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女子正坐在那红绸交汇之处。她身穿着前朝的服饰,珠翠满头,罗裙翩跹,被完美收拢在这红绸之中,就像是这朵红花的花蕊一样,得其风华,而隐其华光。
那女子见薛野和徐白破门而出,也不惊慌,只端坐在那红绸之中一个劲地掩面巧笑。她的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且生得美艳,若是换个场景,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文人骚客。但孤城野店,红绸冷烛,此时听见女儿笑声,是个人都只会不自主地感觉到心慌了。
那女子笑够了,便对着徐白嗔怒道:“你这郎君好生无礼,奴家为郎君鸣不平,郎君怎得还打坏奴家的东西。”
徐白没有回那女子的话,只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薛野的身侧。
薛野用余光察觉到了徐白的动静,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女子,口中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心里想的却是:“徐白刚刚走的那两步,看起来可不怎么直。”
看来刚刚不是装醉,确实醉得都走不稳直线了。
但这种节骨眼上,薛野肯定不能叫对面的女子看出来徐白醉了,只能尽力出声吸引那女子的注意。
薛野也不是傻子,多少猜到了那名女子的身份:“你便是和佛子私奔的鬼仙?”
那女子听了这话,掩面低笑,道:“郎君不好这么说的,奴家确是鬼仙无疑,但私奔这种话可是万万不能乱说的。”
听鬼仙矢口否认,薛野也怕自己弄错,万一佛子不在此处,事情便麻烦了。
“这么说,你不曾带着空觉山的佛子出逃?”
那鬼仙听了这话,便将自己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展示给薛野看,雪白细长,还涂着丹蔻。鬼仙娇滴滴地说道:“郎君看奴家,奴家哪里像是有力气能带着佛子出逃的人呢。”
她顿了顿,转而狡黠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说道:“分明是那佛子,不管不顾地要带着奴家出逃。”
好一出俏佛子强夺柔弱艳鬼!
可薛野又不是来抓佛子回空觉山的,他只是来找佛子帮忙的,他对佛子和鬼仙这些谁带着谁出逃的恩怨情仇可没什么兴趣。
于是薛野打断了鬼仙对他们爱恨情仇的讲述,言简意赅地询问道:“佛子呢?”
鬼仙一听这话,璀然一笑,道:“佛子,佛子当然是被奴家给吃了。他皮薄肉嫩,可着实是太好吃了。”
而后,她望向薛野和徐白,看上去喜笑颜开,由衷地对着两人夸奖道:“两位仙师看来也不差,看来奴家今日,当真是有口福了。”
薛野闻言,瞬间祭出了寒江雪,他冷笑一声,看着那鬼仙说道:“是吗,那我可得剖开你的肚子,好好找一找空觉山的这位佛子了。”
第28章
薛野撂下狠话,刚要飞身上前,鬼仙便立刻驱使着一道红绸朝着薛野射了过来。好在那红绸准头不行,撞在了栏杆上。只这一下,栏杆便霎时四分五裂,一时间木屑纷纷扬扬而下,足见其威力之大。
这要是被打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野避开了飞溅的栏杆碎片,然后煞气腾腾地提着寒江雪纵身一跃,朝着鬼仙所在的位置飞了过去。
薛野尚在空中,第二道红绸便紧随而至。好在薛野够聪明,他面对着来势汹汹的红绸既不躲闪也不回避,反而一个纵身跃起,跳到了红绸之上。他踩在红绸上面,沿着那笔直的红绸一路前行,如同抄了近道一般,正好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鬼仙的所在地。
但鬼仙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乖乖地等着薛野冲到面前还不有所行动。只见那鬼仙美目一睁,瞬间数道红绸便朝着行进中的薛野次第袭来,这些红绸瞄准了薛野的脑后,腰侧、脚畔,看样子是特意挑了薛野的视觉死角进行攻击,真是好不刁钻。
眼看着红绸近在咫尺,薛野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连看也不看,只顾着脚底生风,一个劲地朝鬼仙的方向冲。
见状,那红绸更是没了顾忌,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雄鹰一样,目的明确地朝着薛野飞去。就在那红绸只差方寸便可触及薛野的时候,异变陡生。只见一道剑意及时出现在了薛野的身侧,干净利落地将这些红绸切割成了一道道碎布条。
是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徐白出手了。
