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出判断:“目前室外温度估计接近个位数,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明天很可能会进入零下。”
许玉潋还没开口,肩上已经多出了一件外套。
虽然早就习惯了别人伺候自己,但意识到对方是个病号的时候,小少爷还是有些尴尬。
他不自在地低头撇开眼,柔白细腻的后颈泛起一片粉晕。
随即便下意识想发脾气训斥人,可顾忌着什么,最后只是小声说了句:“自作聪明,我自己就可以,用得着你吗。”
恩将仇报,小少爷最擅长的戏份。
许家和覃辞愧一手娇养出来的别扭性子。
本就该是这样。
视线捕捉到地上一点浅紫色,卫厉宥眸色暗沉,眉间蓄着些苦恼般逐渐皱起,沉声说了句抱歉。
本来是很正常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低声下气了,但小少爷只觉得这是对方不耐烦的表现,当即不满地瞪了过去。
猫儿眼俏圆,刚哭过,脸上被他自己揉得不是粉就是白,做什么表情都像撒娇。
他根本没察觉,仍在凶人,还扬声开口:“你什么意思?”
不给卫厉宥顶嘴的机会,刻意要借着其他事去盖过慌乱的情绪。
许玉潋手指推在男人的胸膛上,咄咄逼人,“卫厉宥,你要是对我不满就去退婚,给我摆什么脸色?”
卫厉宥顺着他那点微弱的力道靠到床头,似乎思考了几秒,很快反握住他的手,小心揉捏,“我没有不满,也没有摆脸色,我对婚事没有过任何反对意见。”
“是你不喜欢我。”
这是事实,只是迎上男人直白的视线,许玉潋睫毛乱颤,莫名想要逃避。
他试图抽出手,卫厉宥力度却变重。
姿势突兀地变成了十指相扣。
男人抬头看他,神情认真,因为发热,手心的温度几乎要灼伤许玉潋,“小少爷是怎么想的,如果你真的想退婚,我不会阻止。”
许玉潋没料到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被这该死的包办婚姻气得冷笑,完全忽略掉了之前诡异的藤蔓。
狠狠甩开卫厉宥的手,他咬牙:“你当然不需要阻止,许家就差把我打包好送到你床上,我的意见重要吗?”
消炎药不常用,塞在备用药箱的角落。
覃辞愧花了点时间才找到,等回到二楼,手上端着的药和水瓶还没放下,空出的手先抱住了个人。
小少爷完全是扑进覃辞愧怀里。
手臂姿态依赖地搂着覃辞愧的脖子,显然是刚刚受了委屈,抿着唇,鼻音很重,声音又小又闷,“覃辞愧……”
抱怨的话应该不太方便在这里说,小少爷爱面子,所以这种时候,就喜欢重复他的名字。
覃辞愧安抚性地低头,用侧脸贴了下许玉潋,眼神移向房间内坐着的人,他冷淡颔首,将药放在一旁。
咔嗒一声,房门关上,蜷缩在覃辞愧怀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房间重归于平静。
脚步声在几分钟后响起。
被主人遗弃在角落的几朵花,落到了卫厉宥手里。
随后,他神情嫌弃地将花丢进了垃圾桶。
别墅内的各种设施都是顶配。
留宿的公子哥们没有早睡的习惯,约着在各自房间联机打游戏。
几把游戏输输赢赢下来,也有点乏味,等待匹配的中途,忽然有人出声。
“你们说小少爷现在睡了吗?”
麦克风里没人说话,但变得清晰的几道呼吸声已经暴露了他们此刻变得亢奋的神经。
“应该睡了吧。”
不知是谁试探接了句:“之前高中住校,不是就属他们宿舍黑灯最早?”
“不一定吧,以前我半夜翻墙回来,大概凌晨两点,见过覃辞愧在一楼热牛奶。”
“……谁知道是不是被闹醒的。”一人酸不拉几地接了句。
“话可别乱说,别忘了,那个人还在这里。”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听完他们这几句,脑子一抽,问他们:“小少爷,和覃辞愧睡一起?”
