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成榆像往常一样,给他带了饭,可一开门,哪里还有成景的身影。
成榆慌了,心像悬在半空中一样,焦虑和慌张让他无法呼吸。
成景出门都会带着一个小背包,里面有他的手机和玩具,可现在包包却躺在床上,东西一个不少。
成榆两眼一黑,差点腿软。来不及多想,他赶紧下楼去寻找。
正值中午,来来往往归家的人,可人群里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他又去了周边的商店,超市,全都没有。
他们搬来这里时间并不久,认识他们的人也并不多。
自从之前张志合那个事情,成景仿佛受了刺激,话说的少了,人也变闷。
他不该的,千不该万不该让成景一个人待在家里,他怎么就那么放心让他一个人。
找不到怎么办?
他会去哪儿了?人生地不熟的……
“轰”一种可怕的想法,一下浸入大脑。
陆正军曾跟他说过,如果不跟陆璟安分开,他就不让他们好过。
是因为……他吗?他做了什么让成景离家出走?
他想做什么呀?
成榆焦急如麻,红了眼眶,没发现自己手脚冰凉。
他以为陆正军不过是气急败坏说的急话,本也没当回事。
可现在,为了让他和陆璟安分开,竟真的对成景下了手。
一想到那种可能,他便难受到无法呼吸,脸色苍白。
成景什么都不懂,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不敢想。
好在小商店的老板告诉他,前一个小时看到他往另一边走了。
成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抬脚就要跑去。
老板将他拉住,说:“报个警吧,万一真走丢了,监控也能找得到。”
“对对报警,”成榆哆哆嗦嗦拿出手机,却怎么也按不下去,越是着急越错。
老板见状,自己帮他报了警,“来,你说说。”
成榆接过电话,大脑还没组织好语言,就结结巴巴说出口:“我哥哥、不见了,我找不到他,在白云巷、有人说、说他一个小时前走的,没回来。”
“你哥哥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成景…23岁。”
“他是我哥哥、我的哥哥。”
“23?”那边的人一阵惊讶。
成榆继续说:“他、智力有问题,相当于5岁小孩,他出门了什么都没拿、他不认识路的,一出去就找不到路回来了、求求你们帮我找找、找找……”
说到后面,他没忍住一下哭了起来。
成景从来不会一个人出门,更别说没跟他打过招呼,就算下楼买个东西,他都会跟着。
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成榆仿佛听不见了似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留了自己号码,挂了电话。
他沿着方向一直找,从白天到深夜,电话响了几回,全是陆璟安打来的。
成榆心凉了半截,一边拿话应付陆璟安,一边不停地找。
他不想让陆璟安再担心,可他即使藏得再好,一出声,陆璟安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我没事。”他忍着声回道。
明显陆璟安不信,成榆只好撒了个谎,说,他停在楼下的电动车不见了,没法去医院找他,现在在报警等警察处。
陆璟安连问了几遍,成榆对答如流,他这才放下心来。
临了,他在电话那边问道:“明天中午我要出院了,你到时候来接我吧,我们一起回家。”
成榆闻言一抖,整个身子晃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他颤着声应了一声“嗯”。
陆璟安轻笑,“晚安啦小鱼儿。”
电话挂掉,成榆这才将压抑的哭声放出了一些。
他的爱情、亲情,仿佛一夜之间,都要他做出抉择。
第47章 他并不知情
漆黑的夜晚,灯火阑珊,车辆川流不息,行人匆匆。 成榆找了好久,走了许久,也没有见到成景的身影。
慌不择路,他上回还留了江慧琳的号码,他拨了过去,就算是陆正军做的,他肯定是知道的。
可响了半天没人接,他一急又给陆泽安打了过去,同样没人接。
最后的希望都没了,他像游荡在人间的灵魂,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还有谁?还有谁能帮帮他?
