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玟啪地打开了他的手,想要站起来却眼前发黑,只得跪在原地又喘息了几秒:“你等着看吧……滕家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我一定会取代你,证明给父亲看,到时候你别求我……”
滕禹感觉胸口仿佛被钝器重击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强硬、无情,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希望得到滕仲云的嘉奖和认可。
他至今还记得滕仲云对他的洗脑,那是一种润物无声的侵入,让你觉得这世间除了生意最重要,其他的一切都是放屁。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很多年前滕仲云拍着他的肩膀,“是为了扬名立万。”
“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也不是为了快乐,那些东西等你死了全都消失不见,唯有你的成就会留存,若干年以后只有你打造的滕氏集团还在。”
滕禹悲哀地发现,这些日子他的注意力全在滕时身上,却忽略了滕玟,不知不觉间,父亲的洗脑已经渗透了过去。
是他对滕玟的冷漠把滕玟推得越来越远,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今的滕玟就是当初的他自己。
滕禹想告诉他,比生意更重要的是亲情,人活在世上不止是为了功名利禄。
但是迟到的劝诫不会有任何的说服力。
况且他怎么说的出口,他刚刚还揍了滕玟,连他自己有的时候都很难坚定内心,那些东西以前也是他最在意的。
“对不起。”滕禹沙哑开口,“让我看看。”
滕玟冷汗淋漓地推开他:“滚开。”
从今天开始,算是撕破脸了。
滕玟深吸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心里却说不出来的难受,鼻子都有点发酸。
前些日子他沉迷于恋爱中,和孙晴晴游山玩水,但忽然某一天父亲找到了他,对他委以重任,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重视的滕玟一下子受宠若惊。
在父亲的一次次鼓励中,他一改之前的公子哥做派,决定要做到最好,成为最让父亲骄傲的儿子。
我也可以的,他想,我和哥哥们一样优秀。
但同时他也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引起滕禹的厌恶。
他其实有犹豫,甚至怀有一丝丝隐秘的希望,想让滕禹能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告诉他怎么做才是对的。
但是当他找到滕禹,看到滕禹高高在上的那张冷漠脸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冷了,胜负欲被挑起,出口的话比想象中更加尖锐,与此相伴的,是滕禹意料之中的暴怒,甚至还动了手。
滕禹真的很讨厌他,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亲弟弟。
兄弟什么的只是名头罢了,从未亲近,又何谈决裂,自始至终,滕禹对他都像是陌生人。
滕玟踉跄地站起来走了,没有再回头看滕禹一眼,滕禹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嘴张了张,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一周之后滕时出院,奚斐然送他回了家。
这一次奚斐然去得很坦然,从大门进,没有藏着掖着。
他当初找滕时找得满城风雨,滕仲云不可能毫无察觉,再者,蒋洲成没落了,滕仲云就是奚斐然的下一个复仇目标。
奚斐然面对着黑暗挺直了脊梁,他不怕暗箭难防,等的就是一场较量。
但同时,他心里还有另一件事。
“0783号出来,有人探视!”
城郊的看守所里,沉重的铁门徐徐打开,孙医生带着镣铐疑惑地走进了探视间,该来的人都已经来过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找他。
作为蒋洲成绑架知情不报的共犯,孙医生也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他还算比较坦然,这些年看着蒋洲成犯下各种罪孽,他早就预料着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拿钱办事,他的子女爱人已经早早被送出国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了别人。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俊朗的男人,剑眉下一双眼睛尤其深邃冷淡,那容貌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掉。
孙医生知道那是谁。
“你是滕时的弟弟,”孙医生问,“找我什么事?”
奚斐然:“蒋洲成说,滕时只剩下五年寿命,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孙医生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我是医生,不是算命的。”
奚斐然知道,这老油子是在等他开价,他在监狱里一无所有,有的只有脑子里的那些情报,必然要换点什么东西才划得来。
近墨者黑,蒋洲成身边的人,果然也是一样的精明。
“你想要钱?”奚斐然毫不犹豫,“多少?”