话音落下,整个语音通话里,全部安静了。
那人好像才意识自己话里的歧义,干巴巴地补了句,“我的意思就是普通地抱着睡觉啊,你们不说话干嘛,别乱想啊。”
还是没人说话,只有几声很突兀的吞咽声。
十几岁嫩得出水的小少爷,在覃辞愧面前一直很乖。
他们都这样觉得。
没人会上纲上线小少爷那点娇纵脾气,毕竟那算什么,让覃辞愧抱他,让覃辞愧哄他,让覃辞愧给他当狗,这些跟让覃辞愧爽有什么差别。
那点事情说白了换他们谁做都行。就干那么点事情,白天能跟小少爷一直呆一起,半夜还能搂着小少爷睡觉,谁会不想做啊。
晚上贪凉,在宿舍里估计穿着个宽松的背心就开始坐在床边玩手机。线条纤薄的肩颈挂不住那点肩带,低着头,本就宽大的领口就往下掉。
以他们的身高随便路过,估计什么颜色什么弧度,一眼就能看清楚。
“覃辞愧没少看吧?”
谁知道呢,没人说话,心里阴暗又酸涩地猜想对方是不是更恶劣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
比如哄骗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少爷,在床上稍微抬抬腿,挤进去。
做点那种网上开黄。色玩笑时最爱说的互帮互助。
顶得人颤颤巍巍地要哭了,才摸着背脊,轻声在耳边乱哄,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动作一点没停,故意让白稠糊满穴。眼。
这么一个话题聊下来,几个人也没什么打游戏的兴致了。
有更着急的事需要他们去做,语音被接连挂断,房间灯光也在不久之后熄灭。
浓郁的迷雾之中,位于半山腰的别墅逐渐沉了进去。
走廊的微弱灯光被遮盖,看上去如同溺水之人最后做出的挣扎,没能刺破迷雾丝毫。
隔天清晨,在手机不停震动的提示下,许玉潋顶着乱蓬蓬的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他睡眼朦胧关掉显示早上九点的闹钟,扫了眼窗外,而后迟疑了瞬,很自然地往身旁踢了踢,递出手机,“覃辞愧,我的时间好像被调错了……”
手机被人拿走,但又很快还了回来。
许玉潋揉了揉眼,打着哈欠重新按亮手机,可现在上面显示的还是早上九点。
大晚上的居然拿自己开玩笑?
许玉潋小脸愤怒,抬眼看向覃辞愧,已然睡意全无。
没等小少爷发脾气,面前的男人已经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帅气面容显出几分反常的严肃。
‘时间没有错。’
‘没有重合迹象,不是日食。’
‘是极夜。’
那些不是常用的手势,哪怕认真学习过手语,许玉潋也是看了好久都没看懂。
直到他被抱到窗边,身上多添了好几件厚衣服的时候,终于意识到,其实现在早已来到了该天光大亮的时刻。
“什么情况?”
众人聚集在一楼的大厅中央。
大门紧闭着,旁边的落地窗没有拉上窗帘,原本空荡的一片,被极深的墨黑填补了上去,是此时外面的天色。
刚下来的几个人还在尝试用手机联系上外界,但手机界面不断加载,迟迟没有出现发送成功的标志。
网络没有,信号没有,一切通过手机沟通的方式,在短短半天内全部失效。
他们和外界断联了。
留下来的几人里稍微稳重点的,先站出来安抚了他们,“这种极端天气有时候的确会影响到信号,可能我们再等等就会恢复了。”
“说得也是……”应和的人寥寥无几。
或许是想到昨晚山脚下传来的枪响声,众人神情各异,完全丧失了交谈的兴趣。
小少爷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极夜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覃辞愧摇头表示难以时间确定,并且带来了个更糟糕的消息。
许玉潋不敢置信:“还会断水断电?”