“滴滴”救命铃声似的响起,成榆仿佛来了力气,一把接起。
“还没有找到吗?”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问。
“监控也没有拍到。好,我知道了,谢谢。”他空洞地回应着。
所有的情绪突然一下子将他击中似的,他猛地大哭出声,像一个婴孩般,嚎啕大哭。
黑夜掩盖了他的哭声,他抱着膝盖哭了一会儿,脑袋更难受了。
昏昏沉沉,抖着手,他打开手机,找到最爱的那个人,拨了过去,电话被接起,里面传来他爱人的声音,清晰可见。
可他却冰冷开口,崩溃大喊道,带着哭腔:“陆璟安,我们分开吧,我同意了。求求你、让他们把小景还给我。我只要小景,我要我哥哥,麻烦你们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迷迷糊糊地,他只听自己断断续续的哭声和痛诉。
就如他们所愿好了,都如他们的愿。
要分开、那就分开好了。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的陆璟安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跟他们说,说我同意了,我明天就走,把小景还给我。”
“还给我!”
他崩溃大吼了一声,电话那头沉寂了一秒,哑声回道:“我知道了。我帮你找,你不要动,我来找你。”
成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爸妈出车祸去世的时候,曾让他发誓,一定要照顾好成景,他答应了。
他被亲叔叔赶出家门的时候,他没哭。
他带着成景讨工作吃不饱饭的时候,也没哭。
甚至被人如何辱骂,如何打他,他都没掉过眼泪。
只要他哥哥在他身边就好了,哪怕他智力有问题,哪怕他要养他一辈子。
只怕他们一直在一起,他就不是一个人。有他一口饭就有成景一口饭。
可是现在,只要想到成景在哪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忍饥挨饿,或者受伤,或者更严重,他便难受到无法呼吸。
他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们是亲兄弟。
他无法原谅自己。
陆璟安找来的时候,是跟着陆泽安一起来的。
成榆呆呆坐着,失魂落魄,已经停止了哭泣。
陆璟安沉默着,将人牢牢抱住,环在怀里。
“成榆,”陆泽安叫了他一声,“我爸说,成景的事,他并不知情。”
成榆猛地抬头,推开陆璟安,嘶哑着声道:“他威胁过我,说、不会让我们在江市好过。成景的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两人闻言皆是一惊,不约而同皱起眉头,陆璟安更是难以置信,他爸竟对成榆说这样的话。
发泄了一场,成榆也冷静了下来。
“除了他,还有谁想要对付我?他就是想、想要我们分开,何必拿小景、他们明知道小景……”
“陆璟安,你报警、报警好不好?让警察去问问他们、小景找不到了。”
说罢,他又难受起来。
陆璟安青着脸,也不好受。
“我知道你难受着急,可是,”陆泽安叹息道,“我已经跟我爸问清楚了,他说不是就不是,不会骗我们。”
“再查查监控吧,那么多监控,那么大一个人,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
“我们先回派出所,有什么情况也要知道。”
陆璟安安慰道,所有的话,说出来都是徒劳无益,只有找到人才是最关键的。
成榆也知道自己这样继续找下去,也是无用功,便了下情绪,跟他们回去。
漫长的黑夜,秋天的江市有些寒冷,成景什么都没带,冷了该怎么办。
心无法安定下来,成榆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遇到成景的问题,他就慌乱自责。
陆璟安也没想到,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竟出了那么多事,成榆也瞒着他。
他爸还找过他,对他说的那些话,他能想象的到有多难听,那会成榆每天还尽心尽力照顾他,每天笑嘻嘻地对他,他竟不知道他心里藏了那么多的事。
他刚听见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心跳都乱了,既心疼又难过。
他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没有能力保护好,真的好差劲。
所有人都要焦急地等待着,成榆更是闭不上眼。
白天更好找人,只是又一天过去了,成景还是没见身影。
成榆差点就要撑不住。要不是陆璟安逼着他吃东西,他只怕也要倒下去。
两天一夜,度秒如年。
就在成榆崩溃的边缘,第三天早上天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在监控里发现了成景的身影。
离江市百来公里的郊外,终于找到了他。
成榆一下车便将人紧紧抓住,声泪俱下,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爆发。
他像个小孩似的,哭着喊着,嘴里喃喃个不停:“你到底去哪儿了?”
