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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向引诱(麦乐鸭)


医生抬起头,眼神带着震惊。
“医生,是什么病你直接跟我说,我老婆子什么没见过?没事儿,撑得住的。您快说吧,我小孙子自己在家呢,我着急回家给他做饭。”
不知道为什么,方老太总觉得她在医生的眼睛里看出了某种“可怜”的情绪。
医生沉默好一会儿,最后才把病历拿给她。
“食道癌,早期的症状一般是喉咙有异物感,开始时是刺痛,类似上火嗓子疼的感觉。”
方老太没有文化,别的医生就算说了她也听不懂。
她就听到了一个癌。
癌就是癌症吧?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癌症就是最大最恐怖的病,得了癌症的人都治不好的。
以前邻居就有一个得癌的,确诊之后短短半个月整个人就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瘦成皮包骨。
东西吃不下,插着管子喝流食,大把大把的钱往医院砸,完全是靠钱吊住命,可最后还是死了。
还不到两个月,那人就死了。
钱花完了,人也没了。
方老太整个人呆在原地,但她没呆楞太久,仅仅只是思考了两分钟她就询问医生:“我的症状是晚期了吗?”
她早在几个月前就一直觉得嗓子不舒服。
可那时候以为只是简单的上火。
后来越来越难受,她也只是撑着。
因为要打工,要挣钱,家里有一个学生要供,还有一个小的等着张嘴吃饭。
她请假一天就要少赚一天的钱。
于是就硬生生一直这么撑着,撑到最后实在痛的受不了了才想着上医院检查。
“中晚期,目前建议是保守治疗,您要保持好的心态,那么多人也是中晚期呢因为坚持化疗心态又好,一年过一年的状态都还很好。”
方老太笑了笑,她知道医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确实有那种人能靠化疗再活个几年的,但那都是用钱砸出来的命,她有钱吗?
就算有,她能用吗?
她的孙子没有父母,这辈子一出生就已经比别人多了一条难走的路,她别的给不了方锐,还不能为他留点钱吗?好让他以后不至于那么难过。
方老太拿走检查报告:“谢谢你了医生,我回去了。”
医生还想说什么,方老太没听,她转身就走。
神色平常,没有哭没有哀嚎,也没有跟医生诉说命运的不公,而是安静地,自若地拿走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门诊室。
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大多没有笑容。
看吧,她就说医院是个晦气的地方,每次一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也是有过好事的。
方锐出生的时候也是在这家医院,那个时候他们全家人都是高兴的。
医院大门口有很多等着载客的出租车和摩托车,方老太略过朝她招呼的手,径直往公交站走去。
她坐公交车回到家里,又如往常一样牵着谢幸的手去菜市场买菜,再回家做饭。
之前她还会强撑着吃一点东西,今晚却是一口都没吃。
吃完她给谢幸洗了澡,很早就让谢幸上床睡觉。
这个房子原来是儿子夫妻小两口自己住的,人没了之后方老太才搬进这里,为了照顾方锐,原先她是自己住在乡下的。
家里小,只有一间房间,方锐小的时候她都带方锐一起睡,后来孩子大了,她就让人在客厅搭了个隔间,隔间放张床。
她是准备自己睡那里的,所以床也买的小。
但是方锐不肯,那孩子乖,心疼她,非要自己睡隔间,把房间给她睡。
拧不过方锐,方老太还是继续睡在房间里,于是那个小隔间成了方锐的“房间”,后来谢幸来了,谢幸跟方锐更亲近,一个小孩也占不了多大位置,于是方锐的“房间”成了谢幸的“房间”,方锐的“小床”也成了谢幸的“小床”,方锐上学的时候谢幸自己睡,方锐回来谢幸就和他一起睡。
方老太平时睡觉不会关房门,因为总担心谢幸一个小孩自己睡会不会翻下床,夜里经常起来给他盖被子。
今晚她却难得的关了房门。
屋里灯都关了之后特别安静,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方老太摸摸嗓子,坐在床尾愣神。
喉咙疼的睡不着,她想起自己丈夫刚去世时她也像现在这样时常一个人坐在床尾,后来儿子儿媳去世,她也总坐在床尾,一坐就是整夜。
之前脑子里想的是丈夫,想的是儿子,想的是儿媳,现在想的是方锐。
方老太活了大半辈子,她已经活得够久了,她不怕死,只怕方锐以后没有家人。
方锐才十六岁,她死了,方锐就是个没有监护人的孤儿,他以后该怎么办?
