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师匠手册(飞光渡洲)

所以杀手之所以停止杀人的理由终究成了一个谜团。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决心不再杀人呢？”
问题又回到原点，既然他根本没有看到那名杀手停止杀人的理由，为何织田作也走上了放弃杀人的道路？
织田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出来或许有些托大，但是我想，既然故事里杀手的结局被撕掉了，我想要为他补上这个结局。”
他金盆洗手之后，第一次跟别人谈起他的真实想法，也第一次聊到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成为小说家，亲自填上这份结局。为了寻找杀手不再杀人的理由，我想要通过不再杀人，亲自去体会他的想法。”
由他作为同样放下屠刀的杀手，在这个世界获得最真实的体验，同时也获得最真实的理由。
“可能听起来有些太孩子气了……”
织田作挺不好意思，曾经连笔都没有握过的杀手，竟然大言不惭的想要为别人的书填补上结局。
“那个杀手在故事的最后说‘人在临死前才会明白，自己是为了救赎自己活着的’，我想弄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红发的杀手眼睛里有一种纯粹的疑惑，他茫然地理解着这句话的含义。
他感觉这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话，似乎人生的意义就包含其中。
然而他并不知道，杀手是如何得到了这份感悟。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和故事里的杀手一样金盆洗手，用自己的人生填补那份空缺的解读。
“完全没有孩子气！”太宰治几乎都要被感动了，“真是十足浪漫的想法。”
他大声肯定道：“织田作，你肯定能够找到那份消失的结局。”
“嗯，谢谢你相信我。”织田作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定的肯定自己，带着感激笑了一下。
他二人的谈话刚刚告一段落，就听到耳边传来破水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在一旁等待他们的灵幻新隆，手握着织田作的钓鱼竿，从河里钓起了一条大鱼。
几乎有半个手臂长度的银色海鱼被细长的钓鱼竿从湍急的水流中猛地拽起，鳞片在朝阳的光芒下反射着七彩的光芒，鱼尾溅起一大片水花，在空中像雨点一样打向水面。
织田作一下子就沉默了，他坐在这里钓了快一晚上的鱼，连条鱼苗都没看见。
就聊两句话的功夫，灵幻新隆就能钓起大鱼，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太宰治惊讶地“哇哦”了一声，跑上前去，自告奋勇从鱼竿上取下大鱼装进盆子里。
十分不服输的大鱼在他的怀里激烈扭动着，然后用修长的鱼尾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灵幻新隆赶紧放下手中的钓竿，过来看他是否受伤。
太宰治一侧的脸颊都红了起来，他狞笑着把手里的鱼在地上摔晕，然后扔进水盆里，用听起来最乖巧的声音跟灵幻新隆建议道：
“灵幻先生，我们晚上吃全鱼宴吧！”
吃鱼就吃鱼，你脸上的表情简直是想把它五马分尸了啊！

为了感谢灵幻新隆友情赞助的大鱼，织田作之助贡献出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套衣服和狭小的住处，好让他们在衣服干透之前能够暂时停留。
织田作暂时找到的住处在一家咖喱店的楼上，从店面侧边的木质小楼梯走上去，是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小房间。
织田作房间里没有太多东西，倒是堆了几本书，也没有装饰品，装修风格是极其冷淡简约的废旧工业风。
换句话，这间房间根本没有装修过，还保持着建好后的朴素模样。
嗯……这样不讲究生活水平的装饰，果然跟织田作之助这个人很相符啊。
