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不知道,在他醒来之前,此人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盯着他。
这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
宋北遥最后的记忆仍停留在床榻上,裴寂对他说,休息一会儿要出城。
窗外听不到任何暴雨雷电声,也就意味着,裴寂这次不是被雷劈死。他的死因变了。
究竟为何又死了?是有人蓄意要杀他?
即便重启,裴寂也不知道上一次和这一次发生了什么。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想到此处,宋北遥顿时感觉心里有些难受。
“宿主,男主裴寂已死亡,是否消耗100气运值重启今日?”系统再次出声提醒他。
“他是如何死的?”宋北遥在脑中问道。
系统老实回他:“我只能检测到他是否死亡,并进行及时通报,更具体的无法检测。”
“那我必须现在就重启吗?”
“倒也不是。”系统道,“你只需要在子时前重启即可。”
听到这话,宋北遥一直紧拧的心才有了片刻放松。好在,他还有时间去摸索清楚,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身下残存的不适感让他咬紧了牙。绒毯从他身上滑落,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白袍僧人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眸。
少年肤色像冷玉一样白,从前到后,从上到下,处处布满暧昧的红痕,胸前两点更是被啃噬得险些破皮,鲜红欲滴,足见留下痕迹之人的喜爱程度。
他皓白纤细的手腕被丝带捆着,乌发垂散到腰间,雪肌玉容上,漂亮的眸子水润而灵动,看人时眼中像含着情,温柔蛊惑而不自知。
让人忍不住想蹂.躏他,想让他哭出声来。想打断他的腿,将他锁起来,让他不要离开,让他永生永世只能依靠自己。
白袍僧人缓缓闭上眼,遏制住心中扎根盘踞的癫狂念头。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他没想过还能有重逢的一日。
潜心修佛十数载,原以为佛能渡己,却不曾想那些深入骨髓的情感,早已在一次次压抑束缚中扭曲变型。
他渴望得到这个人,他太渴望了。再次相见时,那些阴暗的念头便叫嚣着,试图冲破牢笼。
“施主。”白袍僧人低唤一声,再次睁开眼,眸中清明,“在下法号空尘,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宋北遥身旁,解开捆住他腕间的丝带,“将你救出时,你虽在昏迷中,却反抗激烈,不得已只能先将你手脚捆住。”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说话时,声色极为平淡缓慢。再配上一身白色绣金丝僧袍,脖间悬着挂珠,腕间盘着念珠,一举一动都如他的法号空尘一般。空于山谷,幽出于尘。
这样的人,很容易降低别人的防备心。宋北遥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腕间,注意力在空尘的话语上:“将我救出是何意?”
他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对方已然掀开绒毯,给他解开捆住双足的丝带。
那双玉足莹白纤瘦,脚趾微微蜷缩着,脚弓极为漂亮。再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在白皙柔软的大腿根,也布下了斑驳红痕。
“施主,这处是怎么了,可是起了红疹?”空尘疑惑地盯着那处。
宋北遥顺着他的视线,垂眸看了眼,连忙用绒毯将自己裹住:“不是红疹。”
他从早晨醒来后就一直在和裴寂做,身上未着寸缕。裴寂将他全身上下都吻了个遍,任何一处都没放过。
眼前这白袍僧人虽是男子,不通情事,看到其实也没什么,但他心中仍觉不自在。
“这位……空尘师傅。”宋北遥裹得只露出一张脸,“你方才说将我救出,是何意?”
空尘端坐在他身侧,面色平静道:“今日午时,有人委托我前往香橼客栈将你救下。”
午时……
宋北遥往四周探去。窗户都关着,隐约能看出屋外阴沉的天色,他询问道:“眼下是什么时辰?”
“未时。”
“只是救我吗?是何人委托师傅过去救我?”宋北遥道。
“只是救你。”空尘道,“不知是何人委托,只有个送信来的小厮。”
“那师傅可有看到与我同行之人。”宋北遥再问,“是一个男子,个头很高,容貌十分英俊。”
空尘略微思索道:“我们去的时候,屋内仅有你一人。”
“这样吗……”宋北遥垂下眼眸。他心中有太多疑惑。
照空尘的话来说,午时有人通知他前往客栈救人,那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究竟会是谁?