别人结婚有高堂喝敬茶,生孩子会有父母帮忙带小孩,方锐什么都没有。
要是被人欺负可怎么办?

方老太在得知自己生的是什么病之后就没考虑过治疗的问题。
这一题她不会产生任何可供选择的选项,她想的只有自己还能活多久,而不是该怎么治疗。
她瞒着方锐,瞒着谢幸,瞒着所有人。
这些天她开始没再去打工,时常觉得浑身无力,夜里疼到睡不着,白天连走路都没什么力气。
她在卫生所买了一些止痛药,但是有规定数,人家不敢卖太多给她。
她只好在这家药店买一些,隔两天再去另一家药店买一些。
止痛药其实也没多大的效果,但好歹能缓解一点。
她现在已经开始连米饭都咽不下,只能熬一些粥,熬得很烂,用一个小锅慢慢炖。
再另外起锅给谢幸煮碗米饭吃。
她觉得正在生长的小孩喝粥是喝不饱的。
这么过了有半个月,她连粥都开始喝不下去,整个喉咙跟堵了一样,水只能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她上市场买了一个破壁机,花了小两百块钱,在厨房偷偷把粥搅碎,做成流食一点一点喝。
这周方锐放学回家觉得太不对劲,阿嫲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
他和谢幸吃完饭,主动把碗筷收拾去洗,其实每回方锐有在家的话很多时候这种家务活都是他在干的,他知道阿嫲累,总想着多分担一些。
方老太早早就躺上床休息,方锐看着紧闭的房门不放心,想倒杯水进去给阿嫲喝。
碰到水壶才知道家里连凉白开都没有。
于是方锐烧了水,为了让开水快点凉,他站在阳台,用两个碗不停来回把水倒来倒去,这个办法很奏效,开水很快就变温。
他试了试温度,端着碗悄悄走过去,在门上敲了两声,并没有听见声音。
阿嫲没开灯,屋里很暗,她似乎在睡觉。
方锐摸黑把水放在床头柜上:“阿嫲?阿嫲你睡了吗?”
方老太轻轻应了声:“困,你进来做什么?”
方锐在床边蹲下,伸手去摸方老太额头:“阿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晚上都没吃饭呢。”
方老太撇开脑袋:“老了,没啥胃口,我不饿。”
她额头不烫,不像感冒发烧的样子。
方锐又说:“我烧水了,温的,您要喝些吗?”
“不喝,阿嫲就是老了吃东西没胃口,天暗了就开始困,老人都这样的,没生病。你好好读书,作业写完了就早点睡。”
方锐半信半疑:“我感觉最近放假回家看你都瘦了。”
“哪里瘦了,我不一直都这样吗?你可别咒我啊。阿嫲我力气比你还大,别瞎操心,看你的书去!吵我睡觉了。”
方锐摸了她额头确实不烫,蹲了半晌觉得可能是自己瞎想,于是跟方老太说道:“那我水给放床头啊,渴了再喝,我出去了。”
“锐锐。”
方锐手刚放在把手上准备关门,听见方老太声音轻轻地喊他。
“嗯?”
方老太又叫了一声:“锐锐呀。”
“咋啦?”
