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想先告诉你一声,但是我出来找你没找到,祁府的小厮说你走了。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回了将军府,但刘管家说你没回去。”喻君酌和周远洄一起去的祁府,骤然见不到人有些担心,只能出来寻找:“幸好遇到了巡防的士兵,同我说王爷去了郡守府。”
周远洄心里一热,问他:“所以你就把刚相认的舅舅抛下,跑出来找本王了?”
“我不知道你去了哪儿,你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喻君酌语气有点埋怨,身体却很诚实地换了个姿势,以便能更好的贴着男人宽阔的胸膛。
拥抱的感觉确实很好,不像骑马的时候总是会随着马的奔跑若即若离。而且周远洄肩膀宽阔,可以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拢在怀里,特别有安全感。
喻君酌忍不住想,他们成婚这么久了,怎么王爷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抱过他呢?他记得之前和周远洄去花楼时,见过的那些男男女女总是恨不得黏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他是男子,身体不像女子那么柔软,抱着不舒服?
他一时之间也忘了继续哭,开始琢磨起了很奇怪的念头。
周远洄听他不说话,只当他还在委屈,不禁有点自责。在周远洄的设想中,若喻君酌和祁掌柜相认后依旧打算回将军府,顶多问一句他的下落,找不到人就自己回去了。
他没想到喻君酌会满城找他。
或者说,他不太愿意预设自己在喻君酌心里会那么重要,重要到遇到高兴的事情第一个念头竟是找他分享。
“我以为祁掌柜会留你住下,看得出来他很疼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同你说。”周远洄甚至想过,祁掌柜会劝说喻君酌签下那份和离书,尽管以祁掌柜的为人,不太可能做出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
他只是不想给自己太多不该有的念想,忘川之毒不会那么轻易找到解药,他可能连这个年都过不去。所以他不敢,更不能让喻君酌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
最好的情况是,喻君酌能在意他,但是又别太在意,等他死了以后,为他哭一场,难过几日,然后就能心安得去过自己的人生。
如果再多要一点,那就是将来对方偶尔会想起他。
“王爷,那我现在能再去舅舅家吗?”喻君酌问。
“哭成这样跑过去,祁掌柜还以为本王欺负你了。”周远洄想了想,朝马车外的谭砚邦吩咐道:“让人去祁府递个帖子,请祁掌柜和祁夫人明日来将军府做客。就说王妃今日累了,先不过去叨扰。”
“是。”谭砚邦当即领命而去。
回到将军府后,喻君酌依旧有些恍惚。今日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就跟做梦一样,他生怕一觉醒来发现这都不是真的。
“怎么不说话?”周远洄开口。
“王爷,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吗?”
周远洄想了想,说:“本王来淮郡后,是祁掌柜主动找过来的。”
“也对,我嫁入王府的事情,整个大渝都知道,舅舅自然也听说了。”
实际上,当初是周远洄主动找的祁掌柜。
在京城得知喻君酌母亲的死因后,周远洄就让人顺便查了祁家还活着的人,得知祁掌柜名下的观潮商会,恰好参与了造船一事。
否则以祁掌柜那样谨慎的性子,若非周远洄主动提起,他肯定不会攀附,会一直等到船帮的事情重新定论才敢找上门。
“难怪舅舅第一次见面就待我那么好。”喻君酌说。
“我怎么记得当初有人说祁家上下都怪怪的?”周远洄挑眉。
“谁说的?祁家人哪里怪了?”喻君酌睁着眼说瞎话,“反正我没说过。”
“嗯,不是你说的。”周远洄忍着笑道。
喻君酌心情好,唇角一直扬着,眉眼微弯,就连声音都比平日里更轻快:“祁掌柜是我舅舅的话,那祁丰就是我表哥。我也有表哥了,可惜他现在不在淮郡,等他回来以后定然也会高兴吧?”
他说罢才反应过来:“不对,他早就知道,不然以前不会对我那么好。”
“有舅舅了,高兴吗?”周远洄问他。
“嗯。”喻君酌重重点头,“今日是我这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周远洄听了这话眼底有些黯然,却未说什么。他没什么好失落的,两人成婚时,喻君酌并不认识他,在大营第一次见面时只有他知道是重逢,后来……似乎的确没什么值得太高兴的日子。
至少对喻君酌来说是这样吧?
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一日喻君酌没好意思说。周远洄中毒昏迷之后,蒋太医来到将军府保住了他的性命,那一日对喻君酌来说,也曾是最高兴的一日。
彼时的失而复得,甚至比今日更让人庆幸。
喻君酌的快乐持续了很久。
直到入夜后查看周榕课业时,他声音都还是轻快的。
“哥哥。”周榕心思单纯,不会像自家父王那般口是心非,他想什么便会问出来:“你有了舅舅,还会喜欢我和父王吗?”
