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与书眉眼严肃,提起了他的剑,一跃而起。傅潭说摸了摸腰间的软鞭,还是将软鞭收起来,从纳戒里摸出一把顺手的剑。
母亲鬼姬珍藏的自然不是凡品,就算不如他的青龙剑威风赫赫,用起来也是极顺手的。
他一跃而起,与洛与书并肩,直冲最庞大的兽群奔去。
肃杀剑意惊起惊慌鸟雀,斩落毒蔓碎枝。
在这里,傅潭说不需要顾虑什么。
他不是需要隐瞒身份,刻意藏拙,苟且偷生的鬼姬之子,他体内徜徉着汹涌而磅礴的力量,那本该属于他自己。
傅潭说身手极敏捷,锋利剑刃刺入异兽心脏,或挖出脆弱的眼睛,黑紫色的血液四溅,脏了傅潭说鲜红的裙衫。但是他不在意。
他与洛与书配合默契,洛与书若主攻,他便辅助善后,护其后路。他若是身处险境,洛与书也一定会替他抵挡,让他安心。
耳边充斥着尖锐的兽鸣,胸腔里却流动着喧嚣沸腾的热血。
傅潭说面无表情,严肃而庄重,眼眸却亮如星辰,熠熠生辉。
解决掉几个难办的大型异兽,生生将兽群打散,余下的异兽作鸟兽散,纷纷逃逸,二人得以喘口气。
傅潭说以剑驻地,休息片刻,胸口起伏,大口喘息。
大打一场确实畅快淋漓,以至于他忘记了现在还是蔚湘的身份,他极为不雅地大咧咧弯腰扶着剑,因为打斗凌乱的衣衫胡乱黏在身上,洛与书一侧首,便不经意瞥见傅潭说大敞开的胸口,那一抹耀眼的雪白。
宛若雷击,洛与书倏地收回视线。
他身形僵硬,侧过脸与傅潭说道:“站起来,站直了。”
傅潭说累得不行,全身的力量都支撑在剑柄上,他不解;“干嘛?”
没事干嘛让他站起来。
傅潭说不是听话的人,洛与书对此深有体会。
在他叫了两边,傅潭说还是没动之后,洛与书忍无可忍,他转过身,直接将傅潭说拎起来,强迫他站直了身子。
下意识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垂眸与傅潭说晶亮的眸子对上。
刚刚打斗过,脸颊绯红,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两鬓缓缓滴下来,两侧细碎的碎发黏在两颊上,白皙的皮肤溅上几滴血,颜色已经变暗了,更衬得他肤白如雪。
被突然拽起来,傅潭说一脸懵,指尖眼前洛与书黑着脸脱下来自己的外衫,往傅潭说身上一披,而后随意一裹,将傅潭说严严实实罩了起来。
傅潭说懵懵的:“干什么?”
洛与书收回视线,振振有词:“当心吹了凉风,染了风寒。”
傅潭说:“。。。”
这么好心的吗。
“哦。”傅潭说咂了咂嘴,诚恳道,“那谢谢你了。”
洛与书忍不住侧首,打量着呆呆的傅潭说。明明是小小的一个姑娘,刚才执剑与他并肩作战的时候,潇洒凌厉,那般锐气,是完全和他美艳样貌不符的霸气,完全不输任何男儿。
洛与书指节抵着下巴,问傅潭说:“你之前,是和灵胤道君学过剑吗?”
此言一出,傅潭说立马紧绷了起来:“什么灵胤道君?”