从原书剧情来看,裴寂死于今日雷劈,故事线推进到今日就停掉了。可这本书的世界观铺得很大,若说是别国有人想杀了大周新君,可能性是有,但操作难度很大。
一来,裴寂此番来大渝极为隐秘,身边仅带了两人,轻易不会被人获悉行踪。
二来,裴寂武功极为高强,九洲大陆都未必有几个敌手。在宋北遥目前所认识的人当中,兴许有能力与裴寂一决高下的,白延?肃月?
可他们没有非要杀死裴寂的动机。他们都与裴寂有约定,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裴寂活着对他们而言收益更大。
那还能有谁?有必须杀死裴寂的动机,以及杀死裴寂的能力。
退一万步讲,即便被围剿,凭借裴寂的武功,身旁又有暗卫首领青霄舍命相护,突围逃走应该不成问题,怎会到死的那一步?
想到这里,宋北遥心中越发不安。他不知道裴寂究竟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一切都模糊不清,毫无线索。如今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局势非常不乐观。
一旁,空尘侧目看着他,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施主所说的这个男子,与你是何干系?你似乎很关心他。”
“嗯……他吗?”宋北遥回过神来,抬手摸到脖间挂的玉锁,指腹摩挲着。略作犹豫,轻声道,“是一个重要的人。”
他吸吸鼻子,望着空尘道,“师傅,可否给我寻件衣裳来?”
他想去一趟香橼客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稍等。”
在不远处的矮台子上,整齐叠放着一件暗红色的衣袍。空尘给他取了过来,“不知合不合你身。”
宋北遥接到手中,便见空尘走到一旁,背过了身去,淡声解释了一句:“方才看施主不愿意被人见到身体。”
得体且有分寸,他对这位僧人的印象不由又改善了几分。
“多谢。”
衣裳出乎意料地合身,穿好后,宋北遥向僧人道别,朝门边走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他顺势打开厢房的门。还没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谁,突然之间,一把锋利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速度十分迅速,剑从胸口拔出,干脆而利落,那人转身离去,不作任何停留,只留下一道高大的黑色背影。
“宿主!”系统焦急道,“你现在进入濒死状态了!!”
“重启。”宋北遥闭上眼,朝后倒去,“立刻重启。”
“是!”
他的意识瞬间抽离。
而他倒下的身体被人紧紧揽住,失控的声音在厢房内久久不散。
暴雨和狂风肆无忌惮地席卷整座城池,百花摧残,树木被压折了腰。
床榻上的少年宛如溺水的人,猛地深吸一口气,醒了过来。他的手抚上胸口位置,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黑暗将他笼罩,仿佛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恐惧、无助和孤独感吞噬着他的灵魂。
他无声地在黑暗里瞪大了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遥遥,怎么了?”男人闻声,疾步走到床榻边,掀开床褥躺了进去,将人搂入怀里。
他离开床榻时,这具身体还是温热的,此刻却冰冰凉,甚至在微微发抖。
裴寂止不住地心疼,他不停亲吻着宋北遥额间、脸颊,有力的胳膊将人环住,手掌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静静陪伴他。
宋北遥听着裴寂强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这个人的体温,以及耳畔的呼吸声,他紧绷的、慌张的、不知所措的情绪终于逐渐舒缓下来。
死亡的恐惧似乎在一点点击垮他的内心,无论是裴寂的死亡,还是刚刚他自己的生命垂危。
但眼下,这一刻的真实感,裴寂的存在,似乎就像一颗参天屹立的劲松一般,风雨雷电都不会摧垮。
宋北遥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依赖这个人。有这个人在,似乎就让他感到心安。
他搂住裴寂的脖子,热烈回应着对方的吻,两个人在黑暗中紧紧相拥,吻得难舍难分。
良久,他实在喘不过气来,裴寂捏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拉开一些,哑声道:“遥遥,呼吸。”
宋北遥再次吻了上去。他的大腿被戳得生疼,男人的手掌克制地在他腰间抚摸,每到腰下方又收回,搂上后背。
他在忍着,他知道裴寂也在忍着。可这次不能做,他的气运值只剩53。之前153时都被搞成那样,这次做了怕不是当真要死在床上。
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是第二次重启,他不能再坐以待毙。那个人,不仅要杀裴寂,还要杀他。
“夫君,你昨日不是说过,曲岚领了人在城门外候着?”