“别墅里储备的水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不过电力就难说了。”
昨晚高烧的人从餐厅出来,姿态从容,丝毫没被现状影响。
卫厉宥垂眼,手里是刚煮好的两份早餐,他将其中一份递到许玉潋面前,继续道:“平时应该没什么人来这里,库房里没有准备备用发电机。”
“那怎么办……”许玉潋有些惊惶地看向窗外,没看几秒,瑟缩着肩头迅速将自己埋进覃辞愧的颈间,“我不要停电……”
迷雾,极夜。
消失的信号,混乱的枪声。
在这种紧张古怪的环境下,精神紧绷的众人早已陷入了恐慌之中。
他们当务之急是去思考接下来该做的事,可视线却总是难以控制地往角落里飘去。
反常的天气似乎令小少爷怕极了。
从今天起床开始,众人就发现他一直粘着覃辞愧,比之前更加依赖覃辞愧。
对方离开他半步都会抬起眼,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弧度可怜的上目线无时无刻不在表达他需要对方的拥抱。
彻底失去平日蛮横脾气的他,和处于筑巢期的小雌性没有差别,黏人又乖巧,像块白白软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自己香味的小年糕。
也许之前在他们没看见的地方,覃辞愧一直都拥有着这样特别的小少爷。
如果被依赖的人换成自己呢?
几乎同一时刻,别墅里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把自己代入进了那个他们以往最瞧不起的、小少爷的狗。
等他们终于开始着手打算之后的事,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外面的天依旧是一样的黑。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刚来时已经消失的雾气,再一次出现了。
“迷雾三小时出现一次,很规律。”
一直盯着时间看的人主动开口,说出自己的发现,“但是不知道迷雾里是否安全。”
敏锐点的人已经意识到了这绝不是寻常的异常天气,而前几年过于风靡的末日电影,让他们快速做出了大概的判断。
不管是环境,还是周围的动植物,现在都可能具有危险性。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吧。”靠近门边身形偏瘦的公子哥暴躁地抓了把头发,十分懊恼自己昨晚做的决定,“你们也听见了,停水停电,这里的东西迟早会吃完,我们总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吧!”
“早知道昨天晚上我就走了,现在还整出个极夜,操……”
这人性格浮躁,出了名的急性子,话说了一半,已经转身往楼上去收拾东西了。
但他说的话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其余几人没开口,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清楚。
等那人收拾好东西下楼,准备离开的人数增长到了四个,没人挽留,在其余人的目送中,他们和来时一样,身上没带什么行李,直接走进了迷雾中。
许玉潋咬了咬唇,略带担忧地侧开脸,不再去看外面,苍白的面颊在此刻近乎透明。
小少爷没有担心别人的闲工夫。只是这样的黑夜在他眼里,与能一口吞噬掉所有人黑井没有差别。
他想,如果去到外面的人出现意外,他们都躲不掉,自己又真的能逃掉吗。
那样的想法太过可怕,许玉潋不自觉打了个颤,被察觉到的覃辞愧裹在外套里,小心地拍了拍后背。
大门重新合上。
一楼的隔音一般,许玉潋能听见跑车发动的声音,轮胎摩擦着,没多久,声音变得越来越远。
泛着蓝绿色调的黑夜里,隐隐约约能听见那几人畅快的笑声。
许玉潋放轻了呼吸,刚要松口气——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刺破天空,似乎还有人在混乱中叫了他们的名字,没人敢应答。
沉默着,深邃的夜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所有破碎分离的血肉散落在公路地面,血液顺着陡坡下。流,染红了整片道路。
只可惜暗沉的迷雾里,接下来的幸运儿什么也看不清。
别墅里没人说话。
最终是小少爷红着眼尾,不安地找人求证,“他们、他们还活着吗?”
