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就发现了对方的室友身份。
当两人回忆起自己选择Gemini是因为它离学校远,不容易遇见熟人时,都想冷笑着扇自己一巴掌。
泡Gay吧遇到大学新室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段邦不想答。
后来谢知周用“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言论打断了他想着不如近水楼台谈场恋爱的想法。
段邦思及此,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拍桌子嚷嚷道“谁tm吃醋了?”
谢知周和肖子兮都忍不住笑,忽然服务员端着一杯酒到了他们的卡座身边,对谢知周道:“您好,这是那位先生给您点的酒。”说完指了指远处一个年轻的男子,那人端着酒杯,遥遥敬了他一席。
“退回去!”还没等谢知周开口,段邦先说到:“我们老谢不喝酒。”
谢知周也跟着对服务员一笑:“退给那位先生吧。”
服务员闻言心里暗暗对那个想勾搭谢知周的男人冷笑一声,他跟那男人说了好几遍谢知周不喝酒,然而对方非要头铁,害他多跑一趟。
他端着酒离开,留下三人继续热闹地吃着。Gemini虽然是家酒吧,但托Evan的福,他们家的西餐一点儿不比专业的西餐厅逊色。
忽而一只带着金表的手出现在谢知周的视野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闪着金光的房卡,暗示之意相当明确。他吊儿郎当地开口:“来酒吧不喝酒?小朋友,你可有点任性。”
段邦敏锐地认出,房卡所属的那家酒店是谢知周他老爸的,差点没别憋住笑。
谢知周放下刀叉侧过身去,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此时面色有些微红。
“先生,您喝酒脸红是因为乙醛脱氢酶的缺乏,因此您的肝脏代谢酒精的功能较弱。通常我们不建议这样的人群喝酒,这是对您肝脏的毒害。我不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完拿起那张房卡,放回了那男子手里,一脸故作担忧:“您可能不知道。肝炎病毒中HBV,HCV,HDV以及艾滋病毒HIV均可通过性接触传播,除此之外梅毒、淋病、软下疳,尖锐湿疣等,也是STD。您这么随意,我建议您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说完煞有其事地掏出手机打开百度图片:“还是您想看看感染后是什么样子?”
那男人被他说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抽走那张房卡怒气冲冲地走了。
“谢哥。”肖子兮一脸震惊地看着谢知周:“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别理他。”段邦一口咬掉了半块蛋糕:“他就会这几句。拒绝搭讪约炮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用。”
“知识改变命运。”谢知周的嘴角浮出笑意。
“哎,谢哥。我可听Evan说了,他给你创的前任群都有49个人了。”段邦打趣他:“我就不信你一个也没睡过。”
谢知周平时浪是浪了点,但胜在温柔多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跳的了街舞,打游戏敢正面刚。又是Gemini这个遍地飘零的地界儿难得的1,每段恋爱虽然不长,但也是好聚好散,没留下过什么情伤。
因此一众前男友们都对他风评不错,甚至在前男友之一Evan的组织下,建立了一个叫“失恋阵线联盟”的群,用来吸纳谢知周的前任们。安慰鼓励约饭一条龙,据Evan说,这群里还有不少跨越01偏见,最终走到一起的。
谢知周闻言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真没睡过?”肖子兮也有几分意外。
“怎么,不相信啊?”谢知周的目光在两人一脸诧异的表情上停留了片刻,“我洁身自好。”
“我忽然想起一事儿。”段邦八卦兮兮地看着肖子兮,后者一脸兴致勃勃。
“以前谢哥有个前任,做了全套了身体检查,把体检报告发给谢哥,说想和他睡。”
肖子兮看了谢知周一眼,把目光转向段邦:“然后呢?”
“然后谢哥以不喜欢对方太热情为由跟人分了。”段邦喝了口酒,冲谢知周翻了个白眼。忽然凑近了肖子兮的耳朵,窃窃私语道:“他肯定是刚开学被老师po的几张图吓到不举了,我们不要再戳他的心了。”
肖子兮郑重的点点头:“我同意。”
“你们还能再大点声吗?”谢知周吃饱喝足,慵懒地靠在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手机。“我谈恋爱走心不走肾不行啊?”
