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滕玟没有说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劝说道:“你也不想让你哥死掉吧,他死了你还怎么复仇……再电下去他的心脏和大脑都会出问题,就算没死也会变成个没意识的半残或者傻子,对你而言还有什么乐趣?”
“这可是滕禹哎,谁的身体素质能强的过他?”滕玟嗤笑一声,歪头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滕禹,双手交叠,手指轻轻敲打着,过了一会儿还是叫道,“医生!去看看。”
咔哒一声,观察室的大门打开。
韩濯的后脊肌肉绷紧,只见两个医护人员走了进来,蹲下去检查了一下滕禹,其中一个抬头对镜子后的滕玟说:“快到极限了。”
滕玟眯起眼睛,吐出两个字:“弄醒。”
医护人员把滕禹放平,给他的静脉注射了什么东西,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滕禹的身子痉挛了几下,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小荷……”
韩濯的紧绷的脊背微不可察地一松。
还好,能说话就意味着大脑功能没有受影响。
“这不是好好的吗?”滕玟冷笑一声。
医护人员收起检测仪器:“他的精神和体力消耗太大,哪怕打了针也得过一会儿才能彻底清醒。”
“知道了,下去吧。”
实验室的门再度关上,咔哒一声上锁。
韩濯强撑着爬起来,由于男扮女装的爱好,他常年保持着较低的体重,看上去比一般的男生要更纤瘦,用尽全力坐起来的时候衣服勒出后腰的劲瘦的线条,几乎手掌大一些的成年男人一只手就能掐住。
韩濯用尽全身力气翻过身,仰靠在墙上皱眉喘息着,白皙的脖颈上闪烁着冷汗的微光,纤长的眼睫毛也透着潮湿,有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感和破碎感。
滕玟忽然就明白了滕禹为什么对他着迷,不得不说韩濯真的是妖孽,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那种浑然天成的魅惑气质是他骨子里就带着的,一般人学都学不来。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韩濯喘息着,并没有看他,“折磨滕禹的心灵和身体。”
“所以你想结束游戏让我放你走?可规矩就是规矩啊,”滕玟向后靠在椅子上,玩味地笑起来,“说好了十次,怎么能变呢?”
纯白的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忽的响起了微弱的声响:
“小荷……”
滕禹躺在冰冷的地上意识不清地呢喃着。
即便是在潜意识未清醒的状态下,他依旧无法享受片刻的安宁,俊朗的眉目紧蹙着,心里的牵挂哪怕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依然在,在眉心中间印出一道深深的印记。
韩濯看着滕禹,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滕禹时,对方就是这幅表情。
小小一个人,偏偏像大人似的习惯性皱着眉头,好像心事重重,这辈子都不会笑似的。
初夏的蝉鸣在林间聒噪,不算湍急的河流在阳光下静静流淌。
“喂!你怎么了!”
小韩濯跪在河滩上,在意识模糊的前一秒忽的被人抱了起来,睁开眼映入的就是阳光与树影中少年紧锁的眉头。
“你哪里不舒服?!”
韩濯紧紧捂着如针扎般刺痛的胸口,艰难地呼吸着。
他刚才跑的太快了。
那些男孩子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比他们更灵活,比他们更聪明,他抄近路、抓着树枝悠荡、布置陷阱,把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却没想到在正要跨越小河的时候犯了哮喘,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原本这个比赛他应该稳赢的!
该死的哮喘!
窒息感和不甘让他难受得哭了出来,长长的辫子一颤一颤的,泪水霹雳啪啦往下掉。
——我的小碎花裙子都脏了!
少年看见他的眼泪明显慌了:“很难受吗!你有没有带药!”
韩濯泪眼朦胧地点头,颤抖地用尽力气抬手指向河里,那里漂浮着他刚才掉落的包。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河中溅起晶莹的水花,少年动作敏捷灵活,像一条阳光下的鱼。
怎么会有人那么傻,去帮助竞争对手?韩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喘息着,不能解,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傻子应该很好骗。
然后他的眼前就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韩濯一睁开眼就看到少年坐在岸边,面前堆着一个小火堆,上面正在烤一条鱼。
烤鱼的气息香飘四野,馋的韩濯流了口水。
“你醒了?”见他睁开眼少年立刻快步走过来,担忧地皱眉弯腰看着他,“我给你吸了药,不知道用的对不对……你感觉好点了吗?”
