地抿着唇却又嘶哑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是你想要抓住的东西?”
“把心理慰藉全部投射在另一个人身上,祁听寒,你是没断奶的雏?”
“哥,你不懂。”祁听寒抬眸看向祁燚,眼底带了一丝不易察觉地嘲弄:“你生下来就众星捧月,被所有人爱着。”
你没有体会过那种被无视的感觉。在我小时候,哪怕哭到撕裂声带,爸妈也不会多分给我一个眼神。
你没听过那些闲言碎语,说我事事不如你,就是一个陪衬的背景板。虽然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但这不代表我不会难过。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生活在你的阴影里长大,你未必有我一般正常。”
说着说着,祁听寒思绪恍惚倒跌回多年以前,医院里凉到刺痛骨髓的夜晚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绚烂到极点的烟花在窗外波光粼粼的江上升起,人们簇拥着跑到广场上,欢声笑语庆贺新年倒计时钟声,“三、二……”
随着颤抖的最后那句“一”字音落下,门口心心念念的人影依然没有出现……祁听寒裹紧了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然后绝望地闭上了眼。
寒意森森的手术担架床推着他进入那道生死未卜的鬼门关,那时他才十岁。
他早就被放弃了,在更久的以前。那时没死,是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
从那之后,祁听寒一颗还残余着可悲骐骥的心就完全死了。
像那样软弱的乞求,再也没有过了。
我想要的,被你轻而易举地握在手中。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你指缝间漏下来的些许残渣而已……
“同父同母的胞胎兄弟,你是我绝佳的上位替代。”
祁听寒目光直直地盯着祁燚,好像透过面前的高大人影,与盘桓纠缠在噩梦里的心魔惶然对视:
“有时候光是看着你,我就会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种困扰甚至让我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我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需要药物和心理医生介入治疗。”
“你知道,最严重的时候到了什么地步吗?”祁听寒歪着头似乎对祁燚笑了下,然而这笑容森寒发冷:
“就在你收到芝加哥大学录取通知书天,我想过去死。”
“……艹”祁燚向来矜傲自持,此刻猩红了眼尾难得骂出了句脏话,“妈的,祁听寒。”
祁听寒肋骨咯咯生疼,抬眸盯着祁听寒恼怒的样子,却陡然升起了一股报复般的快感:“哈哈……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话,你说他们两个会掉哪怕一滴眼泪吗?”
“哥,你会哭吗?”
祁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坐在地板上的弟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神色逐渐变得冰冷:
“祁听寒,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放你出去?”
“你就那么喜欢他?”
“对。”祁听寒与祁燚对视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好像是抽干了肺里的空气吐出来的:“很喜欢。”
密室里一高一低的对峙的高大身影好似两头困笼相争的野兽。他们互相这么凝视着,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呵……祁听寒。”祁听寒拧着眉发出了声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违背父亲放你出去?”
“祁燚,你有那么听话?你厌恶祁靳山,跟我是一样的,只是你演技好,比我会装。”
“祁听寒……”祁燚的眼底似乎有道冰,只有望着祁听寒,那万仞不化的霜雪才会一点点消融:“那你还真懂我啊……弟弟。”
祁听寒像儿时黏在祁燚身后的小尾巴那样叫他,笃定自己抓紧了命穴:“我知道的,哥哥。”
“你不愿意看到我难过,对吧?”
“你也不想我死在你面前,对吧?”
“祁听寒,你也就这点本事。”浓重的密室黑幕里,晕散开祁燚妥协的沉重叹息声,然后是密码锁“滴”地一声清脆地响起:
“仗着是我的弟弟,然后拿捏我。”
大门明晃晃地敞开,灿烂耀眼的光线从外面涌进来,构成道漂亮的梯形。
那很像撒旦投降后,通往天国的阶梯,圣洁的光圈内,每一丝呼吸都是自由的。
“哥,谢谢你。”祁听寒坚定地一步步走出去,在门框边和祁燚擦肩而过时,他听见了祁燚自暴自弃后一丝苦涩的轻笑。
不可一世的天子骄子,此刻的背脊却是微微有些佝偻,似乎挣扎着接受了某一惨痛的代价。
他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天谴的降临:
“如果说,你是天下第一蠢的傻逼,那我就是天下第二蠢。”
良久之后,祁燚抬起了自己的手腕,上面圈刻着一道密密匝匝的梵文。
锉刀用力之深,似乎力求深入进每一寸骨髓,把灵魂都牢牢钉住。
“呵……羡慕我?”
