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厌辞肩膀往上顶了顶。
“别这么小气。”
“我跟你很熟?”
一根食指指尖敲了敲他的左上臂,“都戴着本座的东西呢。”
他没话说了。
拿人手短。
这袖箭精巧又美观,能连发十支短箭,他实在喜欢的紧。
“你往后退开一点。”空间狭小,后面贴着个身体,裴厌辞感觉有点热。
细细闻了闻,棠溪追今天也没有熏香啊。
“本座没压你。”
“我知道。”
但颈窝处的唇动不动就往他的领口缝隙吹气,带着丝丝未散的血腥味。
还有他自身的冷冽体香。
裴厌辞手指把着衣橱的两片合页边缘,又往前凑了凑,不想和他靠太近之余,尽量不闹出动静,把门挤开。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爱搭不,后腰处游走出一只手,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薄肉。
裴厌辞浑身一颤,稳住颤乱的呼吸,一把抓住:“……把手给我拿开!”
“别太往前凑,柜门要被你顶开了。”他抱着人往里拖了一点。
“太挤了,你后退点。”
“你能不能别这么霸道。”
“……”
若在前世,就你这种的,孤杀了没一百也有几十,这才叫霸道。
外面的杀手练过武,自是耳聪目明,听到了衣橱里的细微动静,原先脸上的探究之色已经变成了警惕,将手里的剑举到身前。
不知怎的,裴厌辞看着那人过来,他的手仍旧搭在袖箭上,却怎么也紧张不起来了。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距离衣橱还有两步远时,再也不往前靠近了。
屋子外的打斗声此起彼伏,动静不小,裴厌辞心里算着时间,应该过不了多久,负责城内治安的街使和武侯铺便会赶来了。
那人的额角渗出几滴细密的冷汗,突然收起了剑,往其他地方随意翻了两下,出了屋子。
天彻底暗了下来。
宅子没有点灯,姜逸和崔南、顾兴还在与恶徒搏斗,刀剑相撞的金石声此起彼伏。
棠溪追推开衣橱门,充满灰尘味的空气瞬间驱散了霉味。昏迷的女子身体没了支撑,歪倒在地上,脑袋磕在地上,把她自己给砸醒了。
她捂着脑袋从地上支起身子,错愕地看着眼前刚从柜子里爬出来的两人。
“这位是?”震惊之余,女子还算镇定,没有大喊大叫,娇媚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在下的一位友人,来救咱们的。”裴厌辞道,伸手把她扶起来,眼神示意棠溪追,他会武功,可以把他们俩弄出去。
“我是跟着小裴儿来的。”棠溪追道,可能也是知道自己身份太多仇家,他开始自称“我”。
那位姑姑将信将疑,警惕地看着他。
见他没有帮忙的意思,裴厌辞猫着腰到门边,戳开门上糊着的纸纱,小声问那女子,“这些人都是甚来头,为何要抓你们?”
她轻轻摇头,又突然想起来,“对了,我曾听那些人提起‘扼鹭监’三个字,他们会不会有可能是传闻中的扼鹭监?”
裴厌辞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棠溪追。
他一身茶褐色袍服此刻显得有些灰扑扑的,在不远处蹲着,两只手互揣在宽大的袖子里,看起来像个陈年木雕,一动不动。
“你们被抓到这里几日了?”
“一直被关着,不见天日,根据吃饭次数来看,想来应该也有六七日了。”
“那些不是扼鹭监的人。”裴厌辞看着她,“你们秘密回京的目的到底是甚?”
那位姑姑震惊地望着他。
这不难猜,若是扼鹭监听从皇帝的旨意,从川西将她们主仆抓来,不可能都到了安京还四处遮掩躲藏,她们早就被投到大狱里秘密处死了。既然没有扼鹭监的人去抓,她们肯定是未受诏自己主动偷偷进京。皇室这般做派,无异于谋反。
究竟是甚让二公主冒着谋反的罪名也要入京呢?
“你是谁?”那位姑姑警惕地问道。
“能救你的人。”
“就你们几个人?”姑姑犹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都不会武功,一副弱唧唧的小白脸样儿。”
棠溪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感觉到前方暗含杀意的视线,乖乖捂住了嘴。
“还带着一个姑娘。”
棠溪追的脸色瞬间黑了,磨牙浅笑:“你说谁姑娘。”
没看到他身上这一袭华丽的男子袍服吗!没看到他比裴厌辞还高一个头吗!