卫厉宥和覃辞愧对视一眼,唇角扯出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他道:“应该是死者了。”
小少爷眼皮垂覆着,一点精神也没有,过于糟糕的现状好像令他想到了什么。
他抓着覃辞愧的衣角,指尖绷成病态的白色,喉间难以抑制地溢出声可怜呜咽。
之后小少爷就不再抬头了,就着那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被覃辞愧搂着抱着那样哄了一会,直接睡了过去。
像是已经来到极限后身体自我保护的手段。
小可怜。
卫厉宥盯着他背部流畅纤柔的线条,狭长眼眸轻眯。
在接收到覃辞愧朝他投来的警告视线后,他歉意地放轻声音,“我没想吓他。”
至此,别墅内仅存六人。
小少爷和他的保镖,身为小少爷未婚夫的卫厉宥,以及另外三位前来赴约被困的人。
都不是蠢货,哪怕没看过关于末世的相关报道,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也知道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寻常的自然灾害。
那雾里有东西,极夜成了滋生它们的温床。
没人敢再轻易闯入那片迷雾。
“那我们还能回去吗?”俞柯狄揉了把脸。
他是最开始发现迷雾规律的人,在其他人选择离开时,理智地留了下来。
此刻苦中作乐,俞柯狄看着他们几人,试探道:“小少爷在这,真要出事,许先生应该会安排人过来接他吧。”
在场几人如果要说靠地位,卫厉宥在这,盼着家族安排救援的首要人选,怎么说也轮不到许家的小少爷。
俞柯狄偏要问许家的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得若有若无的几道视线,汇聚在许玉潋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上。
小少爷睡得不太好,皱着眉,莹润白皙到能看清蓝紫色细小血管的眼皮,因为刚才埋在别人身上哭过,现在晕红了一片。
那种靠家世养成的锐气在他哭后没有消失,傲慢失势的贵族少爷,谈不上落魄,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他弱小,只是水色点缀在上面,难免多了点不可言说的意味。
男人们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认识到,一些被他们忽略的事。
藏在众人忌讳的显赫身世下,性格看似恶劣的小少爷,漂亮、柔软,纤瘦的身形完全能被他们任何一人单手轻易抱起来,藏进怀里,就像此时覃辞愧抱着他那样。
原来剥去那些东西,许玉潋只是个需要保护的、脆弱的、漂亮青年。
可现在,末世已经拉开帷幕。
“如果许家都自顾不暇了,那……小少爷该怎么办啊?”
叹息般轻缓的一句话,似乎在不忍,只是暗中的想法,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覃辞愧抱紧了小少爷,深黑的眼瞳紧盯说话那人,直到对方闭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随身佩戴的枪上了膛。
他们这种家族里的人虚与委蛇惯了。
虽然知道彼此的心思,但这种事没有明说,一般都罪不至此。
谁知道覃辞愧这个疯子, 说掏枪就掏枪。
人命在他手里跟笑话一样。
其余两人赶紧上前, 想劝覃辞愧把枪放下。
俞柯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拉扯之中, 赶紧开口:“我是担心小少爷没人照顾,问那么一句而已。”
俞柯狄惜命,所以哪怕没觉得自己错,他还是先一步低头。
现在的情况已经够乱,困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上, 别等到时候还没被外面的怪物杀死,他就先吃了覃辞愧的枪子。
见覃辞愧不为所动, 俞柯狄讪笑着举起手,继续替自己辩解道:“覃辞愧你这, 没必要吧, 我也没什么不好的意思啊。”
覃辞愧挑眉,枪松开, 挂在指尖打了个转。
暗沉天色里英挺轮廓被阴影分割, 透着狠劲, 在俞柯狄松了口气的间隙, 他举起枪口重新瞄准。
正对心脏。
俞柯狄慌张地后退, 一个没注意,直接摔倒在地, 他匆忙爬起来, “覃辞愧!是我错了,是我说错话, 我没想过要对小少爷做什么!”
走到哪都被众人拥簇的公子哥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俞柯狄咽了咽口水,已经来不及去考虑这么多,还在求饶,“我就是想着要是有人来接小少爷,那样我们也能沾沾光,离开这里,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俞柯狄当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没问题,抛开他的那些心思,完全就是正常寒暄。
可惜他惦记上的是小少爷。
千篇一律试图越界的眼神,覃辞愧见了无数次,再熟悉不过。于是那句含蓄的冒犯,也变得罪无可恕起来。
覃辞愧沉下脸,手指微动就要扣下扳机。
在对方开枪吵醒许玉潋之前,卫厉宥主动起身,阻止了那一枪,“小少爷刚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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