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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未来见过你(醉灯)


不过这个孩子经历的太多,即便是梦到稀奇古怪的知识,也总比醒来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好。
希望收养他的家庭不要被吓到吧。
滕时让医生和侍从都出去,给奚斐然一个安静的环境休息。
然后他自己也从屋里出来,关上了门,正打算回去梳梳自己的“梦境”笔记,却忽的见侍从赶来叫他,说是老爷找。
滕时的身子微微一顿,淡淡说了声:“好。”
“请问您去哪里?”
传送电梯里传来AI温柔的询问声,滕时说了句:“去一号别墅,主书房。”
可以横向纵向移动的电梯便自动升起前往了目的地。
这个时代的AI还没有2070年那么智能,只比普通电脑高级一点点。
滕时靠在传送梯边,轻轻呼出一口气。
二十年,世界的各个方面都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比如70年代的女性已经可以像挑商品一样挑选精-子库里的精-子受孕,用最优良的基因孕育出最优秀的下一代。
并且,随着女性可支配收入的提升,和教育水平的提高,不结婚生孩子已经成为主流。
可惜自己母亲没赶上这种好时候。
如果人的基因可以被筛查,自己的母亲绝对不会选择滕仲云。
这个男人缺乏最基本的同心,狠辣、狡诈、残忍,却又极度聪明,能把所有的阴暗面隐藏得天衣无缝,让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当初滕时的母亲被他蒙蔽,以为他只是一个温柔成熟的企业家,直到被他利用殆尽才看清他的真面目——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小时候的滕时只敏感地不喜欢与父亲亲近,下意识害怕他,长大之后他才意识到滕仲云那是反社会人格。
那种冰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即便是再温柔的笑容都掩盖不了他对于任何人都没有感情的事实。
几分钟后,滕时站在了滕仲云的房前。
他敲了两下,推门走进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浓稠深厚的雪茄味道,书房的整体色调是暗棕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东侧的墙。
墙上的架子上摆放的不是书,而是各式各样的枪。
步/枪、手/枪、冲/锋/枪还有猎/枪,简直像是警察局里的违禁品展示柜,却又在价格和品质上翻出十几倍。
那是滕仲云收藏中的冰山一角,滕时知道,在那面墙后,是几十平米的武器库。
滕仲云不信任任何人,只有杀伤性武器能带给他安全感。
小时候滕时很怕进这间书房,现在却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他走到距离桌子一米多的距离外站定:“您出差回来了。”
紫檀书桌的另一面,皮质转椅背对着门口冲着窗外,烟雾从椅子后幽幽散开,听到声音,椅子缓缓转过来。
阳光从背后的落地大窗投射到房间里,屋子里的灯很暗,男人的脸被光照亮一瞬,又没入阴影中,只有手中的雪茄亮着一点红色的火光。
那火光向旁边的沙发一点:“坐。”
“不坐了,我站着。”滕时淡淡道。
这样微妙的反抗似乎让男人觉得很有意思,啪的一声,桌上智能灯开了。
滕时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此时滕仲云的头发还没有全部花白,鹰隼一样的眸子却已经和二十年后相差无几,只是眼尾的皱纹更少,是正值壮年的模样。
“还在因为你母亲的事情生气?”滕仲云磕了磕手中的雪茄,“都过去半年了。”
滕时没说话,下颌的线条微微紧绷了起来。
滕仲云仔细端详着他的样子:“你这脾气,倒是跟你母亲很像。”
“您叫我来是为了从我身上看母亲影子的吗?”滕时冷冷说,“那您不如去她的墓碑前看她的遗像。”
这话说得已经很大逆不道了,但是滕仲云却并没有生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这就是你窃听我通讯设备的由吗,为了给你母亲出气?”
