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很足,就是眼神心虚了点,活脱脱一个没有利爪,还要向人呲牙的小奶猫。
他这副把大家伙给乐得不行。
老爷子酒是喝得有些上头,人没糊涂不是,可没忘记谢放这个当事人还没吭声呢。
他用筷子,往盘子里夹了一块鱼肉,问,“南倾,你呢?怎么说,晚上可要留下?”
阿笙的心跳不由地漏跳一拍。
二,二爷晚上要在这儿留宿么?
谢放双手作揖,“老爷子如此盛情。南倾唯有却之不恭了。”
老爷子一听,满意地将鱼肉送进嘴里,端起酒杯,高兴地喝了一大口。
阿笙拿眼觑着二爷,小小口,小小口地咂了一口,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入喉的酒啊,成了蜜,叫人乐陶陶的。
小石头毕竟年龄小,便是吃个除夕宴,他这小屁股底下就跟生了跳蚤似的,坐不住。
阿笙还在陪着老爷子喝酒、聊天呢,对面的小石头的忍耐已是达到了极限,小家伙从凳子上站起身,一脸兴奋地提议,“阿笙哥哥,南倾叔叔,我们一起放炮仗吧!”
虞清松放下手中的酒,睨了他一眼,“怎么又是放炮仗?小石头,你白天的时候不是才缠着阿笙陪你一块玩过么?”
“白天玩过炮仗是白天的事。那爷爷你早饭、午饭都吃了,那你晚饭不吃啦?再说了,南倾叔叔不是还没玩过么,南倾叔叔肯定也想玩。是不是啊,南倾叔叔?”
别看老爷子喝多了,说话有些大舌头,脑子还清醒着呢,“吃饭跟炮竹,那能是一……”一回事么?
谢放笑着道:“无妨,我确实好些年都没有玩过炮仗了。不若就让我陪小石头出去玩一会儿?”
转过头,附耳对阿笙说着悄悄话,“我看老爷子晚上应该是喝得差不多了,你晚上都只顾着陪老师喝酒了,都没动几下筷子。我让豆豆扶老爷子回房休息,小石头给带出去。你趁机,多吃一点。”
阿笙晚上其实吃得不算少,可二爷便是连他动没动筷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还是叫阿笙心中感动不已。
他朝二爷点了点头,比划着,“回头我去找您跟小石头。”
谢放笑着道:“不急。吃饱了再出门也来得及。对了,外面冷,等会儿出门,记得披件外套,护耳,帽子什么的也得戴上。”
阿笙“嗯”了一声,他比划着,“您呢?可有吃饱?”
谢放:“你摸摸。”
摸,摸什么?
阿笙尚未反应得急,他的手已然被二爷给握住。
谢放握住阿笙的手,放在自己小腹处。
阿笙的耳尖红得比那红色蜡烛的蜡心都还要红。
都,都是衣服,也,也没摸出个什么。
“我也摸摸——”
小家伙爱凑热闹,把脑袋给凑过来。
谢放松开了阿笙的手,站起身,“不给摸。”
小家伙不服气,“为什么啊?为什么阿笙哥哥摸得,我摸不得。”
谢放:“因为你是小孩子。”
“摸个肚子,跟什么大人小孩儿有什么关系?南倾叔叔你就是对阿笙哥哥偏心,你只偏心阿笙哥哥。”
“这回啊,你说对了。”
谢放抬手,捏住小石头的鼻子,是把人给气着了,还动手“欺负人”。
小石头还巴巴地等着谢放带他出去玩儿呢,没敢将人给得罪,只好向阿笙呼救“阿笙哥哥救我——”
阿笙指尖轻轻扣了扣自己的掌心,早已走了神……哪里还能听见小石头的呼救。
“我没醉,我还可以喝。”
“我不要回房,我要继续喝。
“好,好,您老酒量过人,还可以喝,还可以喝,一点没醉,一点没醉。啊。”
连二爷什么时候带小石头出去,阿笙都没注意,听见老师同豆豆的声音,方才回过神。
只见刚刚还精神地在那儿夹菜的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靠在桌上了。
豆豆同小毛正费劲地扶老爷子回房呢,就是后者不大配合。
“我帮你们……”
阿笙比划着,赶忙走上前。
“不用了,阿笙少爷,你还是稍微再吃一些。迟点,我给您去煮些醒酒茶。”
小毛婉拒了阿笙的帮忙。
阿笙便只好重新回了座位。
阿笙走出暖厅。
谢放带着小石头在院子里玩。
此时时间尚早,巷子里,到处都是炮仗声。
“阿笙哥哥——”
小石头瞧见阿笙,手里头晃着还没有点燃的摔炮,高兴地跑了过去。
阿笙也就陪着二爷同小石头一起,玩一了一会儿。
九点不到,小家伙开始揉眼睛。
谢放注意到了,低头问他,“可是困了?”
