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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后,亡夫他又活了(林不欢)


周远洄眉头微拧着,并未开口解释,这种时候他也没什么好狡辩的了。方才他太过着急, 什么都顾不得, 竟是把装瞎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喻君酌看着他的眼睛, 恍然间意识到,周远洄并不是今日才恢复的视力。过去这几日,他曾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错觉,却都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原来竟是真的。
周远洄真的能看到了, 却没有告诉他。
怪不得……
怪不得周远洄最近变得那么奇怪。
先是半夜莫名其妙把他的舌头咬破了,后来又在宫里砍了永兴侯, 今日更是因为不满他去兰苑一事, 将他绑住那般欺负。他原以为周远洄是因为目不能视,情绪波动比较大才会如此,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对方选择了施针,造成了性情大变。
太医此前不是说, 若祛毒恢复了视力, 有可能会变得疯癫吗?
那周远洄……
喻君酌看向他, 眼底惊疑不定。
“喻君酌……”周远洄想拉他的手。
喻君酌却下意识退了一步, 避开了那只手。
周远洄的手停在半空,眸底不禁一黯。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喻君酌想起了今日在暖阁里那一幕,不禁又羞又恼。他原以为周远洄看不见他才会那般失控, 可对方不仅能看到,还蒙上了他的眼睛。
男人在那一个时辰里,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颤.抖,哭泣,求饶,欣赏着他的每一个反应。
周远洄凭什么这么对他?
从来都不让他看,却要这么肆无忌惮地看他!
“我原是打算告诉你的。”周远洄说。
只一念之差,他便错过了时机。
喻君酌越想越委屈,瞪着周远洄也不说话。
一旁的祁掌柜见状主动开口道:“君酌,外头冷,你先去屋里暖和一阵子。”
喻君酌素来听舅舅的话,闻言又瞪了周远洄一眼,转身进了屋。
祁掌柜叹了口气,把周远洄请进了茶厅。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周远洄这会儿也有些茫然。
许是因为前一刻太过恐慌,这会儿把人惹恼了后,他反倒有些迟钝,一时还没从不安的情绪中彻底抽.离出来。
“殿下是怎么想的?”祁掌柜问。
“什么怎么想?”周远洄下意识反问。
“殿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祛毒,治好了眼睛?”
“是。”周远洄不想在祁掌柜面前标榜什么,便语气淡淡道:“本王不想当瞎子。”
祁掌柜心里跟明镜似的,在这种问题上也不必多问。
“君酌这孩子很懂事,你朝他好好解释,他不会为了这个置气的。”祁掌柜说:“夫妻俩过日子,床头吵架床尾和,说清楚就好了。”
“嗯。”周远洄应声。
“不过,你们今日吵架,似乎不是为了这个吧?”
祁掌柜早就看出来自家外甥情绪不对了,那个时候周远洄还没来,喻君酌尚不知道他视力恢复一事,可见两人闹别扭的源头不在这里。
周远洄蹙着眉半晌,开口问道:“他怎么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是我看出来他不高兴。”
周远洄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发闷,没想到喻君酌竟然没有朝舅舅告状。少年生他的气,却也只是藏在心里,不愿朝旁人吐露。
可人受了委屈不朝旁人说,岂不是会更委屈吗?
周远洄有些心疼,不禁越发内疚。
“今日是本王惹恼了他,错处全在本王。”周远洄说。
“我看君酌今日是真有些恼了,不如先让他在这里住一宿吧。”祁掌柜看出周远洄情绪不大对,生怕对方把人带走又哄不好,反倒让局面变得更糟。
平心而论,祁掌柜对淮王殿下没有任何不满。
但他这个当舅舅的,难免偏袒自家外甥。尤其他今日一晃眼的功夫,似是在喻君酌手腕上看到了一道淤伤。尽管喻君酌很快就掩住了,但祁掌柜却不得不多想。
“也好。”周远洄说:“本王会把护卫都留下。”
祁掌柜起身去送周远洄,待到了门口时又忍不住道:“君酌这孩子从小吃过许多苦头,身边也没个能护着他的人,所以他受了委屈也不会找人倾诉。王爷若是真心疼他,就待他好一些,莫要让他伤着。”
“嗯。”周远洄应了声,也不知是否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言外之意。
喻君酌在屋里烤了会儿火,见到舅舅进来忙看向对方身后,却没见到别人。
“我同殿下说过了,让你今夜住在这里。”祁掌柜道。
“好。”喻君酌点了点头,问:“他呢?”
