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掌门师兄,你这般的狼子野心,我死也不说。”
“好,既如此,那你便死吧。”
萧玄卿的眼神骤然深了,带着杀意。为何世间的人都不真心祝福他和师尊?不过是因恐惧着他,而说出一句句违心的话。
即便是师尊,亦是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师尊,你明明该永远和我在一起。
魔气收紧,厉长老悬在半空中,脖子上多了道掐痕,气息奄奄。
玄卿,停下。
萧玄卿一滞,脑海里忽然响起路清淮的声音,不过是一时的错觉。但魔气松开,心底骤然生了恐慌感,似乎杀了厉长老,他和师尊才真正地再无可能。
冷道:“通通给本尊滚出魔界,除了师尊,这里不需要任何人。”
直接前往寝殿,推开殿门。
一片的大红,喜字贴满房间。喜烛燃烧,偶有烛花爆裂,照亮床榻上盖着盖头的路清淮。
这是他和师尊间最后一夜的相处。
身穿喜服的萧玄卿轻唤了声:“师尊。”
大红盖头被如意秤完全地掀起,其下是路清淮的容颜。
面如冠玉,墨发红衣,淡淡的玉兰花香萦绕。
鸦青色的羽睫颤颤,路清淮突然想到曾经系统给他看到的未来。
却不似当初的心境。
原来从那时起便已告诉了他结局。
萧玄卿缱绻且痛苦,以目光描绘路清淮的容颜,似要将对方完全刻入心里。
“师尊,我恨你。”
路清淮的手中被主动塞入月刃匕首,可取魔根:“但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
萧玄卿欺身,唇齿相接,将所有的情意与恨意皆发泄在吻中。
传来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却是路清淮的喜服瞬间被血浸染,晶莹的魔根被生生挖了出来。
【恭喜宿主完成最终任务:主角恨意值100并挖取魔根。
派发系统奖励,可停留在修真界中与主角相守。】
无力握紧的月刃匕首注尽槿紫灵力,路清淮脚踝处的玉兰银链断裂,才能在萧玄卿察觉前自挖魔根。
“这银链原来一直无法限你,你为何不逃?镇守魔界的魔物也已醉倒,师尊,你该逃的。”
萧玄卿指尖颤抖,灵力倾泻注入路清淮体内:“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恨着师尊,但那日他撒了谎。大婚时,他只要师尊亲手挖取魔根,永远地记着他。
却从不曾想去取师尊性命。
路清淮的面上有滚烫大滴的泪落下,烫得他的心脏刺痛烧灼。眼前因失血过多已发黑,努力伸手,想抚上萧玄卿面颊:“玄卿,不哭,我们……”还会再次见面的,为师不会丢下你。
三魂七魄脱离路清淮的身躯,萧玄卿不要命般将周遭的魔气调动:“师尊你说过不会让我独活。”
离去的魂魄被紧紧抓回,仅剩最后一魄,却有靛蓝灵力席卷。
路越衡痴迷地盯着手中的一魄:“小淮是我的。”
他不再用路清淮的容貌,而是恢复原本的容貌。长相俊美,却阴翳邪气至极,似躲在暗处的毒蝎。
“将师尊还我!”
魔剑在萧玄卿手中化形,他的眼里是嗜血的杀意。剑风凌厉,划破寒风,直袭路越衡的心口。
“还你?”路越衡似听到天大的笑话,阴狠道,“他一开始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也永远都无法拥有他。”
路越衡一字一句,残忍的言语剜着萧玄卿的心脏:“即使他做了那么多,也只是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而不是为了你。”
萧玄卿已杀红眼,剑剑相逼。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开始七窍流血。
耳朵嗡嗡地响,眼前的视线变红,口里泛起黏腻的铁锈味,此刻的他近乎疯魔。
他不想相信路越衡,可一直以来师尊偶然会做出些违心的举动,就好像有无形的力量在操控着师尊。
所以,是因为那股力量许诺了师尊,才如此?