成景似乎也被吓到了,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喊“哥哥”“哥哥”
成榆听了心上又难受了几分。
两兄弟抱一起痛哭流涕,连旁人都难受了几分。
最后还是成景体力不支,成榆这才把人松开。
身上脸上都受了些伤,好在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两天没吃东西,他脸色苍白得有些难受。
大概一个人在外面受了惊吓,不论问什么问题,成景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叫“哥哥”。
监控里也没查到其他可疑的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只当他自己乱跑出门。
成榆也无法,只是成景能安全回来,悬着心也终于放下了。
陆璟安两兄弟一直陪在两人身边,成景又去医院检查了一番,最后确定没事才回了家。
陆泽安走的时候,陆璟安站着没动,成榆也没说话。
成景已经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稳,时不时惊醒。
成榆坐在床沿边,盯着他的脸,屋子里漆黑寂静,只有窗外洒进来的一点点月光,堪堪看得清他的轮廓。
“你知道吗?”
成榆忽地开口,对陆璟安说道,“其实我不是哥哥,小景才是哥哥。说起来,他还比你大了两个月呢。”
陆璟安一顿,有些惊讶。
成榆自顾自地说着:“我出生那年,小景刚满5岁。那天刚好我妈破了羊水,家里没人带他,就把他关在房间,我妈跟我爸就去了医院,生了我。”
“新生命的到来,两人很开心激动,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成景一个人在家因为害怕又下了雨,竟突然发起了高烧。他、迷迷糊糊间只记得药放在抽屉里,于是也学着以前妈妈的样子,开了抽屉拿药吃。”
“他不知道,那些药、会断了他的一生。”
“我妈说,等叔叔去家里看他的时候,小景已经陷入昏迷。”
“醒来后,就、那样了。治不好。”
成榆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飘荡,像白云落不到地上,轻飘飘的。
他突然笑了一声,“我妈说,我是灾星、是祸害,我一出生哥哥就傻了。我知道我妈说气话呢,她很爱我的。可我确实是灾星,因为他们后来出车祸全死了。”
“成榆。”陆璟安叫了他一声。
成榆不会,又继续说着:“我只剩我哥哥了,可是小景永远长不大了,所以、我只能当哥哥了。”
“14岁那年,叔叔在霸占了我们房子之后,因为我打了我堂弟一巴掌,他把我们赶了出来。”
“他好搞笑。”成榆闷闷道,“陆璟安,我堂弟也喜欢男生,他说、要我、跟他做那事,我不愿意,我打了他。”
“呵,我叔叔只看到我打他,就赶我们走了,说、说我就是个祸害,害了哥哥害了爸妈,又来害他们家儿子。”
“成榆,你不是的,”陆璟安心疼着拉住他的手,指尖冰凉。
成榆摇摇头,笑了一声,阴恻恻地:“不过我也没吃亏,我们走的时候,我跟叔叔说,堂弟在房里有事找他,实际上他那会儿正跟其他小男孩那啥呢,我蹲了他好多天就等那一刻。”
“我和成景跑了,背了两个包,跑出了好远好远,还能听见他的喊声。我真高兴。”
他似乎又笑了一下,天有些朦朦胧胧,陆璟安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跟成景在外面瞎晃了差不多一年,打架斗殴、偷东西、我都做过,可我不后悔,因为小景能填饱肚子。”
“陆璟安,”他低低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哑,难受道:“我没有家了。我只有小景,他也只有我,小景不能离开我。”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我的哥哥。只有我的哥哥、他不会离开我。”
陆璟安眼角泛红,心脏骤疼,“我也不会离开你的,你相信我。”
成榆闻言忽地摇摇头,陆璟安眼眶一热,眼泪啪地掉了下来。
“我爱你啊,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成榆,我不知道我爸还跟你说了什么,可是你不能……”
