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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复(苦司)


要他在这么多不太熟悉的人面前脱袜子脱鞋,闻颜做不太到。
这时他又想起在梨山上江昊的那句话:娇气。
可能真是吧,但也无所谓了。闻颜弯腰用手掬了一捧水,没想到水会凉,他的手指被冻得抖了下,那捧水又落回湖里。
江昊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这些他都看到了,表情顿了顿。那一刻,闻颜好像能听到江昊心里的话:他太娇气了。
闻颜把自己逗笑了,他直起腰抖了抖手上的水,说:“你玩儿吧。”
身边就是几块大石头,闻颜想坐,手一摸又发现很烫。
而江昊在水中,抬手把T恤脱掉了,露出少年薄而青涩的肌肉。他拎着那件衣服走过来铺在石头上,又看了闻颜一眼:“坐。”
这倒是让闻颜很想不到,毕竟之前闻颜一直觉得江昊并不喜欢节目组里的人,或许江昊的那句娇气也不仅仅是形容他一个人的,在他眼中,可能他们所有人都“娇气”。
江昊脱下来的那件T恤下摆还沾了一些水,衣服连同衣服下的那块石头,都被从竹林间透下来的阳光斜斜晒着。闻颜看了一会儿,最后也没坐。
拍完溪水里的这一段,节目组的人才说午饭去参加村子里的酒席,导演已经提前帮他们给过红包了。
酒席很热闹,还在田坎上,闻颜就听见了唱歌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间回响。
“听说是一位百岁老人的寿宴。”方知闲走在闻颜前面,田坎上的路小小窄窄的,只够一个人过。
“百岁老人,我还没有去过这种宴席。”闻颜道。
“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
“这么多人,厨师能做得过来菜吗?”
“农村里和城市不一样,他们不是去餐厅或者找厨师,都是附近的人来帮忙。他们可能提前两三天就已经在备菜了,宴席结束之后,大家还会帮着一起收拾。”
他们穿过一片竹林,眼前是开阔的田野,再往前走几分钟就到了,歌声变得越来越具体,闻颜才听清楚,原来唱歌的人用的是方言。
“你好像真的很了解这里。”闻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说,他甚至怕这句话会触到方知闲的什么雷区。
但这几天下来,方知闲实在太好相处,并不像新闻里或者其他人说的那样冷淡或者清高。
“我小时候就是在这种村子里长大的,”方知闲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小闻总应该不会不知道。”
闻颜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方知闲可能已经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影帝在圈子里混了几十年,什么风风雨雨都见过,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接触过,想看懂一个闻颜,也不算太难。
闻颜来来回回想了挺多,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们已经到了院子里。
一整个院子都摆满了餐桌,一位已经没有头发,眼睛小小的老人笑着坐在轮椅上,就在院子口等来的客人。
他手里攥着几条红绳,他们来得太晚,闻颜后面的江昊刚好拿到最后一根。
闻颜不懂,就问他:“这种绳子是有什么寓意吗?”
“吉利。”江昊把绳子在手上轻轻一搭,捏着绳头绕着手腕转了一圈,就扣上了。
闻颜学着他试了试,但实在不知道绳头怎么弄。江昊看着他弄了一会儿,忍不住抬手帮忙。
他低着头,看见了闻颜左手虎口上那道疤,手指顿了一下,但什么也没问。
江昊比闻颜矮一点,但这个年纪还能长很多。他的指腹有些粗糙,像闻颜那天摘梨子时摸到的梨树的树皮。
很快,那根红绳在闻颜手上挂好了。
江昊放开闻颜的手腕,又退到他身后。
今天周文芳去和节目组一起录制其他内容了,他们一家人来这里的只有江昊一个。
空的桌子在朝里的位置,他们挤进人群里,时不时就有人和江昊打招呼,还好奇地看着闻颜他们一行。路过几个小孩儿的时候,那些男生伸出手在江昊身上拍了拍打了打,闻颜看见了,皱了皱眉,但江昊没说什么,他就以为他们是闹着玩儿的。
这里的氛围比天气还热,但他们总算在位置上坐下来。桌子被用一层很薄的塑料膜套着,桌面摆满了菜,碗碟是家里很常见的那种,菜色也普通,看起来更像是一顿家常便饭。
“这叫八大碗,”方知闲又和闻颜解释,“总共八碗菜,是这里的人招待客人的最高规格。”
每道菜都重油重盐,味道很好,但闻颜不敢吃得太多。
他捏着纸杯喝果汁的时候,看见两三个男生走过来找江昊。他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江昊表情不是太好,冷冷地埋头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和他们一起走了。
闻颜下意识看了一眼他背影的方向。
“觉得这小孩儿挺好玩儿的?”方知闲注意到他的神色,笑着问。
“还行吧。”
没和哪个小孩玩儿过。
从小到大,闻颜周围的同学都知道钟婉华是他的母亲,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都和他很有距离感。
钟婉华也常常跟他说,不用交太多朋友,不要把太多时间浪费在社交上,要好好读书,要学各种各样的乐器,要学美术,练体育,要什么都好。
这样你未来就会和别人都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了吗?
