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QQ的转发功能更加便捷,加上不少带着复古情怀的同学喜欢玩,谢知周还是习惯偶尔刷一刷。
然而季泽恩这人,看朋友圈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会看空间动态?
谢知周直接问了出来,然而后者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就钻进了厨房,把他关在门外。
“什么情况?”好奇心作祟的谢知周点开QQ,发觉动态那里出现了一个小红点。他点进去,一行字落入了他的眼底。
“小季医生”邀请你加入情侣空间。
小学生吗?谢知周抬眼看了紧闭的厨房门一眼,忽然抱着手机笑出声来。
他点了同意,顺手摸出厨房钥匙开了锁,从背后环住主厨,“幼稚的小季医生真可爱。”而后主厨的后颈肉眼可见地被染上了粉色,直烧到脸颊。
谢知周的嘴唇贴过去,落下一排细细密密的吻。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拯救了差点被烧糊的菜,季泽恩把锅铲一并递到罪魁祸首的手里,洗了手,又擦了擦手上的水,接起闹哄哄的电话。
“喂,您好,我是季泽恩的辅导员,请问您是季泽恩的母亲吗?”
还没出声的季泽恩带着一脸正气凛然,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回过去一条短信“正在开会,稍后回复。”
谢知周端着抄好的鱼香肉丝放在桌上,见到就是季泽恩刚刚挂断电话的模样,“推销广告?”过短的时间让他随口猜测道。
“辅导员。”
著名“好学生”季泽恩如是答道。
话音刚落, 吓了谢知周一跳。
“是因为广播的事……吗?”他有些心虚地开口, 毕竟这事儿最开始是因为他。
季泽恩点了点头, “应该是。”
“找你去谈话?”谢知周问。
“找我妈。”
谢知周:“……”
“我以前以为你是个标准的教科书级的好学生,”谢知周感慨道:“没想到你把家属的电话填成自己, 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以备不时之需。”季泽恩抬了抬手机,示意现在就是这个“不时之需。”
“那现在怎么办?”谢知周问。
季泽恩拉着他下楼, 进了楼下一家便利店,买了一袋米一桶油。收银的阿姨接过他递来的钱, 又把几块零钱推回去,看着他笑:“给小帅哥抹个零,下回还来阿姨这儿买。”
这块儿便利店很多,大都是私人经营的,竞争也很激烈, 通过一袋米一桶就油敏感地反应过来季泽恩是这儿的常住户,打算借着小恩小惠把人发展为老顾客。不得不说, 这位阿姨还是很会做生意的。
“阿姨, 您太客气了。”谢知周很快反应过来季泽恩的意图, 一脸晴朗的笑意看着那位收银员,他把钱推回去, “我看您面善,人也好, 以后我们日用品都在您这儿买。”
他略略下垂的眼角显得整个人格外温和,恰好好处的客气礼貌,衬着一脸笑, 是长辈们最喜欢的样子。
阿姨笑得合不拢嘴,“行吧,我知道你们小年轻都不爱占小便宜。”她把那些零钱也收回去,就听谢知周说:“您能帮我件事儿吗?”
被哄乐的阿姨问:“什么事?”
他指了指一旁的季泽恩,“那位是我姐在学校找的对象,”他凑近了些,像是窃窃私语似的:“早恋。被老师知道了要叫家长,我姐和他感情好的不得了,没办法儿分开的,您行行好,就假扮我妈给老师回个电话,就说您不在意这事儿。”
阿姨那个时候,十七八岁的孩子谈恋爱的多了,有些二十郎当岁的都能抱上孩子了。加上这几个又不是她自家的孩子,自然带着事不关己的利落,并不操心什么早恋影响学习的事儿,索性应承下来,又补了句:“你们的家长不会来找我吧?”