裴厌辞心里平衡了,道:“这你不用管,你就说你们来安京是为了甚?”
“一定要说?”她不安地搅动着衣角,眼里盛着对两个陌生人的不信任。
“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命。”裴厌辞道,“公主都被杀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
“这事我也知道的不多。”那位姑姑难过道,“我记得殿下是收到郑家的来信后,这才决定来京的。在路上的时候我曾问过,听说殿下的外祖去世了,她很伤心,想偷偷来吊唁,见完最后一面再回去。”
二公主与前太子一母同胞,乃当朝皇后所生,他的外祖也就是郑相的父亲,前段时间被棠溪追在外室别院秘密刺杀的老头,道士做法了大半月,终于要出殡了。
“那些人是谁?”棠溪追沙哑着嗓音低声问,声音在昏暗破落的屋宅里飘荡。
姑姑犹豫了下,道:“很可能是郑相豢养的杀手。”
“他们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想杀公主?”
姑姑为难了半晌,终于道:“郑相害怕殿下回京这事被陛下发现,从而牵连郑家和太子殿下,想将我们赶走。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你若总是这般遮遮掩掩,我们也没甚好救你的。”裴厌辞冷笑,“你好自为之。”
说着他便要走,姑姑忙扯住他的袖子,“你们撞破了他们害死殿下,也不可能放过你们的,咱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那又如何?”
见他如此决绝,姑姑咬了咬牙,终于道:“其实,公主殿下手上有不利于太子的证据。”
裴厌辞神色微凝。
“甚证据?”
“我不知道,殿下没跟我说。”姑姑弱弱道,不停扣着手上的薄茧,“她非要亲自来安京一趟,一来是为了吊唁她的外祖,想靠这个证据威胁郑相,让他在陛下面前求情,以便她能重新回到京城;二来,也是想和安京的人碰头,物证在那人手上。”
“那人是谁?”
她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说出来,“你若将我送出城,我便与你说。我也推却了这桩麻烦,平安回到川西。”
“你先带我去找那人,拿到证据后,我便带你出城。”
姑姑再次犹豫着沉默起来。
“你别无选择。”棠溪追开口道,“要么现在死,要么相信我们。”
这时候,门外院子传来了一阵喧嚣,火把的光亮影影绰绰地在木门的窗纱上闪过。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里闹事!”义正词严的洪亮声音传来,一群身穿官服的衙差闯进了院子。
“将他们全都拿下!”
裴厌辞眼前一亮。
这些衙役来得好快,看来刚才就在附近。
“我乃五品宁远将军姜逸!别抓我们,快快将这些乱臣贼子拿下!”姜逸年轻蓬勃的声音在一阵刀剑铿锵声中传来。
“啊!”
“反了你们,竟敢袭击官差!将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也别放过!”
院子外更是乱作一团,裴厌辞透过小洞往外望去,那群杀手不仅想将姜逸三人除掉,还对官差动了手。
姑姑咬咬牙,道:“先带我出了这宅子再说。”
“走。”眼下局面可以浑水摸鱼,裴厌辞打开房门,拉扯着她就往外跑。
一人看到这里的动静,举刀就往他身上横砍而来。
那姑姑哪里见过这等刀光剑影,惊吓得连连失声尖叫,捂着头躲在裴厌辞身后,裴厌辞躲闪不及,眼见就要落在身上,被一把乌骨扇挡下。
“一个人情。”棠溪追手一掀,那剑带着人被震退好几步,在杀手吐血的震惊中翩然转身看向裴厌辞。
黑色的缎面折扇“啪”的一声收好,扇骨在苍白修长的手指间悠然转了两下,灵活得赏心悦目。
“不逼你出手,你就一直窝在我背后。”裴厌辞道。
“嘴硬。”明明吓得要死。
“你的手下呢?”
