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卿察觉,扶住路清淮,担忧道:“师尊,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路清淮反问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个厌恶之人。他只觉胃里翻涌,一想起对方,便想干呕,这已是他多年的应激反应。
下一秒,落入一温暖的怀抱。背部被轻柔地拍着,安全熟悉的气息包裹全身,让路清淮渐渐放松下来,得以依靠对方。
“师尊,别去想,我就在这,陪着你。”
第103章 恨意 恭喜宿主,主角恨意值已达成99……
听到萧玄卿的声音, 路清淮才渐渐回过神来,直起身子,安慰道:“玄卿, 为师无事。”
可刚刚那番模样哪里会无事, 但师尊既不愿意告诉他,看来不想再次提及。
萧玄卿的手紧攥, 师尊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似乎从那颗饴糖开始,师尊的情绪便不对,而饴糖唯有过年时家家户户才会准备。
难道是过年时曾给师尊带来不好的记忆?
他无法过问路清淮, 怕让对方再次陷入刚才的情绪,唯有拥得更紧些。
一晃眼,离两人大婚的日子仅剩三日, 先到来了除夕夜。
楼灵铃撑着脑袋, 向往道:“仙尊, 听说人界的庙会可有意思。有糖人, 有花火, 你参加过吗?”
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 路清淮都不曾参加过:“未曾。”
“唉。”楼灵铃边将银丝碳换了边惋惜道, “魔界无法自由出入,又有魔物镇压入口。”
但她很快想到一人,眼睛发亮:“不如让魔尊带仙尊去。”
这些日子来, 又有新的血门在宠宠欲动。萧玄卿既要准备大婚事宜, 又要镇压血门。路清淮知晓对方已有三日未阖眼。
虽然当楼灵铃提到除夕夜庙会时, 心神微动, 可路清淮仍道:“铃儿,不必和玄卿提此事,我不喜热闹。”
“好吧, 仙尊既如此说,铃儿定不会多舌。”
燎炉内的银丝碳已重新燃起,楼灵铃出殿门离开。
周遭安静,冷冷清清,没有半分过年的气氛,就好像始终是他一人。
无端的,路清淮的心凭空生了恐慌感。自从那日捡了饴糖,这感觉便越发强烈,似乎与玄卿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少。
可明明两人即将成婚,万前辈也说他已寻到最后一味药的去处,快的话三天便能得到。
不自觉掐紧胸前的意料,呼吸不畅。
有风袭来,手背上落了洁白的花瓣。
路清淮抬眸,不知何时萧玄卿推开窗,斜倚在窗侧专注地望着他。
月光柔柔,洒映在萧玄卿的身上,身后是玉兰花树盛放。在此之下,一只手向他伸来:“师尊,我们去人界看庙会吧。”
这些日子来,他思考许多。
他不了解师尊的过往,但师尊的未来可由他陪伴,想要创造美好的记忆去驱逐师尊的伤痛。
路清淮望向眼前人,萧玄卿的眼下因多日来的劳累而微微青紫,可神色温柔,唯独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这一刻,所有的恐慌感烟消云散,仅仅剩下安心和幸福。
他将自己的手放入萧玄卿手心,清浅地笑了下:“好,为师也想与你一同逛庙会。”
除夕夜的人间热闹非凡,小贩叫卖,有孩童举着糖葫芦在街上跑闹。
路清淮的相貌不俗,气质更是出尘,因此引来许多关注的目光。
萧玄卿一开始还未察觉,直到看到有女子红着脸已往他们处看了好几眼。
面色微微发沉,向前一步,占有欲十足地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挡全人们的目光。
究竟要如何做,才能不让他人窥视师尊?
这时,沿边有摊贩叫卖:“赵家面具咯,一等一的好面具,公子小姐,来买一个吧。”
驻足,萧玄卿停在面具摊前:“师尊,弟子给你买个面具吧。”
摊上骤然来了两个相貌如此出众的公子,小贩喜不自胜。如果买了他家的面具,岂不是妥妥的活招牌,忙招呼了起来。
“公子好眼光,我家的面具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这个如何?”
萧玄卿接过,仅仅在路清淮面上比了下,便立刻放下,冷着脸道:“这个不适合师尊。”
路清淮不解,这面具在他脸上便那么难看吗?