随着祁燚的每一寸呼吸,那些深深的刀痂重新爆裂开,正往外汩汩地渗血。
血液滴在地上,绽开一朵朵黑紫色触目惊心的花。
“如果你知道我背负着些什么,你未必能有我一半清醒。”
“同胞双生,我其实,很羡慕你。”
“舰长, 为什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
简昭直愣愣地盯着着手机上印刷出来的订单信息,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其中蹊跷。
难道……
最原始的猜测重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明明被验证了是假的了, 可简昭的潜意识还是执拗地紧抓着不放。
“算了, 再试一次。”
比起待在原地胡思乱想, 简昭从来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行动派。于是他立马从椅子上弹跳起来靠着窗台重新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嘟嘟”一阵电子音响起, 对面似乎是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不是空号……”
简昭心跳一下子跳得很快,他把手机听筒靠得离耳朵更近些,好听得更清楚些。
“你、你好,是舰长吗?”
“不是。”对面似乎是阴阳怪气地轻轻吐出口气, “哦, 让你失望了。”
识别出来人,简昭激动得对着窗台边野生灌木丛扯破了喉咙大叫出来:“啊啊草啊草草草!!”
然后就不出意外地意外了。
手机一个没拿稳,就这么直溜溜地从掌心脱落, “咕咚一声”掉到了草丛堆里。
“别别别!别挂!”简昭也不知道自己连手机影都没看见了,搁这儿对着乌漆麻黑的空气喊个什么劲。
大概是高兴傻了吧。
总之,简昭的肾上腺素一秒内飙升到了10nmol/L,只顾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二楼。
“啪”的一下, 很快啊,就从窗台翻身而下,被七零八碎的枝叶戳得四处生疼,才意识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个多么不要命的操作。
这恋爱真不能多谈,会变蠢。
蠢到一定程度了,还有生命危险。
“幸好幸好,没坏。”简昭狼狈地扒拉着草丛, 终于从最里面的树枝杈里翻到了自己的“叙利亚战损机”。
干啥都卡,耐摔是它唯一的优点。简昭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因为这一个优点,而没换掉它。
(注:以上心理独白,皆为主人公挽尊的话术罢了,真正原因其实是没钱。)
“啊……”好不容易拍干净灰,简昭重启开手机看了一眼就悲催地重新叫起来:
“怎么把通话挂了。”
收回刚才的话,刚才的“从龙之功”也一笔勾销,简昭现在对这个手机颇为不满。
吸取了前车之鉴,简昭心知每次通话都来之不易,所以错过了这次来电,就分外感到可惜:“这号码,不会又打不通了吧……”
但这次情况显然有所反转,“嗡嗡嗡”的振动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刚才来电显示人。
“怎么立马就把电话挂了。”熟悉冷冽的嗓音在湿冷的月光下,浸着柔和的轻笑:
“真的不满意我啊?”
“怎么可能不满意你。”简昭灰头土脸地举着手机连忙反驳道,激动得喘息声都有些紊乱:“刚刚那个那个电话不是我想挂的!”
“挂电话是因为……我刚刚——”想起自己一连串笨蛋行径,简昭有些难为情地磕巴起来:
“我刚刚太激动,把手机给摔出去了。”
“哈哈……笨蛋昭昭。”祁听寒的笑声有些忍俊不禁,衬着皎洁的月影也就发酵得更加温柔:“听到我的声音,有这么开心吗?”
“开心。”简昭很诚实道:“特别开心。”
“那昭昭这些天是不是特别想念我?”
层层抛出的问题,好像一个个蓄意诱导的圈套,简昭每次都会傻乎乎地跳进去:“对。”
但对方似乎不满足于此,又紧接着追问道:“每天都有吗?”
“嗯。”简昭说着说着头皮都有些发麻,这样的潮腻情话有点像在聊|骚。
“每天都会想念你。”
“昭昭……”听到了这个回答,对面发出几声被满足后喟然喘息,“我也一样。”
“想要看着你的脸。”
隐隐加快的语调还是暴露了伪装得从容淡定的面具下一颗急切的心:
“暑假就快要过去了,昭昭。”
“我们可以比约定的时间,更早一点见面吗?”
“你,你现在在哪里?”简昭一颗心简直飞速跳得不像话,“什,什么时候去见你?”
“能问出这个问题,昭昭,你心里也和我一样迫切对吗。”
祁听寒充满蛊惑气息的磁性嗓音清晰地萦绕在耳边,简昭感觉到自己好像被祁听寒近在咫尺地捧着脸交耳轻语:
“昭昭是不是也不喜欢异地恋。”
“只是打电话的程度,是不是还不够。”
祁听寒答非所问,但句句皆是暧昧的暗示,早有预谋地鼓动:“提前返校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异地恋了……”
“可学校宿舍断水断电了,是不会让在校生提前报道的。”
透过滋滋的电流声,简昭眼前仿佛浮现出了祁听寒晦暗饥渴的眼睛,像原始天性的野兽张开了獠牙。
“昭昭,你的行李箱还放在出租房的卧室里没有带走,但现在没那个必要了……”
“我们还会继续同居的,对吗?”
………………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简昭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在内心反复谴责自己这种“色欲熏心,丧失理智”的行为。
祁听寒不过一个电话打过来,自己就真的眼巴巴地跑过去和人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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