可能是吧,闻颜不知道。
散席的时候,一片云飘过来,把强烈的阳光挡住了。
江昊还没回来,节目组的人也还在和主人沟通,想要拍摄一些镜头,闻颜干脆跑到院子边抽烟。
他身上的香烟仍然是那天和江昊一起买的娇子,这么几天,一盒也只抽了三根。
头顶是一棵柑橘树,树上结了一些青色的果子,闻起来有淡淡的果香,就和闻颜手里这盒烟的味道一样。
他站了一会儿,烟快到尽头的时候,从喧闹的声音中听见一些打闹。
闻颜不想多管闲事,正准备走,忽然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叫:“江昊!”
他犹豫半秒,把烟咬在嘴里,折身走进院子后。
“上次跟你的事儿还没算完,你居然还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
这道低的冷的声音是江昊。
“是不是以为有人拍你们家你就能得意上了?你妈还在给我们家打工。”
“你下学期学都没得上。”
接着是一群十五六岁的男生的笑声和打架声。
闻颜额角的青筋在跳,他出现在两个房子中间那道窄巷里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江昊那件泛黄的T恤上多了几个土色的鞋印,他坐着靠在墙边,被一个男生拽住了衣领,头死死地顶在墙上。对方的手也被江昊抓住了,他瞪着眼,脚在地板上搓着,挣扎得很厉害。
“别打了。”闻颜喊了一声,抓着江昊的那个男生还要一拳揍下去,被闻颜一把握住手腕。
他用手肘在那人小腹一顶,闻颜一直健身,有空就练拳,这种半大的小孩哪里会是他的对手。男生痛得往后缩,还在墙上狠狠撞了下,跟上同伴的脚步,飞快逃跑了。
江昊还坐在地上,一条腿屈着,眼睛疼得眯了眯,歪头靠着墙。
“就脸上有伤?”闻颜蹲下来,想碰下他脸,被江昊扭头躲开了。
躲完他自己好像也觉得不对,又看了眼闻颜,手撑着地板把身子挪正了,慢慢眨着眼。
“又不会说话了?问你身上哪儿疼。”闻颜避开他脸上的伤,手上还夹着烟,握着他后脑勺给看了看。
就眼睛旁边被打了一拳,红红的,其他地方好像没事儿。
闻颜看完了,江昊才垂下头说:“其他……不疼。”
“他们踹你了?”闻颜抬了抬下巴,“把衣服捞起来我看一眼。”
江昊还是不愿意,抬眼盯着闻颜。
“你看我有什么用,现在是我要看你。”闻颜说。
他别别扭扭的,还是把衣服拉开了。
小腹上伤得不重,这个年纪估计没两天就好了,闻颜放心一些,站起来,问他要不要走。
江昊点了下头,起身的时候用衣服下摆擦了擦自己脸。
他们离开这里,一出去就碰到节目组的人,闻颜感觉江昊又往自己背后躲了躲。

“小闻总,刚才我们一直在找您……江昊也在这里。我们回去吧。”
“好。”闻颜抬腿要走,察觉自己衣服下摆被轻轻抓了抓。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闻颜心里笑了笑,问工作人员:“等会儿不会拍他了吧。”
“怎么了?”