孙医生摇头:“身外之物,我用不着太多。”
奚斐然眯起眼睛:“你一辈子困在蒋洲成身边,赚到的钱别的医生三辈子也赚不到,但是一身本事却无从施展,只能给被蒋洲成虐待的人治病。你心里,大概觉得不甘心吧。”
孙医生笑起来:“果然不愧是把蒋家干倒的人。”
奚斐然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说吧,你想要什么?”
孙医生:“我至少要在里面关三年,这期间没有办法锻炼医术的话,我出来人就废了,知道你很厉害,我想让你疏通关系,让我在监狱里也能每周练习,用死刑犯的尸体就可以。”
奚斐然轻笑一声:“我有更好的。”
他随手按了一下手机,刹那间空中出现了一个平躺的虚拟人体,周围浮动着各种虚拟手术器具,另一侧是选项,上面有无数的疑难杂症可供选择。
随便选取一个病症,再选取工具,就可以像真的在手术室里一样做手术。
孙医生瞪大了眼睛,惊诧到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这东西简直是医学行业的梦!
AI程序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了?
如果这东西推广起来,全世界的医生、医学生、药企,都会疯抢!
孙医生急不可耐,眼睛发亮:“可以!这个行!”
“这只是半成品,”奚斐然把虚拟人体收起来,“我可以疏通关系,让你一周使用一次。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了吗?”
孙医生艰难的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奚斐然的手机上扯回来:“滕时的身体,其实并没有那么糟。”
奚斐然高悬了许久的心脏猛然一松,面色却没变化:“什么意思?”
“我当初告诉蒋洲成他的寿命只剩下五年,是看他太可怜,身体太弱,不想让蒋洲成过多折磨他,所以撒的谎,”孙医生说,“其实他虽然肠胃严重受损,但是养一养还是能养好的,不用太担心。”
从看守所出来,夕阳正要落下。
奚斐然快步走出来,只觉得身轻如燕,抬眼看见金黄色染红了大地,竟一时没忍住欣赏了一会儿。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欣赏过美景了,压在心口的巨石被卸下去,生活都变得不一样了,一切仿佛都充满了希望。
奚斐然眨了两下眼睛,AI自动拍照,把他的看到的美景记录了下来。
“给我哥发过去。”奚斐然笑了笑,嘴角压不住的上翘,“今天的夕阳好美。”
几十公里外,别墅三层的阳台。
滕时正坐在茶座上,眺望着远方,同样的夕阳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仿佛都被染上了金辉,清风徐来,他鬓角的发丝微微晃动,美得仿佛不似真人。
“收到一张照片,是主人发来的。”耳中的AI柔声说,一张照片随即出现在滕时眼前,“他说今天的夕阳好美。”
滕时浅浅笑了,放下手中的热茶:“确实很美。”
“检测到您的疼痛指数20%,”同样声线的阿时AI语气中透出担忧,“需要吃止痛药吗?”
滕时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我记得奚斐然今晚不回来?”
“他今晚有应酬,有中央大领导请他吃饭。”
滕时点了点头:“我就记得是今天,那就不用吃药了,止痛药会让我的思维变迟钝,晚上我还要事要处。”不过是疼一小时罢了,能忍。
AI顿了顿:“您不想让他看到您疼痛的样子。”
滕时微闭上眼睛,向后靠进柔软的椅背里,高挺的鼻梁弧度堪称完美,嘴唇的颜色略有些淡:“人类是这样的,越在意的人,就越不想让他们担心。”
AI问:“这也是您让孙医生撒谎的原因吗?”