旁人看起来有些空空荡荡的房间，在前杀手织田作眼里根本无所谓，这里只是用来落脚的地方罢了。
灵幻新隆却突然笑着开口：“既然织田先生要金盆洗手，了解杀手之所以放弃杀人的原因。放弃杀人之后，不如先从普通人的生活开始体验？”
织田作还在找衣服，闻言慢半拍抬头，“放弃杀人，不算进入普通人的生活吗？”
他是真的不懂。
灵幻新隆脸上的笑容绽放的更大了一些，“如果只是放弃杀人这一点，其他方面依旧过着和过去相同的生活，又如何能寻找到改变的原因。”
是哦，这样确实不会让生活产生多大变化，那就无法理解原因了。
他的解释确实很有道理，织田作听完点点头，等着灵幻新隆继续点拨自己。
灵幻却没有直接告诉他要怎么做，而是从湿透的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张名片。
由硬卡纸做的名片尽管经历了海水的浸泡，依然坚固地维持的形状，纸面上的油墨还隐隐能看出文字的痕迹。
虽然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招聘的时候递交名片是一件非常有仪式感的事。
灵幻新隆跟织田作不到半天的短短相处下来，已经发现了对方非常适合来灵幻相谈所上班。
前杀手，武力值足够应付日常中的大部分问题，即使灵幻相谈所的日常委托是灵异方面的事件，作为杀手应该也不会太过害怕。
坚持不再杀人差点饿死自己，说明他起码是个有原则的好人。
随着灵幻相谈所的小孩子越来越多，光靠灵幻新隆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他早就想着找一个靠谱的帮手。
既能管住孩子们，又完全不会被吓到，同时还不能是心怀不轨的势力安插进来的间谍。
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人选实在是太少了，灵幻新隆没想到这次跳海殉情竟然还能遇上织田作之助这样合适的对象，他直接给对方开了一份非常丰厚的offer。
“包吃包住，工资是本地平均工资的三倍……”，基础的物质生活保障。
“只要你愿意入职灵幻相谈所，我会教会你怎样走进和理解普通人的生活。”
“作家如果只是凭空想象，没有现实生活作为依据，是无法建立起高楼大厦的。说到底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才是和这个社会最深的联系！”
说的也是哦，织田作跟着他的话点头。
他过去做杀手的存款也快花完了，是时候找一份新工作养活自己了。
而且灵幻老板说的真的很对，如果他只是呆在房子里不再杀人，而不去真实踏入普通人的生活，他写出来的东西永远只是空中楼阁。
织田作没有再犹豫，接下了这份工作邀请。
到最后他们也没吃上咖喱饭，因为做咖喱饭的老板出门采购今天的材料去了。
听见织田作和太宰的肚子接二连三叫了起来，灵幻新隆跟老板打电话借了楼下的厨房，把那条意外被钓上来的鱼炖了一锅汤。
太宰治怨恨的戳着碗里的鱼，似乎是想在这已经被炖得烂熟的鱼肉身上发泄自己刚刚被鱼尾伤害的怨气。
眼见鱼肉已经被戳得稀碎，灵幻新隆无奈的把那块烂掉的鱼肉夹到自己碗里，给他重新换了一块没有刺的完整鱼肉。
织田作像是理解了他的行为，给灵幻新隆碗里也夹了一块完整的鱼肉。
他夹菜夹的很认真，好像在做什么人类关系行为研究。
太宰治一下子吃醋了，灵幻先生只能吃他夹的菜，他立马夹了一块新的鱼肉放在灵幻新隆碗里。
织田作见状，还以为轮流给老板夹菜是灵幻老板这边的社交礼仪，于是他也加了一筷子菜，继续堆在灵幻新隆的米饭上。
他们俩你一下我一下，像较劲一样，把灵幻新隆手中的饭碗堆出了一座饭菜累起的小山包。
灵幻还一筷子都没有动，就眼睁睁看着本来就不多的菜肴被他们搜刮一空，全部填到了自己碗里。
……整个桌子上唯一成熟的大人，灵幻新隆一手一个制止住他们的行动，然后用公筷把碗里干净的菜肴重新分给他们，重重的咳了两声。
太宰治只好委委屈屈道歉，然而说出来的道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而是在抱怨他偏心。
灵幻新隆无奈地按住额头，问哒宰：“治君你是还贵志他们一样大吗？”
这种像小学生一样的幼稚的吃醋实在是，咳咳，灵幻见他生气地瞪圆了眼睛，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又跟他道歉，“抱歉，怪我在有了恋人之后没有跟别人保持好距离。”