“绝对不会,”谢知周从季泽恩的手里拿过手机,“您用我的手机打,保准您没事儿。待会儿让我当着您的面儿把通话记录删了,神不知鬼不觉。”
“行,”那阿姨这下没了顾忌,也不再担心会不会是电信诈骗。她也是个热心肠,说干就干,拨通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刚刚给您介绍过的——”
“我知道,孩子的老师嘛。”收银员阿姨很快地进入了角色,谢知周的手在衣摆下,给季泽恩比了个“OK”。
季泽恩还没来得及酝酿情绪,就被谢知周抢了他的剧本。
他让这一通华丽丽地交际操作闪瞎了眼,抬着头目光不错地看着阿姨,手底下却比了个大拇指。
“是这样,我们了解到您的孩子在学校和一名男同学交往甚密。”李导的声音透过免提穿过来。
“多大事儿啊,孩子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电话那边像是换了人,再出声已经变成了张导的声音:“请您注意,是一位男同学。”
“是啊,”阿姨有些纳闷儿,反问道:“不然难道和女同学谈恋爱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阿姨一脸疑惑地看看谢知周,又看看季泽恩。然而两个男孩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被她货栏上琳琅满目的零食给勾走了魂儿。
阿姨只好又问了句:“喂?”
末了,那边终于顽强地传过来一句:“学校想请您过来一趟,聊一聊这个事情。”
阿姨收到了谢知周努力递过来的眼色:“我忙着呢,这点小事我娃自己能处理,耽误了我做生意你们赔钱?”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想来这阿姨也是头一回演戏,挂完电话眼里带着挥之不去的兴奋,对谢知周说:“怎么样,我演的好吧?”
“特别好!”谢知周由衷地赞叹道。
那阿姨得意地不行,笑呵呵道:“我还是头一次这么跟老师说话,以前我家那臭小子的班主任打电话来,我都毕恭毕敬地,生怕说错了话。每天忙得不行还得凑在手机面前,生怕别人家长发点赞的时候我没跟上队形。”
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都没演够呢,我还能再演一会儿。”
季泽恩的父亲在监狱里,电话显然不会打过去,至于宋东涛这个季父,季泽恩压根儿就没在个人信息中填过。加上真正的季母这段日子约了几个姐妹,拿着宋东涛的卡正在国外旅游。这一通闹,想来季泽恩这里是不会有什么事了。
一阵笑闹罢,谢知周和季泽恩往回走。桌上的菜已经放凉了,季泽恩倒回锅重炒,谢知周在一旁琢磨情侣空间的功能。
就听季泽恩一边颠勺,忽然开口道:“我们的事儿,我会告诉我妈的。”他垂着眼,带着几分歉意:“不过现在还不行。”
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季泽恩跟他做这样的承诺了,谢知周的心里像有一把小刷子撩过,带着细碎的痒。
“哥,”谢知周手肘支着下巴,看着眼前人修长板正的背影,“没关系的。”
季泽恩不再出声,安静地炒菜。
一荤一素带一汤,两人坐在桌前,嗅着家常饭菜香。谢知周忽然对着餐桌拍了张照,当着季泽恩的面儿传到了情侣空间的相册里。
季泽恩:“……”
谢知周瞄了他一眼,又伸手揽住人的脖子,对着镜头比“V”,拍下一张自拍一并传进去,末了在季泽恩的下巴上勾了一下,看着照片里微微偏过头的季泽恩,问:“这会儿不好意思了?”
季泽恩没理他,给他捞了半盘肉填到碗里,言下之意请他闭嘴。
“我挺喜欢的,”谢知周眼见逗过了头,正色下来,晃了晃手机:“这功能很好。”
看着季泽恩平直的唇缝溢出似有若无的一抹笑,他闷头扒拉了小半碗饭。
季泽恩看了一会儿正在大快朵颐的谢知周,忽然说:“你爸妈应该也接到了电话。”
谢知周闻言抬起头来,腮帮子鼓鼓的:“啊?”