“你不认识吗。”洛与书眼眸微垂,“我瞧你剑法里有灵胤道君的影子,还以为……罢了,或许是我感觉错了。”
不,你没感觉错。傅潭说低下头。
或许是剑法对他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在无形之中流露出来了,就算他已经竭力没有用青龙剑法的一招一式了,还是被洛与书看了出来。他口中的灵胤道君,莫不就是傅潭说的师父,以后的灵胤道长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发狂的兽群其实弱了下来,已经有逃窜的趋势。
傅潭说不放心,提着剑欲乘胜追击,赶尽杀绝,这时,洛与书收到了玄烨师兄的消息。
腰牌里传来玄烨大师兄关怀的声音:“阿衡,你们在哪?没有遇到危险吧,”
“还在山林里,一切都好。”
玄烨松一口气:“没事就好,刚才一片混乱,我也来不及喊你,还好灵胤道君就在距离此地不远的周山,听闻动静便赶了过来,现在已经找到了兽群发狂的源头,快解决了。”
“那就好。”
玄烨接着道:“现在兽群已经被控制住,大规模后撤了,不过山林里也不安全,你最好还是快些离----”
“洛与书,小心---”
洛与书执着通信的腰牌,只见面前的傅潭说猛地冲了过来,他纤细的双臂拢住自己的腰身,继而猛地一转。
只听“噗嗤”一声,足有婴儿手臂那么粗的藤蔓已经穿透了傅潭说 的肩胛,紫红色藤蔓上竖立着根根分明的尖刺,穿过傅潭说的伤口,一滴一滴,滴着晶亮的血。
洛与书瞳孔紧缩,怀里傅潭说的已经疼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仍然无意识地呢喃着:“洛与书,小心……藤蔓……”
洛与书抬起被傅潭说鲜血染红的手,那血液已经变成了粘稠的紫黑色,分明是感染了毒液。
洛与书眸色蓦然沉了下来,蓝色灵力自掌心猛地窜起,宛若火焰一般,顺着藤蔓疯狂烧了过去,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灰烬。
“蔚湘……”
他颤抖着手,轻唤他的名字,傅潭说已经瘫软下来,倒在洛与书怀里,疼痛让他嘤咛出声,毒液麻痹他的神经。
不知道中的什么毒,除了伤口疼,傅潭说只觉得浑身都是麻木肿胀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眼前的男人也开始看不清。
“蔚湘,蔚湘……”
洛与书彻底慌了,他挽住他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声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醒醒,醒醒……我带你去找灵胤道君,蔚湘,你看看我,蔚湘……”
傅潭说双臂拢住他的肩颈,脑袋靠在他的肩头,蓦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假装醉酒,也是这般被洛与书打横抱起,送到床上。
他亦是这样靠着洛与书的肩头,闭着眼睛装晕装醉,心里已经笑开花了。
洛与书,怎么这么好骗啊。
彼时的他再次靠在洛与书肩头,低低地笑出了声。
洛与书带着他御剑飞驰,垂首骤然看见她脸上的笑意,微微怔然。
“洛与书。”
已经没有了力气,傅潭说连说话都变成了微弱的气音,但他弯着唇角,依旧是笑着的。他眼神朦胧,已经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可是依旧直直地望着洛与书,樱唇轻启,唤着他的名字。
“洛与书……”
“谢谢你……”
还有。
“我还是,很……”
他缓缓闭上眼睛,搭在洛与书肩头的手臂软软地垂了下去。
我还是,很喜欢你。
“还好, 丽罂的藤蔓和毒刺虽然有毒,麻痹人的神经,但好在不会危及人的性命。”
温润的男声如潺潺流水, 听着便极安抚人心。
虽然灵胤道君说没事,但洛与书紧皱的眉头不曾放开, 他看着床上已经失去意识,昏迷不醒的傅潭说, 心里的担忧没有片刻放松。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等丽罂的毒自己发作掉,慢慢的,这位姑娘就能醒过来了。”
发作?洛与书不解。
灵胤道君笑眯眯地, 给洛与书留下几颗补身体的丹药, 虽然毒素不至于危及生命, 但是藤蔓穿进血肉那实打实的一个血窟窿可是真的, 要养好长时间不说,还可能会留下疤痕。
灵胤道君视线从紧张的洛与书身上,又挪到床上的漂亮姑娘身上, 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与灵云真人, 也就是玄衡的师兄是同门至交, 对于玄衡这个得意弟子,自然是没少听灵云真人提及。
灵胤道君轻笑一声,灵云真人还担心得意弟子缺少情爱这一关节,误了道行,不惜将自己千金女儿往弟子身边推, 现在看来, 完全是灵云真人那家伙多虑了。
玄衡很明显,不需要安排来的姻缘。不是不开窍,时候未到罢了。
“师侄要好好照顾这位小姑娘。”灵胤道君不是多话的人, 简洁地提了两句,“那么粗还带刺的藤蔓,直接以身体替你挡了过去,一般小姑娘,可没有这样的魄力。”
