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你看……”郭嘉望向曹操,一脸期待。
“你们要和奉孝拼酒?”为防心软,曹操看都没看郭嘉,直接对许褚道,“可以是可以,但奉孝身体刚好没多久,你们要喝他拼酒,奉孝喝一杯,你们喝三杯。”
“主公你这……”许褚顿时满脸不乐意,“郭祭酒本来酒量就大,你这不是成心让我们不战而败嘛!”
“哈哈,虎痴如今也聪明了。”曹操大笑,“孤就是这个意思。”
“主公向来向着郭祭酒,可这拼酒喝酒的事,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乐趣!”
“仲康,嘉有个主意。”郭嘉道,“回回都是你们轮流和嘉喝,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嘉找两个人和嘉一边,你们将我们三人喝倒才算赢,如何?”说完,郭嘉又讨好的看向曹操,“这样,也算是明公所说的嘉的一杯,抵他们三杯。”
曹操哪能不知道郭嘉打的是什么主意,叹口气,还是放了人:“去吧,少喝点。”
“知道啦知道啦。”
随口应付几句,郭嘉就被许褚拉走了。至于那两人,郭嘉拉了个高览,又把那只酒量甚好的贾老狐狸拉上。这般许褚他们更是不干了,紧张兮兮的确认过张?千杯不醉的酒量,这才一堆人吵吵闹闹的开始喝这从袁营搜刮回来的坛坛美酒。
其结果,自然是醉倒一片。
“明公,来,和嘉喝一杯……”宴会的篝火都已经熄灭,郭嘉还拿着酒杯抓着曹操的衣领要拼酒。曹操一面从张牙舞爪的人手里把明明空了的酒杯抢走,一面扶着郭嘉往他帐子那边走,只觉得前夜偷袭乌巢都没有这么累。
除了留下夜防的巡营兵,营中大多数人都喝的醉酗酗的,看到曹操扶着郭嘉的狼狈模样也难得没大没小的露出些兵痞呵呵的笑声。好不容易把郭嘉扶到帐子旁,郭嘉又耍着酒疯死活不肯进去,说是要迎风赋诗,对月长啸。
曹操只能一面好言相劝努力和醉鬼交流,一面在不伤了郭嘉的情况下拉他。他也知道,郭嘉这种好酒之人,近一年没碰过酒,今日终于碰了酒自然是放不下杯。可对喜爱之物,常人都知道节制二字,郭嘉却只知道一往而情至,不到实在喝不下坚决不放。就现在,还是他和郭嘉说要少喝点的情况。若他没说那句话,天知道郭嘉还能醉成什么样。
“唔……嘉有东西掉了。”郭嘉突然道。随后他就低头找了起来。
今夜倒是有月,可一轮清辉洒下来照到帐子上,刚好投出来曹操与郭嘉所站的这片阴影。一片漆黑,又是个酒鬼,能找到丢了东西才怪。曹操在和郭嘉勉强交流着确认过找到东西就回去之后,认命的一手扶着郭嘉,一面低头四下寻找。
估计是他和郭嘉拉扯时候掉出来的,就掉在两人脚边,曹操没多久就找到捡了起来,这才看清是把扇子。展开一看,果然上面有那熟悉的“子衿”二字。
“把扇子给嘉……那可是嘉心上人送嘉的……”
郭嘉一见了扇子就要上前抢,曹操一躲,郭嘉没够着,又去够,曹操怕他摔着,只得给了他,双目却早已深了下来:
“奉孝说,这扇子是谁送的?”
“嘉心上人啊。”醉鬼答得顺口极了。
“奉孝心上人是何人?”曹操又问。
“你想知道啊……”不知何时,郭嘉已经被曹操抱到了怀里,偏偏他实在是醉得厉害,直接顺手搂住曹操的脖子以防再摔倒。听到曹操的问话,他突然放小了声音,神秘道,“这可是名满天下的?蛸都谈不到的消息。你凑近些,嘉和你说”
曹操听话的将头凑近了些,被人口中热乎乎的酒气洒了满脸。
“嘉的心上人是……你猜~”
得到这两字,曹操直起身,果不其然看到他怀中的郭嘉笑眯了双眼,活像只恶作剧成功的狐狸。
他难得的感谢袁绍,尤其是袁绍的酒。
“孤记的,一年前的此时,在许都,郭奉孝可借着醉,告诉过孤他喜欢的是何人。”
“嗯?”
“曹孟德,是吗?”