“没有,”闻颜偏了偏头,“他刚才摔了一跤,脸上肿了点。”
工作人员顿了顿,说:“不会拍了。”
听到肯定的回答,江昊攥着闻颜衣摆的手才松开。
走回江昊家的这一路,天慢慢阴了一些。院子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清刚刚拍摄用到的器械,闻颜想到江昊脸上的伤,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去拿药。
很快,江昊从房间里拿出一瓶药水,还带着一包棉签,闻颜和他一起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下。
“抬个头。”闻颜撕开棉签。
闻颜也不是没有叛逆过,他高中的时候也打过架,知道这么看起来不轻不重的痕迹,其实还是挺疼的。但江昊没有表现出一点疼的样子,他坐在比闻颜矮了很多的小凳子上,腿因为太长而往后收。他仰着脸,手撑在凳子两边,这个姿势让他肩膀上的骨头更突出,他显得更瘦了。
闻颜用棉签轻轻在江昊脸上点。
江昊闭着眼,似乎是忍了一会儿,才说:“你这么抹药真的有用吗?”
“什么意思?嫌我下手太轻啊。”
江昊睁开眼,看了闻颜一会儿,有点突兀地问他:“你是T大的学生,还去留过学?”
“对。”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闻颜问:“怎么了?”
不怎么,没怎么,他也怎么不了。
即使是这样,江昊的眼神还是亮了亮,刚刚还耷拉着的脸也舒展开,眉尾微微地上扬,让闻颜又想到那条小狗。尽管总是用小狗的眼睛来形容江昊的眼睛好像不太合适,但这是闻颜能想到的最贴近的比喻,他也没有任何贬义。
“听其他人聊天提到的。”脸上被打的那里变青了一些,还有点肿,江昊好像不觉得疼,好奇心占了上风:“你怎么这么厉害……”
那一刻,因为江昊死死扣着板凳边缘的手指,因为他打颤的睫毛,因为他小心的语气,闻颜才想明白,江昊为什么突然愿意靠近他。
“你今年到底多大?”
“我比别人晚上学一年,已经十六了。”
不然我资助你读书吧。
闻颜想。
这个念头像种子一样飘进闻颜心里那片土地,很快就生了根。
“那群男生为什么打你?”
“因为他们觉得我追走了他们女朋友。”江昊语气很硬。
“……啊?”闻颜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反应过来,又有些想笑。
这个年纪为这种事儿争来争去,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那你是吗?”闻颜问。
他把手里棉签扔掉了,嘴角淡淡地抬着。
江昊好像很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偏过头说:“不是,我谁也不追。”
过几天傍晚,节目组又要上山,这次是带着野营椅,去山上看星星。
然而这里的山和城市里的山是不一样的,这里的山没有路。
山坡上长着树干很细的树,叶子像针一样,他们爬到半坡,还遇到一个正在用一把大耙子收集干枯叶子回去做柴火的老爷爷。
到了山顶,闻颜衣服湿了大半,仰着脸给自己灌了半瓶矿泉水。
要拍摄的嘉宾们都有野营椅,坐在比较平坦的地方,闻颜只找了两张废纸,挑了个靠边的地方垫着坐。
他望着天,夜空此时好像变得离他很近,天幕上满是星星,是一个一个闪亮的点。
山下,错落在田野间的一栋一栋小房子亮着灯,在闻颜的视线里,田野好像也变成了天。
微风习习,把闻颜身上的热气吹散了。
工作人员散落在山顶上,小声地交谈着,闻颜没怎么听见,因为一直在想资助的事情。
他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周围的人包括他的父母,倒是常常会捐款,但大多为了自己对外的良好形象,那笔钱最后去了哪里,恐怕也只有汇款的基金才知道。
想到这些,闻颜回头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没找到江昊。
耳边忽然响起两声轻快的鸣响,闻颜转过脸,江昊就站在他身边。
山上林子多虫子也多,江昊今天穿了一条长裤。
他在闻颜身边坐下来,手指捏着一只两个指节那么长的豆荚,放在嘴边又吹了一声。
调子像带着钩子,闻颜望着天,好像看到了一条细细的、白色的线,是那豆荚里吹出的旋律,在空中绕了一圈,又一圈,停下了。
“哪儿弄来的?”闻颜笑着问。
“地上。”江昊埋下头,就在身边给闻颜找起来。
节目组撑起的灯组在他们身后,但江昊自己的身体把光挡去了大半。他别扭地歪着身子,借背后的光在地上翻翻找找。
“这里。”江昊指了指其中一株草。
那株草和其他的草都不一样,闻颜想可能它不是草。
它的叶片圆圆的,一层一层这么长下来,叶片中夹着几个豆荚,比江昊手里的都要小一些。
闻颜摘了一个,豆荚干干的,扁扁的。
“这是什么豆子?”闻颜问。
“不能吃,”江昊看他一眼,“就是拿来玩儿的,我们叫米米响。”
闻颜没弄明白那三个字,“米米响?”