即使是方才,师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回到原处。在师尊的未来中,从未有过他。
这个念头如一把锋利的寒刃插在萧玄卿的心头,难以言喻的剧痛袭遍全身,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身,魔剑的攻势却越发得狠厉。
不断重复:“师尊不会抛下我。”
“哈。”路越衡身负重伤,他紧握一魄,“魔气已超越极限,萧玄卿,你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但是我无法拥有小淮,那么任何人皆不能拥有,系统。”
他的灵力骤然暴涨,是先前的数十倍。一招便将萧玄卿的经脉断裂,他跃出殿外。
萧玄卿想追,可经脉愈合,至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到那时,师尊的魂魄已毁,无法再生还。
他心存死志,低头,眼里是病态偏执,吻上路清淮已冰冷的双唇:“师尊,不论在哪,弟子与你一同。”
握住路清淮的手,月刃匕首就要刺穿心口,被一道灵力击落。
“你不能死。”
谢乘风胸口在剧烈地起伏,他的头发已化为粉色,没想到还是来一步,“哥的一魄我虽然没抢回,但我和那人一样,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百年内,他无法毁去哥的魂魄,只有你有能力将哥带回。”
他的手心打开,一个剔透的种子静静躺着:“这是傀儡种,能够承纳哥的魂魄,你不要被他的话影响。”
“谢乘风,那你告诉我,你们背后的力量许诺了师尊什么?”萧玄卿目眦尽裂,似乎在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回到原来的世界?同我说,这都是那人的谎言。”
谢乘风欲辩解的声音骤然哽住。
因为哥的任务奖励他一直是知晓的。
——回归原世界并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这是哥心中所求,连他都迟疑,是不是哥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而这傀儡种,又是不是只是条无法完成任务的退路。
“你也无法回答,看来他说得不错。”
萧玄卿的瞳孔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粘,从嘴角溢出。魔气在瞬间暴乱,强大的修为让寝殿瞬间坍塌,大婚的喜气埋葬在残垣断痕中。
墨色长发在寒风中飞舞,有漫天的寒雪落下。顷刻间,竟是青丝化为银白,与雪交融。
被路清淮抛弃后,萧玄卿完全堕了魔。
他将路清淮紧拥,呢喃:
“不要想着就此摆脱我……师尊,你逃不掉的。”
第105章 失忆【修】 我是你夫君。你忘了吗?三……
『清风拂过, 华白的花瓣簌簌而落,飘落在萧玄卿身上,他缓缓睁眼。
萧玄卿已不记得有多少次梦到这一幕, 自师尊走后, 他便夜夜梦到玉清居前的玉兰花树。
百年来,萧玄卿几乎是日复一日如行尸走肉般生活, 他把三界踏遍,寻了许多灵籍。纵使伤害自身,也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但摊开手, 晶莹剔透的傀儡种仍是最初时的模样。
所有人都说清淮仙尊身陨了。
纵使是谢乘风,因为少了一魄,也无法完全断言师尊能够回来。
也许, 这百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无。
他就这样, 从最初的爱恨偏执, 到痛苦绝望, 再到麻木。
日子长了, 他的精神饱受摧残。可身边仍是空落落的, 唯他一人。
萧玄卿抬眸, 望向玉兰花树,阳光透过花枝辉映在他的眉眼。
一如往常,盛放着洁白的花朵, 美好宁静:“师尊, 世人皆说你的性情冷漠疏离, 是那场师徒乱/伦的大婚逼死了你。所以即使在梦中, 你也不愿看我一眼。”
“师尊,我恨你。是你让我动了心,又丢弃了我。
师尊, 我好恨你,真的好恨好恨你。”
心口闷堵酸涩,如利刃插/入翻搅,连绵不断的疼痛感似雾般将他周身包裹,挣脱不得。
这已是百年的最后一年,过了这一年,他便再无机会。
萧玄卿眼里的光早就在路清淮死时的那一刻失去,凄凉而孤单:
“师尊,没有你,我一刻都撑不下去,我想见你了。”
梦境震荡,纯白花瓣在不断地凋落,落在萧玄卿的银发上。
他存了死志,自毁识海。
曾经与路清淮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不知不觉,萧玄卿的脸上布满斑驳的泪痕,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滴在傀儡种上。
“玄卿。”
萧玄卿顿住,不可置信地抬头。
熟悉的清冷眉眼,微凉的手心。
路清淮眼里泛起心疼,泪光闪烁,伸手轻轻抚过萧玄卿的额顶:“为师回来了。”』
“师尊!”