“当然,哥哥永远最疼你。”喻君酌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真的吗?那哥哥的舅舅对哥哥很好,你也会最喜欢榕儿吗?”他又问。
“会。”喻君酌耐心朝他解释:“喜欢是不会越分越少的,祁掌柜是我的舅舅,但你永远是榕儿呀。你从前最喜欢你父王,后来我嫁进王府,你会因为喜欢我,就不喜欢父王了吗?”
小家伙赶紧摇头:“榕儿喜欢父王,也喜欢哥哥。”
“所以哥哥也会一直喜欢榕儿。”喻君酌认真地道。
周榕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一颗心很快放回了肚子里,没了任何惶恐。周远洄在一旁安静听着,指腹不住摩挲着虎口的伤疤,也不知在想什么。
次日,祁掌柜和祁夫人来将军府做客。
周远洄全程陪在席间,只是没怎么说话。
这顿饭喻君酌吃得很尽兴,一边是舅舅和舅母,另一边是周远洄和周榕,这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三代同堂”的感觉。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十分寻常的场面,但喻君酌却活了两世才等来这一天。
“有件事情,我想同你和王爷商量一下。”饭后,祁掌柜开口道。
“舅舅但说无妨。”喻君酌放下了茶盏看向他。
“观潮商会成立已有许多年,涉及的很多事情都比较复杂。此番陛下下旨,说让商会协助王爷重整淮郡行船事宜,我想着与其依旧以观潮商会的名义,倒不如重设一个商会,记在君酌的名下,主要负责船运一事。”
“这……”喻君酌有些惊讶:“舅舅,我不懂经商,只怕不太合适。”
“不懂可以慢慢学嘛,有舅舅在你怕什么?何况我朝没有官员禁止经商的说法。 ”
喻君酌担心的倒不是这些,他是怕此事牵扯到周远洄。但见祁掌柜颇为热切,他并未当场回绝,只说要和周远洄再商量一番。
“你有顾虑。还是不喜欢?”送走祁家夫妇后,周远洄问。
“淮郡的船运一旦步入正轨,不是一件小事。”喻君酌斟酌了半晌,又道:“淮郡毕竟是你的封地,我若再沾手船运的事,会不会不合规矩?”
“你指的是谁的规矩?”
“我怕……京中会有人忌惮。”
若是换了从前,喻君酌肯定不敢在周远洄面前提这个话题,皇帝和淮王毕竟是亲兄弟,他一个外人说这话不就等于挑拨离间吗?
但现在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淮王府的人。
“我朝船运自船帮落罪后抑制了这么多年,如今陛下既然决定重开,定然是打算大大阔斧。若他忌惮,就不会下旨让本王和观潮商会联手,你以为他不知道祁掌柜是淮王妃的舅舅吗?”还有一点周远洄没说,若他的毒解不了,几个月后一命呜呼,届时没了淮王,就更不值得忌惮了。
“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喻君酌讪讪。
“放手去做吧,不必担心。”周远洄说。
“可是我不会经商,让我算个账什么的还行,经营一个商会我哪儿成啊?”喻君酌觉得京城那几家铺子他都还顾不过来呢。
“你外租曾经就是靠船帮发的家,你娘亲幼时也是在船帮长大的,做生意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何况祁掌柜不是说了吗?一切有他,你只管去做,他自会给他兜底。”
喻君酌听了这话,稍稍有些心动。他忍不住想,若母亲尚且在世,定然也希望自己能跟着舅舅做点什么吧?
几日后,祁掌柜又着人传了话,让喻君酌去府里用饭。
喻君酌猜到了舅舅的心思,没再推脱,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有淮王府的招牌,新商会起步会容易一些,所以我答应入股商会。但商会也不能只记我自己的名,要把表哥也一起记上。至于商会起步需要的银两,我和表哥各出一半。”
“君酌……”
“舅舅,你听我说完。”喻君酌抬手打断祁掌柜:“陛下赏了我不少银子,我还有俸禄,实在不够也还有王爷的私库呢。我知道舅舅疼我,可我平日里又不爱挥霍,留着银子也没别的用处,倒不如拿出来走动走动,这样我心里也高兴。”
祁掌柜无奈一笑,并未再坚持。在他看来,喻君酌与祁丰都是一样的,他若再争执反倒显得生分。这两兄弟若是真能一起做点什么,他这个当爹当舅舅的,自然欣慰。
“你方才的想法,可有和王爷说过?”祁掌柜问。
“说过一部分,王爷的意思银子全由他来出,但我想着舅舅肯定不愿意。”
“那是自然,我送我外甥一个商会,若是不叫我出银子,那还凑什么热闹?”
