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辞悟性大,若有所思:“师妹所求的,是在那人心中,唯一的特殊?”
“对。”双双合掌赞同,“他可以对我好,但是不能也这般对旁人好,他可以对旁人漠然,但是不能对我一样漠然。我就要做那个唯一的例外,得到独一无二的偏爱,能做到的人,才配做我沈双双的道侣。”
楚轩河听的有点糊涂:“这是不是有些难为人……”
“你觉得很难吗,师兄?”双双侧首看向他,眼里满是认真,“你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她于你而言,一定是最特别的。有她在,你的眼里便容不得旁人,怎么还会分半分心思给旁人呢?”
楚轩河从未有过如此感受,迷惑道:“那要是……”
双双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接道:“那要是你看所有姑娘都一个样?”
她气沉丹田:“那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找道侣霍霍人家!否则你就是该吞一万根针下地狱的大渣男!”
吼声贯彻楚轩河耳道,楚轩河两眼发蒙,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回音。甚至一旁的傅潭说也受到了波及,艰难地抬起手,揉了揉耳朵。
说完这些,双双拍了拍手,心里舒畅多了:“好啦,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可别怪我当时没有告诉你们,就七天,我哪好意思,说出去都丢人。”
若不是在柳家村猝不及防偶遇阮清舒,这事儿双双绝不主动提及,最好烂在肚子里。
“他没对不起你就好。”赵秋辞抬手,刚想安抚地摸摸双双的脑袋,碰到一头扎人的发簪,无处下手,又讪讪将手收了回去。
“他若是对不起你,花长老的爱徒又如何,师兄们定要替你讨个公道去。”
“我知道师兄们疼我。”双双冲赵秋辞甜甜撒娇,扭头给傅潭说扮个鬼脸,“傅鸣玉还想拿阮清舒激我,没用。早晚有人治得了你,本小姐等着你受情伤痛哭流涕。”
傅潭说哼一声:“只有我让别人痛哭流涕。”
“哎哟哟。”沈双双手指抵着脸,做了个丢人的动作,“我看到时候谁死去活来痛哭流涕。”
眼看二人又要争执起来,赵秋辞上前一步,刚要说和,一道瘦小的影子直挺挺撞了过来。双双“啊”了声,直被撞了个趔趄,倒退几步。
“谁?”她眉眼含怒,恶狠狠看向罪魁祸首,却对上一双绝望的眼。
慌不择路撞她的是个小个子的瘦弱少年,此时噙满泪水的双眼透着绝望和恐惧。而一圈淡青 色的法印在他衣襟之下若隐若现,宛若一根无形的锁链,捆在他的脖颈之上。
双双神色一滞。
为防止妖鬼伤人, 维护皇城安全与百姓安危,凡是进入皇城的异类,皆要经过司天监审查备案, 并刻下“烙印”。
烙印,即封锁妖鬼经脉或灵脉, 使妖鬼像普通人类一样,无法再使用任何法力。
一般妖类的法印为绿色或淡青色, 魔类为黑色或紫色,而鬼类为红色或橙色。
有法印者,一旦他们强行动用异术, 则会惊动烙印, 遭到反噬。与此同时, 司天监受烙印感召, 会即刻出现在事发地点,将行凶者绳之以法。
这是他们进入皇城所要付出的代价。
而眼前这莽撞的少年,脖颈处隐隐若显的青色法印, 恰恰印证了, 他是个妖。
还是个被束缚了术法, 和普通人一样的妖。
“妈的,小崽子们溜挺快,都跑哪里去了……”
“你们这群废物,人都看不住,还不快去找!”
极佳的听力让四人捕捉到空气里传来的男人凶恶的声音, 那声音里除了不满就是鄙夷。
除此之外, 还有零零散散的脚步声,慌乱逃窜。
原来逃跑的不止这一个。
傅潭说视线落在面前的小崽子身上。
仅凭外貌瞧不出是原身是什么妖,但妖类大多貌美, 眼前这位也不例外。毛发脏乱,衣不蔽体,瑟瑟发抖,落魄至此也难掩那张沾满灰尘面孔的秀气。
“跑,你再跑,贱货……”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鞭声与喝骂,有不幸的同伴被捉住,毫无意外,等待他的是怎样痛苦的折磨。
这时候双双也无暇追究无故被撞的责任了,她抬眼往声源处看去。一群嚣张跋扈的人肆无忌惮当街打人,而百姓皆躲得远远的,无人在意棍棒之下青紫破烂的身体。
为首的大腹便便却衣着华贵,丑恶的嘴脸尽是嚣张,无所顾忌。
双双惊愕:“他怎能如此嚣张?”