“哈哈哈哈,胡说八道。嘉的心上人分明是”
曹操没耐心等郭嘉的话说完,直接封住了郭嘉的唇。反正此时此地,独他二人茕茕于此,他来讨回一年前的郭嘉欠下的风流债,理所应当。
曹操平生,好江山,好醇酒。
而天下独一无二的绝品佳醇,正在他怀中。
真是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第96章 第96章 第9 6章
郭嘉素来有个好习惯。
但凡饮酒,尚留有三分清明之时就开始装醉,而后借机把与自己饮酒的另一方灌个真醉,以防别人从自己嘴里套出些什么真话。
然而昨日,不知是因为近一年滴酒未沾,还是这河北的美酒与众不同,本无心喝醉且对自己酒量十分有信心的郭嘉,没拼一会儿酒就生了醉意。还以自己昔日酒量为标尺的郭嘉第一反应就把这当作了自己的错觉,而验证这是错觉的最好方法就是继续痛饮来证明自己未醉。如此这般,到最后被郭嘉拉来的贾诩和高览一脸诧异的清醒的看着郭嘉一个人喝倒了一片,然后被曹操直接用武力剥夺了继续拼酒的资格,强行送回了帐子。
郭嘉还有一个好习惯。
但凡醉酒,假醉自是不论,纵然是真醉,第二日醒来也会将酒醉之时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记的清清楚楚,乃至于每时每刻之细节都分毫不拉。
于是,第二天醒来的郭嘉,揉着宿醉发痛的头,仰面朝上逐渐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后,内心只剩下了八个字:假酒误人,袁绍智障。
袁绍这枪中的极为无辜,然而郭嘉认定了一条无可辩驳的逻辑:袁绍是袁军之主帅,却放任军中有酒,破坏军纪;倘若袁营无酒,则昨夜大宴便不会有酒助兴;大宴无酒助兴,则他必不会喝醉;他既不会喝醉,就断不会和曹操说那些话……总而言之,归根到底,袁绍显然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反正他不会承认是自己放浪形骸过了头的责任,更不会觉得曹操会做错什么事。
在心里狠狠地诅咒袁绍命不久矣时,一丝思绪突然闪过郭嘉的脑海。他猛得坐起身,随意整了整仪容,就快步走出帐子往曹丕住的军帐而去。
都怪这破酒,让他连正事都忘了!
此时已过隅中,曹丕自不会还留在自己的帐子里,所以郭嘉不得不又问了营中士卒,方才找到正随军吏清点整理剩余辎重粮草的曹丕。二人到僻静之处,待郭嘉问完,曹丕一愣,回答的话却与郭嘉所问南辕北辙。
“先生怎知那木盒是司马懿亲自送来的?”
郭嘉皱眉:“除了他,还有谁能避开?蛸的监视。”前夜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当前的大战局势上,所以即便听曹丕说了此事也未多加在意,待此战得胜后再一细想此事,才觉曹丕当日与自己的说辞破绽重重,本是打算昨日宴后与曹丕谈此事,谁知又出了醉酒那事……虽然觉得已是晚了,但郭嘉还是凭着侥幸心理问道:“司马懿现在何处?”
将言而又嗫嚅,曹丕犹犹豫豫半天还是没吐出个字,只是从袖中拿出张帛,递给郭嘉:“他说如果先生知道了他来过军中,就让丕把这个交给先生。”
“这个?”郭嘉将它接过来。这帛与先前盒中的帛笺不同,上面空空如也无一字。郭嘉拿着它翻来覆去看了看,无奈轻笑一声,“‘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他一人来执,算是哪般?”他将帛还给曹丕,“公子,无论他还在不在营中,下次他若再来见你,你就将此还给他。且告诉他,嘉若有机会,会前去赴约的,顺带补上他新婚的贺礼。”
“哦。”曹丕又把帛拿回来放回袖中。
过了半响,曹丕还不见郭嘉离开,不由问道:
“先生可还有他事?”
“公子,嘉为你父亲的臣属,有些事本不该过问,”郭嘉缓缓说着,将曹丕每一面部表情的细节看在眼里,“但嘉的确很好奇,以公子之尊,为何会愿为司马懿遮掩?若仅是欲收之为幕僚,公子大可不必如此。”
“先生多想……”
“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司马懿给公子的,并非效力之忠心;公子求得,也并非此物,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什么,嘉怎么清楚。”郭嘉却是又笑了起来。他退了一步,躬身一揖,“与虎谋皮,若涉渊冰,望公子珍重。”
望着郭嘉离开的身影,曹丕这才缓缓松开方才暗暗攥紧的双拳。平日里他只听父亲与叔叔们谈起过郭嘉的才能,且郭嘉平日里与他接触并不算多,就算见也总是笑眯眯好说话的模样。可就在刚刚,当他被郭嘉那双眼睛盯住时,竟顷刻间便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已被人看透,分毫不剩。
可就算被看透了又怎样?
曹丕眸光一闪,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瞳渐渐凝起杀意。
司马懿此人,他的确不信。现下肯为司马懿传话遮掩,更不是为了他日以此人为用,而仅仅是一笔交易。
司马懿能给他一样东西,一样父亲给不了他,郭嘉给不了他,这曹营中近乎所有人都给不了他的东西:
张绣的命。
建安五年十月,大军班师。十一月,军至许都,凯旋归朝。此时已将是深冬时节,再往后,天气只会愈发寒冷,加之官渡大战过后,粮草已是不济,兵马也须休整,常年奔波征战四方的将士终于能在家与家人团圆,和和美美的跨一回年关,待到明年开春后,再图兵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