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算计得彻彻底底的川岛努力微笑:他不解,真的。
这个场景下他也没什么用,太宰惦记着把他搅进去做什么呢?总不能真的惦记着退位让贤,把Mafia塞给他吧?
川岛不由自主地望向高高耸立的五座高塔。
忽然就想,或许那上面其实站着一个人,踩在栏杆边缘,摇摇欲坠,衣角于风中猎猎作响。迫不及待地意图抛开现实的琐屑,投入死亡甜美的怀抱。
第93章 和解
安吾脸上闪过些许无措,他似乎并没有预想到这一幕,担心川岛未来生气的情绪不由自主就流露了出来:“您要去吗?”
这不像平常安吾会有的样子,患得患失的模样看得川岛未来不爽,这样还不如彻底一无所知。被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反而像是他身处什么悲惨境地一般。
可是他并不悲惨,也不会软弱到等着别人来安排支配。他不需要深吸一口气就可以平静下来,并不跃动的胸腔极大地减少了身体反应对情绪的加成作用,目前智轻易就可以占据上风。
川岛张张嘴刚想拒绝,中原中也就率先打断了他的发言:“等等,按照首领的要求,需要你先看看这个。”
青年推门下车,戴着黑色丝质手套,伸手将文件递给川岛。
青年停顿一下接过,撕开封口,抽出一张薄薄的白纸。非常普通的白纸,并没有任何异能力或咒力附着,上面娟秀的字迹誊抄着几行字迹。
【你就不曾好奇过,你死去之后其他人的命运吗?
注视高天之上的目光何曾投注到凡人之上?
扪心自问,你真的了解每次轮回里你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我亲爱的,冷漠的玩家先生。】
他当然……川岛未来不假思索地就要将纸条撕碎,但下一瞬,幽幽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你真的觉得自己没错吗?
无论是安吾甘愿殉道的大义,亦或是太宰对人生意义的追求,织田为什么想要写小说,正直的羊之王为何会投入Mafia,武侦的成立故事,甚至他心心念念要消灭的Mafia究竟秉持何等的价值观……
明明已经度过了三周目,除去利用的成分,他是否有过一个瞬间,关注过这些?
仿佛第一次闯入人群的陌生感攥住了他,这是一片荒芜的旷野,玩家走下舞台后失去了他的剧本和攻略,惊惶地望向这庞大又真实的世界。
川岛将纸条在掌心揉成团,咬牙切齿地低语:“啊,他赢了,又一次。我跟你走,让我看看,太宰君究竟想让我观赏什么。”
“没必要勉强,如果您确实不喜欢……”安吾推了推眼镜,劝解到一半就被强硬地打断。
“够了,不需要把我当成受情伤的小女孩一样。”川岛目光真正地停在安吾的脸上,透过他去追寻曾经的辉光和阴影,注视这位他既依赖又不曾了解的下属。
非常陌生,仿佛这张脸他平生第一次见。明明四周目刚刚见过,他却快要想不起来了,安吾青涩稚嫩的新人时期。
但正视过去似乎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困难。忠诚,陪伴,背叛……在他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其实也并不成熟,同样是跌跌撞撞地走在逐日之路上。
无数的误会阻挡在解之门外,这一刻,川岛未来鼓起勇气率先伸手。
“安吾……不,坂口安吾。”
忽然被叫全名的特务科长官一个激灵,简直梦回军训那般忐忑,“在!”
“现在你不是卧底,我也不是市长,在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前提下,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必须是现在吗……明白了,请问。”
“……”川岛未来张张嘴忽然沉默,转身对旁边两个虽然表面若无其事,其实耳朵高高竖起的猹礼貌微笑,“要不二位先暂时回避?”
“接下来是隐私,我希望可以和安吾独处两分钟。”
中也耳根顿时微红,捂唇尴尬地咳嗽一声,“咳咳,当然可以。”
五条悟则是不满,双手合十两眼水汪汪地祈求:“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听的,我保证听完就忘,真的,我发誓!吊胃口到一半最过分了!”
川岛压根不他,同样双手合十对中也诚恳道:“中原君请务必把他带走,拜托了!”