“看模样也是个皇亲国戚。”楚轩河摸了摸下巴,“皇城,人家的地盘,可不是嚣张么。”
百姓们又辨不出人还是妖,只当是豪门权贵在教训逃跑的仆奴,自然不敢多管。
年幼的女孩第一个被捉住,鞭子还没落下来,另一个略大一些的少年猛的冲出来,护住了她。
接受了烙印,不管妖魔还是鬼怪,都和寻常人一样,没有自保的能力。尤其在皇城这般阶级划分明确,皇权至上的皇城,妖鬼的命比乞丐还要低贱。
明明鞭子落在男孩身上,女孩却哭的凄惨,混合着噼里啪啦刺耳的鞭声,人们都不自觉躲远了些。二人颈上,皆浮现了青色法印的痕迹。
明明是妖,如果没有这层法印的禁制,他尖利的爪牙几乎可以顷刻刺穿人的喉咙和心脏。
可是他现在做不到。
背上火辣辣的灼疼,周围人视而不见的冷漠,和怀里妹妹悲恸的哭声……被打的少年眼眶红的要滴血,颈上法印颜色愈发加重,越来越青。
他在强行动运作体内被封印住的滞涩的妖力。
而双双脚下的少年瞳仁呆滞,生理性地恶心干呕,整个人蜷缩起来,瘦削的肩背止不住地颤抖。他艰难伸出手,攀上双双的脚踝:“救……命……”
泪水从他眼眶里滚下来,在脸上划过一道泥痕。
“救救我们……”
双双脊背僵硬,动也没敢动。傅潭说侧首看她,知晓她动了恻隐之心。
不是没有能力救,可他们四个来这里已经是瞒天过海偷偷摸摸,若是出手惊动了司天监,四人又该当如何。
然而,少年鼻头动了动,仿佛发现了什么,猛的扭头看向傅潭说,一瞬间的眸中迸发出异样的光辉。
他立刻调转膝行至傅潭说脚下,抱住傅潭说的腿,悲泣出声:“求公子……救救我们!”
傅潭说垂首,与他对视。少年含泪,声线颤抖,那双眼睛却这般热切,好像见到了救命的恩人:“您是我们殿下的朋友,求求您了……救救我,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救救我们……”
傅潭说:“?”
楚赵沈三人:“?”
什么殿下?殿下是谁?
“他在那里,抓住他——”
不等傅潭说回应,脚下少年就已经被发现了。约摸六七个手执棍棒的打手向傅潭说四人逼近,瘦弱少年无助地藏在傅潭说身后,牙齿都在打颤。
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傅潭说会救他,如果傅潭说把他交出去,他必死无疑。
“你们几个什么人?把那贱奴交出来,我们世子不与你们计较,这事儿就算完。”
被称为世子的就是那个满脸横肉,衣着华贵的胖子。他手里的鞭子沾了血,拖在地上,已然变得黝黑肮脏。
双双早看不惯他嚣张跋扈的样子,刚要向前一步,便被赵秋辞扼住了手腕:“休要妄动。”
双双咬牙压低了声音:“师兄,他手里的鞭子,分明是个有品阶的法器,别说妖鬼,就是落到修士身上,也够人受得,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秋辞直视肥腻的世子爷,不卑不亢:“皇城根下,当街行凶,这位仁兄,你眼里可有王法?”
世子未开口,身边的忠犬已然发话:“大胆,我们国公府世子爷教训自家的奴婢,轮得到你说话。”
“奴婢?”赵秋辞扫了眼世子身后,被绳子捆起来的遍体鳞伤少年,轻笑一声,“妖人就算犯了事,也应该交给司天监,而并非世子一人可以处置的吧?”