“哪来的手下,就我一个。”
“你不会真是为了跟踪我来的吧。”原先他是不相信堂堂督主会这么闲。
“小裴儿真聪明。”
“快开路。”裴厌辞躲过一个杀手的致命一击,朝他叫道。
余光瞥见一个努力往树后掩藏身形的小胖子,顺带扯了一把。
“大哥!”
再次见到人,毋离都快要哭了,扭头忙叫顾兴。
“你跟裴总管他们先走,我们随后就到。”顾兴嫌弃他在这碍手碍脚,甚用都无,推了他一把,大叫道。
整个宅子几十个人大乱斗,裴厌辞乱中取隙,通过瞅准三方乱斗的时机,安然穿过檐下门廊,总算让他们跑到了门边,却见好几个衙差正在外面守着。
他们将这里包围了。
裴厌辞想也不想,抬起手臂就射了一箭,却拿不定准头,被人轻松躲过,反而很快被人包围。
“快跑!”他推了推女人。
一道光影照亮了他的脸庞,身旁的女子已经腿软,直接跌在了地上,手还死攥着裴厌辞不放,显然吓傻了。
生死一瞬间,一道褐色身影闪过,等到落地时,几个衙差已经倒地,不见动静。
“两个人情。”
话音刚落,裴厌辞手臂上射出一箭,擦过棠溪追的脖颈,射向他背后偷袭的人。
“还了一个。”他放下手臂,转身反手给了那女人一巴掌。
棠溪追失笑,擦擦脖子上的血丝,在指腹间捻了捻,放在鼻尖轻嗅。
学得挺快。
“不想死就振作点!”
那位姑姑脸上的惊慌凝固在了脸上,她白皙的脸瞬间多了五道鲜红的指印,从未想过方才看着斯文好欺的人转眼变得像亡命之徒。
她似乎看错了人。
“快,不能让他们逃了!郑相怪罪下来,咱们全吃不了兜着走!”
眼看包围在宅子外的十几个衙役蜂拥追来,裴厌辞来不及再多说甚,忙推着她和毋离往小巷外跑去。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看个宅子都能遇上这种事。”毋离一边跑一边抹眼泪,嘴里还不停地哭诉。
“可要去别的坊?快宵禁了!”裴厌辞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眼下腿脚相当矫健。
“要去,咱们若是单单靠腿脚,恐怕今晚不能到。”挨了一巴掌,女人也不敢喊累喊委屈,说甚就答甚。
后面衙差追得十分紧迫,夹杂着几个难民打扮的杀手,两方一边互相打斗着,一边往他这边追来,裴厌辞眼见要追上他们了,前方又出现好几个衙差跑来。
“何人敢在此闹事,抓住他们!”
前后都有追击的人,裴厌辞带着人绕了个弯儿,跑去了白日看过的酒楼前面那条花街。
场面顿时比方才热闹了许多,人来人往间,追杀的两拨人马也在慢慢靠近。
人群阻挡了他们靠近的步伐,也阻碍了自己逃跑的速度。
“怎么办?”毋离一边不知是擦汗还是擦眼泪,一边问他。
裴厌辞望向了不远处。
一个脖子处带着红色口脂印子的年轻公子正坐在马车里,手上搂着一个姑娘,颐指气使地让手下仆役把一个姑娘抓进马车。
“赵公子,她虽说是我们院的,却只是卖艺,不是赔身的妓子。”一个老鸨甩着帕子赔笑道,一边扯开抓着姑娘衣袖的小厮的手。
“本少爷不管,你今晚要是阻拦,本少爷把你丢进发疯的猪圈里。”
“哎呦,赵少爷,你别为难我们呀。”老鸨脸色惨白,手却慢慢放开。
马车的车夫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被踹飞到地上。
赵公子只觉得整辆马车震了一下,接着几个人闯了进来。
“你们谁啊,不知道这是本少爷的马车吗!”
“现在不是了。”裴厌辞一手一个人,把赵公子连同他搂着的妓子都丢了出去。
“唉呀!”
“愣着做甚,赶紧追啊!那是本少爷的马车!”
毋离挥着马鞭,马车发疯了一般冲出人群,往别的坊窜去。
大街两侧的房屋黑瓦上多了几道黑色的人影,快得人眼几乎看不见。
毋离张皇地看了下,手里狠狠地甩了两下鞭子,“大哥,有人追上来了!”