灵幻非常诚恳的跟他反思自己的错误。
太宰确实是心思比较敏感的恋人，作为恋情的另一方，他理应为对方提供足够的安全感。
吃醋并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只是所有人都会有的占有欲罢了。
灵幻摸摸太宰治气鼓鼓的脸颊，“下次不会凶你了。但是，这次先好好吃饭吧。”
“织田作应该是没反应过来就被你带偏了。”
是的，可怜的织田作直到他们说到什么“恋人”之类的关键词，才反应过来灵幻和太宰的关系。
“抱歉。”
所以对方的吃醋都是因自己而起，织田作很果断地道了歉。
“完全没关系啦，织田作刚刚还不知道我们是恋人嘛。”太宰治十分大度挥挥手，示意自己能理解。
他不是突然大度，而是反应过来，要是织田作能够入职灵幻相谈所，灵幻新隆就会把原先大部分都花在孩子们身上的注意力多分给他一些。
织田作不是单纯来入职的员工，他可是拯救自己爱情的天使啊！
这顿饭好歹是磕磕绊绊吃完了，挂在暖气片上的衣服也勉强烤干了不少。灵幻新隆和太宰治换回衣服，准备动身回去。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新加了织田作之助。
他是被灵幻新隆邀请来东京先看看住宿和工作情况的，如果满意的话只需要回来收拾一下东西，跟咖喱店的房东老板告辞就够了。
过去作为杀手活动的时候，他从未跟现世结下什么羁绊。杀手如果有了感情，就会有弱点。
于是他几乎是放空自己，机械一般地进行着已经进行了千百遍的熟练动作，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生命的死亡在杀手看来只是一剎那血花的绽放。
他并没有害怕或者动容的情绪，也从来没有回头去看过他所杀掉的尸体脸上露出了怎样狰狞的表情。
在横滨失去工作的这段时间，他唯一相处过的只有曾经被他照顾过生意的咖喱店老板。
这间被提供给他用来安身立命的小房子和房子里聊胜于无的私人物品，昭示着他就像是仅仅连着一条线的风筝，离世界很远，离天空很近。
桌子上放着几本书，底下其实还压着一沓稿纸。
他曾经坐在桌前对着这些空白的稿纸看了很久，久到太阳升起又落下，久到窗外的匆匆的行人都回了家，洁白的稿纸上依然没有一点东西。
他落不了笔，大脑空空如也，根本掏不出什么能够填充文字的东西。
于是那沓稿纸被压在书底下，再也没有打开过。
说到底，不去真实的感知普通人的生活，他是无法对比出这种生活和过去有什么不同的
灵幻新隆来的邀请很及时，织田作坐在前往东京的新干线上，对自己将来的工作充满了期待。
根据灵幻新隆所说，灵幻相谈所会有很多小孩子在，织田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他们相处好。
他过去作为杀手的时候，由于身上的血腥味，几乎没有小动物愿意靠近他。
小孩子倒没试过，他几乎不去公园，就算是雇主家的小孩子也看不到几眼，他不懂这种毫无威胁力的柔软生物到底应该怎么相处。
如果他的力气稍微大了一点，会不会伤害到孩子们？如果他的脸色稍微凶了一点，会不会吓到孩子们？
他对自己的长相没有太多认知，其实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让人莫名安心的稳定感，一眼看过去就很可靠。
不然灵幻新隆也不会贸然提出想要帮助他，甚至为他提供工作了。
不过太宰治劝他不要担心，灵幻老板家的孩子们是连咒灵和恶鬼这种东西都面对过的，并不会因为他曾经的职业就害怕他。
织田作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艰难的问他们：“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这种东西吗？”
灵幻新隆眨眨眼，“当然有啦，毕竟灵幻相谈所的主营业务就是负责拔除恶灵。”
“织田作不会一直以为我在开玩笑吧？”
“没有，我只是以为我们是那种骗子大师事务所。”
织田作即答。
倒也不用瞎说什么大实话，灵幻新隆嘴角抽搐，事实上织田作猜对了一半，没有徒弟的灵幻新隆确实是骗子大师。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是有真本事的灵能力者事务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懂不懂。