中原左右看看,妥协:“明白了,你们只有五分钟。”
说完他揪住五条悟的衣摆就把人塞进车里,小车车顿时以冲上天的速度一骑绝尘。
无关人员全都走开后,川岛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和焦虑地碾了碾脚尖,之后才接上之前的问题。
“有些机会稍纵即逝,所以绕弯子就免了。我就问一句。”他注视安吾的眼睛,认真道。
“我有过很多的猜测,但是还是想听你说。”
不会有更好的时机了,知晓一切过去的安吾,彻底无牵扯的身份,即将终结的未来将所有的伪装都粉碎成无价值的泡沫。
安吾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现实应验了他的直觉。
他听到川岛未来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在第三次的时候……杀死我,你后悔了吗?”
安吾脸庞是干燥的,眼底的哀伤却如同一场淅沥的雨,他喉头干涩得发疼:“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让黑衣组织的人拿到横滨的自治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没想过来找我求证。”川岛指出,捂住眼睛笑,“那阶段的我不值得信任对吗?”
“证据太多了,也太确凿了……横滨死去很多人,血流成河,多到我不过来……您信任我,我很感激,但是我……对不起。”
就像川岛未来所猜测的那样,因为着急夺权他忽略了与安吾的认知差。
他觉得安吾是始终陪伴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即使不解释也会被解。而安吾眼中的自己却是个独裁的暴君,所以才会走到最糟糕的结局。
荒谬使川岛未来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开始喘不过气般呼吸:“误会,又是个误会,哪里有这么多的误会?我确实是个傲慢的混蛋,太宰又说对了……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川岛先生”安吾担心地出声唤他,却被金瞳里孤掷一注的狠厉钉在原地。
“那么你后悔了吗?我要听实话,告诉我安吾!你后悔了吗!?”
安吾踟蹰地唤他的名字,却被一次次地逼迫,最后他破罐破摔地回答:“我现在后悔了!但第三次的时候,即使很痛苦,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
始终执着的心结终于松开了,川岛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不哭不笑,如同雕塑般伫立着。
良久,他才叹息:“果然会是这样。
“什,什么?”安吾再度卡机。
“毕竟安吾很敬业嘛,公私分明,怪你难道能改变你吗?所以我决定原谅你了。”笼罩在金瞳的阴霾散了些,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摇摇头,不经意地笑笑,霎时就从沉郁中钻出缕活泼泼的轻快来。
他自己的衣服,低语咕哝:“五条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
安吾反而困在情绪里出不来,干涩问:“为什么可以原谅?”
“因为太累了。”青年抱着手臂软绵绵地站着,肩膀放松地垮下,抬头望着天,“不要把我想得太强大,我其实一直想逃跑来着。真相,过去,任务,每个词都重到背不起来。我从这个词跑到那个词,但是没有用。”
他碾了碾指尖,有点想抽烟看看,又觉得这其实也是逃避。
“我走到多远,困难就跟到多远,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沉。祈求,讨饶,威逼利诱对它都没效,这东西不讲道。所以算了,我接纳了,至少我不用怪自己跑得不够卖力了。”
“安吾,你说是不是……”一阵风恰巧掀起川岛未来额前的发梢,引得青年抬手去遮。风将一切的沉重从他的指缝间卷走,话音被风声送去了安吾的耳蜗。
“我们都该往前看了?”
“你……要试试看和我从朋友做起吗?”
第94章 选择
这已然算得上是友善的插曲,对比之后被血与火浸染的篇章而言,此刻尽管被未来的阴影笼罩着,但毕竟仍属于旧日的和平时光。
真正宣布旧时代落幕的火焰,恰恰就是从Mafia大楼的底部一路攀爬而上,最后吞没了整栋高楼。
无论问什么都三缄其口的中也默不作声地带路。在越发死寂的静默中,川岛踏过蜿蜒曲折的小径,拉开门帘的瞬间,他仿佛进入魔法世界里的舞会盛宴了。
珍宝珠玉点缀于裙摆,各色的珠宝令人目眩神迷。大弦嘈嘈,小弦切切,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昂贵的香槟酒如瀑布般泼洒而下,在高脚杯里满溢而出。
燕尾服的侍者拿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灯光明亮,金碧辉煌,碎金洒落地上,满目尽是如花笑靥,天上人间。
高官贵族汇聚一堂,但却微妙地并没有看到特务科和武侦的身影。奇异而不安的预感就像是毒蛇缠绕脚腕盘旋而上,川岛下意识地去寻找舞会的主办方。
而太宰并没有躲起来,他就那么坦荡地站在高台上,伫立在人群中,即便被附庸团团围绕,也像是离群的孤雁般茕茕孑立。
那暗沉的目光穿过无边的喧嚣落到了川岛眼中,太宰无声地动了动嘴唇,遥遥地对他举起酒杯,而后手指骤然松开!