一听妖人二字,世子脸色微变,继而冷哼一声:“妖人又如何,我国公府买进门的,就是我国公府的奴婢,本世子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他一甩鞭子,指向傅潭说身后的少年:“还愣着做什么,把那小崽子给我抓回来,今天晚上把这几个胆敢逃跑的,皮剥了,煲汤喝。”
他的人还未动,只听一声怒喝。方才被他捉住捆起来的少年暴起,挣脱了绳索,纤细的手臂膨胀数倍,一掌就将身旁押着他的世子护卫击飞出去。
他的眼睛红的要滴血,充血的黑色经脉从皮肤上浮现出来,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开。而他脖颈处的青色法印,越来越重,忽明忽暗。
他强行冲破法印,而法印也在压制和侵蚀着他的身体,黑红色的血大股大股从他嘴角渗出来,他踉踉跄跄走向同样被捆着的小姑娘,喘息声沉重,指甲割开绳索,将人护在怀里。
“妹妹……”
他不想杀人的,他只是想保护他的妹妹。
这一变故转移了世子的注意,世子脸色沉下来,他既然敢圈养妖人,手里总得有几件得用的东西。
“保护世子,快,保护世子!”
他的走狗们纷纷拿出武器,每一件都是有品阶的法器,他们人多势众,谨慎地向发狂的少年围攻过去。
旁观的楚轩河惊奇:“寻常凡人,怎么有这么多法器?”
“有人买,自然就有人卖了。”赵秋辞沉吟,余光一瞥,方才躲在傅潭说身后,哀求他的少年,已经趁乱跑了。
傅潭说倒是没在意,他还在思忖,方才少年口中的殿下是何人。然而,当他看到空中一闪而过的紫色,和从天而降的紫衣少年时,他蓦然就顿悟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傅潭说的妖人朋友,闻人戮休。
闻人戮休抬手便掀翻了一众狗腿子,少年单薄清秀的面孔含着愠怒:“你们一群人欺负两个孩子,怎么好意思的。”
掌心的妖力旋风似的汇聚,方圆百米的市民百姓们惊呼“有妖人行凶”,仓皇而逃。狂风呼啸,离得近的摊子已然被掀翻,尘土乱飞,世子众人僵在原地,完全没有料到,皇城内居然会出现大妖。
糟了。傅潭说瞳仁骤缩,脚尖轻跃,两步奔至闻人戮休面前,一把攥住了闻人戮休的手腕,制止了他行凶。
傅潭说低声:“不要命了?”
闻人戮休侧首,在瞧到傅潭说的刹那怔住:“仙,仙人哥哥?”
然而他来不及收回全部已经释放的妖力,磅礴的妖力环绕在傅潭说周身,强大的压迫力挤压着人的五脏六腑。傅潭说不得不动用法术,澎湃的灵力自指尖输出,蓝与紫色交相辉映,碰撞出巨大的光团,将二人笼罩其中。
傅潭说咬着牙,硬是帮着闻人戮休将周身刀子一般凌迟四泄的妖力压了下去。
“司天监马上来了,你快点走。”傅潭说低声嘱咐,“放心,那两个孩子交给我。”
言简意赅,饶是闻人戮休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傅潭说是为了他好。
他咬咬下唇,道了句“多谢”,便化作那只熟悉的紫雀儿,光幕散去,他便也一同消失在了空中。
傅潭说落地,去看那妖族少年的伤势。
司天监的法印也不是吃素的,纵然少年一时冲破法印使用了妖力,可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哥哥,哥哥……”
小姑娘抱着倒地不起的哥哥痛哭,青色的条纹爬上少年的臂膀,脖颈,甚至脸颊,密密麻麻,他痛苦地与法印对抗,模样可怖。
傅潭说侧首看向赵秋辞三人,歉意笑笑:“不好意思啊,司天监怕是要来抓我了,你们三个先避一避。”
“避什么。”赵秋辞三人上前来,这么大的响动,司天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傅潭说方才动用法术,四人便藏不住了,索性不再遮掩。
双双早就可怜两个半大少年了,自纳戒里翻找能给小姑娘蔽体的衣服,楚轩河帮着给少年伤口上药。
“何人在闹市放肆!”