滕时没有说话。
早在奚斐然去拜访孙医生之前,滕时已经去过了。AI跟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和孙医生达成的交易:在奚斐然到来的时候,让孙医生告诉他5年寿命的事情是骗人的。
不仅仅是孙医生,还有所有奚斐然可能接触到的医生,滕时已经都暗中打过招呼了。
“小家伙太粘人了,没了我不能活。”滕时轻叹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得想办法让他学会独立啊。”
AI思考了一下:“原则上来说,我是主人创造的,我有义务告诉他真相。”
滕时长长的睫毛掀起来,漂亮的桃花眼弯起好看的弧度:“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从孙医生那回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吧。”
AI沉默不语,许久才说:“我觉得您的做法是对的,以我对主人的了解,如果他真的知道您还剩5年寿命,他会发疯的,甚至有可能自己也不想活了,我不想看他这样。”
滕时抬起手,阳光在他的指缝中穿梭,修长的手指皮肤边缘部分微微发红。
人真是神奇的东西,血肉之躯的组合,却能产生那么复杂的思想和情感。
他不确定AI能模仿学习到何种地步,但是他非常庆幸有这种发明的存在。
思维借助肉-体产生,却高于肉-体,人们乐于追求拟人的东西,其中一部分原因,或许也有想创造脱离躯体的东西的愿望在吧。
“好好学,”滕时说,“我走了之后,他就要靠你照顾了。”
AI:“不要说这种话。”
它的语气几乎有些冷硬,听起来像是生气了,又像是即将要哭出来的小孩子。
滕时觉得可爱,这家伙真的是自己和奚斐然的结合体,虽然用的是自己的声音,但是有的时候可能还更像奚斐然一点。
“我不说了,”滕时安慰它,“我自己也不想死,我是说万一而已,这段时间我肯定也会努力寻找能治愈我的方法的。”
AI:“我也帮你找。”
这句话说完半天,AI都没有等到滕时的回应,然后它忽然察觉到,滕时的疼痛指数已经到了40%。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腹部柔软的羊绒毛衣上深陷下去,滕时咬着唇,另一只手肘撑在了面前的茶桌上,额角渗出细汗。
他很痛。
AI有些慌,它试图播放一些安抚的音乐,却想到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傻,因为之前没有一次是管用的。
“嗯……”滕时溢出了一声闷哼,俊美的眉眼露出痛苦的神情,按着肚子缓慢揉按着。
如果奚斐然在的话,他大概疼到60%的时候才会出声,但是此时没人,他不用忍得那么辛苦。
AI没有办法进行全身检测,以它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通过耳机扫描全身,只能检测基础数据。
它猜测滕时应该正在经历轻度到中度的肠痉挛,这种疼痛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但是滕时在奚斐然面前藏得很好。
滕时额头上的冷汗越出越多,整个人趴在了茶桌上,紧紧闭着眼睛忍着疼,攥拳顶着肚子。
“我能做些什么吗?”AI觉得这对它来说也是煎熬,它不想让滕时痛苦。
滕时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摇了摇头,没能说出话来。
太阳逐渐从山顶落下,阳台上有些冷了。
再在阳台上待下去,要着凉了。
滕时喘息着抬起头,强撑着站起来,AI立刻帮他遥控打开了卧室的落地窗。
滕时扶着门框跨进去,一进门就一头栽到在了大床上,双手一起压进了肚子里,清瘦的后背上隐约紧绷出了蝴蝶骨的轮廓。
AI心疼极了,关上落地窗,透过房间里电脑上的摄像头偷偷看他,只看见滕时捂着肚子辗转了几下就不动了,可能是疼得没力气了。
空气里的气温逐渐上升,AI调高了室内的温度,想了想,还是播放起了悠扬舒缓的音乐。
有总比没有强。
一旁桌子上的电水壶自动蓄水烧开,香薰也换上了安抚性的木质香,自动把滕时今天的邮件好……AI做好了它能做的一切,静静陪在滕时身边。
人类真的很强大,又很脆弱啊。
AI很想伸手去抚摸滕时,但是它没有手。
如果我有手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抱住他了。AI想。
它照顾着滕时,在不知不觉中学习着技能,悄悄增长着人性。
奚斐然正在餐桌上觥筹交错,对方代表着政-府,试探着他的能力水平,斟酌着要不要和他合作。
奚斐然喝得有点多,如果能受到高层的青睐,对他来说无疑是更上层楼,将来的路会更顺。