咔——嚓——
酒杯在川岛眼中仿佛一帧帧慢放的照片,就连溅起的碎渣都清晰可见。刹那间目睹的画面在头脑里高速地回放,拼凑出几个字符——“一切都该谢幕了……”
川岛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任何余裕去享受这并不为他准备的宴会,便看到近乎是海浪般的明黄倾泻而下。
完美的纺锤体,圆滚滚的柠檬海浪从两侧的通风口里涌出,就像是小孩子往玩具篮里倾倒他玩腻的积木碎片。
一时间,川岛都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的人疯了。这群家伙前前后后地和爆炸都什么仇什么怨?!一个个是仇富吗?
巨大的轰鸣声攥住了他的神经,搅拌出地震后的眩晕感,安吾的呼唤声在一旁显得模糊不清。人群互相拖拽着往后方躲避,出口的大门却锁得严严实实,惊惶的人群挤向墙边。
大楼在崩塌,落石肆意地滚动,藏在通风管道的柠檬炸弹争先恐后地往外涌。钢筋水泥扎破了香槟塔,尘埃泥土染黑了美人裙。浓烟比火焰蔓延得更加快速,很快就充斥了整个空间。
所有人都在尖叫,五条悟却一反常态地在笑,他闲适地躲开冲向他的碎石,拨开人群向着太宰治走去。
“喂!你可没说过会是这样的烟火晚会啊!”
爆炸扬起的气浪吹起黑色的衣角,太宰抬手压住飞起的乱发,“难道这还不够盛大吗?”
“真是个疯子!”五条悟大笑着说,又好奇地追问道:“说真的,你杀他们做什么?反正逃不掉的人都是一个死字,还费时费力。”
川岛未来和坂口安吾也越过人群走到了前方。
留下咒灵在原地保护兼阻拦安吾,三番两次被拉下水的川岛简直要笑出声来。他后退两步助跑,脚蹬墙面同时手在高台边缘借力便翻身上去。
川岛二话不说,直接推开挡在中间的五条悟,径直走到太宰面前,金瞳仿佛也燃烧着火。
太宰微笑,微微低头,似乎很认真地看着他,慢条斯地说:“你来了啊,未来。”
“这不也是在你的计算当中?”川岛抬头撞进那片鸢色深池,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五指用力恶狠狠地将太宰的高度拽下来,逼着他俯身,才压着怒气说:“我该怎么称呼你,觉醒的NPC吗?”
四周的热浪舔舐上脸颊,空气闷热到令人目眩,就连太宰苍白的皮肤也染上薄薄的一层红色,就像是烛火映照下镀上的暖光。
但那双眼睛是冷的,盈着深不见底的虚无。
“嘘,冷静点。”太宰缓慢地一点点挣开川岛未来的手,捂唇在浓烟中呛咳两声。
“这和你对其他人做的事情是一样的,赋予希望,然后碾碎它,最后轻飘飘地重来一次,就连死亡都变成了廉价的残次品。”
那种高天之上的,略带哀怜的目光落下。
这一刻就像是玩家与游戏角色的倒置,操纵命运者与被操纵者的互换,又像是弃子败犬之间的同病相怜。
川岛松开手,撑住膝盖难以抑制地低喘一口气,即使他没有呼吸的需求,却依然感到了难言的窒息。
太宰眸光波动,弯腰主动地贴近川岛的耳畔,轻声蛊惑他:“无止境的路途使你厌倦,真实的体验令你动摇……怎么办才好呢?你永远也无法变回那个无知无觉的市长先生了。”
他悄然将语调放得更低,在喧嚣中为了听清,川岛下意识更专注地去捕捉每个音节。
“如果足够在乎那个世界,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打算继续踏上征程,你就不会拒绝邀请,轻易放过深入Mafia的机会……悬浮在前进和后退的真空之间,被无意义所包围的生命,真的存在什么价值吗?”