鬼仙哪里会甘心,立马又派出更多红绸阻拦薛野,但这些红绸在徐白的剑意面前却统统变得不堪一击。红绸前仆后继,却没有任何一缕能碰到薛野的衣角。
满天飞扬的落红映衬着鬼仙娇艳的脸庞,她当时脸上的表情啊,别提有多精彩了。
但鬼仙已经来不及生气了,因为没了阻挡的薛野已经成功来到了她的身前,此刻正挥着寒江雪便要向她斩来。
那鬼仙当机立断,怪叫一声之后便马上身形下沉,她的身体如同被点燃的蜡烛一样,竟融化了起来,慢慢与红绸融为了一体。
原本如美人端坐的鬼仙,眨眼间便只剩个头颅还露在红绸的外面,她仍是顶着那张芙蓉面,佯装幽怨地对薛野娇嗔道:“郎君真是好狠的心呐。”
那声音凄婉秀美,叫哪个世俗男子听了都得心肝疼。
薛野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打算,他提剑便朝着那鬼仙的头颅斩去。
那鬼仙见状,不由地怒骂一声:“好生不解风情!”然后便立刻趁着剑锋未至,快速隐没进了红绸之中。
竟像是泥牛入海一般,了无踪迹。
眼见着鬼仙在自己的眼前消失,薛野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铺天盖地的红色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站在红绸之中,仔细寻找着鬼仙踪迹的端倪。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红绸也保持着死物应有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动静。
薛野不由地心想:“这鬼仙不会是已经逃离如月馆了吧。”
完全没有头绪。
薛野“啧”了一声,回头望向了还站在厢房门口的徐白,徐白尚在醒酒的过程中,整个人站得笔直,如同一杆青竹,唯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红绸中的薛野,提防发生任何意外。
薛野对徐白说:“快来帮忙。”
徐白闻言,二话不说便飞身而来,同薛野一起站到了那悬在空中的红绸之上。
人虽然来了,酒却还没醒。
“怎么帮?”徐白冷静地向薛野询问道,虽然丝毫看不出醉态,但他的脑子却明显不在转了。
薛野哪里能知道。他也是第一次遇见鬼仙,徐白这傻子怎么能向他问出这么不过脑子的问题。
薛野气得侧过身看向徐白,他刚想开骂,却看见鬼仙的头竟然从另一侧离徐白较近的红绸里探了出来,一反之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貌美之相,如今那鬼仙竟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变得青面獠牙、七窍流血,看上去着实骇人,她张着一口尖利的牙齿朝着徐白靠近,分明是想搞偷袭。
换做平常,有人要偷袭徐白,薛野必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连薛野自己满脑子想的也是如何偷袭徐白。
但今天的薛野先前被徐白堵在厢房里问了几个问题,早就被镇住了。面对鬼仙的攻击,薛野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他的手就比他的脑子更快一步做出了选择。
薛野想也没想便朝着鬼仙挥下了手中的寒江雪,阻止了鬼仙对徐白的进攻。
而那鬼仙见被薛野发现,怪叫一声躲避了寒江雪的剑尖之后,便迅速隐入了红绸之中。
薛野见状,瞬间了然,他对着徐白说道:“那鬼仙就藏在在这红绸之中,快想办法找出来。”
徐白闻言,也不扭捏,他立刻催动剑气,只消片刻,便将这遮天蔽日的红绸全部切成了碎片。
但即使残红一地,鬼仙依旧没有现身。
事情变得麻烦了,这一地的红绸范围更广,碎片更多。鬼仙若是隐匿在这满地的红绸碎片之中,只会更加令人防不胜防。
真是走了一步臭棋。
薛野傻了眼:“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那鬼仙倒是会藏。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只见徐白的衣袖突然动了动,随后,衣袖里面传出了“咪”的一声鸣叫声。
紧接着,烛照从徐白的衣袖里钻了出来。
它朝着徐白和薛野分别叫了一声,算作打过了招呼。而后,烛照从徐白的手上跳了下来,落在了铺满红绸碎片的地面上。
烛照落地不稳,踉跄了一下,它紧张地抬头,见薛野和徐白没注意到,这才放下心来,赶紧站稳。
好险好险,差点损害了作为龙族的威严。
只见烛照快速地向着一个方向爬了过去,而后认准了一片红绸碎片,二话不说“嗷呜”一口咬在了嘴里。
那红绸刚一到烛照的嘴里,便旋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是那鬼仙!
