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你?”乔淮生轻嗤了声,“张寻明显是冲我来的。”
“让别人因为我当成玩物,我做不到这个。”
想要的答案失败了,但宁斯与不知为何心跳快了下,只能强迫自己转移话题:“可是张少为什么要针对你?”
“不知道,”乔淮生说,“不过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什么?”宁斯与没有听清,往乔淮生身边靠了靠,这样看起来,就好似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差点就要吻上似的。
其实夜猎的猎,还要个说法——是猎物的猎。
月黑风高,香车美人,确实很容易出事。
“因为……”
乔淮生的话还没有说话,身边突然一声剧烈的——
巨大的轰鸣声响在耳边,黑色的车身像是黑暗中窥视的毒蛇,小半个车身都快要翻进沟壑,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硬要追上来。
明明只容许一辆车通过的窄道,毒蛇却非要钻出一条生路——只看即将被咬的那个人给不给放行。
“……乔总?”
“别管他,”乔淮生收回视线,“不用降速,继续走!”
可身后的黑蛇却如同附骨的影子,丝毫没有降速的意思,跟着继续寻找空隙,车身向左一打,轮子边缘几乎擦着沟壑,再近一点,就要车毁人亡。
轰鸣声鼓噪着耳膜,死亡与救赎只在一线之间,可抉择的权利却放在另一人的手上。
他似乎是用这种方式,逼得乔淮生不得不望向他——
只望向他。
宁斯与死命地抓着方向盘,可是手指还是忍不住发抖,车身稍稍露出一点缝隙。
擦着崖边的轮胎冒出火花,猛地咬了上来!
黑色的车身几乎是紧贴着红色车身,一个轮胎已经滑出场外,好像是死亡前的最后一吻。
在落下之前,乔淮生终于轻轻地闭了下眼睛。
随后,一把捞过宁斯与手中的方向盘,在错身的一瞬间右转后撤,长风扬起,乔淮生面容冷峻,在到达莱万特车尾的一瞬间,猛地冲了出去!
巨大的推力将掉出去的半个车身猛地推向前方,终于回到了赛道上。
撞碎的后视镜飞溅其间,直到再也看不见乔淮生的脸。
但是秦舟却在这样的对峙中得到一种久违的满足,好似第一次剧场找乔淮生,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的笑颜。
曾经那么相爱过的人,原来现在也会毫无波澜。
平静、平静,令人的心烦的平静,令人厌恶的平静,生平第一次,秦舟觉得平静原来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是乔淮生让他沸腾起来的,现在他变成这样,这个人怎么能独善其身呢?
这辈子,从生到死,他应该只能看着自己一个人才对。
明明已经回到赛道,莱万特却没有丝毫减速转弯,漆黑的车身像是赴死的鲸鱼,一头撞上了旁边的山石。
刺耳的急刹声与挡风玻璃的碎裂声一同响起。
车厢里,一瞬间鲜血飞溅。
他前男友以前确实干过修车。
赛车是关硕的,撞坏了扔在修车行,自己也因为这件事被他爹扔去集训班里,只能委托乔淮生去取。
“淮少这边请,”乔淮生一进去,立刻有人引着他往里走,“车子基本已经维护得差不多了,我们正在给关少进行最后的保养,您稍微等一下就可以开走了。”
能送到这里的都是好车,在扳手与抛光中,之前还在赛场上飞驰的车身像是任由摆布的玩具,乔淮生看着他们为它擦去伤痕,沿着油漆浓重的地方往里走。
“好了,关少的车就在这里了。”
戴着白手套的人正在对车身进行最后的擦拭,闻言将车门一关抬起头,微微一愣。
乔淮生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是顾舟。
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顾舟,身材依然是有些鹤立鸡群的高挑,黑亮的双眸自从盯住乔淮生之后便没有移开。
“动作快点,淮少等着拿车呢!”
老板说了他们一句,随后招招手:“来,小杨,你带着淮少去试个车。”
“不用,”那人还没跑过来,乔淮生一抬下巴,“我觉得他就挺不错的。”
老板跟着他的视线望向旁边的顾舟:“他?”