“究竟还有什么,值得延长生命去追逐呢?”
比星光更微茫的期冀浮现在太宰眼底。与其说是在劝诱,不如说是孩童在探索一个无解的难题。这题目是如此的复杂而深奥,以至于他禁不住去窥探旁人的回答。
“嘛,我知道未来你现在不会受伤,说这些话毫无意义。”太宰直起腰后退半步,“但如果我告诉你有办法破除呢?”
一柄模样奇特的剑递到手边,由大小不同的两片方形剑刃构成,比起武器,更像是仪式上用的祭器。
川岛低着头,良久无言,就像是一尊凝固的塑像。被蛛丝层层缠绕的灵魂挣扎着,在重负中看到了天平的两端。
“天逆鉾,能强制解除所有的术式。同样,也包括令你不死的诅咒。只要对准心脏,轻轻地按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五条悟在一旁解释,懒洋洋地抱住后脑勺。
“先说明,老子瞧不上牺牲某个人来拯救世界这种戏码,而且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有改变的。嘛~这玩意儿也算是交易品吧,这样一来,Mafia手里的残页也归我了。”
川岛未来抚摸这柄刀,指尖在缝隙里游走,复杂的心绪如浪潮翻涌不休。如果是刚刚开启第四周目的自己,必然已经握住剑刃收下了,这终究是一种选择。
死亡是人生最后的退路,太宰将这条路送到了他面前。
“我逃避过,愤怒过,想要拽着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念头也有过!但这又如何?无数次地叩问生命除了更加失魂落魄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川岛缓慢地将天逆鉾推开,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着,青年轻而坚定地说:“我不会用的。”
他抬眼注视太宰,犹如终于从自我的茧房中振翅而出的金蝶,一字一句地说:“我接受这样的人生,我接受所有的失败和无意义,我接受过去鲁莽又自私的自己,所以我会活着!”
“我会活着去弥补犯下的错,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去经验我拥有的每一个片刻,去爱这并不完美的世界!”
啪啪啪——
“bravo——完美发言!!”五条悟疯狂鼓掌,对严肃过敏的咒术师,成功地把气氛破坏得渣都不剩。
瞬间回神的川岛看看五条,又看看被咒灵拦在台下,此刻神情复杂且欣慰的安吾,羞耻感后知后觉地瞬间爆炸!
川岛瞬间丧失了继续说话的冲动。啧,大意了,简直就像是愚蠢的热血青年。
但前市长先生终究是个经历过无数历练的成年人了,这对他来说只是个小场面,至少表面上装也得装成这样。
太宰似乎陷入了深思,他并不是能够被语言轻易打动的人,质疑一切是他的本能。
一番话无法证明任何事情,正如所有人都会在情绪的两极间弹跳,偶尔高涨,偶尔低落,患得患失才是人生常态。
“看来我们不会是同路之人了,但天逆鉾你还是收下比较好哦~”
太宰真挚地建议:“毕竟谁也无法预测未来,或许到时候你又改变主意了不是吗?”
“这么说也有道。”川岛认同他的看法,果断伸手把天逆鉾拿下了。尽管他不认为自己会走到自裁那一步,但威胁系统时没准用得上。
安吾在底下急得团团转,既担心台上会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又忧心在炮火中伤亡惨重的一群人。偏偏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文职角色,破墙而出拯救世界这种事情压根不在业务范围内!
接二连三的炮火绵延不断,几乎要将地基都炸成粉末,而从楼上向下传递的巨震更是雪上加霜!
伴随轰隆隆的响声,整栋建筑物剧烈地摇晃,铜墙铁壁此刻就像是小饼干一样又薄又脆,瞬间爬满了雷劈般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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