此话一出,滕时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脸色煞白。
“那么及时地出现在江临,阻止凯斯的行动,看来我和凯斯的通话内容你听得一清二楚。”
滕仲云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滕时面前,巨大的阴影将滕时笼罩在其中。
滕时想要后退,却被滕仲云一把捏住下巴抬起来:“监控和窃听是什么时候装上的?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能力,倒是小瞧你了。”
少年被迫和自己的父亲对视,他的睫毛因为恐惧和紧张而轻颤着,眼底却强硬得没有分毫游移,仿佛一只愤怒又绝望的小兽。
滕仲云将少年苍白柔弱的样子尽收眼底,心中竟有种莫名的兴奋和欣慰。
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儿子长相中大部分都更像他的母亲,只有那执拗又深黑的瞳孔,和自己如出一辙,仿佛什么都不能让其弯折,这样的性格让他很喜欢。
“卖掉我的股票,窃听我的私人电话,我真不知道你还能干出什么。”滕仲云徐徐道,“至于这么生气吗?”
滕时咬牙:“我母亲尸骨未寒,您就急着把那女人领进门,还问我至于吗!”
滕仲云笑容更深。
“所以您要惩罚我吗?”滕时仰起头。
他的下巴被轻轻一捏已经开始泛红,滕仲云试图从他的眼里捕捉到同样的颜色和要哭出来的痕迹,却失败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默许凯斯蒋家对付奚家吗?”滕仲云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滕时盯着他,没出声。
“奚沛恒的人生顺风顺水,从小就是尖子生,保研上的国内最好的大学,之后又拿到了s国世界一流大学的物化学双学位硕士,再之后又有攻读了机械学的博士,有无数的发明专利,获得了无数世界级大奖。”
滕仲云说:“他是个天才,但这辈子过得太顺了,这导致他的性格温吞,没有太多的物欲,一心只求稳。”
滕时心中微动:“您早就想进入推进器行业,所以从底层爬起来,如狼似虎,有强烈欲望的凯斯更容易掌控是吗?”
“有的时候,”滕仲云看着他,目光堪称温柔,轻轻地说,“我觉得你才是最像我的孩子,甚至超过你大哥。”
滕时猛地挣动了一下,却没能挣脱滕仲云的桎梏。
“但是距离成为我,你还差得很远。”滕仲云靠近他的耳朵:“你以为我对凯斯的行为,真的只是默许吗?”
滕时的呼吸一滞。
“奚沛恒是一个天才,我曾经向他伸出过橄榄枝,邀请他合作,但是他拒绝了我。”滕仲云笑着,“未来世界会有两大蓝海,AI和新型交通,奚沛恒偏偏是这两项领域里最有潜力的领头羊。如果不能有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那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总是好的。”
滕时的手心微微渗出了冷汗。
他刚才的所有慌乱和愤怒的反应都是装的。
昨天他忽然出现在江临打乱凯斯的计划,滕仲云必然会察觉并做出猜测。
滕仲云不可能知道他来自未来,所以多半会认为他窃听了自己的设备。
滕时顺水推舟,认了这道指控,也就瞒住了自己来自未来的事实。
窃听这个事情可大可小。
大的话,正如古代帝王忌讳儿子觊觎皇位一样,如果这个行为被解成他试图谋权篡位,那以滕仲云的手腕,亲生儿子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上辈子滕时的弟弟滕玟,就是这样被流放的。
但这件事也可以很小。
自己在这个时期因为母亲的事情做了不少叛逆的事情,试图搅黄凯斯的杀戮,也可以被解为是为了母亲出气的发泄小孩子闹脾气罢了。
从进屋开始,滕时都演得游刃有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直到这一刻。
不是默许,是授意。
奚家,是滕仲云让蒋家除掉的。
滕仲云的残忍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即便已经三十多岁,看清了滕仲云许多年,此刻的滕时依旧感觉到了遍体生寒。

这次的题也难不住我,大概三天就能解出来。
对了,周末爸爸答应了要去水上乐园!今天是周几来着?
奚斐然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精神抖擞,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颤抖的瞳孔里映出完全陌生的周围环境:
纯白的墙面、精致的欧式装潢、墙上挂着从未见过的风景画。
所有的回忆如同海水倒灌般轰入脑海,偌大的房间仿佛一只巨兽长着血盆大口将他吞没。
奚斐然猛地抱住自己的头,双手深深抓住头发,血液在血管里翻滚撕裂,痛到无法呼吸。
我已经没有家了。
……那我现在在哪里?