方老太笑了笑:“没事儿,忘了要说啥,早点睡。”
“哦哦。”
方锐转身出门,他关门的那一刻方老太突然觉得脸上湿热,没人知道石鼓区的老居民楼里今夜有位生病的老人在独自流泪。
怎么办呢?方老太想。
她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苦难总是找上她。
她的锐锐才几岁,他从小就那么乖那么懂事,为什么老天爷这么对她?为什么不能让她多活几年,活到能看见她的锐锐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怎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呢。
到时候她走了,谢幸这个小孩又该让谁来照顾?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他回来,孤儿院也好,福利院也好,让别人家领养也好,总不会让他死在街头的。
如今谢幸已经在她家待了这么久,方锐也拿他当亲弟弟,再送走就难了。
可不送走又能怎么办呢?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方老太想,等方锐回学校去她就把谢幸带走,带去哪里都行,反正谢幸不能再回家。
她不能让一个小孩拖累方锐一生。
今日一早方老太牵着谢幸路过市场,这条路谢幸走过很多回,但他还是记不得。
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远到早已看不清回家的路口。
之后她又牵着谢幸上了公交车,谢幸高兴地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头飞驰而过的景色问方老太:“阿嫲阿嫲,我们去找锐锐吗?”
方老太没有说话,她只是伸手摸摸谢幸的头,在心里默念:孩子,奶奶对不住你。
这里是S市北边,北市是附近最大的市场,这个点开始就人来人往,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方老太没有文化,她只知道把谢幸带到一个相对家里来说很远的地方,这样他就找不回去,又担心谢幸饿肚子,想着人多的地方总会有好心人带他回家。
她出门之前特意检查了谢幸身上没有任何方锐写的家里地址的纸条和能联系得上她的电话号码,带着谢幸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谢幸今年八岁,身高快到方老太胸口。
附近人多,只要方老太松开谢幸的手,他就会立刻被掩埋在人群之中。
谢幸没来过这个地方,周围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奇,眼珠子转动着四处看,一直跟着阿嫲往前走。
他不知道走了多远,只知道阿嫲突然不见了。
那双每天都牵着他的手突然就松开了。
谢幸刚开始还是懵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他觉得应该是人太多阿嫲被人挤走了,只要他留在原地等,阿嫲就会回来。
他等了很久,久到人群开始逐渐变少。
脚很酸,也很饿。
一股莫名的恐惧从他心底涌出,小小的人儿站在原地大哭,哭着喊阿嫲,喊锐锐。
很快就有人被哭声吸引过来,两个女生把谢幸牵到阴凉处,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谢幸边哭边说:“我是小幸。”
“我家住在石鼓区白云巷,巷子走到头最里面那栋二楼是我家,我哥哥叫方锐,我要找锐锐!呜呜呜呜锐锐。”
这句话是方锐教他的。
每一周,每一个方锐回家的夜晚,睡觉之前他都会说很多遍,多到就算谢幸什么都不记得这句话也会刻在他脑子里。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石鼓区对这里来说确实有些远,但总不能不管这小孩了。
于是在思考一分钟后她们带着谢幸坐上谢幸没多久之前刚坐过的车回到这个老城区。
方老太转身之后眼睛就开始迷糊,她躲在人群中看了谢幸好几眼,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地方。
从现在开始,以后谢幸会是什么命运她都不知道,也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不能把谢幸留下来让方锐照顾,方锐有自己的人生,不能搭上一个谢幸。
方老太是绝对自私的人,她首先是方锐的奶奶,再是别的身份。
她又路过那个每天都会牵着谢幸一起来买菜的市场,瞧见相熟的摊主也没上去打招呼,自顾自往前走,仿佛生怕被看出来什么一般。
摊主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方老太刚路过想走过去就听见一个摊主说道:“哎哎哎,你们看新闻了没?电视上头说有个人把孩子丢了,被查出来是故意的,说是不要了,这遭天谴的,哪儿有孩子说不要就不要的?那种人就该抓去坐牢!”
“造的什么孽呦?后来呢?那人有被抓吗?”
“那可不?说是孩子得了病不好照顾就把孩子扔外头自生自灭。判了多少年来着,忘了,反正是挺大的罪。”
“你这都多久以前的新闻了,我跟你讲个新的,就在前几天,有个老太太把儿子给吊死了。”
“什么?!杀人啊?!”