他言简意赅:“师侄要珍惜。”
言罢,他便在玄烨等弟子的陪同和感谢下,出了房门。
只剩下傅潭说,和在床边守着的洛与书。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却静静地躺在这里,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原本粉润的唇都失去了血色。
洛与书慢慢将傅潭说苍白而冰冷的指节握紧手心里,心里宛若砸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是生气,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一声不吭,说走就走,凭空消失。
他不是前一个晚上,还在说喜欢他吗。他不是在前一个晚上,还醉意朦胧吻了他么。
他怎么能在第二天,连一个招呼都不打,突然就从他的世界消失了呢。
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洛与书静静注视他的睡颜,头一次流露出这般直白的哀伤来。
蔚湘,你知不知我找了你多久。
你走之后,再也没有人住过你的院子,我以为你只是离开几天,可是,院子里那棵梧桐,绿了又黄,黄了又秃。
我守候了很久很久,你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以为这个狡诈的欺骗人心的诈骗犯,对他无情无义,才扔下他一走了之,十多年没有消息。他是不是恨透了他,才那样报复他的?
可是,他既然恨他,讨厌他,又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替他挡下丽罂藤蔓的致命一击呢?
还好藤蔓穿透的只是肩胛骨,如果是他的左心房,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所以,他还是在乎他的,是吗?
蓦然,傅潭说睁开了眼。
洛与书一惊,继而是欣喜:“你醒了。”
然而,傅潭说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没有一点反应。
洛与书察觉到不对劲,傅潭说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眼神是涣散的,没有焦距。
瞬时间,洛与书脑子里崩出来方才看病的灵胤道君所说的话,丽罂毒素会攻击人的神经,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是会使人产生幻觉,分不清真的假的,梦境或现实。等发作过去,就好了。
洛与书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刺激到傅潭说,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傅潭说眼睛漆黑,却像是被蒙住了雾一样,模模糊糊。他涣散的视线转向洛与书,突然开口:“是洛与书吗?”
不知怎的,他眼眶蓄满了泪水,泪眼婆娑,细碎的泪珠点缀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晶晶亮亮的,说出来的话却掺杂着委屈的鼻音:“是你吗,洛与书。”
他明明是在唤洛与书,可是洛与书却敏感地察觉到,傅潭说似乎并不是在唤自己。
他俯身,靠近迷糊的傅潭说。
“不是。”洛与书抿起唇,“我是玄衡。”
傅潭说霸道地唤他洛与书,他应了,不过是随他的意思,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玄衡。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的傅潭说,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洛与书立马慌了神,看着傅潭说揉着眼睛,抽抽搭搭:“你不是玄衡,你不是玄衡,玄衡不长这样,你就是洛与书。”
他一哭,洛与书立马心软了,捏住了傅潭说揉眼睛的手,轻轻替他擦掉手上沾满的泪水,连声音都放缓了:“玄衡不长这样,那长什么样?”
或许洛与书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自己与傅潭说说话,就像是哄小孩一般,宠溺了带着无限的温柔。
傅潭说嘟囔:“长,我师兄那样。”
洛与书愣了一下,师兄?他还有师兄?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而且,蔚湘不是说自己,无门无派,江湖散修么,哪里来的师兄?
洛与书轻声:“师兄,是谁?”
“师兄,师兄。”傅潭说毫无意识,迷迷糊糊,“我师兄,就是玄衡。”
“玄衡”本人:。。。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叫蔚湘的,古灵精怪的小师妹。
蓦然,一个想法跃上脑海。
洛与书试探:“你是不是想让玄衡,做你的师兄?”