“医学研究表明,肾与性功能无关。”段邦白了他一眼:“再说了,你谈恋爱走过心?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肖子兮补了句刀:“我看你就对季泽恩一个人,勉勉强强算是走了半两真心。”
“哎话说。”段邦忽然回过味儿来:“你都没跟人睡过,你怎么知道自己是1啊。”
当初他原本还想再尝试一下勾搭谢知周,没想到后者直接看穿了他的意图,甩出一句自己是1。这才彻底浇熄了他的小火苗,撞号是没得救的,为爱做零是不可能的,于是终于处成了对对方毫无欲望的兄弟。
“做过梦不行啊。”谢知周不和他扯这茬儿,他看了眼“未来男朋友”的消息框,中午的时候他给季泽恩发了消息,一直到现在天都快黑透了,季泽恩也没回。
“我今天是想和你们商量件事。”谢知周正色下来。
段邦和肖子兮蹭吃蹭喝完毕,到了该吃人嘴短的时候,也默默等着谢知周开口。
“季泽恩想找个每晚一点以后熄灯的寝室,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他顿了顿:“你们愿意让他搬过来吗?”
“行啊。”肖子兮松了口气,看到谢知周忽然严肃,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吓得他嘴里的布丁都不香了。
“哎你不是说学校就那么大,万一哪天分手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怪尴尬的。谢知周一贯坚定不谈校园恋爱,更不和室友谈。”段邦撇撇嘴:“怎么?如今不仅看上了校友,还想把人拐寝室来?”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谢知周一挑眉:“我可是听说了,季泽恩划期末重点一把好手,指哪儿打哪儿。”
段邦纠结了片刻,最终对于及格的渴望还是超越了对季泽恩的偏见,再说谢知周浪惯了,虽然这次看起来似乎不同寻常的认真,段邦还是选择相信谢知周不会沦落到为爱所困,索性答应了。
谢知周一挑眉:“那我可就去邀请人家了。”
“哎,谢哥。”肖子兮忽然琢磨出什么,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你要是真把季泽恩追到手,我是不是也可以去知乎回答四人寝,一个直男三个Gay是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前段时间这问题火的不行,他们几个都看过,笑得不得了,当时还调侃幸亏宿舍只有三个人,唯一直男肖子兮顶多是“一个直男两个Gay”,没资格去回答问题。
仨人热火朝天地讨论从前寝室的趣事儿糗事儿,研究着怎么答题能蹭来更多热度,一边往学校去。
直到躺到了床上,谢知周打开手机,发现季泽恩仍然没有回他消息。
上午季泽恩送走了谢知周后,径直去了菜市场。
一个擦脂抹粉的女人正在和人唇枪舌战讨价还价,唾沫星子飞出老远。为着遮掩岁月的在她脸上烙下的痕迹,她脸上擦得粉太厚,眉又画的太细,透着几分不自然的风尘气。
然而仔细瞧去,却还是能看出,这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
季泽恩遥遥地喊了她一声:“妈。”
季母顿时停了与人的争辩,提着大包小包的菜过来,挽着季泽恩的手往回走:“今儿妈给你做好吃的。”
季泽恩没吭声,直到两人到了家里,他才开口:“我一会儿要去学校,药在茶几上。”
“你昨晚为什么回来?”季母的脸色忽然变的极差,她把买来的菜放进厨房,在局限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显得有几分古怪的急躁。
季泽恩只顾着收拾书包,没搭她的话茬。
“不是为了那个女孩儿吧。”季母冷笑一声,拎起季泽恩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她面色红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耀目的光。
季泽恩面色一沉,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巴掌就扇到了他的脸上。他静默的捂着脸,看着眼前逐渐疯狂失控的女人。
季母双目猩红,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季泽恩的胳膊上用力剐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臭小子,老娘就知道,你今天回来是要去找那个死人!”
