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到底杀了多少东西啊?”男人骂道,“活阎王啊。”
温澈森没正面回答,“过来做一下登记。”
哨所里火炉燃烧,在雪地外把那些死亡的动物名目全登记完之后,艰难地用防雪布全裹了起来,中午可以送给营地的人当做礼物了。
温澈森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你这是一次性把五年的任务完成了。”男人津津乐道,“你还有两年就走人了,不用为了留名千史那么拼吧。”
温澈森没说话,只是看着杯中的液体,晃了晃。三年过去,他的脸没怎么变,只是气质更森冷了些。
“得了,你又到这时期了。”男人理解他,温澈森的易感期不会找人发泄欲望,杀意更浓,光找那些无辜的生物麻烦,选中的都得葬身于他的枪口下。
“给点水喝,我也渴了。”
“没水了。”
“你这不有一大瓶吗?”男人不满,但走近一看,看到他的水壶装着的水竟然又是青色的,“你又到山上摘叶子了?不怕毒死自己。”
“所以我叫你别喝。”温澈森脑袋趴到书桌上,有点晕了。
“这有什么用?你真信那书里的东西?”男人叨叨着,“我看你是又想做春梦了。”
好几年前温澈森跟营地来过的一批年轻人借来了生物书,从拓展板块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丛林什么原材料都能找到,便如法炮制了这样怪异的饮料,男人听说那是联盟高中盛行的一种饮料,喝了会让人产生幻觉,就叫怪味饮料。
真够拐弯抹角的。
“我走了,你自己料理,记得关监控。”
男人走后,温澈森起身把木屋的门和监控都给关上了,把沾染了污渍的外衣脱下放到了一边,简单冲洗了一下,才躺回到床上。
三年多来他已经喝了很多次这怪味饮料,到了这时都快不起作用了,不过对增进睡眠还算管用。
又是一年冬天,一丝丝冷风从房屋缝隙里穿过,他裹紧了被子。
闭上了眼睛。
快天亮了,但可能是真杀红了眼,满眼都是血色,痛快杀戮之后就是一阵反胃的感觉,这次也真的要憋出病来了。
温澈森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头那盏灯低低地泛着粉色的光,他起身走到书桌旁边,打开抽屉。
终于拿出来那封,米白色的信。
有一个人告诉他,在觉得很难过的时候可以看。
这米白色的信封里放着两张纸。
一目了然的内容,温澈森指尖轻轻捻着那信纸的边缘,又把那两张纸放在那灯下面,浸染的粉光照在那纸张上,一条条线条变得暧昧。可以看出应绵写字很认真,字体端正。
字体却分散,不成句。其实只是一些辅助做标记的文字,标记下的所有内容都很详细,落在线条中途和起终处的点上。
图上那些线条是路线,不仅有路线,还有箭头类的东西,和一些建筑类型。
两张分布不同的纸张,角落标着几个字。
十一区丛林地图
十二区雨林地图
是温澈森从没想过的东西。
意料之获,但温澈森心情不见好,只将这两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可这上面除了一些地图的要素,没有其他留言文字,大概是不想附有个人感情色彩,全是公事公办。温澈森只能将信封重新检查了一遍,果然看到折页有胶带重新黏贴的痕迹,不动声色将那信封剪了开来,果然在内壁看到了一行字迹很浅的字。
我想这东西很重要,可能你也会需要,就送给你吧,可能会助你实现梦想也说不定。
能想象出应绵写下这行字时的认真神态。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痕迹了。
一路看到这里,温澈森突然笑了一下,他想应绵是世界上最别出心裁的人。
黑市的冬天同样很冷,有雪花从阳台飘进来,最近街道上萧条不少,雪气太浓,异常湿冷,来这附近找乐子的人都少了。只有这楼里还有点烟火气,应绵在小小的厨房里忙活着,今天出租屋会来客人。
妈妈出门前蒸了几笼面包和糕点,还煮了一壶热茶,应绵在厨房里看蒸屉,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到客厅摆好桌椅,在走廊守了一会儿。
很快就听到了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布狄叔叔穿着棉服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应绵眼一热,虽然他每周都有往外寄信,但确实没法与人见面,他跟布狄叔叔已经好久没见了。
布狄大步来到他跟前,外带来点冷气,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一时间感觉那种亲厚感依旧存在,像不曾变过。
“还好没瘦。”布狄没进屋,只平静地看着他,“我在这站会儿就要走了,外面的人还在盯。”
应绵有些愧疚,布狄叔叔是因为他才被移民局的人纠缠,自从他从遣返的车上被人带走,移民局就私自安了监视。可能也是知道这纰漏很严重,并没有公告发出,但这样反而阴冷冷的。
他暂时还没事,却想起了方修塘。
“布狄叔叔,方修塘有跟你联系吗?”应绵心里闷闷的,问他。这个问题他也多次在信里问着。
布狄摇了摇头,“他这次是真的消失了。”
又是同样的答案。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不愿谈论这令人不悦的话题,布狄叹了口气,转开了话头。
“带了什么?”