他猜得没错,大洋彼岸,谢荣面色铁青地对电话里说:“我不认为我的儿子有任何问题,希望你们可以尊重我儿子的性取向,另外,希望贵校能查出究竟是谁恶意诋毁我的儿子。”
周馨哄小孩似的给他拍背,谢荣重重哼了一声,对电话里道:“就这样,先挂了。”
非常颐指气使,非常谢总的语气。
“对知周的老师要客气一点。”周馨给他递过去一杯水,温柔地埋怨道。
“他们对我儿子不客气!”谢荣恨恨出声。
周馨忽然忍不住笑出声,“也不知道当时给儿子摆脸色的人是谁。”
护短要面子的谢总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撂下一句:“我的儿子只有我能骂。”
“爸,妈,”不知道知馨是什么时候下楼的,她的手机紧紧攥着什么,走到夫妻两人跟前。
“怎么了宝贝?”周馨问。
“是不是哥哥出了事?”她眼里的目光有些闪烁,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我刚听到了几句。”
“不知道是谁,拍了一些你哥哥和那个男孩子的照片,在学生之间大肆传播,还发给了老师。”周馨并不瞒她,轻言细语地解释道。
和她从在楼上听来的只言词组里拼凑出的事实差不离,她咬着下唇,因为太过于用力,下唇被咬的泛白。她的眼里光芒极盛,带着几分摄人的灼意,目光坚定道:“我要回国报警。”
她把手里紧紧攥着的录音笔放在茶几上,缓缓推到周馨眼前。
“**我的人,是宋桐。”
隔着铁栅栏, 谢知周面沉似水地看着隐在暗色里, 穿着橙色背心的人。
知馨回来得太快, 以至于宋桐是在跑路的途中被抓的。
谢知周简直不敢去想,若是再慢一步, 他此时或许就已经逃出国境,散于茫茫人海。
隐忍的暴怒和痛苦纠结在心底, 重重的掌心拍在铁栅栏上,发出扑簌生寒的刺耳声响。
宋桐头一回看见谢知周发这么大的火, 满腔的怒意从眼里生发出来,犹如实质地落在他的脸上,没来由让他生了几分烧灼感。
他和谢知周对视了半晌,率先败下阵来,宋桐垂下脸, 勾了勾嘴角,“我想见知馨。”
审讯室里, 听完知馨的录音带之后, 宋桐很配合地认罪以期减刑, 顺便招供了他是暗中从章晟那里拷贝的照片,并以此作为威胁, 让谢知馨不许报警。
他这段时间还留在看守所,再过些日子, 就要送去监狱了。至于章晟,他的行为够不上犯罪,警局只是把事情通报给了学校, 当然,他挖空心思想要得到的保研名额也落空了。
宋桐交代完自己的罪行之后,反反复复提及,他要见谢知馨。
知馨当然不会来见他。
“知馨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谢知周眼神淡漠,“我来只是通知你做好准备,等你从监狱出来,我们家不会放过你。”
“放狠话?”宋桐开了句没什么笑点的玩笑,谢知周没有回答。
是啊,宋桐想,以谢家的能力,这不是在放狠话,只是在预告他的未来。
他轻笑了一声,没再言语。
他棋差一招,没想到章晟居然把那些照片公开了,以至于他也丢了把柄。
他父母的前车之鉴,分明都提醒过他牢牢攥住把柄是多么重要的事,他居然还是犯了错。
“谢知周,我想不通,”他说:“我哪里比不上肖子兮,他就是个神神叨叨的废物,我礼貌懂事品学兼优,家里也有钱。可你瞧不上我,知馨也瞧不上我。”
“我果真是我爸的亲生儿子,我们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可他费尽心思也没得到他爱的女人的心,我也一样。”
谢知周原本想说,真正深刻的感情不是用条条框框来衡量谁更好谁更不好的,只是两个灵魂意外擦出的火花,一剎那的心动成了永恒。
然而他看着眼神偏执的宋桐,忽然就懒得说了。
他有什么必要和一个疯子讲道理。
他只需要让疯子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可以和我爸解除商业合作,但还请谢叔叔不要打压我父亲的公司。”宋桐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似的。
谢荣不会干这种迁怒他人的卑劣事情,谢知周清楚,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宋桐。
“你有什么资格请求我?”谢知周站起身来,他的手指死死攥紧铁栅栏,显得骨节发白,“从你选择伤害我妹妹的时候,你这一生,都永远不会再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了。”
宋桐的脸终于白了。
那是他又恨又爱的父亲,也是他唯一在意的人。
“不——”宋桐双目猩红道:“你不能这么对我爸!”