小石头赶忙大声地道:“没有!我不困!”
这逞强的语调,倒是同爷爷虞清松是一脉相承。
买的摔炮都给打完了,小家伙还意犹未尽,就是打呵欠的动作越来越频繁,还总是忍不住想要揉眼睛。
玩了摔炮不好揉眼睛,阿笙同谢放只得先带小家伙去厨房洗手。
阿笙把热水舀起,放到脸盆里,那头,小石头倚着谢放,眼睛一闭一闭的。
洗手的时候,脑袋朝下,险些栽水里头。
谢放陪着阿笙一起,送小石头回阿笙的房间。
快要走到阿笙的房间,小石头忽然站住了。
阿笙低下头,纳闷地比划着,“怎么了?可是落了什么东西了?”
小石头摇着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自己的手,“那什么,阿笙哥哥,我不去你房间睡,你,你……你来我房间里睡好不好?”
阿笙一愣,“这……”
阿笙同二爷交换了个眼神,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睡谁的房间,对谢放来说,关系并不大。
阿笙于是对小石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小石头这才红着脸,小小声地道:“我,我有点儿认床……吃年饭那会儿,我,我没想起来这事儿……”
小石头正是好面子的时候,要他承认自己认床,换张床可有可能就躺在床上烙饼儿这事,多少有点丢份。
也是今天太高兴了,才会把自己认床这事儿给忘了,以至于爷爷提议让南倾叔叔睡他屋里的时候,他一下就同意了。
阿笙失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行,我跟二爷先陪你回房?”
小石头“听说”自己可以睡自己的屋里了,总算轻舒了口气,他点了点头,“嗯。”
小石头今天本来就起得早,又玩了一天。
小毛打来热水,小石头自己糊弄着胡乱地洗了把脸,擦了脚,沾床就睡着了。
阿笙收拾着小石头脱下来的衣服,挂屏风上,一转头,就瞧见小家伙睡得四仰八叉,占据了大半张床。
谢放坐在床边,向阿笙小声“告状”:“我试着将他往里推了推,这样等会儿你好上床,差点没被小石头给一脚踹肚子上。”
阿笙惊讶地望着床上的小石头。
小家伙睡相这么差呢?
阿笙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谢放眉峰微挑,“不信?不信你自己试试。”
阿笙:“……”
他也没不信。
“他这会儿睡得沉,先给他睡吧。”
他反正一时半会儿地,也不困。
阿笙比划着,将房间里的煤油灯先给熄了,同二爷两人轻声地退出了房间。
“要不要去我屋里睡?”
阿笙在关房门,听见二爷的话,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二爷今晚上不回去,要留宿在这儿,睡小石头……
不,不对,临时换了,晚上二爷睡,睡他屋里。
二爷的意思是……
晚上,让他跟二爷一起睡么?
阿笙脸颊蓦地一红,心跳就跟被敲响的鼓面似地,响个不停。
谢放:“小石头的睡姿,我担心他夜里会踹到你。”
小家伙瘦,可腿出人意料,十分有力气。
他拿手去挡的那一下,手臂还挺疼。
阿笙方才知晓,自己方才想岔了,原来二爷是担心他啊。
雪还没有停,两个人缓缓走在回廊下。
“阿笙方才在想什么?”
阿笙庆幸,这会儿是夜里,无论他的脸颊多红,二爷也不可能瞧得见,更不会发现。
阿笙通红着脸颊,哪里能承认自己刚刚“误会”了。
他摇着头,现编了一个,“没。我就在想,不知道二爷认不认床,睡我的床会不会不习惯。”
谢放望着檐外的雪花:“以前认床。”
阿笙仰起脸。
以前认床的意思是,现在……不认床了?