布狄变戏法似地从棉服的口袋里拿出几包东西,原来是几包蔬菜和水果种子。
“不是说在这里吃不到新鲜蔬菜吗?你就去阳台拿几个泡沫箱,然后去市场买点栽花的肥料,应该能养活。我还看你房子后面有块空地,看看能不能挪点地方。”
“好。”
“看看移民局对你们的禁令什么时候能解除,你耐心等等。”布狄安慰他。
一般移民逃逸的追踪禁令是五年,移民局人力也有限,如果他一直不出黑市,也是白费力气,待在这里相当于给了他宽裕,所以怎么都要磨到那时候。只好在他当时没被判定罪行,不然永远不能出黑市,一出去被抓到免不了一场监狱之灾。
布狄叔叔不能多留,很快就走了。应绵扒在窗口跟他招手。
楼梯口又传来两处步调不太一致的脚步声,应绵赶紧又跑过去。
没想到是江晟。江晟在前段时间就收到了他的邀请,但没有明确答复,但今日一见,准时到不能再准时。
手边还拎着一堆子东西,不过还是少爷做派,穿着剪裁得当,挺括的制服,身高优越,到了走廊都还在看墙壁,似乎是很嫌弃上面的灰渍。
“你就住这种地方吗?”
“是啊,怎么了。”应绵看他眉头都要拧翻了,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人真是没变。刚好听到隔壁房子又有动静,赶紧催促,“快进来吧。”
把人迎进了屋里,这时才看到江晟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怯生生的,只露出半张脸看人。
应绵端出一盆刚蒸好的面包,招待他们,走过去时不住地想看清江晟身后的人,只看到是个长相很可爱的男生。
“你在这里还好吧。”江晟很不客气,在沙发上坐下,“这里面倒是很干净。”
“我天天都有打扫。”
那个小男生被江晟扯到身边,那小男生抬眼瞧了一眼应绵,好像对他有点好奇。
江晟拿了一个面包给那个男生,男生终于有了点动静,对应绵很清晰地说了声谢谢,而后人就捧着那面包咬了一口,应该有点烫到了,江晟还替他吹了吹,“别吃那么急啊。”
“我有点饿了。”男生说。
“又不是不给你饭吃。”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看到,应绵想那应该是江晟的男朋友,这类型还真是意料之外。
快五年多过去,看来大家都没怎么变,江晟从前看上去是一天变一回的人,但其实内里很有自己一套,那习性该讨人厌还是讨人厌,该直爽还是直爽。
江晟也没留多久,可能还要带着人去黑市别处溜溜。
应绵去送他们,男生走快了几步,走在他们前面,江晟和他跟在后面。
“那是你男朋友吗?”应绵实在忍不住八卦。
江晟被呛了一下,遮掩道,“应该不是。”
“什么叫应该不是。”应绵无语,“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住同一个宿舍。”
“你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也能住同宿舍!”应绵实在错愕。
“我开学时不住宿舍,他先住进去了,说是以为捡到单人间了,后来想着我可能也不会经常住,就没跟宿管说。”
应绵一时心情复杂,“那你……”
“我可没有欺负他,是他性格就这样。”江晟欲盖弥彰地抢答道,“这次来还是为了他,他说想知道几年前在拳场那么华丽给人划线的omega长什么样。”
这回是把应绵给堵住了,牙都酸,“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一时无言,他们走到了楼下,楼下巷子很狭窄,楼又建得很近,头顶没有日光穿进来,很是让人觉得冷。
“不用送我了,我要找我姐去。”江晟说,还挺讲礼节,“我下次再来看你。”
“好,你们注意安全。”
“没事。”
正要就此告别,却看到巷子那边走来一个人,一时间三人脚步都顿住,看向来人。
“不是吧。”江晟感叹了一句。
温洵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感叹就在他又肉眼可见地有了一些新鲜的变化。身形更板直了些,肩宽腿长,拂面一些肃冷的气息,已然变成了一个非常正统的alpha。