带着几分视若无睹的麻木,季泽恩没有争论,也没有分辩,只是感受着这个女人带来的狂风骤雨般的发泄。
“还让那个姑娘陪着你演戏,想骗过老娘?”雨点般的巴掌落在季泽恩的身上,“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在想什么弯弯肠子我能不知道?”
“我今天特意赶回来,就是来看看你老实不老实。”
“还打着给我送药的幌子?”季母的指尖嵌入季泽恩的胳膊,红肿的痕迹与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今天老娘在,你别想出这个门。”
她一口咬在谢知周的脖颈侧,汹涌的泪水自她猩红的眼里夺目而出,斑驳在墙面般的脸颊上。精心画过的眼线被沾湿,淌下来的泪被染成了黑色。一头长卷发四散开来,如同黑夜里的魔鬼。
外头阳光尚好,窗明几净。耀眼的光束打在这个阴暗的角落,显得格外无情。
不知这样的疾风骤雨般的凌虐过了多久,季母忽然跌坐在地,捧着季泽恩的手痛哭失声,反反复复念叨:“对不起对不起,”她心疼地看着季泽恩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妈妈这就吃药。”
说完猛地打开桌子上的塑料袋,拆开包装盒,拿出一小瓶药来,季泽恩给她端来一杯水,她抖着手把药片洒了一地,最后喂进去几粒,抢过水一饮而尽。
“你要去就去。”季母捂着脸,泪水顺着她的胳膊落下,“妈妈回来只是想告诉你,妈妈要结婚了。
“嗯。”季泽恩终于开口。季母一辈子都想嫁个有钱人,结婚的话说了百八十遍,被骗了无数次前,却一次也没成过真,反而从不听劝。他实在心力交瘁,只浑浑噩噩地应着。
“原谅我好不好。”季母拉着他的手,抹了一把鼻涕泪,在包里翻找着什么,塞到了他的手里。
喜气洋洋的大红请帖在季泽恩手心发烫。
他眼里带着问询看向季母。
后者忙解释道:“我们打算国庆假期办婚礼。那个叔叔家里有个公司,挺有钱的,还有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也是学医的。他跟我说了,我要是嫁给他,他拿你当亲儿子待,你不用再去做兼职了,你可以好好读书了。咱们两个人到时候都搬到他家大房子里去,你还能和他儿子交流交流学习。”
季泽恩闻言忽然嗤笑了一声,话音里泛着冷:“你不怕我和他儿子搞到一起去?”
季母哑口无言,欲言又止半晌,泪水在眼眶里打旋儿,终于还是抖着手指着季泽恩开口:“那你就住学校吧。”
他面色唰得白了三分,末了不带什么感情地“嗯”了一声,抽回了手,把那请帖放在包里。“你的病,和人家说过了?”
季母连连点头。
他没再开口,径直进了厨房,翻来覆去洗干净了手,方才拣起他母亲方才买的菜,娴熟地洗菜洗肉,倒油抄铲,轻车熟路地做出一桌子菜来摆在桌上。
随后掏出干瘪的钱包,从里头仅剩的五张红票子里拿出四张放在桌上。他收回钱包的手顿了顿,又把最后一张也掏出来,放了上去。
浓妆艳抹的女人还在客厅里哭泣。季泽恩不带什么感情地提了一句:“饭做好了,钱在桌上,好好照顾自己。”转而去换了一身长袖,把袖口往下扯了扯。
他带着几分嘲讽的神情看了眼手上的藏不住的伤痕,提起包径直往外去。
A市苍山监狱。
隔着一层玻璃,季泽恩拿起了话筒,“爸。”
甫一开口,玻璃另一侧的人便红了眼眶。那人剃着板寸,胡子也刮得干净,只是两鬓已有了藏不住的白发。
“生日快乐。”
季父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脸颊上,颤着声开口:“你妈又打你了?”