陆璟安咬了下唇,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你不能因为这个、离开我,我不允许。”
“傻子,”成榆抬手抹掉他的眼泪,湿了一手,“哭什么呢?我还没走呢。”
陆璟安抓着他的手,不让人动弹,眼神直直盯着他,“那你答应我、不许离开我,想都不要想。”
成榆看着他,不说话。
“你快答应我。”
“……好啊,我答应你。”
听见他的答复,陆璟安这才把人松开,像松了口气般,只是脸上挂着泪痕,看着有些可怜。
成榆笑他,还是像个小孩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让他以后不要这样了。
陆璟安也笑,说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哭了。
成榆扯开嘴角,上扬一个弧度,黑夜掩盖住他的神情,他应了声“好”。
陆璟安,你才是那个别人说什么你就相信的人。
成榆走了,在陆璟安出院的当天,悄无声息地走了。
陆璟安满怀欣喜出现他家门口时,甚至手里还提了一个小蛋糕,为了庆祝成景回来也为了自己出院。
门口虚掩着,他想也没想直接推开了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蛋糕啪一声掉地上,变形成小丑模样,仿佛在嘲笑他。
陆璟安不可置信甚至不愿相信,打了电话问房东,这才得知,人是昨晚连夜走的。
还说他那里还有他的一些东西,让帮忙转交。
陆璟安来不及多想,飞快下了楼。
房东给了他一个袋子,里面有他之前的衣服鞋子,袋子里夹了一封信。
陆璟安抖着手去拿,两眼一黑。
信上只有寥寥草草的一行字:我走了,对不起,祝你幸福。
踏马的,陆璟安一把将纸条揉成一团,谁踏马要幸福,人都走了还管踏马的幸福!
陆璟安不愿相信面前的一切,结果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成景的也没人接。
信息没发出去,因为成榆将他拉黑了。
陆璟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脑袋嗡嗡响。
他在楼下徘徊了许久,静静地站着,来往的行人穿过他,他熟视无睹。
两眼望着巷口,期待从那里蹦哒出一个小人,然后一脸得意跟他说:“哈哈,你上当了,我骗你的。”
可是他等到了天黑,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陆泽安找到他的时候,他坐在门口旁边的台阶上,昏暗的灯光下,照映得他的脸阴森又恐怖。
“璟安,”陆泽安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回去吧。”
陆璟安摇头,眼眶通红,嘴里低低喃喃道:“他骗我,他骗了我。”
明明才说好才答应他,不会离开他,可他转身就走了,只留下几个字,就消失。
“我要去找他。去找他。”
可是去哪儿找啊?
他连他的老家都不知道在哪儿,上哪儿去找他。
不对,他说了他没有家了。
他在这里也没有朋友。
他找不到他了。
他跌跌撞撞起身,差点栽倒,陆泽安扶着他,不满道:“他既然决定要走,就不会让你能找得到他。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他就是个、骗子,只会哄我开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陆泽安抿着嘴,也生气,阴沉沉开口:“因为他不爱你。”
陆璟安一听急了,红着眼吼道:“你说谎,他明明说了喜欢我的。”
“你不是说了,他骗你的、不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陆璟安大声反驳道,心如刀割般疼痛到无法呼吸,“他明明喜欢我的,他爱我,他亲口说的,不是那样的。”
“璟安,”陆泽安厉声喝道,“他要是喜欢他、爱你,又怎么舍得丢下你?那分明是……”
“是啊,”陆璟安失魂落魄想般,哼笑了一声,“喜欢我、爱我,又怎么会舍得丢下我,那分明是、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