“殿下走了。”祁掌柜看向喻君酌,问道:“怎么,想让他留下?”
“没有,我不想跟他说话。”喻君酌说。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听说周远洄走了,心底还是隐约有点失落。那家伙先是那么欺负他,弄了他一身伤,还骗他,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还在生他的气?”祁掌柜问。
“他的眼睛能看到了,我其实是为他高兴的。”喻君酌说。
他当然也希望周远洄的眼睛能复明,对方那样的人,不该在黑暗中度过余生。但他知道,这复明是有代价的,若真如太医说的那般,周远洄会不会就此变得越来越疯癫呢?
他有点害怕,但是也没有那么怕。
就像他一直以来对周远洄的畏惧,虽然从未彻底消失,却一直在变少。
他气的是,周远洄对他的欺瞒。
尤其是一边装看不见,一便那样对他。
只是这话不能朝舅舅说。
“淮王殿下,可有做过伤害你的事?”祁掌柜忽然问。
喻君酌一怔,摇了摇头:“没有。”
咬破了他的舌头,或者把他身上弄出了许多痕迹,那应该不算伤害吧?
那就是纯粹的欺负人!
“那你今日究竟为何生气?”祁掌柜问。
“也没什么,舅舅你别问了。”喻君酌脸有些红。
祁掌柜似是猜到了什么,失笑:“既然不想说,那就多住几日,等气消了再回去。”
“我要住到过年再回去,最好过了年也不回去。”喻君酌说气话。
“那也好,过了年你和我回淮郡。”
“啊?”喻君酌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舅舅在揶揄自己。
祁掌柜见他这幅模样,便猜到他不是真不打算回去了,只不过是在气头上而已。
另一边。
周远洄并未直接回王府,而是进了宫。
皇帝正在御书房里批折子,听到通报便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待周远洄进门后,他盯着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自家弟弟穿得整整齐齐,发冠也戴得端端正正,眼神更是清明无比,这才放了心。
看来是没疯。
“听说你差点把京城翻了?”皇帝开口道。
“谁传的话?”周远洄问。
“怎么?你还要找人论?”皇帝冷笑一声,“你未经允许私自征调巡防营,巡防营的人当面不敢忤逆你,事后总得补救一下吧?”
周远洄前脚征用了他们的人,巡防营后脚就进宫朝皇帝报了备。
“人呢?”皇帝又拿起朱笔,一边批复折子一边问:“好不容易找着了,你不陪着跑来宫里做什么?难不成这次又想征调羽林卫?”
周远洄丝毫不会皇帝的阴阳怪气,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给淮王殿下上茶。”皇帝吩咐道。
“弄点蜜饯。”周远洄说。
一旁的内侍看向皇帝,见皇帝点了点头,便去泡了盏茶来,又给周远洄上了蜜饯和点心。
“好吃吗?”皇帝问。
“太甜了。”周远洄只拈了一颗蜜饯放在嘴里,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说吧,想干啥?”
“喻君酌在生本王的气。”
皇帝闻言一挑眉,险些笑出来。周远洄开口之前他就猜出来了,若非俩人吵架,周远洄能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再看眼前淮王着魂不守舍的模样,皇帝只觉十分想笑。
谁能想到昔日威风凛凛的淮王殿下,竟会有这一天?
“因为什么呀?”皇帝收敛了笑意,问道。
“我没告诉他能看见了。”
“就因为这个?”