从前,谢放觉浅,同小石头一样,有段时间也认床。
当年刚从北城去到符城的那段时间,睡前得喝点酒,才能睡得深。
府城房间里的那张床,都适应了很长时间。
后来,千金散尽,能够有个地方给他窝一窝,躺下去立马就能睡过去。
认床的毛病,也就好了。
再后来……不再认床,开始认人。
只要阿笙躺在他的旁边,他就能睡得格外地沉。
反之,就会做整夜,整夜的噩梦。
再睁眼时,身在符城……又花了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床边没有阿笙的日子。
只是“认人”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说给阿笙听。
不然……
怕是会将人给吓跑了。
阿笙还在等着二爷往下说,可二爷似乎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阿笙也便没有追问。
外头的炮仗声早就停了,院子里没了小石头的笑声跟嚷嚷声,显得格外地安静,只有他跟二爷两人的脚步声。
阿笙浅浅地打了个呵欠。
“可是困了?”
阿笙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一点。”
阿笙平日里作息很规律,这个点,往常他已经睡下了。
何况,因为迎新年,他今日忙了一天。
“正好,去屋里睡?”
阿笙呵欠打到一半。
谁,谁的屋?
谢放在将毛巾,放在冒着热气的脸盆里。
阿笙坐在床上,听见房间里时不时响起的水声,心跳得比溪涧的水流还要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鬼迷心窍地……还是跟着二爷一块,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许是……
像今日这样,能够同二爷一起独处的机会,实是太难得了。
他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错过同二爷相处的时间。
听见脚步声,阿笙倏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
冷不防跌进一双噙笑的深色眸子。
谢放:“大半夜的,阿笙这是要去哪儿去?”
阿笙脸颊通红,摇着头,“没……”
他以为二爷已经洗漱完,准备上床,所以才起身给二爷腾地方,好方便二爷上|床来着。
“来,先擦把脸。温度我试过了,刚好。”
谢放将手中的毛巾递过去。
阿笙这才注意到,二爷手里还拿着条热毛巾。
阿笙愣住。
方才二爷亲自出去打水,是,是为了给他打的热水?
阿笙伸手接过二爷递来的毛巾,擦了脸。
忽地想起,“二爷您洗过了么?”
“我不急。”
谢放将阿笙手里的毛巾接过,返身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盆泡脚桶。
阿笙瞧见二爷端着泡脚桶,瞪大了眼睛。
二爷这是要泡脚?
可这种粗活,二爷也不用亲力亲为呀!
阿笙赶忙走上前,比划着手势,让二爷将泡脚桶给他。
“不用,没几步路的事情。还是阿笙觉着……南倾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盆水都端不动?“
阿笙慌忙摇头,脸上表情满是着急。
他,他不是这个意思。
“阿笙去床上坐着。”
为了不惹二爷不高兴,阿笙只好回床上坐着。
谢放将泡脚桶给放在榻前得地上。
他弯腰,去脱阿笙的鞋。
仿佛被一阵电流激过,阿笙的身子倏地一颤。
掌心的温度,通过棉袜清晰地传至他的肌肤,阿笙的脸颊通红。
没敢再动,怕自己挣脱的力道要是过大,会不小心伤了二爷。
阿笙一只手抵在二爷肩上,另一只手慌忙比划着,“二爷,真的不用了,我可以自己……”
这种粗鄙之事,怎可劳烦二爷呢?