“好久不见。”温洵走了过来。
江晟都震惊了一下,“你读个大学是去进修形象管理了吧。”
温洵只瞥他一眼,径直掠过,走到了应绵面前。应绵才看到他的五官也有点了变化,又俊毅了不少。
场面有些冷清,不多时江晟就带着人走了,只剩应绵和温洵留在楼下。
温洵则没什么反应,站在避风的栏杆处,神情淡漠,点了支烟,有淡淡烟雾从口中吐出。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应绵看着他。
“前两年,学校考试项目太多了,我觉得压力有点大。”
应绵一时间说不出话。
温洵有些沉默寡言,不像从前那样热络,抬眼看他,“我哥没有联系过你吧。”
“没有。”
五年来,一次都没有。
“他在灯塔那地方待着,估计还不能习惯。”温洵说,“不过我收到信息,再过几个月他就回来了。”
应绵心里有了点波澜。
“他在一次任务中受了很重的伤。”
“他……还好吗?”应绵手心又发麻起来,但询问的语气听不出端倪。
“暂时没死,不然就回不来了。”温洵轻描淡写道,语调轻微,“不过应该要去审察局做几回心理健康评估,然后回军部拿任职书。”
应绵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想,只能尽量关心,“他回来之后要做什么?”
温洵淡定地应了一声,“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哥他会成为联盟上校的。”
温洵转头看他,“怎么了?”
能确定人是有些变了,近两年他和温洵通信件的频率并不高,因为温洵学业忙碌,那些考试课程感觉能压倒他一般,渐渐少了言语。黑市的封闭又断去一切通讯,连即时来往的信息都没办法接收,这样下去感情确实会降温。
过往他们这段感情常倚赖大量无聊的生活分享来维系,再有不可抗力因素,必有部分折损。长时间下来,变成现在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这么近地嗅察到温洵的冷淡,应绵心情还是有点低落。
“没事。”他提起精神,招呼温洵,“你要上去坐会儿吗?”
温洵双手攀在栏杆上,把烟熄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站了起来,“不了,我来这里找个人,就走了。”
说着温洵就要往巷子外面去了,只往后跟他招了招手。
应绵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局促在原地,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这样并不好。
想着想着他一下子跑了过去,挡在了温洵面前。
温洵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绵绵。”
应绵轻抿唇角,笑了一下,自顾自地说,“你以后多跟我说说话吧,我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温洵瞳孔里映照着他的脸,可以说这几年变得最少的人是应绵,他总是能保持点活气,只要不彻底被抹杀,就又能好好活过来。回想起他真正毫无生气的时候已是很久之前。
温洵明白他的意思,表情也软了一些,“我就是觉得身边事情太多,胸口闷得慌。”
应绵当然知道温洵有很多心事,这几年他是孤独一人,应绵自不用说,温澈森和方修塘可能更重要点,也都不在他身边。前者应该是下了决心,应绵知道温澈森是个不喜欢与人商量什么,有些独断强势的人。后者性格更是难以捉摸,应绵猜着方修塘一定跟温洵承诺过什么,但根本做不到,最后只有没着没落。
“我有很多话跟你说啊,刚好你要大学毕业了,你有空多跟我讲讲大学的事吧。”应绵说。
想起应绵都没大学读,还要安慰他,温洵叹了口气,“绵绵你真好。”
“等你出来我一定让我哥来找你。”温洵又说。
“你不是说他受伤了吗?”
