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时笑得像个狡黠的狐狸,一把抓过他的胳膊,把药油抹在了他发青的腰侧:“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还以为我要怎么你了。”
那修长的手指带着滑腻的药油按在自己腰侧的时候,奚斐然整个人都僵直住了。
“可能有点凉,稍微忍一下,”滕时揉着他的腰,“这是T国的药油,非常好用,揉进去之后两天内就能消肿。”
奚斐然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抬头就是滕时的睫毛,低头就是滕时优美的锁骨。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和人家打架,”奚斐然仰头看天,声音中隐约带了点鼻音,“就直接一脚把马超踹飞了,你就不怕是我的错吗?”
“猜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抬胳膊。”滕时把药油抹在他侧胸的乌青上揉按起来。
胸口的伤有点重,奚斐然疼得呲牙咧嘴,不过只是一瞬间就又忍住了,僵硬地看向天花板。
“再说,就算是你的错,我也会帮着你的。”滕时轻声说。
奚斐然愣住:“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滕时停下来看着他,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我不帮着你,难道帮着外人吗?”
奚斐然的心跳又没来由的加速了:“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特别有原则,特别……特别……”
“刚正不阿?”滕时笑了一下,重新挖出一块药油,“很久以前曾经是的,后来时间长了才发现,有些原则不要也罢,毕竟对我真正重要的只有这么几个人,我保护好他们就够了。”
奚斐然心说你也才十六,说得就像是你已经三十好几了似的。
不过确实,跟滕时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就觉得滕时这个人远比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要深,他似乎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和是非观。
等等……他刚才是说自己是他重要的人吗??
奚斐然的心跳忽的就快了。
“转过来,”滕时在他的小肚子上拍了拍,奚斐然赶紧趁机转过身背对着滕时。
那一后背的青紫让滕时微微皱起了眉。
“说起来,你为什么原谅他们?”滕时把药油按在他的伤口上揉按着,轻描淡写地问,“让学校把他们开除了不好吗?”
“唔……”奚斐然正经危坐,“感觉没必要,经过这次之后,他们应该也不敢招惹我了。开除他们除了让我一时爽以外,没有什么别的好处,他们只是蠢而已,觉得欺负我能让他们看上去更强大。”
“是吗?也许他们就是单纯的坏呢?”
奚斐然笃定的摇摇头:“我觉得不是。比如马超,我曾经看见他在我们班的女生被骚扰的时候冲上去和高年级同学对峙,还有他手下的跟班也帮班里的弱小同学出过头。”
滕时揉按的动作慢了几分。
“他们说我没有父母,孤儿什么的,多半也只是口嗨,估计他们都不解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享受压迫新人的快乐而已。所以,就是蠢。蠢人没必要受到退学这么严重的惩罚。”
蝴蝶骨的淤青被按到,奚斐然小声抽了口气。
滕时笑起来:“小小年纪这么能分析,我看干脆将来把你培养成心医生算了。”
“比起心学家,我更想当科学家,”奚斐然忽的侧头,“而且,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原谅他们?”