他怎么总皱眉头。
韩濯有种要把他眉心的褶皱熨平的冲动,少年的眉眼很漂亮,如果不皱眉的话,应该会更帅。
“好多了,”韩濯虚弱的笑了一下,声音软绵绵的,“谢谢哥哥。”
少年的眉心抽动了一下,耳朵一点点红了。
韩濯看在眼里,一双狐狸眼弯起来,故意作出虚弱的样子:“哥哥,我起不来,能扶我一下吗。”
少年赶紧扶起他,很温柔,也很绅士,手虚环住他不至于让他掉下去,却也不过多的触碰:“你靠在我身上就好,饿吗?我烤了鱼,马上就好。”
韩濯委屈巴巴地点头,捏着裙角熟练地红了眼眶:“我家里非让我来参加这个比赛,我也没想到这么难……”
能和自己跑的差不多快,这个少年肯定有实力,自己哮喘发作体力下降,如果能搭上他的顺风车,那岂不是万事大吉。
韩濯越想越美,眼睛忍不住瞟那条鱼。
少年义愤填膺又心疼,他知道这个游戏看上去是孩子们的比拼,实际上却是大人们的竞技,他们就是赛马场的马,赢了代表着荣光,胜利却不属于他们自己。
“太过分了!生着病还让你来参加比赛!”
“你别怕,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少年郑重地说,“我保护你。”
那天黄昏时,韩濯如愿以偿的吃到了大半条鱼,撑的直打嗝。
“哥哥你真好。”他笑的比花儿还甜。
少年挠着头,脖子也红了。
初夏的夜很柔和,晚风很清凉,韩濯蜷缩在少年怀里,莫名的安心,睡了几日里第一个安稳觉。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翻山越岭,少年捡到果子先给他吃,遇到猛兽自己先冲。
晚上他叉鱼,韩濯就生火,韩濯睡觉,他就守夜。
少年对他百般爱护和照顾,韩濯懂事又贴心,给少年擦汗,帮他摘身上的蚂蝗……
他真的很好骗,纯情到韩濯几乎有些不忍心,直到最后一日,他们手挽手走到了终点前。
“你先过去吧。”韩濯真诚地看着他,“哥哥,这个第一是你应得的,我不在意这些东西。”
滕禹感动不已:“比赛规则不允许我们知道相互的名字,但是今天我们到终点了,我想告诉你,我叫滕禹,你呢?”
韩濯垂眸,像是娇羞:“你先过去吧,等过了线我再告诉你。”
滕禹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转身。
那一瞬间韩濯的心跳都停止了,无数两人朝夕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他竟然真的犹豫了。
要不真的让给他吧,自己好像太过分了。韩濯想。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了父亲的脸,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一鸣惊人,让父亲注意到自己,也让圈子里的所有人注意到自己,拿到进入商业帝国的入场券,十年内他要成为圈子里最优秀的继承人,二十年内,他要掌握整个韩氏……
时光穿越长远,没有人知道一个只有半个人高的小孩子已经有了纵观全局的野心,而实现未来规划的一切源头,都始于今日。
韩濯睁开眼,已然判断了孰轻孰重——他必须要赢。
滕禹距离终点近在咫尺,却忽的感觉后腰被猛地一踹,他重心不稳,身子一歪竟摔进了旁边的大坑里。
一个灵活的身影提着裙子从他身边冲过,毫不犹豫地穿过了终点线。
滕禹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他。
韩濯抱起台上的奖杯,跑回来朝着坑里的他笑,还抛了个媚眼:“谢谢你的照顾!”
他清楚的看见,滕禹的眉头又皱紧了。
韩濯脸上在得意的笑,心里却难受得像是哮喘要发作了,他一溜烟想跑,却忽的被厉声叫住:“等等!”