奚斐然忽的跳下床,踉跄着扑向门口,下意识想要逃,却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
——那个给我糖的大哥哥,他还活着吗?
“你别抱着他了,松手!”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祁南槿气急败坏的声音。
滕时的手很凉,奚斐然死死地抓着,却怎么捂都捂不暖,那修长的手指尖都仿佛失去了血色,身体像是雪做的一样,似乎随时都会化掉。
“都是因为你!你还抓着他!”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啊。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奚斐然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走廊上没有人,墙壁是深红色的丝绒材质。
奚斐然浑身发冷毛骨悚然,总觉得两侧的墙仿佛变成了蠕动的活物,其中有可怕的鬼怪随时会扑出来将他一口吃掉!
别过来!不要!!
他发疯似的冲向了最前方的传送电梯,拼命戳动关门键。
“请问您去哪里?”传送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头顶传来AI温柔似水的询问。
奚斐然满头大汗,小小的身体死死贴在传送梯的后壁上:“滕……滕时。”
“对不起,请说出具体位置。”
AI温柔又冰冷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这样不智能的AI如果被爸爸遇到,早就被改造了,但这里不是自己家。
奚斐然剧烈喘息着,极度的恐慌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迫切的需要见到一个活人,无论是谁。
“去上一个目的地!”奚斐然嘶吼,
就在他即将因为恐慌缺氧而窒息的时候,AI温柔地接收了指令:“电梯即将前往去一号别墅,主书房。”
滕仲云的书房里。
三十年的风雨磨砺和沉淀让滕时生生克制住了自己露出厌恶表情的冲动,只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恐惧:“是你安排的。”
这样的反应让滕仲云很满意,他终于松开了滕时的下巴。
滕时倒退几步,后背抵在了书架上。
“商场如战场,等你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滕仲云淡淡说。
“能活下去的人永远是抢占先机又心狠手辣的人,犹豫不决和心软都会害死你。就算是亲兄弟之间,也不要手下留情。”
滕时露出抗拒的表情。
滕仲云笑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听说你捡了奚沛恒的儿子回来,是吗。”
他转身走回桌子旁坐下,端起紫砂壶倒出一杯茶,却没有给滕时也倒一杯的意思。
“是。”这样的事情想瞒住滕仲云是无意义的。
“这么小的孩子是没有办法出庭作证的。”滕仲云品了一口瓷杯里的茶,“你把他带回来不能指证凯斯,更没有办法通过他报复到我。”
滕时冷道:“我也没指望要通过一个小孩来做这些事情。”
滕仲云笑了一下:“是嘛。那是为什么,善心发作吗?”
从刚才到现在,滕仲云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举动,基本都在滕时意料之中,然而此时此刻滕仲云这一笑,却忽的让滕时心里一紧。
这么多年滕时太熟悉滕仲云的各种笑容了,这种笑,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笑意,滕仲云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非常愉悦。
滕时的眼皮忽然狂跳起来。
他想干什么?有什么值得愉悦的?
“奚沛恒是天才,他的老婆是混血高材生,按来说生出来的儿子智商不会差。”滕仲云吹着滚烫的茶,“你既然捡了他,就好好养着吧。”
仿佛一道惊雷从天劈下,滕时怔住:“什么?”
滕仲云云淡风轻地抬眼:“万一是和奚沛恒一样的天才呢,你就当养了一条狗,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唯命是从,说不定以后会派上大用场。”
滕时预想到了各种场景,却完全没想到过是这个走向。
滕仲云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按来说七岁的奚沛恒对于滕仲云没有任何威胁可言,滕仲云根本不会注意到。
所以当时他才大胆的把人带回家。
谁能想到现在滕仲云竟然真的盯上了这孩子!
以后可能会派上用场?这由太牵强。
滕仲云究竟看中了奚斐然的什么?