宋北遥离开裴寂的唇,倚在他脖间轻声询问道。
裴寂搂在他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你刚刚唤我什么?”
“夫君啊,怎么了?”
宋北遥话音刚落,就被裴寂炙热的吻封住了唇。
这个吻狠而深,像是倾注了全部的爱恋,唇与唇之间,缠绵至极。
“遥遥……”裴寂情动到难以克制,滚烫唇舌在少年脖间、耳畔扫荡,激得宋北遥浑身酥软。
“我想要你。”男人低哑的嗓音有如最烈的春.药,“做吗?”
宋北遥身体也热得厉害,他并起两条腿,安抚性地摸了摸裴寂的发间:“今日不能完全做,但你可以这样。”
裴寂侧躺着,一把将他翻过身,从背后搂着他,亲吻他颈侧,在腿间……
他的手掌在宋北遥腹部游移,一路往下。
剧烈的喘息声在屋内蔓延。良久,终于停了下来。
裴寂将人一整个裹在怀里,手掌覆上宋北遥的手背,五指握入指缝,十指相扣,亲吻他发间:“可是发生了何事?”
宋北遥抱住他的胳膊,平复着呼吸:“夫君,我想自己先出城。”
上一轮裴寂的死亡时间在未时,他若是能在未时前将曲岚他们带进来,这么多人保护,总不会再有让凶手得手的机会。
“不可。”裴寂亲了亲他脸颊,“到卯时了,过会儿我们一起出城。”
宋北遥正思索着说服他的由,忽然,屋门被扣响了几声。
敲门声过后,便是长久的安静。
“应该是青霄,他来给我们易容。”裴寂掀开床褥,下了床。
黑暗中,烛火倏地燃起,宋北遥心头陡然一跳。他记得上一轮青霄敲门时,分明是说了话的。
“裴寂!不要开门!!”
吱呀一声,门已然被打开。
香橼客栈二楼,青霄打开屋门,从房间出来。
三个赶骡车的伙计他刚查探过,都收拾准备好了,随时能出发。
今日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本不便出行。不过这样天气,倒也是一道天然的掩护。
但愿能够顺利出城,与曲岚他们会合吧。
二楼长廊灯火幽暗,尽头的窗户都被关上了,凛冽风声依旧从边沿缝隙间钻进来,吹得烛火左右乱颤,将灭不灭的,很是诡异。
这间客栈算不得顶好,但胜在位置隐蔽,左右不临近繁华街道,又离城门口不远。
即便那位扣押侧君多时的大渝前将军派人在城中搜捕,也得耗上些时日才能找到这儿。
是时候通知陛下出发了。青霄这么想着,朝二楼尽头的楼梯走去。
空气中有一丝雨水的潮湿气味,随着他走近楼梯,那气味愈重。他听见一道脚步声从楼下逐渐往上。
脚步声极轻、极稳,不难判断出,来人有意隐藏气息,且武功高强。
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间客栈里,青霄的手下意识握在了佩刀的刀柄上。步步临近,紧紧盯着楼梯口的位置,他全身肌肉绷紧,时刻做好出手准备。
无论来人是谁,只要意图不轨,他都能当场处掉,不给主子留下隐患。
不多会儿,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来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雨水不断从斗笠的边沿、蓑衣下摆滴落,像小溪一样湍急,很快在脚边积了一滩水。
长廊尽头的烛火晃了几下,忽明忽暗。感受到一股摄人的肃杀之气,青霄手边的刀刃已然拔出几分。
气氛凝固到极致。
“青霄。”来人轻声开口,斗笠抬起,露出一直隐匿在阴影中的那张脸来。
雨珠从挺拔的鼻梁滑下,顺着利落的下颌线一滴滴滚落。那张脸英气逼人,眉眼尤为冷冽。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人看时,压迫感十足。
青霄的视线触到对方冰冷的眼神,稍稍一愣,手中的刀立刻收了回去。
“主、主子?”他连忙低下头。
心中疑惑不已。他不知裴寂怎会在此处,方才分明还在三楼厢房中。
若是寻常,他兴许会询问缘由。但眼下,他却默默咽下了疑虑。