“他体质好得很。”
温洵想起灯塔那边传来的紧急口讯,也是有些不可置信,他们说是哥哥进到了灯塔附近的那片丛林深处,之后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竟然是全身是伤出来,喉咙气管都是瘀血,肩膀还被什么搅碎了,意识不清,差点因窒息而死,还是哨所的同伴将他拖出来的。灯塔医疗站那边没出书面报告,所以并不明确说明是被什么所伤,但温洵觉得肯定是某种大型动物才能近得了哥哥的身。
比起身体上的伤,温洵更担心他哥的精神健康问题。
现在都还待在医疗所不出,执行任务时所带的记录仪被丛林中的雾气酸液融掉了,带着的枪都被污染了,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之后几次干预性的心理测试都没通过,所以很让人怀疑他心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只是怕他抑郁症了。”温洵又说,“那种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应绵想象了一下温澈森郁郁不安的样子,觉得真是可怜。
“审察局心理测试更严格吧,他能通过吗?”应绵担心道。
“这你倒不用担心,呼吸到联盟的空气他估计就药到病除了。”温洵对这方面很了解,“他会在记录上说谎的。”
跟方修塘一样,这谎言当然是在限度之内,利于自己的。
“你说他回来还记得我是谁吗?”应绵突然说。
温洵不能理解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纠正道,“绵绵,你也太不了解自己了吧。”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分开,温洵和应绵告别之后,开车从一号街道离开。他这次主要任务是来找人,本来就想着时间不多,不能跟应绵讲太多话,怕讲不完了。
好在之后目的地明确,开着车就往黑市深处某地去了。原来黑市那么大,光是车程都走了三个多小时,温洵不如哥哥对路线敏锐,光指望蔺柯给的地址指向图。但算得上耐心十足,不急不躁,一路长途,终于到达了那栋酒店。
那就是几年前才建起来的避难营地下城的情趣酒店,比起是单一为情色服务,其实内里更有乾坤,上层就有规模不小的赌场和香水店的暗室,还没到夜晚,门口都有不少人进出。
他把车停在草坪,用望远镜仔细盯着,寻找着他要找的目标。
灯塔医疗站。
已经是凌晨三点,温澈森却丝毫没有一丝睡意,病房外不断有脚步声经过,其中有一两处停留他这间病房外,但只是低语着,商酌着什么,并没有进来。
白天门外那些人连测谎仪和绘板都带来了,让他边描述当时丛林中的场景边做测谎,只好奇这些人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能剥削人的想法的,背后一定曾做过不少次这样的事情。最后测试通没通过不知道,反正他是竭力忍下来了,这是基本素养。对谈如流,但也适当装应激,独独在最重要的片段含混不清,装作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逼死自己。
平时在灯塔,除了运物资的营地有人,山上的哨所除了他和那个同伴,萧索得连只体型正常的鸟都不见飞过,而且丛林大部分的巡防与灯塔的维护工作都是他在做,可能是实在无聊的缘故,他硬是把那些长条虫子那些丑陋蜷曲的树都给看顺眼了。
不过这次事故也是很惨烈,只能离开哨所,在这时那些人就全都来了,快得像本来就潜伏在哨所周围。
伤在肩头,萦绕鼻尖的血腥气若有若无的,温澈森慢慢烦躁起来。窗帘外面看不到天色如何,干脆把针头一扯,在病号服外面多披了件外套,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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