“他怎么能行呢淮少,他才来了多久,车技也……”
“没事儿,”乔淮生已经一只手拉开车门,“撞坏了算我的。”
顾舟只得坐上驾驶位,一只手去点火:“我没开过跑车。”
“会开车不就行了,跑车有什么不一样吗?”
乔淮生弯下腰,毛衣下面是劲瘦的腰身,向顾舟展示仪表盘:“看到这个了吗,这个是速度……这个是换挡,向上一拨就可以了,如果要点火的话就是……”
乔淮生讲起东西很细致,他鲜少在面对顾舟的时候表现出如此温和,顾舟盯着他弯腰时露出的一截颈骨,听到乔淮生在讲完之后回过头:“好啦。”
“你听懂了吗?”
顾舟这才收回视线。
“没事儿,”乔淮生只当他的沉默是因为紧张,起身让开驾驶位,“撞坏了我就从关硕那里把这辆车买过来。”
“反正你本来就欠我一瓶酒,也不在乎多一辆车吧?”
话音刚落,顾舟就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道路在他们的身后急速后退,山坡像是泡水的胶片般逐渐显形,车身在上坡时猛地一个右转。
也许是因为没有多少机会实战,顾舟开车还没有被城市的条条框框规范,几乎有一种莽撞又野性的直觉。
仿佛这人素日里的平静只是伪装的假象,内里便如同这巨大的轰鸣声般汹涌。
“你这胆子……”乔淮生说,“倒是真适合玩赛车。”
顾舟轻笑了声,像是在嘲讽小少爷的天真——今天如果不是乔淮生,他这辈子恐怕连给跑车试车的机会都没有:“我没怎么开过车。”
“跟这个没关系,”乔淮生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些人对一些事就是生下来就有天赋。”
“说起来,”乔淮生问,“你不是在会所,怎么突然来车行了?”
小少爷的眼中清澈又单纯,好像对那晚的血腥一无所知。
“没什么,”顾舟说,“想换一个。”
“喜欢车?”
“确实,”乔淮生自顾自点点头,“赛车在某种程度上会让人产生濒死的错觉,这种感觉……是很令人着迷。”
他仿佛一瞬间想起那个昏暗的小巷,偏过头:“顾舟,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
“看到那个弯道了吗?”乔淮生下巴一抬,“穿过去。”
跑道之外的废弃弯道,外面一半是断崖,稍有不慎就可能连人带车一起翻过去。
“就是现在,”但是乔淮生面无表情地说,“提速!”
车身发出巨大的轰鸣,像是赛场的一道扭曲的闪电,朝着弯道猛地冲了出去。
“对! 就是这样!”
乔淮生笑起来,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激动:“往左,贴紧!”
方向一转,车身剧烈地往左偏移,半个轮胎已经探出道路外,乔淮生的身体紧贴着玻璃,几乎是再偏移一点点,就要跟着这辆车一起翻下去。
顾舟的位置还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但是这样的坠落,乔淮生必死无疑。
可他的眼中看不出一点点的害怕,有的只是一种对于死亡近乎狂热的兴奋——顾舟还记得曾经在什么时候看过这个眼神。
脚下的油门猛地松开,顾舟一把方向,从弯道中退了出来。
“为什么要回来,”乔淮生蓦地回头,“你刚刚明明可以过去!”
顾舟将方向回正,速度也慢了下来:“我不适合这个游戏。”
“不适合?你刚刚不是开得挺好的。”
顾舟没说话,将车子往自己这边打了一点。
“说话啊,你刚刚开车的时候明明挺有兴致的,还要跑来去车行,”乔淮生道,“难道你自己不喜欢?”
“喜欢?”顾舟望他一眼,看着大少爷漂亮的脸上蹙起的眉头,“乔淮生,难道你觉得我喜欢的东西,我就能够拥有吗?”