季泽恩没有应声,只说:“我给你带了些吃的,狱警查完会给你。”
“好好。下次来不用给我带东西,我在这儿一切都好。”季父握着话筒的手捏的太紧,以至于骨节泛白。
他语速因着急切变得有些快,显得语无伦次:“你要照顾好自己,你上回说你现在读大学了,可以干不少兼职赚钱,还有奖学金拿。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妈,你就待在学校,别回家挨她打,那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爸会在这儿争取积极改造,等爸出来了,就能保护你了。”
这一连串的话说完,季父才重重喘了一口气,仔细端详坐在眼前的儿子,他的手触在玻璃上,好像这样就能离季泽恩更近一些:“你一年没来了,又高了不少。”
且不说季泽恩坐在椅子上,看不出确切的身高,更遑论,自打他高一窜到184之后,便没怎么再长过了。
然而父母辈好像总是不厌其烦地说儿女们长高了,好像这就是一种希望和期许。
“爸。”季泽恩看着他贴在玻璃上布满茧子的手,“我今年拿了奖学金,老师给我找了抄病例的兼职,家里一切都好。”
“哎。”季父闻言努力挤出笑意来:“爸在这儿也很好,狱友们关系都很好,狱警态度也好。吃得好睡得好,我什么都好。”他说完似是有些踟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儿子,你肯原谅爸爸了吗?”
季泽恩没出声,只静默地垂着眼。季父还想再说些什么,狱警就过来提醒他时间已经到了。季泽恩看着季父顺从地被狱警带走,不置一词。直到完全从视线里消失了,他才把话筒放下,对身边的狱警道了谢。
苍山监狱在远郊,离市区很远,季泽恩原本打算直接从学校过去,但想到季母的药快没了,这才跑了一趟回家送药,不料又赶上暴雨,以及一个蹭住的。索性在家睡了一夜,却没想到遇上了几个月都不回家的季母。
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来了车皮泛着黄的公交车。季泽恩坐在最后排,带上口罩,掩去了被打伤的面颊。
季泽恩掏出手机来看时间,却看到某人给他发了条消息。
是一个音频文件,他戴上耳机听了,发觉是他昨天录给谢知周的那段英文。后者应该是练熟了,自己也录了一段发给了他,底下还跟了个撒花求表扬的表情。
他靠着窗,看着郊外葱茏的景色在黄昏里渐渐暗去,忽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周身伤痕带来的疼痛。
车辆颠簸得厉害,掺着耳机里熟悉的声音,季泽恩无端觉出了几分宁静和安详,莫大的疲倦汹涌而来,席卷了他周身,他只觉自己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柔光里,沉沉地睡去了。
季泽恩是被司机摇醒的。
他睁开眼,周身一片纯黑,他难得的有些迷惘,四处打量一番,那司机师傅开口:“小伙子,到终点站了。”
“师傅。”季泽恩确认了几遍,终于发现周围的景色十分陌生,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坐过站了。“您还有返程吗?”
“哎哟,这可没了。”司机师傅一脸无奈:“你是不是坐过站了,那没法儿,我这路车跑郊区的,每天收工都早,这会儿从这儿回去的末班车你已经赶不上了。”
季泽恩:“……”
“打车吧。”司机师傅赶他下车。
季泽恩提着包,茫然地站在天色黑透的,疑似是另一个郊区的地方。
他掏出手机来,查了下打车的费用,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个数字,调到了步行导航。
在走了三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搭上了末班地铁。逼近夜晚十一点的时候,堪堪回到了学校。
季泽恩踩着所剩不多的路灯光走回宿舍,膝盖的酸软和周身的疼痛让他觉得心格外沉。母亲疯狂的眼泪和父亲微红的眼眶在他的脑海里纷杂不堪。他的双眼却是干涸的,古井无波。
忽然他的目光一顿,落在路灯下的一个身影上。那人坐在他宿舍楼的门口长凳上,正弯着腰在喂猫,影子被路灯拉的老长。
季泽恩的心蓦地一跳。
他顿住了脚步,那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看过来,一脸惊喜的笑意,咧开嘴显出了两颗小虎牙:“季哥,你回来了?”
谢知周把手里的猫粮尽数放在那猫面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少年与他一般高,灯光下的影子肩并着肩,仿佛同壕的战友。
“你在这儿做什么?”季泽恩喉头发堵,没来由地觉着心尖滚烫,涩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