滕时停了下来,奚斐然忽的有些谎,解释道:
“我说‘算了’之后,你心情好像还不错……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滕时放下药膏,呼出一口气。
“我希望你有反抗的胆量,也有宽宏的心。”
奚斐然认真地看着滕时。
“最主要的是,能做出自己的判断,”滕时看着他的眼睛,“所以说,没有标准答案,你今天所做出的反应,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
奚斐然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红得可以煎鸡蛋了,猛地站起身:“擦完了吧……我,我去洗漱了。”
卧室里的灯都关了,窗帘露着一个缝隙,有月光从缝隙中透进来。
这是滕时的习惯,在黑暗中给自己留一个畅望星空的出口,在星河月光下入睡,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浩瀚的东西。
仿佛某种预示,奚斐然总觉得滕时将来会很厉害,区区崇景根本容不住他。
被子从滕时的肩头滑下来,露出一段雪白的侧颈,他的呼吸很轻,奚斐然躺在他身后,看着他轻轻起伏的身子,心里某种复杂的情绪又在黑暗中翻涌起来。
滕时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人了,他成熟、冷静,有着一般人没有人的深邃底蕴和与年龄不符的看淡一切的从容,而且对自己百分百的好……但他偏偏是滕仲云的儿子。
如果滕时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任意一个其他人家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依赖他,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大大方方地回报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受他的恩惠却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甚至对他的表扬都不敢回应。
奚斐然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如履薄冰的状态,感性让他十分想要和滕时亲近,然而智却让他时刻保持着对滕时的若即若离,坚定地守住“我和他好只是为了让他养我长大”的信条。
仿佛只要露出一点超出这种关系之外的亲近,就像是背叛了什么似的。
眼前似乎又要浮现起血色,父母临死前的惨状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地翻滚升腾,奚斐然心里一颤,不会吧,又要来了。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惊恐加速,死死咬住牙关。
几乎每隔两三天他都会梦到一次那个恐怖的夜晚,而且每次都更加生动可怕,严重的时候他几乎有种被石化的错觉。
一遍遍被迫在眼前播放那恐怖的场面,身子却动弹不得,每次缓过劲来都会像死了一次一样,浑身大汗淋漓得几乎虚脱。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我会给爸爸妈妈报仇的,一定会的。
奚斐然用尽全身力气闭紧眼睛,拼尽全力想把脑海中的画面压制下去,这一次他的运气不错,那中窒息的恐惧感只持续了一会儿,就消散了下去。
奚斐然僵直的身子逐渐恢复正常,正打算呼出一口气睡去,却忽的感觉床的那一侧动了动。
滕时还没睡?
奚斐然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睁着大眼盯着滕时的背影,只见滕时被子下的手动了动,似乎按住了哪,过了几秒,整个人忽然翻了个身。
奚斐然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直张开一小条缝偷看。
之间月色下,滕时仰头躺在枕头上,俊美的眉眼微蹙着,额头上晶莹闪动的似乎是细汗,呼吸也有些沉重。
他不舒服?
是肩膀又疼了吗?奚斐然顿时一阵内疚,正想着把滕时叫起来吃点止痛药,却忽的看到滕时睁开了眼,顿了一秒,竟然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
那动作几乎是急匆匆的,他甚至完全没察觉到奚斐然醒着,快步走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滕时立刻冲向了马桶干呕了起来。
“呕……”
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胃囊像是被什么捏住了一样,嘴里不停的冒酸水,滕时趴在马桶上喘息,只感觉头晕目眩,背后一阵阵地冒冷汗。
忽的又一阵难忍的反胃感翻上来,滕时按住胃干呕不止,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一整天不怎么好好吃饭的恶果现在终于来了。
胃里疼得直抽抽,然而更难熬的是恶心。
滕时现在已经顾不上脏了,整个人都趴在了马桶上,身子发虚得站不起来。
自从被电击之后,他的身子就一直没恢复好,尤其是胃口,什么山珍海味都吃不下。
他之前费劲吧啦的养生全都被这几天给作没了,真是没处说去。
上辈子他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开始得胃病的。
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养了,这辈子却还是因为各种莫名的因果而导致自己朝着胃病的方向发展。
该不会上辈子的一起真的是固定好的,无论自己做出什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结果?
不会的,肯定能变的。
奚斐然都救回来了,这不就意味着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吗?
滕时强撑着站起来,洗了把脸,忽的又觉得胃里一抽,这次不恶心,是干疼,拧毛巾似的疼。
“嗯……”滕时一手猛地按住上腹,一手撑着洗手池,冷汗瞬间溢出来,疼的在镜子前弯下了腰。
真是要命了。
“滕时?”
洗手间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滕时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反射出门外一个小小的影子。
“你没事吧滕时?”
奚斐然?他怎么没在睡觉?