“我知道。”裴厌辞一直在看马车外面,抬起手臂,屏气凝神,对准一道黑影就发了一箭。
车顶突然传来响声,连带着整辆马车重重震了一下。
一个身穿破烂衣裳的杀手倒吊着从车顶探下身子,想都不想举刀就往车里刺。
“啊!”
随着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棠溪追五指成爪,扣住那人的手腕,反向一折,再一拖,那个杀手整个人都被拖进马车。
接着,她听到了骨头在肉里直接被捏碎的咯吱声。
棠溪追像是在伺候人一般,将他全身骨头捏了个遍,干脆利落,下手狠辣果断。等一切结束,他气定神闲地拿起一块布擦着手指。
马车里那个杀手横躺在那里,眼珠子暴突,喉咙里还有几丝嘶嗬声。
他还活着。
见裴厌辞一直在专心射杀车外的人,棠溪追拽起那人的后领,直接丢出了马车外。
裴厌辞听到马车震荡了下,好像碾压到了甚,收回目光看向里面的人有没事。
棠溪追坐在窗边,鬓角的头发都没有凌乱分毫。
“都不知道帮忙一下吗!”
“这边都盯着呢。”棠溪追笑眯眯地指着他这侧的窗边。
等人重新扭头看向外面,他睁开眼睛,举起食指,朝女人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她哪里还敢说话。
一辆马车从斜里穿了过来,直直撞向了他们的马车。
毋离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差点从马车上弹出去。
见那人抬刀就要砍来,千钧一发之际,他肥胖的身子灵活地一扭,鞭子朝对方甩了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脸上直接多了一道流血的红印,显得整个人更加狰狞。
“完了完了,晚上要做恶梦了。”毋离哇哇大叫,又朝那人挥了几鞭子,对方早有准备,这回轻易就躲开。
“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裴厌辞扑了出来,抬手就射,那人直接应声倒地。
马车打横撞了一下路边的台阶,开始歪七扭八地往前跑去,反而甩开了人。
裴厌辞警惕地看着四周,脱离一般放下了手臂。
————
那位姑姑也是精的,始终不肯告诉那人是谁,只愿意指路,生怕裴厌辞知道后抛弃了她。
马车七拐八绕,一路驶过好几个坊,这才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宅院门前。
姑姑下了马车,敲了三下门,又敲了两下门,又敲了四下。
刚放下手等着里面的人开门,她手臂一痛,整个人“啊”地一声瘫软在地。
裴厌辞从他身后走近,拔了她手臂上的短箭。
瞬间鲜血从她的手臂汩汩流出,姑姑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
“你!”
“你是谁。”他将短箭抵着女人的脖颈命脉,平静地问。
“我跟你说过了。”女人疼得浑身发颤。
毋离抹了一把汗,抬眼时见到四周小巷中黑影绰绰,如于暗夜中行走的蜘蛛一般,慢慢出现了身影。
见到了他们脸上的半脸面具,他差点昏死过去。
裴厌辞看了眼从马车里出来的棠溪追。
几十个黑影齐齐单膝下跪,沉默而整齐。
“大哥,咱们又要进大牢了。”毋离咽了口口水,“你快用出你的美男计啊。”
“……”
怎么做小弟的,一遇到事就让大哥献身。
那女人也看了过来。
“你早就知晓本座的身份,何必面露惊讶。”棠溪追笑道。
宅院的门毫无所觉地打开,里面的人整齐地排列站着,显然也是早已蓄势待发。
一身褴褛的杀手从另一条街赶来,眼下七零八落,只剩下十几个人。
“拜见殿下。”杀手和院里的人,都朝女人跪了下来。
此刻那位女子,或者说大宇朝的二公主,脸上的惶恐和惊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的捉趣。
她眼神妩媚,仿若根根情丝缠绕。
“督公大人,你要与大熙开战么?”
一轮弯月之下, 刀光剑影潜伏在黑暗之中。
宅院门口,一位少年如幽灵一般显现,手里提着的剑泛着青白色的光芒。
裴厌辞心中一凛, 身子不禁微微侧里, 对上那双桀骜而玩味的眼眸。
让人有点不舒服。
他不喜欢这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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