忽的,他却听到耳中传来AI的声音:“主人,我想要个身体,有手的那种。”
奚斐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忽然提这种要求,不过这是一个好想法,而他今天很开心。
“行啊,我回去试试。”
如果按照奚斐然自己的想法,他是不愿意和H国高层的人打交道的。
规矩太多,容易束手束脚,但是滕时让他去。
“为什么非得和政-府打交道?”几天前的傍晚,奚斐然和滕时在院子里遛弯。
路边的梧桐树高高挂着毛球似的种子,在晚风里晃来晃去,奚斐然看着好看,随手摘下来两个。
滕时看见他小孩子似的动作,忍不住笑:“多大了还揪果子。”
“我家以前院子里也种梧桐,”奚斐然摆弄着手里的毛球,柔声说,“这球球里面都是絮,吹着好玩,小时候够不着,总让我爸帮我摘,现在自己也能够到了。”
他把毛球塞进滕时的围巾里,耳朵两侧左右各放一个,觉得不够又摘了两个,前后也放上,凑齐了东南西北四方位。
滕时的心软成一团,任由他胡闹:“H国有世界上最大的AI潜力市场,如果得到H国的高层的认可,你会走得很顺,他们能给你的支持超乎你的想象。”
“非要他们支持吗?”奚斐然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把滕时的围巾上摆满了一圈毛球,“我有足够强的技术,在哪里布局都能活。”
奚斐然不喜欢被捆着,他有钱、有实力,不屑于去借谁的力。
滕时动一下毛球就要往下掉,不能转脖子,只能转眼珠看向奚斐然意味深长地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奚斐然眯起眼睛凑近:“大神终于要发威了?”
“就问你信不信。”滕时停下来,从围巾里拿起一颗毛球放在他脑袋支棱的乱毛上,一副要开始算命的架势。
奚斐然笑:“信,说来听听。”
自打从滕禹那知道滕时能预知未来,奚斐然心里总有一种不真实感,这事太玄妙了,甚至会让人怀疑世界的真实性,但他又不得不信,因为这是滕时。
“你想把总部放在J国对吧。”滕时注意着维持自己只是有预知梦的说法,而不是说自己重生过,否则一旦奚斐然知道他会在36岁的时候死去,肯定会发疯。
奚斐然点了点头:“我从J国发家,J国也许诺给我支持。”
“我梦到J国虽然能支持你前期的飞速发展,但是一旦你想把业务推广到全球,他们就帮不上忙了。”
“为什么?”奚斐然不解。
因为上一世,滕时记得J国出了一档子大事,J国的科学家研制出了一种新型核武器。
M国作为J国有历史渊源已久的老大哥,向J国讨要这门技术,但是J国不想给。
这是安身立命的东西,J国想自己攥在手里。
渐渐的,除了M国,其他各国也都想要,M国急了,怕别国捷足先登,于是开出史无前例的价码,但是J国依旧不肯。
敬酒不吃只能吃罚酒,M国于是转变方式,从好好商量变成了威胁,贸易封锁、舆论引导……通过各种手段把J国变成了众矢之的。
为了不受紧张的国际局势冲击,J国不得已闭关锁国来保证国内政治稳定和经济安全,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举措就是不允许高端科技离开J国。
关上门拼命发展自身,以抵御外敌,是J国当时的大政方针。
上一世科技圈的人都知道,智语公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险些被困死在J国,产品出不去,J国的购买力又有限,最后只能壮士断腕,差不多割舍掉了前期70%的成果,才侥幸从J国脱离出来,在H国重新开始全球化布局。
这一圈下来,耽误了至少三年。
滕时把这些事都告诉了奚斐然。
“我知道你从骨子里不相信H国政-府,当初你的父母被害,公家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你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如今已经不一样了。”滕时轻声说,“制度在发展,恶瘤在逐渐被剔除,更替之后的高层血液是真的想做实事的,你在H国发展,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相似小说推荐
-
隐爱(折腾的人生) [穿越重生] 《隐爱》全集 作者:折腾的人生【完结+番外】寒武纪年2025-01-14 完结270570字| 358212次点击| 38...
-
意向引诱(麦乐鸭) [近代现代] 《意向引诱》作者:麦乐鸭【CP完结+番外】长佩VIP 2025.1.11完结21.50万字1.36万人阅读205.19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