这时候，灵幻新隆突然想起了很关键的一件事。
“织田作，你之前当杀手有住基卡（住民基本台账卡）吗？”灵幻要是跟他签工作合同，就必须需要身份证明。
“这个身份里头有。”
这个能够行走在外的干净身份上，当然做了完备的身份证明资料，他甚至连驾照都准备了。织田作顺手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给他。
灵幻新隆打开略略看了一下，身份信息、出生地、曾经住址都没问题……
灵幻新隆颤抖的捏着织田作的身份证明，抬起头问他：“织田作你怎么还是一个17岁的未成年啊！”
什么？连心不在焉望着窗外的太宰治都惊讶的回过头，看起来已经是个成年社畜大叔的织田作之助竟然才17岁吗？
织田作在两人震惊的眼神中点了点头，“我确实还未成年，不过灵幻老板别担心，我可以少要点工资，只要能管饭就行。”
“倒也不必如此苛待自己，不过既然是你说的管饭就行，那工资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黑心老板灵幻新隆为了节约开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想要压榨失业员工工资。
“问题的关键不是工资啊！”太宰治一脸疑惑，“你长得这个样子，哪里能看出来你还没成年？”
织田作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稍微留了点胡茬，头发也刻意留长了一点……”
“实在是因为长得太年轻根本不好找工作。”连他原来当少年杀手的时候，都被雇主因为这张脸质疑过实力。
不当杀手之后，更是没人雇佣看起来就没成年的他，他只好刻意改变了自己的形象。
所以你就年纪轻轻的把自己伪装成大叔吗！
太宰治肃然起敬。
太宰治海豹式鼓掌。
第092章 写点什么
咖喱是好东西。
香辛料研磨碎，加入到炒熟的洋葱里。土豆和胡萝卜洗干净备用，倒入开水，煮熟之后加入炒好的调料。
随着搅拌，原本颗粒分明的土豆和胡萝卜逐渐融化，变成一锅热腾腾的粘稠咖喱。
香辛料的特色气味，随着逐渐蒸腾的小香味，从厨房半掩着的门传出来，直到传遍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让人想起小雪天，举着伞在暖黄色的路灯下散步时，会遇见的那种推着小推车煮咖喱的老爷爷。
快要完成的时候，在咖喱表面放上一片月桂叶，撒上三根切碎的辣椒，添上最后一缕辛辣的香气。
一锅暖洋洋的辣咖喱就完成了。
织田作之助很满意地收起勺子，将一大锅咖喱分装在每一份米饭上。蒸的松软香甜的米饭，配上充满极其可口的咖喱，让人食指大动。
看见织田作已经开始往外端盘子，龙套很顺手的接过他手里的盘子，摆放在餐厅的大桌子上。
夏目被香味吸引，从安装在庭院的小秋千上跳下来，进门给织田作帮忙。
美美子幼儿园放学回家，闻到这股奇特的香味。她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欢呼了一声：“织田作今天也做特制咖喱饭吗？”
菜菜子跟在她身后进门，顺手把她的书包拎起来，一起放回她们俩的房间。
小惠在门口换鞋，也来帮忙端咖喱饭。
织田作给他找出一双绣着小花的防烫手套，这是美美子她们尝试做甜点的时候用来隔热触摸烤盘的。
灵幻新隆和太宰治紧随其后进门，他们今天又接了一个新委托。委托人的事项并不难办，只是地点离得稍微有些远，因此他们奔波了一天，这个点才回来。
灵幻新隆真的很感谢织田作，如果不是他承担起做饭以及照顾孩子们的工作，灵幻相谈所绝对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接太远或者太麻烦的委托。
“帮大忙了，织田作！”
鼻尖缭绕着咖喱的香气，灵幻新隆使劲嗅了两下，他当时决定招织田作加入灵幻相谈所的时候，只是想给日常繁忙的事务找一个帮手。
没想到对方不仅能干，而且干的很好。
作为曾经的杀手，织田作拥有非常高超的眼力和反应速度，能够精准的在抢菜阿姨的包围下拿到最实惠的特价蔬菜。
天生的领悟能力让他在面对写满了“适量”、“少许”的料理教材时，竟然能够领悟其中的真谛，做出非常好吃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