乔淮生沉默了一瞬。
“可是你都没有尝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能拥有?”乔淮生说,“你不想开我开,靠边停——”
车身剧烈地震了一下,乔淮生差点没一头栽到挡风玻璃上,顾舟居然真的停下了。
乔淮生偏头看他一眼:“你要停好歹给个预兆吧。”
顾舟没说话,拿起钥匙又打了两遍火,车子纹丝不动,最后不得不抬起头:“好像……真的坏了。”
“怎么,”乔淮生微一挑眉,“我只是说了你两句,你还真想让我把车买了啊。”
顾舟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无措。
乔淮生忍不住笑了声:“行吧。”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顾舟没动。
“给我啊,”乔淮生说,“不然我要怎么买车?”
“我没带。”
很明显,乔淮生也没带。
比起淮少是不是真的要多拥有一辆跑车,现在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他们似乎被困在荒野里了。
如果等修车行的人发现异常,摸着道路找过来,大概需要多久?
乔淮生的表还没拨过去,顾舟已经推门下了车。
“你干什么去?”
“修车。”
他说着,一把将车前盖掀了起来。
只可惜顾舟本人也是个刚刚被招进去的新手,那堆凌乱的线看了半天,也不见他真的动作。
乔淮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等他睡了一觉醒来,发现顾舟的外套正盖在自己身上,是和之前砸在自己头上那堆衣物一样的皂角香。
唯一的一件御寒衣服在他这里,顾舟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流畅的肩部肌肉一览无余,正拿着扳手对着一堆线叮叮当当。
“还没修好?”
乔淮生话音刚落,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咕声。
从早上开始就没吃饭,到现在,乔淮生终于罕见地体会到了饥饿的感觉,纵使精神上并不在意,可身体的本能还是不断地像乔淮生彰显着它的存在,乔淮生的喉结滚动了下。
顾舟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拿了块面包递给他,乔淮生立刻咬了一大口,一转眼发现顾舟正盯着自己,于是又矜持地小口小口地嚼着:“干什么?”
“人饿了就是要吃饭。”唾液的分泌加重了胃部对食物的需求,乔淮生又咬了一口,“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顾舟望着他,轻笑了一声。
“怎么,很好笑?”
“你说得对,”顾舟说,“人饿了就是要吃饭。”
“我之前跟你说……人不是非要爱才能活下去的。”
乔淮生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才发现顾舟是在跟他解释,解释他们之间那场不欢而散的争论。
解释他为什么可以这样活下去。
“饿了吃饭,渴了喝水,起床、吃饭、学习、有一个家庭有一个住所有一个工作……”顾舟说,“别人都是这样,所以我也是这样。”
他不需要爱就能活下去。
因为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所以只需要用这种,看起来和所有人一模一样的日子,好像他就能和别人一样,像个正常人一样地活着。
麻木、平静、像个机械一样的日复一日的程式化流程,这才是顾舟的全部。
他不需要爱,不需要偶然,不需要刺激——
在遇到乔淮生之前,顾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之前的事情,对……”
“怎么连个肉都没有,”乔淮生打断他,抱怨的语气。
给小少爷吃一块速食面包确实委屈,但乔淮生将那块面包吃完了,才说,“你不会多带一点东西出来吗?”
顾舟微微勾了下唇,没说话,只是抬手将车前盖合上:“走吧。”
“走?”
“修好了。”
乔淮生很难说顾舟是什么时候修好的,因为在他睡着的时候,顾舟并没有叫醒他。
乔淮生看他一眼,将面包袋子规规矩矩折好,迈步下了车:“你去副驾,我来开。”
“你不是不喜欢嘛,等会儿再开坏了我们怎么回去?”
顾舟只好乖乖让了位置。
钥匙在手中一抛,乔淮生一把扣上安全带,点火,换挡,猛地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车身利箭一般飞出,看起来永远在格子内的乖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这样危险的游戏,乔淮生开起车来跟他这个人一样,危险又迷人,一只手换挡,踩着油门玩漂移。
车子冲上山坡,夹岸的湖水在视线里清晰,清澈,静谧,在蓝天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反射着阳光的样子,好像是教堂里的一首唱诗。
山风顺着车窗扬起他的头发,乔淮生一只手微微搭在窗边,赛车擦着赛道转弯,仿佛下一秒就要一同冲进河里。
车子忽然经过弯道,车身发出巨大的轰鸣,让人的内脏都似乎要跟着移位,可是乔淮生居然在这种情况一把方向一个摆尾——
赛车几乎是擦着边缘过了弯,乔淮生油门不松,碎发被山风吹得飞起,脸上却带着笑,不是对于濒死,更像是自由:“怎么样?”