只见那鬼仙瞬间从烛照口里的红绸中跌落了出来。她的样子更加可怕了,她身上但凡被烛照的口水接触到的地方都像是被灼伤了一样,显得让她原本便已经足够阴森的鬼面增添了几分狰狞。
鬼仙一边颤抖着捂住自己的伤口,一边抬眼看向了面前的薛野和徐白两人。她的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柔媚,只余下了满脸的愤恨。她朝着薛野啐了一口,怒道:“呸,一对狗男男,竟用真龙来对付我一个妇道人家。”
真不要脸!
受了冒犯的薛野面上也不恼,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鬼仙,而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寒江雪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厉声喝道:“说,佛子到底在什么地方?”
鬼仙哪里肯告诉他。
鬼仙看着薛野笑了:“郎君不是很有本事嘛,不如直接杀了奴家,自己去找佛子,岂不更好。”
这是料定了薛野不敢杀她,要把佛子当成人质了。
鬼仙一脸有恃无恐地看着薛野,仿佛笃定了薛野和徐白没法靠自己找到佛子。
薛野哪里能如她的意。
只见薛野听了这话,竟真的当着鬼仙的面摆出了一副思考的状态,说道:“倒也不是不行。”
薛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急切,甚至还隐隐透出几分无所谓,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左右我找佛子也不过是为了蓬莱的谢礼。如今你说佛子被你吃了,我便将你杀了,就算蓬莱的礼拿不成了,我一样可以去空觉山讨赏,不亏。”
当然,也还是有几分遗憾的。
薛野叹息道:“就是可惜了若淼,年纪轻轻便要命丧黄泉。不过没关系,等葬礼的时候,我匀上那么一两件空觉山厚礼给她随葬,也算不负我俩相识一场。”
说着,薛野就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样,作势便要挥刀砍向鬼仙。
鬼仙哪里敢赌薛野是不是真心的,赌赢了她也获得不了自由,赌输了直接灰飞烟灭,怎么都是一败涂地。鬼仙像是终于知道害怕了,开口阻止薛野道:“郎君不能杀奴家,否则你永远走不出这锻鹿城。”
“哦?”见鬼仙愿意配合,薛野及时收住了剑,他挑了挑眉看向鬼仙,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鬼仙这才道出实情:“真的锻鹿城早就毁于地动之中,如今你们眼前这座城只是一个巨大的红莲幻境。”
“红莲幻境?”
薛野不曾有过耳闻这样的术法,只是鬼仙这话若是真的,那这所谓的幻境足有一座城的大小。这断不可能是一个小法术,所需的灵力亦将是一个不可估量的大小。
“你一个小小鬼仙,怎么可能有如此本领。”
“是真的,奴家在空觉山的书海中看见了一个古阵法,心向往之。只是这红莲幻阵需要一个阵眼,所以奴家才骗了空觉山的佛子出来,因他……最是合适的。”
鬼仙知道自己的行为为人所不齿,所以越说,声音便也声音越小。
一旁久未发声的徐白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变成阵眼的人会怎样?”
鬼仙老实道:“阵眼需要用自身灵力开启换阵,待到大阵将成,便会灵力枯竭而亡。”
听了这话,薛野和徐白对视了一眼,而后皱眉道:“这么说,佛子真的死了?”
鬼仙摇了摇头:“还活着,这阵法需借助阵眼的灵力运转九九八十一天,方可大成。如今才过了六十多天。”
既然活着,便会有转机。
薛野也不多废话,他问道:“人在哪里?”