身着深蓝色绣金圆领长袍,锦带收腰的一行人御剑而来,每人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皆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一行人呈三角之势,公事公办,严明执法,剑尖直指傅潭说四人。
这是傅潭说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司天监,虽是朝廷的机构,可也算纪律严明,论排场,并不输各大仙门。
为首的领队头戴黑色冠帽,不苟言笑,周正威严,视线冷冷地落在傅潭说几人身上。甚至并不开口询问缘由,直接抬手下令:“拿下。”
傅潭说:“???”
队伍倒是严整,就是这也太霸道了。
“等等!我们并非妖人。”傅潭说解释,“国公府世子私自豢养妖人,虐待用刑致使妖人反抗,并未当街伤人。”
而领头的只是冷冷扫他一眼,颇为不近人情:“未经司天监审查,私自擅入皇城,拿下。”
身份也被看穿了。
双双执剑,冷哼一声:“我说怎么一个小小世子,不仅手里有大把法器,私自豢养妖族为奴婢,甚至还敢当街打人行凶,原来是你们司天监,官官相护,包庇放纵。”
领首听不得诋毁司天监的话,面色一变:“休要胡言!司天监公正严明,尽忠职守,从不结党营私,行龌龊之事。”
“公正严明?”双双嗤笑一声,指了指瘫在地上几欲尿了裤子的国公府世子,“真正的凶犯你不抓,不问青红皂白反倒先要押我们进司天监?真是好一个公正严明!”
被她一阵奚落,领头的脸上挂不住,面色又黑沉了三分,指节捏的咯吱作响,冷声下令:“私入皇城者,拿下。动用妖力者,拿下。”
双双眼睛瞪大:“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列阵!”
一声令下,所有人变换阵型。灯笼的光罩在他们脸上,夜风将斗篷吹得飞扬。威风凛凛,严阵以待。
眨眼间,金色剑光直指四人面门。
双双不甘示弱执剑反击,将来者剑尖击飞出去,冷笑:“就凭你们也想抓姑奶奶我?怕是要你们监正亲自来才行!”
赵秋辞与楚轩河后退两步避开剑芒,二人都没有动手。
他们并不想与司天监对上,若真打个你死我活,蓬丘面子上也不好看。
而傅潭说最为倒霉,不知道为什么被司天监为首的领头人盯上,亲自前来捉拿他。
傅潭说不便召出青龙剑,赤手空拳与领头人对上,在领头人越发激烈的攻击下灵活躲避,频频倒退。
领头人似是发觉他很会躲,不再追击,停了下来。他双手合一,本命剑悬在头顶之上,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瞬时化出十几道剑影,从不同方向和角度,对傅潭说进行层层围攻。
傅潭说脑门青筋直跳,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也够聪明机敏。
他呼一口气,双手交叠,一朵浅蓝色莲花自手心绽放,而后迅速扩大。
金色剑光直奔他而来,四面八方,气势磅礴,几乎要将他瞬间扎成刺猬。
然而,剑芒靠近他的一刹那,一道蓝色光幕凭空出现,一时间所有的剑影全部暂停悬住,而后,粉碎成了渣渣,扑簌簌化作金粉落下。
傅潭说闭着眼睛,剑芒的压迫力戛然而止,还以为是自己的莲花保护了自己,然而久久听不见剑尖与莲花相撞的声音,他又疑惑地缓缓睁开眼睛。
浅蓝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自己身前。宽肩窄腰,在流光溢彩的长袍下并不明显。绸缎似的乌发柔顺地垂下来,宽大的衣摆飞扬,发丝随风飘动。他正抬着手,替他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浅蓝色光芒笼罩下来,和那些碎掉的飘散在空中的金色粉末混在一起,梦幻地不像话。
那人缓缓转身,眉目清朗,面容熟悉,澄澈的眸光正看向他。
傅潭说瞳孔瞪大,不可思议:
“洛……与书?”
纵然他不认识傅潭说四个小屁孩, 他也不至于认不出洛与书来。
他匆忙挥手,急声吩咐:“快!快去请监正大人!”
洛与书只是看了傅潭说一眼,似是在验证傅潭说的安危, 见他没事,才面向司天监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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