傅潭说撇了撇嘴;“玄衡,本来就是我师兄。”
“玄衡”本人,现在的洛与书真的乐了。不曾想就算傅潭说失去意识,病成这样,下意识里居然惦记的还是自己。
他伸出书,如玉一般的指尖轻轻贴近傅潭说柔软的脸颊,戳了戳他脸上的软肉,引来傅潭说不满。
傅潭说直接坐起身,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洛与书,我讨厌你!”
一旁毫发无损的洛与书:“。。。”
他宁愿打空气都不舍得动他一下,他真的好喜欢他!洛与书笃定地想。
傅潭说一套拳法还没打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捂着眼睛呜呜呜哭了起来。
洛与书不知道这时候的傅潭说又看到了什么,中了丽罂的毒,不管他做出什么,洛与书都不会感到奇怪了,他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看住傅潭说,让他在出现幻觉的时候不要伤到自己。
“洛与书。”
傅潭说再次嚎了起来。
洛与书没有一点不耐烦,耐心回应他:“我在。”
傅潭说看着他,撇了撇嘴,忽的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继而,豆大的眼珠就掉了下来,尽数蹭在了洛与书衣襟里。
洛与书僵硬着身子,小心翼翼不去触碰到傅潭说包扎好的伤口,只安抚地轻轻拍着傅潭的脊背,轻声:"我在,洛与书在。"
“洛与书。”傅潭说抽泣着,“对不起。”
“我不是,不是故意,离开你的……”他大着舌头,吐字都吐不清了,只知道呜呜的哭,“我也不想,不想走的……”
谁知道一觉醒来,就是十多年之后了啊。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与洛与书道一声告别。
洛与书眉眼平静下来,没有想到傅潭说会提起这个话题。这是他们,矛盾的伊始,是傅潭说回避的地方。
傅潭说不告而别,洛与书含着恨意,找了他许多年。
可是现在,傅潭说蜷缩在他怀里,抽泣着道歉,告诉他不是故意的。
那些恨意,那些怨念,被夺了初吻,戏耍感情之后的愤恨恼怒,被抛弃的痛苦不甘……在这个时候,统统烟消云散。
因为洛与书发现,即便傅潭说做了很过分的事,但是只要他一道歉,他就会原谅他。
就像现在。
他轻抚傅潭说肩头,轻轻道出一句:“都过去了。”
那些辗转反侧孤枕难眠的夜晚,在梧桐树下一站就是一整夜,那些说不出口的沉默和痛苦不堪,那些停滞的修为,和解不开的心结……都过去了。
只要现在,傅潭说还愿意回到他身边。
“蔚湘!蔚湘!”熟悉的男声大喇叭似的,乍然就响了起来。
是鹤君山,找来了。
鹤君山听闻蔚湘受伤的消息,人都快疯了,急匆匆赶来。据说是为了保护那个仙门的小白脸才受的伤,鹤君山更生气了。
他没什么礼貌,粗鲁地一脚踹开房门,正好看见蔚湘娇弱地依偎在洛与书怀里抽泣,哭的梨花带雨的场面。
一时间,所有的脏字从鹤君山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额头青筋暴起,几乎是瞬时捏紧了拳头,直冲洛与书面门打了过来:“你他妈的!”
“蔚湘在休息。”洛与书接住了他那一个拳头,不知用什么方法化解了鹤君山的蛮力,脸色平静道,“如果你想吵醒他,打扰他休息,就接着喊,接着闹。”
这一招极其有效,气势汹汹的鹤君山几乎是立马就闭了嘴。
他收起手,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立马就蔫了下来,转头去看傅潭说。
洛与书解释:“他中了丽罂的毒,神志还没有恢复清醒,说话颠三倒四,可能会出现幻觉。”
傅潭说还在犯病,好奇地盯着新来的突然出现的男人:“鹤,鹤,鹤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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