“宋桐,”谢知周咬紧了后槽牙,遍体生寒,“在乎的人被伤害的感觉,你难道不应该尝尝吗?”
他说完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开,阴影里,宋桐颓然地跌回座椅。
他和这个人,实在是不想多待一分钟了。
若非他赶到的时候这人已经锒铛入狱,只能隔着栅栏相见,他的拳头就落在这人脸上了。
谢知周走出看守所,打开手机,把画面切回了知馨和他的聊天框。谢知周收了脸上的戾气,垂眼看着知馨发过来的“对不起”三个字。
他伸出手,感受着初秋的风掠过手指。半晌,回拨回去,对电话里说:“是哥对不起你。”而后他听见了他的小妹妹夹在风声里细微的哽咽声。
原来他的妹妹从来都不怯懦,在受制于人的时候依然保持清醒,屈辱愤慨冲昏头脑的时候,她冷静地录下了最为宝贵的证据。
如果不是宋桐拿那样的照片威胁她,她原本会在第一时间报警。
她不怕自己受到可能的非议,却因为担心哥哥被指指点点而沉默。
在脆弱之后狠下心来做恶人,逼自己的哥哥出国、分手,原来只是为了保护他,担心这段恋爱继续下去,自己的哥哥有一天会被流言蜚语淹没。
为了不让谢知周陷入两难的境地,她甚至从来没有将宋桐的威胁说出口,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
是他识人不清引狼入室,而在真相大白的今天,她却在跟他的哥哥道歉。
谢知周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哭声,微微红了眼眶。
九月保研考试报名之际,谢知周敲响了张导的门,在对方诧异地目光下,递上了自愿放弃考试的说明书。
“想开了?”张导问。
“这件事因我而起,”谢知周说:“我可以放弃,但我希望季泽恩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张导注视着他的双眼,半晌,垂下眼,“好,我答应你。”
目送着谢知周离开办公室,张导打开计算机里原本拟好的处分文档草稿,点击了删除。
这件事闹得很大,尤翔、章晟统统因为违反了学校规定,被强制取消了参加考试的资格,学校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所有的消息都压了下来,好在,学校的声誉没有受到影响。
然而分管的杨主任却是大发雷霆,他没道理取消谢知周的考试,毕竟他没有犯任何一条校规。而碍于程主任的面子,他也不好把季泽恩丢去临五,加上谢知周的家人和背景格外强势,他不敢动,思前想后,决定让季泽恩背个处分,膈应一下他,也让被领导批得狗血临头的自己撒撒气。
却没想到张导打电话过来告诉他,谢知周自愿放弃了考试。
他哼笑一声,“还算有眼力见儿。”
“那季泽恩的处分?”张导请示道。
“去了吧。”
先斩后奏的张导毕恭毕敬地挂了电话。
谢知周从办公楼出来,冲正在等他的段邦招了招手。
“交了?”
“嗯。”
“季哥知道吗?”
“他去外省参加比赛了,这几天不在。”
段邦顿了顿,“那等他回来,你怎么交代。”
“等他回来早就名单公示了,我就说没考上不就行了。本来么,咱们学校的保研考试那么变态,排名能上的最后均完分,没拿到名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顿了顿,“况且,就算考了,我的面试十有八九会拿低分,落榜一点也不稀奇。”
“那你也该去试一下,万一教授们都思想开放呢?”段邦对他的做法还是有些不满,“多好的机会,大五也能轻松些。”
“我不能让季哥身上有一点污点。”谢知周轻笑一声:“总要有人服软当出气筒。”
段邦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明白。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索性换了话题:“以后呢,怎么打算?”
“考公啊,”谢知周看了看晴空万里,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他心情开阔地笑道:“原本就是打算考公务员的,暑假我把书都买好了。”两颗小虎牙顺着他的笑显露踪影,“以后我就是一名光荣的法医了。”
“先考上再乐吧!”段邦揶揄完,心有余悸地纳闷儿道:“那我听说你之前还在办公室和杨主任硬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