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门开了,滕时边系浴袍边走了出来:“你洗完了吗?”
奚斐然:“洗完了。”他刚要把面前的虚拟影像收起来,打算明天再继续,忽的见滕时愣住了,表情变得十分震惊。
“这是谁?”滕时指着照片上的植物人问奚斐然,语音都提高了几分,似乎非常激动。
奚斐然坐起来:“是森博士的一个研究对象,怎么了哥?你认识他?”
滕时的心脏狂跳起来,画面中的男人和记忆中一个模糊的人影重叠,几年前,他和祁南瑾在M国的养老度假村散步时,偶然抬头看到二层洋楼里一闪而过的老人,那深邃的五官轮廓,衰老却硬朗的面容结构——就是这张脸。
“我见过他。”滕时快步走上前,细细端详,“当初我在阿瑾家的养老度假村偶然见到这个老人觉得很眼熟,就想让阿瑾查一下他的身份,没想到受到了各种阻碍,当时照顾这个老人的护工也因此触电身亡,我那时候怀疑他是高层或者敏感身份,不惜杀人来隐藏自己,就没让阿瑾再继续查。”
奚斐然诧异道:“你也觉得眼熟?”
能让他和滕时同时觉得眼熟的人,会是谁?他们在什么场合见过?
奚斐然转头看向滕时,忽的,他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滕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眉头紧锁地盯着虚拟屏幕中的植物人:“没错就是他,我看见他的时候比你的照片里至少要老上二三十岁,但不会错……”
他终于注意到了奚斐然在看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奚斐然死死盯着滕时,浑身的血液都直冲头顶,强烈的脉搏几乎要冲破血管,心脏最深处几乎发出了尖锐的尖叫。
照片中的人,那高挺的鼻梁,以及嘴唇的形状,都简直和滕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哥,”奚斐然嘶哑地说,“你们长得好像。”
像也不像。
植物人不是一直昏迷的,起码照片上的男人就半睁着眼睛,他垂着眸子,面无表情,从这个角度确实和滕时的有种惊人的相似,滕时心情不愉垂眸沉思的时候就是这幅冷淡模样,然而细看却又有些区别,滕时是桃花眼,而男人的眼睛只是普通的内双。
奚斐然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然而AI阿时却一锤定音:“滕时和森博士患者的外貌上相似度有55.38%,一般来说,亲属才会有这样的相似度。”
AI的数据分析是不会错的。
滕时惊愕地和奚斐然对视,世界未免太小,当初他极力阻止祁南瑾调查的危险人物,竟然就是森博士的患者不说,还是自己的亲戚?
滕时的亲戚少得可怜,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按照年龄来算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和滕仲云一辈的。”奚斐然说,然后忽的声音一顿,想到了什么。
滕时和他想得一样:“滕仲云有个弟弟。”
那年他和奚斐然一起进山寻找滕仲云的出身真相,想要知道滕仲云心变态的起源。
在大山里,他们知道了滕仲云的父亲是军人,在经历了被困在山洞里、靠着吃队友的肉活下来的事情后,精神出现了问题。
滕仲云的母亲受不了他疑神疑鬼的神经质,要和他离婚,在两个孩子中间选择了带走小的那个,也就是滕仲云的弟弟。
滕仲云对弟弟有着极强的占有欲,为了不和弟弟分开,他在父亲的水杯里下了农药并嫁祸给母亲,导致父亲精神受到刺激,以为母亲要谋害他,捅死了母亲。
自此滕仲云带着弟弟离开了大山,之后的那数十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滕仲云销声匿迹了许多年,重新回到人们视野中时已经小有所成,他先和滕禹的母亲结婚生下了滕禹,之后又二婚娶了靳清,从此平步青云。
可是无论是滕禹的母亲还是靳清,都不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弟弟。
在很久的以前的某个时间点,这个弟弟就凭空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
“我记得他弟弟叫什么来着……”奚斐然冥思苦想。
滕时脱口而出:“小风。”
“对,小风。”奚斐然指了指那张照片,“如果真是他的话,故事应该是这样的:由于某些缘故小风成了植物人,滕仲云把他藏了起来,一藏就是三十多年,直到被你在M国的疗养院偶然看见。滕仲云出于某些目的不想让他的身份暴露,所以立刻转移了他,同时还除掉了可能泄露消息的护工。”
滕时:“为什么滕仲云要隐瞒他弟弟的存在?”