那颗痣的像浮动的光,就这么出现在顾舟的视线里,他看到乔淮生微微偏头,漂亮的脸像一幅被定格的画:“喜欢吗?”
一瞬间,顾舟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却并不由于乔淮生所说的死亡刺激。
“如果一直这样麻木地过下去的话,”乔淮生开口,顺着顾舟之前的话题,“应该也会挺无聊的吧?”
“所以——”
没有听到回答,乔淮生只当答案是肯定,他弯起眼睛,眼底像是细碎的月光:
“我教你玩赛车吧,顾舟?”
乔淮生一只手换挡:“就像你教我怎么活着。”
车子猛地向前飞驰,山色湖光被落日笼罩,那是顾舟第一次觉得夕阳很漂亮,因为他听到乔淮生说:
“喜欢的东西,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拥有呢?”
宁斯与猛地尖叫了一声。
莱万特的车头都被撞得瘪了进去,好半晌,也听不到那边传来的声音。
这种时候越是沉默就越是危险,宁斯与不敢动,只是看了眼旁边的乔淮生:“……乔总。”
乔淮生垂着眼,脸色阴沉。
这么久以来,宁斯与第一次见到这个总是风流含笑的人脸上有这么可怖的表情。
好半晌,乔淮生才推开车门下去。
秦舟的挡风玻璃已经被撞碎了一大块,碎片沿着他的眉骨划过,让原本锋利的脸上带了一点血痕。
他仿佛是在等待着乔淮生过来,等乔淮生真的走近了,这才打开车门:“你看,”
鲜血顺着秦舟的侧脸流下来,好像是初见,可是当时那双平静的眼睛已经充满了疯狂的欲望与占有,他望着乔淮生,仿佛是鬣狗望向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又仿佛跨过五年,望向当初的那个人:
“我现在学会了,生生。”
“他赢不了我。”
秦舟微微勾起唇角。他几乎有些缱绻地盯着乔淮生的脸,那张过了五年,却依然漂亮到让人怦然心动的脸。
真是好想,好想现在就将人抱在怀里,冲下山崖,一同死去。
秦舟在笑,丝毫不顾自己脸上还在下落的鲜血,笑容痴狂又扭曲:“你也是。”
乔淮生一巴掌挥了下来。
秦舟避都不避,手掌靠近时只嗅到乔淮生涂在袖口的黑醋栗,就在他以为那巴掌即将落到脸上的时候,乔淮生却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
“怎么?”乔淮生嗤笑一声,“该不会以为我要扇你?”
“你跟我现在什么关系啊,想让我来管你。”
眉骨上的鲜血顺着下巴坠落到乔淮生的手心,秦舟垂眸看了眼四周破碎的玻璃:“你没管吗?”
“秦舟,”乔淮生提着他的领子让他被迫仰望着自己,“你想听什么?”
“我刚刚之所以倒车是因为在乎你,之所以退后是因为担心你,我对你旧情难忘情根深种,即便是隔了五年还是不能割舍无法不在意?”
他每说一句,秦舟的睫毛就颤一下,可乔淮生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脸:“逼着我做决定,不就是为了证明这些吗?”
“想知道吗?”
秦舟黑亮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直到上方传来嘲弄般的笑声:“我就告诉你——”
“没有。”
“今天就算是宁斯与张寻经理任何一个人出现在这儿,我也会是一样的做法。”
“你以为跟我之间,除了恨……还会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乔淮生静静地凝视着秦舟眼中的一抹血红,看着他在一地狼藉中仰望着自己,好像是一条大雨中摇尾乞怜的狗。
手指轻轻地动了动,一瞬间他想拂过他的脸颊,可是,可是——
咬了主人的狗……如果不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不能让人永远永远地记住这份疼痛,他又怎么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乖乖听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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