“说来也是可怜人,那户人家里啥也没有,又穷又没人,平时都靠老太太一个人养着家里。老太太儿子好像是个痴傻的,精神病呢,还有个孙子在念书,据说是老太太身体不行,察觉自己活不久了就趁着孙子不在把儿子吊死了,她自己也吊了,两人都没救回来。”
“我的天呐!那孙子咋样有说吗?”
“还有啥好说的呀,那孙子不就成孤儿了吗?政府出钱出力地供他继续读书。其实也好,那老太太就是不想拖累孙子罢了,要换成我我估计也找条绳子吊死自己得了,活着干啥呀?平白拖累孩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老太脸色煞白,原来是想走过去的,现在直接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想走。
没想到刚挪动脚步就被其中一位摊主喊住:“婶儿,出来买菜啊?”
方老太身上冒起了冷汗,扯起嘴角点点头示意,没有应声。
那摊主又问道:“今儿咋没带您孙子一起出来啊?那小孩乖得,看着就招人喜欢。”
“天热,没让他跟。”
方老太随口应了一句,快步离开。
回到家的她仿佛虚脱一般瘫倒在椅子上。
早在前几日她就买了除草剂藏在床底下,每夜关上房门就想喝下,又怕喝下后就再也见不到她的锐锐一面。
于是一直拖到周末方锐回来,如今方锐又回去上学,她明白自己不能再拖。
拖下去有什么用呢,平白痛苦罢了。
看她现在这样活着有什么用呢?汤饭混合在一起搅成像呕吐物一样的流食灌下去,痛的夜里睡不着,白天能出门走几步路都是因为提前吞下了止痛药。
她看着隔间里并不大的床发愣,许久后突然捂嘴大哭。
老人难听的哭声掩盖在掌心里,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人听见。
上天总不肯给苦难的人多一条可以选择的路。

谢幸靠着这句话顺利回到家。
其实他到路口还没进巷子时就已经认得回家的路了,两位女生怕他又走丢,一直跟到楼下,见他上了楼才离开。
家里的门关着,方老太早已平复了心情,正坐着发愣。
谢幸急匆匆跑上楼敲门,一边敲一边喊阿嫲,方老太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开始幻听,片刻后倏然起身,打开门发现谢幸确实站在门外。
她愣了有几秒,等谢幸扑到她怀里才回过神。
是命吧。
这一切都是命。
方老太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做了多大的孽,老天才让她这辈子这么难过。
她不想带走谢幸,可谢幸又自己跑回来了。
这难道不就是命吗?
她念了一辈子的南无阿弥陀佛,这一生到头没做过坏事,临到末路了却想带走一个孩子,她尝试过别的办法了,可是没有用。
谢幸会回来的,方锐没法真正丢下他的。
就算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无法轮回也不能给方锐留下一点拖累,这是浮现在方老太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今天周一,下午学校只有三节课,晚自习也不用上,下课前班主任特意交代说明天早上学校有活动,他们年段明早可以放假,下午再来上课。
他一放学就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东西,都没来得及打电话回去跟阿嫲说一声,抓紧时间出校门赶最后一班回到石鼓区的公交车,明天中午再乘公交车回来上课。
平时一周有五天都要待在学校里,今天才周一就能再回家,方锐别提多高兴了。
每次坐公交车回家,路上的风景都变得比平时更赏心悦目起来。
公交车走走停停,到石鼓区天已经暗下来,他下车走路都带着蹦,书包在背上一甩一甩也不觉得重。
小巷里看不到谢幸小小的身影,他估摸着这个点谢幸和阿嫲正在家里吃饭,他突然回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很惊讶。
方锐一股脑跑进小巷,又一股脑跑上二楼,刚到家门口发现门虚掩着没有关紧,于是憋着笑大喊了一声:“阿嫲!我回来啦!”
接着他听见什么东西掉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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