“普通话说着有点奇怪,要换方言,”江昊犹豫了一会儿,“反正大概就是这么念。”
“你怎么吹响的。”闻颜学着江昊刚才地样子,用嘴唇把豆荚的一侧含住了,试着吹了下。
吹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也不响。
“你得把豆子倒出来。”江昊说。
闻颜愣了下,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蠢地错误,哦了声,才照他说的做。
他把豆荚剥开,里面的豆子很小很干,滚到闻颜手心里。
“然后咬着,”江昊示范给他看,“吹就行了。”
又是一声响亮的调子,有起有伏的。
看着不难啊。
闻颜咬着豆荚,尝到一股苦苦的,涩涩的味道,属于大地和夏天的味道。
他要吹的时候,江昊就在旁边盯着他,可认真,竟然把闻颜弄得还有点紧张。
闻颜吸了口气,吹出来。
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皱了皱眉。
“吹了吗?”江昊歪了歪头,问。
吹了,但豆荚好像漏气了。
闻颜把那片豆荚从嘴里摘出来。
“我怎么不行。”
“得用力,用小腹的力,把气集中起来,像唱歌那样。”这次江昊不知道该怎么示范了,他干脆重新给闻颜摘了个豆荚,帮他倒出里面的豆子。
闻颜看清楚了,江昊撕豆荚的时候很小心,没把两瓣完全撕开。
“再试试。”江昊把豆荚递给他。
闻颜又咬着,这次记住了江昊的话。他先憋了口气,再缓慢而集中地吹出来。
响了,空气中一声惊天的响,像谁放屁似的,把闻颜吓了一跳。
他吐了豆荚,左右看了看周围,好在大家都在准备拍摄工作,没人往这边看。
回过头来,江昊已经笑得弯了腰。他手肘搭在膝盖上,掌心捂着脸笑,笑得人都在抖。
“哎,够了啊。”闻颜自己也忍不住,装模作样地说完,偏过脸自己笑了会儿。
江昊笑够了,身子往后一倒,在地上躺下。
这个季节的草挺柔软的,不像初春或者秋冬那样刺人,闻颜也和他一样,躺下来。
天空变得更低了,好像抬手就能碰到。闻颜的确也这样做了,他抬起手臂,指尖朝上,对着夜空中的一颗星星,碰到了流淌的风。
耳边响起一段他有些熟悉的调子。那声音停停又走走,音调也不是很准,但闻颜还是听出来了。
这是欢乐颂的旋律。
“你还能吹出这个。”闻颜偏过脸,躺在他身侧的江昊也望着天,两只手交叠在脑后。
他嘴里含着豆荚,说话不是特别清楚:“学校里老师教过。”
他又吹了一段,旋律顺着风,一直往远处传。
“我想……”闻颜稍微顿了顿,“我带你回去上学,你愿意吗?”
这可能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时机,但闻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更好。
他其实不太了解江昊,有的孩子自尊心比较强,可能不愿意接受这种帮助,江昊是否属于这一种,闻颜也不清楚。
他自己有什么打算?说要种梨树是真心,因为他大概真的这样想过,那如果闻颜可以给他提供另外一个选项,他想要吗?
调子忽然就断了,闻颜听见江昊说:“但是上完学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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