奚斐然:“他弟弟知道他太多的秘密?我也不知道。”
起名为风的人,却一辈子被困在了病床轮椅上。
滕时垂眸思索。
为什么小风会变成植物人?他和滕仲云之间发生了什么?
滕仲云为什么要找森博士挖掘他的思维想要和他对话?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
之后又为什么要把人藏起来?
一切都是未知的,这里面的可能性太多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考推琢磨出来的。
滕时抬头凝望着画面中那张苍白病态的脸,总觉得有更深的东西埋藏在那低垂的眼睫下,冥冥中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波澜,似乎有沉默了多年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人就是滕仲云的弟弟,我的叔叔,”说出这个陌生的称呼后,滕时冷静地呼出一口气,“长得像还不够,得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才行。”
奚斐然关掉了3d显示,一把搂住滕时的肩膀,把人揽进了怀里:“今天你的工作量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明天来做,现在你该睡觉了。”
滕时哭笑不得,奈何奚斐然的胸膛有股很好闻的、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半枕在他的怀抱里,滕时几乎条件反射的就开始犯困,感觉很安心。
“我有的时候都怀疑你身上喷的是蒙汗药。”滕时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喜欢吗?”
滕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他刚洗完澡,睫毛湿漉漉的,鼻梁的高点反射着一点微光,像是光泽细腻的白瓷。
屋内的灯光被AI贴心地调暗,朦胧的光线中奚斐然温柔地看着滕时低笑,满眼的眷恋:“那其实是我身上的荷尔蒙味道,说明你对我是生性喜欢。”
滕时没有反驳,呼吸平稳绵长了起来,看样子已然进入了睡梦中。
奚斐然低头在他素白如玉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轻轻敲了一下太阳穴。
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的资料和文件,奚斐然嘴角的笑意淡去,眸色幽深,用大脑思维和AI对话,布置了几个指令下去。
屋内的灯光都熄灭了。
月亮爬上云端,清晖笼罩着夜幕中的城市,晚夏的第一缕凉悄然侵入,吹过林立的高楼大厦,向四周铺开,花园里静悄悄的,花儿的叶片都低垂了下去,忽的枝干轻轻摇晃,第一片叶子落了下来。
滕时这一觉睡得并不安慰,他做了噩梦,梦的不是滕仲云和小凤,竟然梦到了森博士曾经警告他要小心奚斐然的事情。
“他做出来的AI有非常大的情绪问题,甚至有的有暴力倾向……”
“我不知道他从前遭遇过什么,但是我知道一个人创造出的作品极大程度反映了他的内心,那些AI聪明但偏执,残忍又凶狠,它们在帮助人的时候,总会提出最极端的建议。”
“我猜测是他小时候遭遇过很不好的事情,而你的离开让他把心底里的阴暗面都爆发了出来。”
真是奇怪。
这些话滕时本以为已经随着时光淹没在了记忆的深海里,没想到自己潜意识里还记得,并且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平平无奇的夜晚又浮现了上来。
不是的,滕时想。
奚斐然确实有些偏执,但在自己的爱护下他已经变好了,小时候他看到一盘生肉都会应激得要捅人,长大之后那些毛病都没有了,他温柔冷静,甚至比一般的成年更健康和成熟。
他是一个健全的人,他造出来的AI也是健全的AI,阿时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的吗?”蒋洲成的冷笑骤然在眼前放大,阴狠的瞳孔猩红一片,“你真的这么想吗?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怎么用AI虐待我的?”