想骂我?韩濯回过头来,自认亏,回过头来等着被他骂:“怎么啦!”
滕禹紧盯着他:“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韩濯没想到他竟然是问这个。
“我叫韩濯,濯清涟而不妖的濯。”韩濯倔强地仰起头,“笨蛋,谁叫你那么好骗。”
“喂喂,发什么呆呢。”滕玟笑意盈盈,“还差三次,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韩濯低头,看到了地上的遥控器。
“机会在你手里,做不做由你,”滕玟摊开手,“我可是把出去的钥匙送到你面前了。要我说,你就放心的电他好了,他死不了,况且他现在神智不清,估计都不知道是你按的按钮。”
韩濯忽然开口:“十次。”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只要凑够十次,你就放人对吧。”
滕玟耸肩:“当然,说话算话。”
韩濯看向滕禹,那一刻滕玟恍惚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不舍、眷恋、内疚……然而所有的情绪只是一瞬间,快的像是幻觉,最后一瞬只剩下深海般的释然。
韩濯抬起头看向滕玟,握住了冰凉地面上遥控器:
“剩下的三次,我自己来。”
滕禹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深水中,他的耳中能朦胧地听到滕玟的声音,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然后他听到了痛苦的呻-吟,似乎来自韩濯。
浓烈的担忧和心疼化作强大精神力,刹那间把他拽出了深海——滕禹猛地清醒了过来,他听到了滕玟激动兴奋的鼓掌声。
“哇哦!真棒!竟然自己电自己三次!我平时连咬一下舌头都疼半天,看来你想出去的心还真是坚定啊!”
滕禹的心脏都停了,挣扎着翻过身,想要朝向小荷的方向看去:“韩濯!……”
韩濯侧躺在地上虚弱地呼吸着,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脸色白的几乎已经不像活人。
“哎呀,大哥,你错过了精彩环节,”滕玟可惜的要命,“你媳妇儿已经帮你完成了剩下的三次电击任务了,恭喜你,凑够十次了。”
十次?!……
滕禹:“既然凑够了你就应该遵守规则了!快放了小荷!”
滕玟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一拍脑袋:“对对对,该放人了,你们放心,我是最遵守承诺的。”
话音未落,滕禹只听咔哒一声,观察室的大门竟然真的缓缓打开了,外面的光都投射到了两人的身上。
滕禹不可置信滕玟竟然真的说到做到:“小荷……韩濯!你可以出去了!”
又是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却不是来自于韩濯的手腕,而是来自于他自己的手腕。
铁链滑落在地。
滕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愣了两秒,不明白自己的怎么也开了,但他顾不上多想,连滚带爬地扑到另一侧将倒在地上的韩濯抱起。
两米的距离,用掉了他们两人各自大半条命。
滕禹抱着浑身发软的韩濯,心脏像是被凌迟:“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出去。”
韩濯靠在他怀里,艰难地抬眼看着他,他漂亮的狐狸眼红红的,含着潮湿的水意,不知怎的滕禹心中忽的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几乎无法和他对视。
“滕禹……”韩濯枕在他的胸口上,垂下长长的睫毛,声音弱的几乎听不到,“我刚才……想起我们小时候了……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见过吗?”
滕禹感觉鼻子酸得要命:“当然记得,韩濯,你把我骗的好惨。”
韩濯笑:“那时候你好爱皱眉……我几乎都忘了你那么爱皱眉……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在笑着的……”
滕禹莫名的想哭:“我总是被你骗,小时候被你骗,长大了还被你骗……你提醒了我,我还没算你把我一脚踹坑里的账,等出去再说!”
说罢他用尽全身力气抱起韩濯,挣扎着爬向门口,却忽的被一股阻力拽住。
滕禹猛然间低头,发现韩濯手腕上的铁链还在。
他不可置信地拽了拽,铁链纹丝不动,依旧紧紧的铐在韩濯手上。
电流早已将韩濯细腻的手腕血肉灼烧得一片模糊,轻轻一拽血就顺着胳膊往下流。
“这怎么回事?”滕禹的大脑一片空白,迷茫地看向滕玟,“不是说好了放了小荷吗?为什么锁没开?”