裴寂此刻神情格外冷漠,不比寻常。青霄跟随他这么多年,早已摸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
也许主子是亲自前去城门处查探情况。
“主子,商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青霄这般说道。
“不急。”裴寂的嗓音同样冷漠,“我身上淋了雨,先去你那处换身衣裳。”
“是,主子。”
长廊尽头的窗户大开,凛冽风声穿廊而过,雨水四溅。
屋门打开的一瞬间,狂风呼啸着卷入屋内,迅速将脆弱不堪的烛火扑灭,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风雨声充斥着耳膜,似乎将一切都隔绝在外。宋北遥撑起身体,望着屋门的方向,心脏狂跳。
“裴寂?”
四周太黑了,屋内是黑的,长廊也是黑的,没有一丁点亮光。
他的视线没有可落脚的地方,耳边听不到裴寂的回应,一颗心仿佛在狂风暴雨中颠簸,对于未知的恐惧不安感几近将他淹没。
他害怕再次听到系统的死亡通报,那声音简直比恐怖故事还吓人。
时间在此刻流逝得极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宋北遥摸着黑下床,寻了件衣服披上,正要摸索去门边时,屋门啪一声被关上了,门栓扣上。
风雨声顷刻小了许多,黑暗当中,有脚步声不断靠近。
“夫君?”
没听到系统出声,宋北遥心里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动弹。裴寂没有回应他,他呆在原地,戒备地盯着不知名的方向。
忽然,桌上烛火倏一下再次点亮。桌旁站着高大男子一身黑衣,身形尤为焊利,正缓缓朝他转过身来。
宋北遥立即上前,一把抱住裴寂,将脑袋抵在他颈侧。
“夫君。”
他仰起头,轻轻吻了下裴寂的下巴,再一路往上,直到那双冰冷的唇。
心里的担忧顷刻散去,一种失而复得的复杂感觉充斥着心口,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对方越来越僵硬的身体。
他一口一口啄着那双唇,搂住裴寂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道:“做吗?我们还有时间。”
这一刻,再多的限制和约束都被抛到脑后,他只想用身体感受这个人的存在。
对方喉间上下滑动了一下:“做什么?”
有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宋北遥的身体瞬间僵硬。
这个人,竟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这才意识到,裴寂没有抱着他,也没有回应他的吻。这具身体冷而硬,腰背笔挺,丝毫没有因为被他环着脖子而垂下头来迁就他。
“夫君。”宋北遥依旧维持着抱紧男人的姿势,没有动,试探道,“你送我的玉钥匙不小心丢了,回大周后,再给我买一个可好?”
男人低沉而略显冷淡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好。”
宋北遥听到这个字的一刹那,浑身的血尽数褪到脚底,后背直发冷,冷到他几乎维持不住现在的姿势。
这一轮的裴寂,还没有将玉佩拿出来给他戴上。
裴寂该有的正常反应,应该是询问他如何得知玉钥匙的存在,而不是单单一个“好”字。
宋北遥压下心头翻滚的思绪,轻轻松开手,后退一步站在男人跟前,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袍,将身体遮住,柔声问道:“夫君,方才敲门的是何人?”
他的视线落在男人英俊的面庞上,余光不断上下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