唯有萧玄卿知晓此刻的心脏因为过于惊艳,在剧烈地跳动。
小贩的面具仅能遮住路清淮的下半张脸,可这样便将视线集中于对方清冷的眉眼,长长的眼睫在灯火下投下一片阴影,更显得圣洁禁欲,让人有窥视的冲动。
他取下另一面具,能够完全遮挡容颜:“师尊,这个怎样?”
素雅之极,只在边缘勾勒了几笔玉兰,同路清淮清风霁月自照泉的气质很是相称。
相较于先前那个,路清淮不喜他人关注,更心仪:“很好。”
听到路清淮满意,萧玄卿就要付钱,脸上却骤然蒙上一凉物。
路清淮收回手:“玄卿,为师想同你佩戴相同的面具。”
路清淮鲜少说谎,因此音量比平常更轻些。方才他便关注到有许多女子在看玄卿,他的情绪大多平淡,可那一刻竟泛起了占有欲和醋意。
不想让他人看到玄卿。
佩戴完面具后,虽然两人的气质比寻常人更出众,但也的确清减了许多视线。
看舞龙舞狮,猜字谜,买寻常的小吃,做了许多往日不曾做过的事。
在今夜里,两人似乎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恋人一同作伴、闲逛庙会。
灯火连绵、漫城鼎沸。不知谁喊了声“放花灯咯!”,人群渐渐少了,皆往一处走去。
路清淮和萧玄卿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笑意,随着人群而走。
人们围在岸边,带着自己的新年愿望将花灯一盏盏放入,祈求着愿望实现。
萧玄卿看着众人的行为:“师尊,听说在除夕夜放花灯,便可实现纸条上的心愿。”
他从乾坤戒中取出花灯,递给路清淮:“师尊,你先放,我想去上游放。”
“好。”
路清淮提笔:岁岁年年灯依旧,年年岁岁人如稠,唯愿与玄卿共度一生。
他来到河水边,玉兰花灯入水,静静地看着花灯往远处飘去。
可周遭放的花灯太多,很快就被碰撞,灯火熄灭,沉入水底。
“哇!”
这时,有孩童的惊讶声响起:“好漂亮呀!”
上游处,明烁的火光顺着潺潺的水流向前行,一盏、两盏、三盏、千万盏……数不清的玉兰花灯从萧玄卿的乾坤戒中拿出,一一点亮,被安置入河。
骨节分明的手浸润入水,弗娑起凉意。千万的水灯汇聚成一条灯河,天地间闪烁璀璨的银河倾泻而下。河中流淌着光明,星点吐着泡泡,被水底的光带缠绕,月色弯弯静静地漂泊,冷浸在美好的祈愿之中。
纵使一盏沉入水底,仍有千万盏会继上,犹如萧玄卿的心意。
萧玄卿快步,向路清淮走去,与此同时,路清淮也起身,往对方走去。
步子越来越快,直到两人极近。
“师尊,你可喜欢?”
“喜欢。”
借着衣袖的遮挡,两人双手紧握。
路清淮只觉心脏被塞满,似蜜般的甜在流淌,连带着小时痛苦的记忆皆被冲淡。
那时不过5岁,刚刚被收养。讨厌他的大哥突然说要给他饴糖,以为大哥开始接纳他,兴高采烈地跟去。结局却是被反锁在地下室内三天三夜,若不是他从通风管道中勉强爬出,早已是一具白骨。
可大哥仅是厌恶地说了句。
“是他贪吃,人永远都不能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路清淮下意识询问:“玄卿,你说人永远都不能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谁和你说这番话?”手被进一步握紧,“师尊,既然肖想,便必定要抢到手中。”
眉眼舒展,困住他多年的念头瞬间消散,路清淮道:“玄卿,我想要吃饴糖。”
曾让师尊不适的饴糖,可现下师尊却主动提起。
萧玄卿嘴角泛起温柔的笑:“好,师尊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买到饴糖,萧玄卿将纸包紧紧握在怀中,步伐也越发得快。
路上,他的脑海中有万千念头闪过。
师尊信任着他。
既如此,他为什么不尝试着信任师尊,也许师尊正如表现般那样与自己心意相通。
摒弃过去,只看眼下。
纵使失情的蝎毒也深入骨髓,可萧玄卿却无法自抑地再次爱上路清淮。
千万朵火树银花在夜空绽放,如星子般坠落。美好,却也瞬间烟消云散。
萧玄卿想立刻赶往路清淮的身边,隐隐约约,似乎曾经与人在烟火下红绳相牵。
——师尊,你知晓吗?当地曾有传闻,若恋人能在烟火下红线相牵。即使双方分离,甚至一方忘记一方,也能重新相爱。
“师尊!”