滕时一直平稳的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同意?他不知道滕仲云的目的。
拒绝?滕仲云的字典里没有“不”字,如果自己不养,他一定会直接杀掉奚斐然。
“怎么?不愿意?我看你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呀,”滕仲云似笑非笑地添茶,“他的父母都死在滕家手里,他被仇人养大,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滕时眼底情绪变幻,还没开口,书房的大门忽的被猛地撞开。
一个小身影如同野狼一样扑了进来,疯了似的一口咬向滕仲云的胳膊!
那一刻滕时心里瞬间冰凉。
奚斐然都听见了!
千分之一秒间,滕时的余光看到了滕仲云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忽然过电一样明白了什么。
滕仲云早就看到了奚斐然在门口,他是故意让这小家伙听到滕家是他的仇人的!
奚斐然扑过去照着腾仲云的小臂就咬了下去。
然而滕仲云可不是滕时能任这小东西胡来,抬起一脚毫不留情地把人踹飞出去两米多!
奚斐然的后背重重地砸在了那面全是枪支的墙上,那几乎能把成年人都踹吐的一脚让他差点吐血。
滕时脱口而出:“奚斐然!”
巨大的震动造成了一阵乱响,奚斐然摔落在地,却强撑着没让自己晕过去,挣扎着翻过身。
他就像是被憎恨的烈火燃烧着身体的每一丝动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滕仲云,几乎要把牙齿都咬出血来:“我要杀了你们!”
“哟,有点血性。”滕仲云眯起鹰隼一样的眼睛。
奚斐然嘶吼:“是你杀了我父母和朋友!!”
滕仲云用头泡茶涮着瓷杯,把水倒掉:“确切地说是雇凶杀人,滕家没有亲自动手。”
滕时冲了过去一把将奚斐然从地上一把提起:“谁让你进来的!”
虽然不知道滕仲云的目的,但是滕时知道滕仲云的喜怒无常,或许上一秒他还想让自己养大这孩子,下一秒就因为嫌小孩子烦直接把人打死。
“滚出去!”滕时冷汗直冒,提起奚斐然的胳膊就往外拽。
小孩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滕时本以为那柔软的小胳膊小腿很容易就能拖走,却没想到奚斐然力气出奇地大,死死抓住了桌角。
是属秤砣的吗?
“快走!”滕时心急如焚,正打算加大力度,却忽然对上了奚斐然的眼神。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掺杂着痛苦和恨意,以及被背叛的绝望,深处是无法言喻的委屈,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
滕时的心跳漏了一拍,深深藏在那张七窍玲珑的面皮下的柔软之地被重重的一撞,产生了剧烈而复杂的波澜。
然而下一秒,奚斐然猛然挣脱他,扑到了收藏墙上,抓下了一把手/枪!
那一瞬间滕时心脏都骤停了,下意识想要去抢,还没来得及动作,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滕时的心脏。
对于小孩来说,奚斐然的手稳得有些过分了。
滕时这辈子经历过无数的风险,被大货车撞过,被绑架过,甚至被暗杀过,可从没有哪次像现在一样荒唐又真实。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落下,滕时真的在那幼小的瞳孔里看到了漆黑的杀意,那是失去一切后毫无顾忌的决绝。
举枪的奚斐然,僵直的滕时,以及端着茶杯饶有兴致的滕仲云,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站位。
然而下一秒,奚斐然的枪口猛然掉转,对准了滕仲云的脑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预想之中巨响并没有响起来。
“哎呀。”滕仲云遗憾地摇摇头起身,从震惊到失语的奚斐然手里轻描淡写地抽走那把乌黑油亮的手枪,“咔”的一声按下保险栓。
“枪得这样开。”他按住奚斐然的肩膀。
子弹冲出枪膛,贴着奚斐然的脸颊划过,巨大的枪响让耳小骨和耳膜剧烈震颤引发剧痛。
奚斐然惨叫一声捂住了耳朵,刺耳的尖锐耳鸣带来强烈的眩晕感,他扑倒在地上剧烈干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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