“不止。”
皇帝停笔等了一会儿,周远洄却没继续说下去。
“别摆着臭脸耽误朕批折子,想说什么赶紧说,不想说就回去哄人。”
“有件事情,想请教皇兄。”周远洄说。
淮王殿下难得有这么谦虚的时候,皇帝闻言顿时十分好奇,干脆从书案后起了身,又让人沏了盏茶。
“让他们出去。”周远洄说。
皇帝摆了摆手,把殿内的内侍和羽林卫都遣走了。
“此事臣弟不知该问谁,只能来问皇兄了。”周远洄深吸了口气,又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你与皇嫂平日里……她会生气吗?”
“肉体凡胎哪有不生气的?不过朕会哄人,你皇嫂一生气,朕就哄她,绝不会叫她离宫出走找不着人。”皇帝说。
周远洄并不会对方的揶揄,又问:“我说的是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什么意思?”皇帝不解。
“你平日里,会想对皇嫂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你指的是哪一种?”
周远洄并未说话,只是沉默不语。
但皇帝很快明白了他问的是什么……
“多过分?”皇帝收敛了说笑的心思,正色问道:“你把人弄伤了?见血了吗?有没有让太医瞧瞧?”
“没有见血,我不会那么……”周远洄看起来有些烦躁,他将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皇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疯癫了。”
“你伤着他了?喻少师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我绑着他的手……”
皇帝闻言表情十分凝重,但他还是竭力控制住了情绪。周远洄施针那日,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对方情绪失控后,会伤害身边的人。
但他也不确定,今日之事到什么程度。
“远洄,朕问你。你那个时候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很清醒。”周远洄说。
“那你,心里有让人受伤的念头吗?比如你想故意在喻少师身上弄出伤口,让他破皮流血,或者让他痛苦……”
“我不会那么待他。”周远洄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那朕再问你,你说你做了过分的事,你是想让他高兴,还是想让他难受?”
“我当然是想让他高兴。”
“那你应该是没疯,你就是比较坏。”
“……”
周远洄看向皇帝,眉头紧蹙着,看上去像只暴躁易怒的猎狗。
“远洄,你不是疯子,也别老想着自己会疯,想多了好好的人也正常不了。”皇帝说:“只要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后果,那你就没疯。”
“皇兄也会像我这样吗?”周远洄问。
“那倒没有,朕很温柔,也没你那么坏。”
周远洄:……
这兄弟俩自幼一个习武,一个读书。皇帝和先帝在一起的时间还算长一些,再加上他年长几岁,所以为人之道,为君之道,他都耳濡目染,学得像模像样。
但周远洄不同,他自幼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就很有限,后来刚长成少年,对方就过世了,是以没有人告诉过他应该怎么给人做个好夫君。
“两口子过日子,不是你爱我,我爱你就成了。”皇帝耐心地朝他道:“你我兄弟二人,尚且需要慢慢磨合,彼此包容,更何况是枕边人呢?夫妻之道,讲究的是你来我往,敌退我进,你且得慢慢琢磨呢。”
周远洄又拈了一颗蜜饯放到嘴里,甜得直皱眉。
“你可以干坏事,但前提是得有商有量。夫妻俩又不是打仗,你还能来硬的吗?你得哄着人,把人哄得高兴了,你才能为所欲为。若是人家不高兴一气之下跑了,你又要搞得满城风雨。”
周远洄也不说话,不知听没听进去。
“慢慢琢磨去吧。”皇帝在他肩上拍了拍。
“皇兄,让人给我包几盒蜜饯。”
“不是说太甜了吗?”
“喻君酌喜欢吃。”
皇帝:……
行吧,自家这弟弟也不是榆木脑袋。
喻君酌陪着舅舅下了小半日的棋,只觉百无聊赖。
平日里这个时辰,他正在王府陪周榕背诗呢。
虽然背诗也没什么意思,但总比下棋有趣。
喻君酌有点想回王府了,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回去。周远洄既没有朝他解释,也没有同他道歉,他若是这么回去了,对方往后只会变本加厉。
“老爷,喻少师,淮王殿下来了。”家丁过来通报。
“快请进来。”祁掌柜道。
“殿下说不想惹喻少师生气,又走了。”家丁说着把几盒蜜饯放到了一旁的桌上:“殿下说这是特意从宫里带回来的蜜饯,给喻少师的。”
喻君酌:……
周远洄压根就没想让他回去吧?