蒋洲成的皮肤上浮现出尸斑,心脏处蔓延开一片红色的污渍,裂开的嘴角流下暗红的血,几乎与他脸贴脸,狰狞地笑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滕时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一阵剧烈的余悸。
天色还暗着。
滕时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下意识的,他伸手去摸身旁的奚斐然,却不曾想摸了个空。
奚斐然不在床上。
仿佛一脚踩空了,滕时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喘息了几秒,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的身体很虚,一般半夜里不会醒,万一醒了就会像现在一样,身体像灌了铅似的。
远处的窗台好像传来了说话声。
滕时扶着床走下来,不知为什么,他刻意放轻了脚步,朝着窗台走去,果然看见了奚斐然的趴在窗台上的背影。
“滕玟和滕禹要决裂是必然的,我赌这场厮杀的胜者是滕玟,之后的滕家的主动权会掌握在滕玟手上,”奚斐然对着夜色自言自语,太阳穴上的贴片微微闪动着,“所以我现在调整产业布局,和滕玟的业务合作,一定是最明智的选择。”
微风扫过他的脸庞,他俊美的容颜冷硬如霜,没有丝毫的温度。
忽的他脑海中的AI似乎对他说了什么,奚斐然身子一紧,猛然回身,就看见滕时穿着素白的浴袍站在他身后,与他四目相对。
“所以你打算趁着他们兄弟两人这次的斗争,选择站在滕玟那一边,然后深入滕玟的业务,借着他的手从内部瓦解滕仲云的产业对吗?”滕时轻声说。
奚斐然的瞳孔颤了一下,似乎有一瞬间的躲闪:“你怎么起来了?”他快步走向滕时,想要握住他的胳膊:“快回床上去,外面冷。”
然而滕时躲了一下,奚斐然僵在了原地。
滕时注视着男人的眼睛,感觉梦境和现实仿佛有了重叠:“你觉得滕禹和滕玟一定会决裂吗?”
奚斐然吞咽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考虑这种可能性,万一他们真的分道扬镳了,我需要考虑未来的市场走向。”
滕时看着奚斐然,忽的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有一块石头堵在了他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奚斐然轻声开口:“你是介意我对滕仲云复仇吗。”
滕时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不。”
“我完全不介意你向滕仲云复仇,就像我很久之前说过的,我不会介入阻止。滕仲云欠奚家的,你就算是把整个滕时集团扳倒我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只是……”
滕时只是没有想到奚斐然会把滕禹和滕玟作为他复仇的铺路石。
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应该有感情,可当真正的问题来临时,奚斐然想的不是怎么帮助化解滕禹和滕玟之间的矛盾,而是怎么利用。
所谓的兄友弟恭都是假象,那温柔只对他一人,骨子里的淡漠和阴暗从来没有消失过。
剥开温柔的外皮,还是一汪冷血。
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滕时对奚斐然感觉到了失望。
他知道自己不该要求奚斐然像他自己一样对待滕玟和滕禹,毕竟奚斐然没有像他一样经历过一次重生知道亲情的不易,但当他意识到奚斐然和自己终究是不一样时,还是感觉到了痛心。
“哥,”奚斐然走向他,“回去睡吧。”
滕时这次没有躲,只是转过身去回到了床上。
奚斐然跟着滕时,回到了床上小心地抱住他,像是怕惹怒他,都不敢用力,然而滕时什么也没做,只是闭上了眼睛。
奚斐然那一夜几乎没睡,醒来之后也一直战战兢兢,他一直等着滕时和他发怒,教育他这样是不对的,然而却一直没等到。
接下来的几天滕时一直早出晚归,奚斐然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
两个人像是在冷战,却又不太像。
后来奚斐然明白了过来,滕时并没有生气,只是失望,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说服他改变,于是只能什么都不做。
看上去很平静,但实际很消极。
奚斐然忍不了,他宁愿滕时和他大吵一架,也不愿意滕时像现在这样不他。
于是那天临近傍晚,他直接杀到了滕时的办公室,试图和他好好聊聊,然而没想到去扑了个空,前台告诉他滕总不在。