萧玄卿远远唤了一声,路清淮应声回首。灯火阑珊,芸芸众生,面具早已拿下,举世无双的风华。
可萧玄卿却顿在原地,夜空中展翅的传音纸鹤被魔气击落,落入手中。
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萧玄卿已完全信任本尊,待大婚之日,便是取魔根之时。
与此同时,烟火再次绽开,千万朵,照亮两人,也照亮萧玄卿眼底的恨与泪。
【恭喜宿主,主角恨意值已达成99。】
路清淮直接被萧玄卿重摔在床榻上, 碰撞的肌肤瞬间泛起淤血。
“师尊,原来一切不过是为了魔根。我竟蠢到被你再次欺骗。哈,看我这些天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我只恨轻信了你, 被玩弄于鼓掌中还不自知。”
路清淮侧过脸去,冷然:“你已看见, 本尊不想再言。”
“师尊,你倒是连哄也不愿哄我。是因为觉得和男子做很恶心吗?没想到禁欲疏冷的清淮仙尊会为了魔根,同弟子淫/乱。”
靛蓝蝎毒越发得深, 萧玄卿已陷入偏执疯狂,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可师尊,明明这些时日你吃得很香, 难道也是伪装?我倒是低看了你。”
湛黑的眸子深浅难辨, 萧玄卿手中凭空出现一中空的玉质缅铃。
这曾是他私下准备, 为了大婚时增加情/趣的妙物。
可此刻, 铃中被注入魔气, 没有任何准备, 干涩。在魔气地操控下不断震荡。
“好痛。”
路清淮的额间瞬间布满了冷汗, 唇瓣失去血色。长睫抬起,直视萧玄卿:“对,和你相处的每分每秒皆让本尊恶心。”
萧玄卿俯身, 极近的距离, 气息交缠。粗鲁地捏紧路清淮的下巴, 使其被迫抬高, 逼仄道:“所以当初答应我,与我成婚,也不过是个谎言。只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好取得魔根。”
他的眼神流露哀切:“师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误会。”
路清淮的身体剧痛,可望着萧玄卿,心底的痛更是让他无法呼吸。
“是,从始至终,都只是个谎言。”
暴虐的魔气再次注入缅铃,清脆的铃声响遍殿内,快速且暴戾。瞬间,清冷仙尊白色的衣摆下绽开血红。玉兰银链血渍斑斑,残忍地被血渍掩住光华。
可萧玄卿仅冷眼看着,讽刺地勾起那条细细的银链:“若不是这条链子,恐怕你早已逃离。师尊,我不该心软,应当拿更粗的铁链贯穿你的肩胛骨。痛了,你才会因惧意而被迫讨好我,不敢离开此处。”
这时,殿外云光破开,照在路清淮身上。纵使被玉兰银链限制灵力,仍能感受到路清淮体内涌动澎湃的强大灵力。
“哈哈哈哈,无情道……道成!”萧玄卿大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惨白的月光照亮他,只显得凄然,“师尊,你果然不曾爱我。”
萧玄卿伸手,温柔地抚上路清淮的面颊。但眸瞳猩红,暴戾阴翳将他压抑得近似扭曲:“师尊,不论是欺瞒还是哄骗,同我成婚。大婚之日,我会亲手将魔根挖给你,然后再将你杀死。得到你想要的,满意了吗,师尊?”
殿门被重重关上,萧玄卿离去。路清淮眼角的清泪无法抑,缓缓划过面颊。
自动/情后,他执念的道只是萧玄卿。
那时,萧玄卿去买饴糖。他的心脏涨满幸福,在原地等待,耳边却骤然响起久不曾出现的系统机械音。
【发布最终任务:请宿主代替原主,让主角的恨意值达成100,并挖取魔根。
任务若是失败,世界坍塌,宿主和主角将一同抹去。】
那一刻,他只觉浑身堕入冰窟,明明离幸福只差一步之遥,可现在已是遥不可及。
因此,是他故意放出传音纸鹤,是他故意让玄卿发现。唯有这样,玄卿才能恨他。
“仙尊!”