萧玄卿猛的睁眼,眼前的傀儡种安安静静地在血色灵晶中央。灵晶上布满血线,另一端则缠绕在他的身上。
即使在梦中,血线都仿佛有着生命,源源不断地吸食萧玄卿的鲜血。这已不知是尝试的第几种邪法,可即便如此,也未唤回路清淮。
“哈哈哈。”萧玄卿先是疯狂地笑,随即笑意越来越涩,“师尊,你折磨得我好苦。”
他从未做过如此鲜明的梦,就好像真的得到了路清淮的承诺。可越是鲜明,醒后便越孤寂,希望如泡沫,一触即散。
萧玄卿只觉心脏剧痛,痛到甚至不敢再见对方。但纵使痛。可见了路清淮,才让他觉得这百年来真正活了过来。
红线拂去,萧玄卿转身,不想再待在这个令他窒息绝望的地方。
“你是谁?”
清冷声音响起,时间似被冻结,萧玄卿愣怔在原地。
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回眸,不敢眨眼,只怕这不过是一场梦。一旦眨眼,师尊便会彻底消失。
可眼前,路清淮浑身赤/裸,唯有抱着莫名冒出的蓬松狐尾遮挡,无措且警惕地紧盯着自己。
少了一魄,记忆皆丢失。
萧玄卿大步上前,将路清淮紧拥,久违的玉兰花香安心凝神。喉间梗梗,他强抑酸涩:“我等你,等你好久了。”
路清淮皱眉,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这让他感到迷茫惶恐。
他是谁?紧抱着他的人又是谁?
尽管丢失记忆,可路清淮却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厌恶他人触碰的。但面对对方的怀抱,他不但不想挣脱,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只想完全依靠对方。
这样陌生的反应让他的语气不自觉发冷:“你到底是谁?若是不说,给我衣物,我要离开此处。”
被“离开”二字刺激到,萧玄卿的长臂不自觉收紧,紧到似要将路清淮揉入体内。
师尊又要逃离他吗?
疯魔的执念在心间涌动,他要将师尊捆在身边生生世世。
萧玄卿的眸底墨黑深幽:“我是你夫君。你忘了吗?三月后……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夫君?”
路清淮的眼里闪过迷茫,对方是男子,自己怎会嫁给他。
虽然他忘记一切,但现在也只觉可笑。正要推开萧玄卿,手顿住。萧玄卿的发及腰,如上好的绸缎,却是银华似皑皑白雪。
肩头的银丝与自己的墨发缠绕,分外鲜明。
这人究竟遇到了什么?自己的心又为什么会那么痛?
眼睫颤颤,路清淮不自觉松动:“你要如何证明你是我的……?”
“夫君”二字,路清淮仍是耻于道出口。
他的手骤然被握住,覆在萧玄卿的心口。上衣褪去,路清淮别过眼去,清冷的眉眼染上怒意。
看来对方不过是个满口谎言、轻薄浪/荡之人!
可衣物褪去,肌肤直接相贴,手下似乎有什么在涌动破出,滚烫,烫到路清淮下意识想缩回手。却因被萧玄卿桎梏,无法挣脱。
路清淮垂眸,只见萧玄卿的心口处有花绽放,深入心脏。而花茎的纹路顺着两人相触的指尖一路蔓延。他身无一衣,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心口也绽放了相同的花朵。
萧玄卿缓缓道:“师尊,此为情蛊,唯有真心相爱的两人才能种上。”
混乱又迷茫,路清淮只感到这花茎似化作千万的丝线将他缠在其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会和眼前人纠缠一生一世,剪不断,还乱。
可为何他却感到安心,更是有念头,似乎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想求的联系。
“你叫什么名字?”