不回去就不回去!
喻君酌置气地想,大不了就住到过年。
这天夜里喻君酌睡得不太安稳,他在王府里住惯了,换了地方只觉哪哪都不舒服。尤其是没了周远洄暖被窝,被子里总也捂不热。
好在后半夜他做了个梦,梦到周远洄来了。他原本是打算把人撵走的,但想到是做梦,也没必要继续生气,就心安得钻到对方怀里睡了。
有了周远洄这个人形暖炉,他后半夜总算睡了个踏实觉。
周远洄依旧没来接他。
喻君酌本来气性不大,但是被这么晾了两日,心中委屈更甚。
他悲观地想,是不是所有的夫妻日子过着过着就变成这样了呢?他和周远洄成婚还不到一年,若是从淮郡见面开始算起,那两人相处还不足半年呢。
他不愿陷在这些情绪里,便跟着祁掌柜去几家铺子里巡视了一遍。
上次两人一道看过几家铺子后,针对不同的铺子制定了整改方案,现在那家玉器铺子已经开始着手翻修店面,预计过了年就能重新开张。
喻君酌把几家铺子一一巡视完,回到祁掌柜住处时,便见周远洄正抱着周榕立在院子里。
两人视线相撞,都不由怔了一下。
“榕儿说想你了,让我带着他来找你。”周远洄说。
“哦。”喻君酌语气冷淡,心道原来是周榕要来的呀。
“哥哥,抱抱榕儿。”周榕朝他伸出手。
喻君酌伸手把周榕接过来,说:“那榕儿今晚要住这里吗?”
“榕儿想陪着哥哥。”周榕搂着喻君酌的脖颈,看向父王,目光带着几分期待。
“你,你想不想……”周远洄想起了皇帝的话,语气放软了些:“你想回王府吗?”
喻君酌:……
这人竟然一句解释也没有。
“我不想回,我要在这里住到过年,过了年我就和舅舅去淮郡。”喻君酌说。
“好,都依你,你说什么都行。”周远洄道。
喻君酌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鼻子不由一酸。
周远洄这家伙太过分了!
他原想着,对方只要解释清楚朝他道歉,他就决定原谅对方。只要周远洄答应往后别再那么绑着他,也别那么欺负他,更不能哄骗他,那这次的事情他可以既往不咎。
可周远洄什么都没做,还说让他随便住多久都行,甚至跟着舅舅去淮郡也无所谓。
喻君酌看了周远洄一眼,没再说什么,抱着周榕转身进了屋。
“王爷?”谭砚邦一脸疑惑,他觉得自家王爷大概是真疯了。
却闻周远洄道:“回去给本王收拾几套换洗的衣服,本王搬过来住。”
谭砚邦:……
还能这样?

周榕昨日没见到喻君酌, 似是有点不安。
今日见了人之后表现得格外亲昵,还主动给喻君酌背了自己新学的诗。
“哥哥,榕儿好好读书, 乖乖听话,哥哥别不要榕儿。”周榕委屈巴巴道。
“哥哥没有不要你, 怎么会不要你呢?”喻君酌把小家伙抱在怀里。
周榕幼时便和周远洄聚少离多,反倒是喻君酌嫁入淮王府后,便一直陪伴着他。天长日久, 小家伙早已将喻君酌当成了亲人, 生怕有一天对方也会像周远洄从前那般, 忽然就离开他。
“昨天他们说找不到你了,榕儿好担心。后来父王说你不回家,父王也好伤心。”周榕搂着喻君酌的脖子,“哥哥, 你和父王吵架了是不是?你都不和他说话。”
“没有。”喻君酌安慰他:“哥哥只是不想跟他说话。”
“那哥哥如果回淮郡,会带着榕儿吗?”
喻君酌没想到周榕竟把这话也听了进去, 那本是随口一提的气话而已。
“哥哥不会不要榕儿的, 对不对?”周榕又确认了一遍。
“嗯,就算不要你父王, 我也不会不要你的。”喻君酌说。
门外正在偷听的周远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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