与此同时,某个高级会所内。
“韩少,这是我们新从K国空运过来的罗曼尼康帝庄园的干红,您尝尝,那味道真是……绝了!”会所的老板竖着大拇指露出大赞的表情,殊不知由于过分用力看上去有点像便秘。
丝绒沙发里,韩濯正靠在柔软的软垫里打游戏,他头发的颜色又换成了浅色天空蓝,看上去就像是从二次元纯爱里走出来的俊美男主。
一个漂亮的双杀干掉对手后,韩濯按了下太阳穴把眼前的游戏界面解除,跳下来一把勾住老板的脖子,拽开他手中的酒瓶盖低头闻了闻酒:“啧,一般。”
老板知道韩少的实力,自然不敢怠慢:“哎哟您的眼光高,我这就去再让人调好酒过来,一定让您满意。”
“不用,”韩濯一摆手,“今天不想喝酒,帮我上点水果吧,我要自己榨汁。”
老板身经百战,早就熟悉韩濯的奇葩脑回路,知道他时不时就会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当下也不含糊,立刻招呼手下。
不一会儿套房的桌子上就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水果,从苹果橘子到释迦果和嘉宝果,种类多得数不清,有些甚至叫不出名字,旁边还预备了一个乖巧的AI机器人随时准备帮忙榨汁。
韩濯心情大好,摆了摆手让老板退下,自己摆弄起桌上的水果来,从里面随便挑出几个丢给AI去榨。
正在他挑的高兴的时候,忽的听到背后的门被刷开了。
这里是整个会所最高级且私密性最好的房间,不会有外人误入,韩濯以为又是老板,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人双手抱臂倚在门口。
“韩少好雅兴啊。”滕时穿着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地敞开两颗,正微笑着看着他。
韩濯笑了:“哟,稀客。”
韩濯和滕时其实并不熟悉。
但在生意场上,双方各自的名号都太响亮,就算是不亲自打交道,也都对对方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以前韩濯和蒋洲成关系密切,自从蒋洲成死了之后,立刻把JOSEN公司踹到了一边,转而与智语公司合作。
忠诚这个词在韩濯身上没有一点意义,那双笑眯眯的狐狸眼下盯住的只有最切实的利益。
而滕时却正好与他相反,有着生意场上少见的磊落,而且除了必要的合作,轻易不会拉帮结伙。
如果说韩濯像是热衷于扩大族群的狡黠头狼,那滕时就像是独来独往的高贵的豹。
韩濯不知道滕时忽然到访是为了什么,心念急转间已经把各种可能想了个遍,最后一琢磨——该不会是翻旧账吧?
“还以为这家会所的门禁大罗神仙来了都打不开,”韩濯的视线从滕时的腕表上扫过,笑着晃荡着酒杯里的果汁,“没想到在滕二少面前就跟没上锁似的。”
“也是巧了,”滕时走进来,身后的大门自动关上,“这道密码程序的源代码在我很多年前写的代码上改进的。”
他很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容颜俊美,姿态随意且放松:“抱歉唐突拜访,但是韩少这些年神龙见不见尾,我如果不贸然一点,恐怕还见不到呢。”
韩濯笑着坐到他旁边,递给他一杯果汁:“你要来我随时欢迎,毕竟不是哪天都能看见美人的。”
“韩少恐怕不喜欢我这样的吧。”滕时接过来。
“怎么说?”
“直觉。”滕时淡淡笑了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忽的话锋一转,和韩濯聊起了业务。
两人你来我往,韩濯从容应对,聊得还挺投机,但韩濯越聊越觉得没底,滕时深不可测,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滕时不可能直接试探他的商业机密,这番聊天也像是闲聊而已。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对滕氏集团那么宽容,”滕时向后靠在沙发里,从韩濯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锁骨的窝,再向上是优美的颈部和突出的喉结,“就算是之前和滕禹对着干的时候也始终留有一手,最近更是几乎有点像是在……”
韩濯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像是怎么?”
“像是在讨好。”滕时看着他笑起来,“可能我看错了吧,总觉得你是想刻意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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