“萧玄卿。”
“玄卿……”
路清淮将这两字在口中反复碾磨,单单念着名字,他便感到内心充实,就好像一直爱着对方。这样的情绪太过陌生,让他既有些欢喜又想逃避。
许久,路清淮主动伸手,轻抚萧玄卿的脸侧:“我会努力恢复记忆,同你成婚。”
已久未听见师尊唤自己的名字。
萧玄卿侧脸去贴,泪顺着面颊湿濡路清淮的手心:“纵使师尊一辈子记不得,不喜欢我也好,我仍会爱着师尊,永远不变。”
只望师尊永远不会记起,乖乖待在我的身边。
殿内,路清淮独自坐在榻上,身上已规穿戴好衣物。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盏,消化刚刚得知的一切。
依萧玄卿所说,他名为路清淮。两人是师徒关系,日夜相处,因此生了情愫,定下终生。而自己在最后一次闭关修炼中出了差错,才失了记忆。
他还想追问萧玄卿的白发是因为什么造成,对方却避而不答,说有事要处,匆匆离去。
纵使萧玄卿说两人在此处生活了极久,可他仍感到陌生。
除了萧玄卿,他不认识任何人。
将茶盏放在木几上,心口处情花已不再显现,恢复原本的冷白肌肤。
路清淮想着,若不是身上的情蛊作证,他也无法信任萧玄卿。
“师尊,弟子回来了。”
萧玄卿推门而入,便看到路清淮静静地坐在窗边,衣领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点粉意。
小巧莹润。
路清淮听到萧玄卿声音,温声:“玄卿,过来喝些茶。”
却发现对方未答。
他才骤然意识到方才为了看心前的情蛊,未及时关阖衣领。锁骨泛起淡淡的粉,随即被完全掩入,却是萧玄卿大步,主动为他衣物。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打好衣结,萧玄卿的睫垂下,掩住眸底的欲/望涌动:“师尊,你想出去走走吗?弟子陪你。”
路清淮微颔首。
萧玄卿主动牵起路清淮的手,路清淮下意识挣脱。
【积分+3】
骤然的机械音在路清淮耳边炸开,让他顿住。可看萧玄卿的如常神色,这声音似乎只能被他听见。
因为心中疑惑,一时间路清淮不再动作,任由对方牵着。而萧玄卿察觉到,进一步十指相扣。
他的嘴角牵起,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这是自醒后,路清淮第一次看见萧玄卿的笑容。
心突然快跳了几分。
萧玄卿生得好,美却不过度阴柔。鼻梁高挺,羽睫既长又密,如振翅的蝶翼,自然地投下一片阴影。此刻,尾睫上扬,眼中唯有自己,是连绵的情意。
待路清淮回过神来,别过眼去,颈侧攀起淡淡绯色。
两人并未走得很远,仅仅在庭院内走着。
个院内风景优美,种满了玉兰花树。纵使是冬日,仍有花朵盛放。纤尘不染到几乎透明,簌簌随风飘落,美得让人不觉呼吸一滞。
第一眼看到洁白高雅的玉兰,路清淮便情不自禁生了喜爱。
可除此之外,院内却空空荡荡,无人气,让路清淮不禁询问道:“玄卿,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吗?”
“师尊,我们之间的身份特殊,所以一直以来,此处唯有我们。”
以他的性子,定是难以接受师徒背/德,更是无法忍受世人妄议。
但路清淮环顾着四周,庭院极大,水榭楼台,打得极好,显然有专人在管。
萧玄卿既说的没错又似在说谎。
但他仍是将这一念头压了下去:“玄卿,既往的日子里,我们会做些什么?”
被问到,萧玄卿忽然想到过去:“师尊,你会教授我剑术。”
眼里划过淡淡的笑意:“那时,我不得要领,因此被师尊惩罚练剑十次。”
“我想同你再练剑,也许能早日寻回丢失的记忆。”
未答,萧玄卿久久地注视着路清淮,眼里晦暗不明,似乎被路清淮的话刺激到。
久到路清淮不会听到对方的回答,才响起萧玄卿的声音:“好,但师尊,单单比试无趣味。若师尊输了,可否答应弟子一条件?”
“应你,不过我不会给你赢下的机会。”
路清淮伸手,玉白发带抽离,在手中化为玉剑,鸦发随即垂落。
纵使记忆丢失,身体的本能仍让他清晰地知晓如何使剑。
剑锋破风,摧得枝头的玉兰花瓣纷纷。白与黑相接,发出铮铮剑鸣,火光四溅。
萧玄卿反手一挡,墨剑化形,轻易化解路清淮的攻势。飞身而起,剑芒如长虹,寻了个及其刁钻的角度向路清淮刺去。
路清淮身姿轻盈,疾疾地向后倒去,面门险险避过剑锋,但所带的剑气仍是削去路清淮一缕墨发,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