鬼仙道:“在如月馆的地下。”
“带路。”
薛野于是收回了寒江雪,准备带着鬼仙去找往地下的路。怎料那鬼仙抓住了这一瞬空隙,竟从怀里掏出了个球状物,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掷。
霎时间,又是一阵山摇地动。
“先生!先生!”
薛野听见一个急切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受到这声音的惊动,他自昏沉的黑暗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薛野发现自己正侧身坐在二楼最角落处的木质栏杆旁,手倚在栏杆上。凭栏望去,楼下是正在推杯换盏的人群,鼎沸的人声几乎能将房顶掀翻。
隔窗望向天色,可以看出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室内通明的灯火更是晃得刚刚睁眼的薛野眯起了眼睛。
薛野用手遮了遮头顶的光亮,而后望向刚刚出声喊他的人。那人正站在他的面前,是一名面容清俊的少年人。那少年睁着一双澄澈的桃花眼,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薛野。
看上去有些眼熟,但薛野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你是……”
薛野感觉自己脑袋里像是搅入了浆糊一样,他努力在自己的脑中搜索了半天眼前人的名字,却依然一无所获。
那少年说道:“先生,您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黎阳呀。”
“黎阳……”
这名字听着也耳熟,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个人。
黎阳见薛野重复了自己的名字,说道:“对啊,我是您的小厮呀。”
“小厮?”
经过黎阳这么一说,薛野的脑海中好像凭空出现了一段记忆一样,过往黎阳为他端茶倒水的画面一一浮现在了薛野的脑海里。
薛野想起来了,他好像确实有个小厮叫黎阳。
面对薛野反常的举动,黎阳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黎阳试探性地向薛野询问道:“您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重复我说的话呢。”
薛野还在混乱中,他有些不确定地确认到:“我重复了吗?”
因着身体的不舒服,话语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那么些许的不耐烦。
黎阳慌忙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颤抖,似乎除了担忧之外,还隐隐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薛野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在害怕自己。
于是薛野皱着眉头望向黎阳,问道:“你怕我?我是谁?”
他的语气冷硬,竟然把黎阳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
黎阳否认道:“我不怕,我不怕。先生待我是顶顶好的,我怎么会怕先生呢。”
薛野注意到,在黎阳做出大幅度的动作的同时,他宽大的袖管也随之微微上移,不经意间露出了黎阳遍布着伤痕的皮肤,看上去像是被打出来的。
看黎阳那瑟缩的样子,难道——
“是我打的吗?”一个结论出现在薛野的脑海中。
但还没来得及等薛野向黎阳询问出自己的猜测,黎阳的一句话让薛野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您是如月馆的清倌人薛野呀。”
这回答可着实把薛野给镇住了:“清倌人?!”
也就是还没来得及接客的妓子?
薛野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身份,他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话中带着明显的怒气,让本就战战兢兢的黎阳更是吓了一跳。
黎阳以为自己又要挨打了,后背“唰”的一下就被自己的冷汗浸透了,他低下了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很小声地说道:“是……是真的。”
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表现让薛野有些心烦——他明明什么都没干,为什么黎阳搞得好像是被他欺负了似的。
但薛野也不好怪黎阳,他只能看着黎阳,换了个话题,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提醒了黎阳,他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立马抬起头,焦急地对着薛野说道:“先生,妈妈差人来唤了您好几遍了,我找不着您,都快急死了。还好楚平提醒我说,刚刚看见您往这边走了,我才找了过来。”
黎阳看看薛野,又看看薛野身后的栏杆,天真又不解地问道:“您怎么会睡在这儿呢?”
这里又硬又四面透风,黎阳想不明白最爱享受的薛野怎么会挑了这么个地方。
是啊,薛野怎么会睡在这里呢?
薛野也在试图回想着他睡着之前的事情,却感觉脑袋里只剩下了一篇迷蒙,所有的事物就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一样,看不真切,也辨不分明。只要薛野一试图想起,就会感觉到脑袋里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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