楼灵铃冲进寝殿内,她不知为何仙尊和魔尊一同出去,回来时魔尊的杀意却浓郁得如同实质。
只见清冷仙尊面色苍白,床榻上的血渍如雪中红梅般朵朵绽开,显然受到了虐行。
大颗的泪从楼灵铃眼中流下:“仙尊,魔尊为什么要如此待你?”
身下仍是撕裂般的疼痛,路清淮强忍着,摇头:“铃儿,不要怪他,这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的。”
“仙尊,你说什么,铃儿便信什么,我不怪魔尊。我这就给你去准备热水和伤药。”
楼灵铃备好,扶着路清淮泡在温热的水中,她仍是不放心,待在一旁。
“铃儿,我想独处。”
“好,仙尊,我就在门口,有事你便唤我,不要强忍着。”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纵使有热水中已添加了伤药,可魔气仍在路清淮体内四蹿,带给他持续的痛苦,这也正是萧玄卿想要的,他要对方和自己一起痛。
路清淮划破手腕,鲜血汩汩溢出,很快染红了水面。但路清淮没有任何止血的举动,仅仅是静静地看着。
性命在快速地流逝,即将到尽头,血脉下有蛊虫涌动。
手诀翻飞,在雄虫的催动下,身中雌虫的一方也在悄然改变。
路清淮的眼前泛起黑晕,腹部似被利刃翻搅着,疼得他不自觉蜷缩。
这样可怖的疼痛持续了许久,待一切完成,路清淮能明显感到腹中多了一物。与此同时,两只蛊虫也皆身死,不会因一方的死亡而牵绊。
他想止住手腕上的血,已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觉即使在温热的水中,仍周身发冷,仿如置身于冰天雪地,晕死过去。
有人将他抱出水中,源源不断的墨色灵力输入体内,维系着他的性命。
意识模糊间,他隐隐约约听到萧玄卿既痛苦又恨意的声音:“师尊,你想一死了之吗?我不会让你如愿。”
他不想死的,他想和玄卿白头到老。
但他太累太困,无法将心底的话道出。
床榻上,路清淮的指尖微动。
守在一旁的楼灵铃立刻察觉,扑在床头:“呜呜呜,仙尊,你醒了。都是我的错,当时就应该守在仙尊身边。”
“铃儿不哭,不是你的错。我昏睡了几日?”
“三日。”
楼灵铃欲言又止,萧玄卿这些天的态度都让她察觉到两人出了问题,不敢再说。
“三日……原来昏睡了那么久。”路清淮起身,勉强勾起唇角,“今日是我和玄卿大婚的日子,铃儿,应当高兴,你帮我把喜服取来。”
楼灵铃却站在原地,第一次没按照路清淮的话去做。明明害怕到个身子都在颤,仍坚定道:“仙尊,你逃吧。今日大婚,我已给守在魔界的魔物送去烈酒,他们很快就会醉倒,届时你就有机会离开这里。”
路清淮的目光柔和且坚定,仿若月光在其中流淌:“铃儿,同玄卿成婚,我心中欢喜。”
“仙尊,铃儿知晓了。”
萧玄卿设宴,身着大红喜服,高举酒盏。
最盛大的婚宴,周遭的席位皆坐满,却无人回应他。仔细看去,尽是修真界的大能,包括厉长老在内,被萧玄卿强制限在席位上。
厉长老怒道:“掌门师兄如此待你,你竟敢轻辱他。萧玄卿,当初掌门师兄就不该认你为徒!”
“是啊,师尊就不该收我。”萧玄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盏,“可怎么办?师尊不得不和我这般不知廉耻的徒儿一起。”
手紧攥,酒盏瞬间碎裂,酒水从指缝间溢出:“本尊请你们来,是要你们祝福我和师尊的,而不是在这受你指责。谁先开始?”
霎时间,在场众人都能感觉到强加在身上的魔气在侵入体内,剧痛,是萧玄卿在无声地警告。
终有人撑不住,面色惨白地祝贺道:“魔尊和清淮仙尊如此般配,恭祝二人终成佳侣。”
有了开头,后面的祝福便接连不断。
唯有厉长老不发一言,手撑在桌前,经脉紊乱,已几乎到极限。
“不说吗?厉长老,你明明知晓你代表云穹派,我和师尊最需要你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