玻璃外的滕玟作出困惑的样子:“咦,我说放人,但是说了要放谁了吗?”
“你明明说了如果我承受10次电击就能放小荷走!”
“啊不好意思,我改主意了。”滕玟摊开手:“我决定放你了大哥,不放他了。”
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那一瞬间,滕禹什么都明白了。
“你走啊!我放你自由,你快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镜子后的滕玟双眼发亮,爆发出了史无前例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滕禹疯了,他放下韩濯扑到镜子上声嘶力竭地嘶吼怒骂,像是发狂的野兽,双目血红,双拳拼命捶打着玻璃,直到手背上鲜血淋漓,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直到灵魂都被抽干,泪水都流尽……
“滕禹……”韩濯泪流满面,哽咽着叫他,“到我身边来……”
滕禹终于平静了下来,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他跪倒在韩濯面前,膝盖撞地发出巨响,他却完全感受不到疼。
“抱抱我吧……”韩濯低低喘息着。
滕禹俯身抱住了他,紧紧的抱住,仿佛行尸走肉一样喃喃开口:“你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对吗?”
韩濯闭上眼,抓住他的胳膊,泪顺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滕玟失去了爱人,他最成功的复仇,就是让你体会同样的痛苦……我从被绑到这里,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出去……”
滕禹痛不欲生:“电十次就会放人,被释放只有可能是我。你早就猜到,所以你配合滕玟玩他的游戏,让我挨了7次电击,看上去是为了救你,实际上是为了我自己积攒次数。”
韩濯虚弱地勾起毫无血色的唇:“毕竟不能直接告诉你真相……你肯定不会同意让我被电10次……谁都不动手,只会引发更坏的结果……我本来想着,四次以内肯定能把你电晕,剩下的次数就我来替你……没想到,你扛了七次才晕……”
滕禹笑着流泪:“你又骗了我一次。”
扑通……扑……通……
心跳的速率变慢,韩濯的嘴唇发紫,忽的涣散的瞳仁又变得明亮,甚至有力气抬起手抚摸上了滕禹的脸颊,然后他浅浅地笑了,漂亮的狐狸眼弯起来:“笨蛋,谁叫你那么好骗……”
滕禹也笑:“怪我,每次都被你骗到。”
脸上的温度忽的消失了,韩濯的手臂软软地垂了下去。
他靠在滕禹怀中,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第234章 残忍的真相
空气里寂静无声,滕禹抱着韩濯坐在地上,轻轻将他挡住眼睛的微卷碎发捋顺。
短发也很好看。
他的手指抚摸上韩濯长长的睫毛,感受着柔软的触感碰在指尖。
平时“小荷”都会戴假睫毛,他总是很精致,尤其是在滕禹面前,向来打扮的美美的,但今天从外地一路赶回来,大概是没来得及,一点妆都没画,只匆忙的戴了个假发。
韩濯本身的睫毛也很长,鼻梁高挺弧度优美,滕禹觉得他化不化妆没有什么区别。
忽然想起有一次自己看到他眼睛底下亮晶晶的,以为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伸出手帮他擦了,结果被一顿锤。
“那是卧蚕!我好不容易画的!”
滕禹当时很想告诉“她”,你笑起来的时候漂亮的卧蚕就会出现,不用刻意去画,不过他没有说,因为他觉得小荷化妆也有化妆的好看,怎么样自己都喜欢。
滕禹触碰上了韩濯的唇——是冰冷的。
手指忽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仿佛美好的梦境被轰然砸碎,滕禹几乎残忍地强迫自己把手指放到了韩濯的鼻子下面。
没有呼吸。
那一瞬间,心中那保持着智的最后一根神经啪的断了。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滕禹死死紧着韩濯的身体,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吼。
玻璃外滕玟冷冷地看着实验室里的一切。
韩濯死了。
他本来以为看到滕禹绝望痛哭的那一瞬心里会有大仇得报的顺畅,但是并没有,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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