阿笙恨不得将自己的脚给缩进被窝里,可……可他又还没洗漱。
真真体验了一回,什么叫进退两难,坐立不安,坐……做如针毡。
“尽管坐着,其他的交给我便可。”
谢放蹲身,他抬起阿笙的脚,放于自己的腿上,“晚上陪着小石头玩了那么长时间,脚肯定僵了吧?水温可能有点烫,尤其是你脚刚伸进去的时候。
不过泡脚,还是用稍烫的水比较好,不然一会儿就该凉了。”
说着,脱去阿笙脚上的袜子。
这事,谢放做得十分娴熟。
从前阿笙外出谋生活,夜里回来得晚,他也会替阿笙脱去鞋袜,好让阿笙好好地泡一泡脚,稍作放松。
那时,阿笙花了重金,治好他的手,可他的手基本就只能起一个观赏的作用,不能提重物,不能干太劳累的活,甚至哪怕他想要通过替人写字,赚一点贴补家用,时间稍长,手便会隐隐作疼。每回还得累及阿笙替他打水,热敷。
提个热水,对那时的他来说是件极为困难的事,他每次只能打个半瓶的热水瓶,多跑个两三趟,才够泡脚的水。
阿笙好几次欲要帮他提水,又没敢那么做——
他那时脾气不好,性子敏感。阿笙做得多了,他便会挖苦地问一句,是不是瞧不起他这个废人。
多混账。
二爷给自己脱鞋袜,是阿笙梦里都不敢想的事。
他脸上的温度就没退下去过,就连脚指头都害羞地蜷缩在了一起。
知晓阿笙脸皮薄,谢放佯装没有注意到他通红的脚背,脚慢慢地将他的双脚给放进桶里。
谢放抬起头,“会不会烫?”
阿笙连忙摇摇头,比划着,“不,不烫,刚刚好。”
水温谢放是拿手试过了的,不过手的触感同脚的触感到底是不一样,再一个,每个人的冷热感知,也会有所不同。
谢放也便暂且信了,“若是烫脚,就迟点放进去,别逞强。”
阿笙点点头,当真刚好。
谢放站起身,笑着道:“我去洗漱,等水差不多了,你再告诉我。”
阿笙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二爷竟只顾着照顾他,自己都还没有洗漱。
阿笙瞧着灯下二爷的背影,直觉这个年,是他过得最不可思议的一个年。
谢放洗漱完,端着洗脚盆,回到床边。
阿笙已经自己将脚给擦拭干净,躺在床上。
不同于小石头一个人就霸占了整张床,阿笙只占据了床的一个角落,床空得还能再躺下第二个人。
谢放失笑,“不是说好了,你要是泡完脚了,就同我说一声,我给你拿擦脚的布么?”
背对着他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倘若不是谢放方才再床上坐下前,清楚地撞见阿笙赶忙闭上的眼睛,他多半以为,阿笙这会儿已经睡了。
在床边的空位拍了拍,谢放声音含笑,“便是要睡,也需再躺出来一些,贴着墙,不怕睡觉稍微一个翻身,脑袋就撞到墙上。”
裹在被子里的人,动了动。
阿笙原先是面朝里,背对着门的方向。
闻言,他慢慢地转过了身,只是全身都裹在被褥里,包括脸颊、鼻子同嘴巴,只露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攥着被子的指尖泛白用力。
只差没有将“紧张”两个字贴脑门上。
谢放在阿笙的脑袋上揉了揉,笑着道:“同我一起睡一个屋,紧张?”
阿笙没吭声。
如果只是睡一个屋,自然不至于这般紧张的,可,可他同二爷眼下是,不仅睡一个屋,还,还马上就要躺一张床。
片刻,犹豫了一下,用手指头,比了个手势,表示一些些。
是有些紧张。
不,不过不多,只是一些些。
真的只是一些些而已。
谢放低头看他,“为何紧张?”
阿笙的眼神去瞧被放在床边的泡脚盆,顾左右而言他,他比划着收拾,“二爷不是也要泡脚么?得抓紧时间,不然回头水该凉了,再一个,时间也不早了,二爷泡完脚,也早些休息。”
谢放哪里会没听出阿笙这在故意转移话题呢。
多少猜到阿笙为何紧张的他,倒也没有点破。
在阿笙的鼻尖上轻刮了下,“好。你也早点休息。”
为了让阿笙更好睡觉,谢放熄灭了房间里的煤油灯,只留了床头的那一盏。
昏暗中,阿笙先是听见些微的水声。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听见脚步声,以及二爷同小毛小声说话的声音。
阿笙隐约听见,小毛似乎过来问二爷需不需他跟豆豆夜里轮值伺候。
二爷声音太小,他没听清。二爷是怎么回的。
不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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