滕时不想让小孩担心,冷汗淋漓地闭了闭眼,掐着胃哑声道:“我没事……”
话这么说着,他眼前却开始一阵阵发黑,滕时死死攥着洗手池的边缘,却只觉得双腿都有点发软,继而又开始耳鸣,一股强烈的恶心再次翻涌上来,却不像是要吐。
下一秒奚斐然推门而入,打开门的一瞬间只看到滕时直接向后软倒了下来。
奚斐然扑过去把滕时接了个满怀,这个动作他几乎都已经做出经验来了,虽然有点沉,但他还是熟练的护住滕时的头把他放到地上。
滕时这身子可真是差的可以,隔三差五就要出事,他真是怀疑滕时到底是怎么成功长到这么大的。
奚斐然的心里忽的像是从高空坠落了似的咯噔一下——因为他意识到,半年前,滕时还是有妈妈的。
那时的滕时就算是身体虚弱也毫无顾忌,因为总有母亲会在身后接住他。
怀中的滕时几乎丧失了意识,额头上全都是冷汗,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奚斐然看了他一眼心里就有了数,是低血糖。
完全没有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的慌张,他迅速又轻柔地把滕时靠在墙边:“等我一下。”
他飞快地跑回了屋里,从滕时的抽屉里摸出了一盒奶糖,又跑了回来,重新抱住滕时的头,把三颗糖一起喂进了滕时的嘴里:“吃了糖就好了。”
滕时的脸色比雪还要白,意识还没恢复,眉心难受地蹙着,修长的手指搭在平坦的上腹上。
奚斐然静静的等待着,抓过一旁的毛巾,轻轻擦掉滕时额头上的冷汗。
奚斐然很少能这么近距离肆无忌惮的看着滕时,每次他偷看滕时的时候都会被发现,然后被赐予一个脑瓜崩,被友情警告不要像小鬼一样盯着人看。
以前他的关注点一直是滕时的桃花眼,但是奚斐然现在发现,滕时的嘴唇也很好看。
滕时的嘴唇不薄不厚,就算是不低血糖的时候,颜色也很浅,淡淡的,像是春天的桃花瓣,给人一种很柔软的感觉。
然而今天奚斐然在小巷子里见到了不一样的情形,在生气的时候,这张唇或是紧抿,或是冷冷勾起,竟有种刀锋般的凌厉。
说起来,这好像是奚斐然第一次看见滕时动真气。
奚斐然心里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触碰了一下。
你生气的时候还是挺可怕的,他们都怕你,奚斐然心想,不过还是别生气了,生气伤身体。
“怎么还不醒?”
奚斐然轻轻揉了揉滕时的胃,后者毫无反应。
奚斐然有点慌,不知道糖怎么还不起效,忽的脑海中却灵光一闪。
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都是需要王子亲一下才能醒来的。
绯红漫上奚斐然的耳根,奚斐然抓耳挠腮,飞快地看了一眼滕时的唇,又移开目光。
“滕时?”他看着天花板,故作若无其事地轻轻晃了晃滕时的胳膊。
依旧毫无反应。
“是你自己不起来的,”奚斐然左顾右盼,做贼心虚地咳了一声,“那就别怪我好心帮你了。”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这一刻,奚斐然秉承着童话故事都是真的的坚定信念,心如擂鼓地盯住滕时俊美无双的脸,缓缓俯身-下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奚斐然几乎可以数清滕时的睫毛,就在即将亲到的那一刻,下方的滕时忽的两眼一睁。
刚恢复的意识还不够清醒,滕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坐起来。
“嗷!”“唔!”
一声巨响过后,两人同时痛苦的捂住了鼻子。
第48章 暴-露
滕时捂着鼻子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奚斐然也被撞得够呛,挣扎地询问滕时:“你……你没事吧?”
“你是来暗杀我的吗,小东西……”滕时一把将奚斐然圈进怀里,“我现在不仅胃疼还鼻子疼……”
他那低哑虚弱的嗓音吹在奚斐然的耳膜里就像是炸响了炮仗,奚斐然半个身子都麻了,仓皇的爬起来扶起滕时,趁他还没多问,赶紧道:“你低血糖犯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一小会儿之后,滕时裹着厚厚的毛毯,蜷缩在楼下的沙发上,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喝着。
热气熏得他的睫毛湿漉漉的,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一些。
“好喝吗?”奚斐然盘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又有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他们俩没有叫醒下人,奚斐然自告奋勇下了厨。
滕时细细在舌尖品味了一下,点评道:“欠点火候。”
奚斐然委屈巴巴。
滕时慵懒地眯起眼睛,对于奚斐然这幅表情他感觉很受用。
偶尔欺负一下小朋友还是挺有意思的。
“逗你玩的,很好喝。”
奚斐然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一点点挪过来:“还痛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胃里因为温热食物的安抚而渐渐平静下来,滕时怀中捂着奚斐然准备好的暖宝宝,身上裹着奚斐然披的毛毯,手里捧着他做的粥,一时间竟然有点感慨。
自己上辈子好像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上辈子夜深人静犯起胃病难受的时候,他想要有个对象来照顾自己的念头就会忽然强烈。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从来没有单纯的爱情,他想要的温情总会被附加上各种明里暗里的条件,变得复杂难看,最后让他失去全部的兴趣。
“滕时?”奚斐然有点局促地看着滕时,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滕时就一直看着他,“你看什么呢?”
“我在想,”滕时笑意盈盈开玩笑,“你要是个小姑娘就好了,可以给我当童养媳。”
奚斐然面红耳赤,夺过他手里的空碗:“看你就是不疼了,吃完赶紧去睡觉。”
滕时被他反过来教育了一顿,只觉得越看奚斐然越觉得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白团子似的小肉脸。
“好,我这就去睡了。”
滕时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玩笑,让奚斐然做了一晚上稀奇古怪的梦。
奚斐然梦见自己站到了一片翠绿的草坪上,周围播放着舒缓欢快的医院,白色的花瓣铺成的小路延伸向前,小路两旁是几排雪白的椅子。
椅子上坐着穿着正式的人,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冲他一个劲儿的鼓掌。
奚斐然不知怎的,下意识在他们的掌声中延着花瓣小路走上台,忽的被身旁的牧师拉住了的手。
“你愿意娶她为妻吗?”牧师微笑着问。
奚斐然不明所以,身体却很笃定地动了——“我愿意。”他坚定点头。
他的对面忽然出现了一位新娘,穿着一袭雪白的婚纱,却盖着中式的红色盖头,盖头下依稀能看到雪白的脖颈,线条优美绝伦。
“你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
台下一片欢呼,奚斐然心如擂鼓,迫不及待地掀起新娘的盖头——大红盖头下,滕时对他露出了温和的笑。
奚斐然猛地一哆嗦,一下子吓醒了,连带着把身旁的滕时也弄醒了。
“嗯……?”
清晨的阳光洒在滕时的脸上,他的双眼皮褶皱微微加深,睡眼朦胧的样子给人一种缱绻又柔软的感觉。
“你干什么呢?”滕时问。
奚斐然紧紧盯着滕时的脸,一秒,两秒……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故意长得这么好看,故意让人做稀奇古怪的梦!
滕时眯起眼睛:“你……”
奚斐然忽的身手,按住了滕时的眼皮,强行把他的眼睛合上了。
滕时:“……”
“不许这么看人。”奚斐然严肃道。
直到又一个小时后,滕时真正睡醒起床,也没意识到自己到底怎么看人了。
奚斐然好像有点躲着他,吃早饭的时候就溜了,说是去游泳了。
滕时摸不清奚斐然阴晴不定的脾气,不过倒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小孩子被他救了之后的不好意思。
他的胃口似乎恢复了一些,慢条斯的把早饭吃了,然后驱车离开了滕家。
Hodsone集团的总裁约翰的私宅。
“时!你来了!”约翰老早就在等他,见到他下车立刻热情地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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