“所以我就折中了一下,想着不如和表哥一起,反正我也要从头学嘛。”
祁掌柜点了点头,又旁敲侧击:“王爷待你倒是不错。”
“嗯。”喻君酌点了点头,“若非嫁给王爷,我或许就见不到舅舅了。”
如果不是嫁进淮王府,喻君酌多半会被永兴侯再次送到武训营。就算他想反抗,在无人庇护的情况下,只怕也得脱层皮。
更何况暗处还有想要取他性命的人……
“我听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只后悔没能早点把你接来。”祁掌柜抿了一口酒,看起来很是懊恼:“当初我也托人打听过,听说你娘生了个男孩,我想着你是永兴侯的嫡子,他再怎么绝情也不至于薄待了你……”
“他待我娘都那般无情,更何况是我。”喻君酌苦笑。
“我听王爷说你在乡下过了十六年,定然受了不少苦吧?”
喻君酌怕他难过,笑道:“我爹和我那两个兄长都不待见我,若我在永兴侯府长大,只怕会受更多磋磨。乡下虽然寂寞了些,但庄子里的人都不怎么苛待我,反倒让我过得挺自在。”
祁掌柜岂会听不出他这话是在宽慰自己,不禁更加心疼。
“往后有舅舅在,绝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我知道。”喻君酌吸了吸鼻子,心中十分熨帖。
舅甥俩自相认后一直没有机会单独畅谈过,今晚祁夫人特意没过来,还让人给他们备了酒。喻君酌虽然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但难得陪舅舅喝酒,便也没顾忌。
将军府。
周榕已经睡下了。
周远洄立在院中,一言不发,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王爷,属下着人去祁府问问?”谭砚邦道。
“问什么?他好不容易去一趟,不要打搅他。”
“那……王爷不休息?”
“本王不困。”
谭砚邦想了想,“兴许王妃今夜就在祁府住下了呢?”
“嗯,这么晚了,夜露重,住下也好。”周远洄说。
谭砚邦叹了口气,心道王爷嘴上说住下也好,但人就是等着不睡觉,这到底是想让王妃留在祁府,还是想让人回来?
直到后来,祁府的人来传话,说喻君酌饮了酒,留宿在祁府。
周远洄听了传话没有应声,转身大步进了屋。谭砚邦跟在后头,提议道:“要不属下亲自去,把王妃接回来?夜露重,给他盖个毛毯,应该不会着凉。”
“你没听到祁府传的话吗?”周远洄冷声道。
“是。”祁掌柜都把人留下了,再去接确实不妥。
谭砚邦当真是没辙了。
他怀疑忘川伤的不止是王爷的眼睛,顺便也伤了脑子。王爷明明恨不得把人绑在身边,又总是表现得克制冷静,也就他整日跟在旁边能看得明白。
“王爷……”
“出去,关门。”
谭砚邦只能退了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门房又忽然来报,说王妃回来了。
不等谭砚邦反应,刚关上的房门啪一声又打开了。
“王爷?”谭砚邦吓了一跳。
“让开。”周远洄如履平地下了石阶,大步迎了出去。
谭砚邦跟在后头都看傻了,他家王爷不是看不见了吗?为什么比他走得还快?
喻君酌喝得并不算多,祁掌柜心疼外甥,不舍得让他喝太多。但架不住他酒力太差,几杯酒下肚人就不分东西南北了。
“舅舅,我不住下了,我得回家……”喻君酌被周远洄抱着,嘴里还在念叨。周远洄被他口中“回家”这个字眼取悦到了,面上因为等待太久积攒的阴霾,立刻散了大半。
“不住……”喻君酌说。
“为何非要回去?”周远洄问他。
“唔?”喻君酌伸手摸了摸周远洄的脸:“舅舅,你怎么变英俊了?”
周远洄抱着人进了屋,又让人打了水来,给他擦脸和手:“告诉我,为何非要回去?”
“为何非要回去?唔……因为,王爷怕黑。”
“……”周远洄手上动作一滞,第一次知道自己怕黑。
喻君酌喝多了话多,但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句,一会儿说要回家,一会儿说得回去陪王爷睡觉。
周远洄哭笑不得,问他:“你方才在你舅舅面前,也说要回来陪本王睡觉?”
“舅舅,不难受,王爷待我好。”喻君酌喃喃道。
“王爷如何待你好?”周远洄低声问。
“他,把我带回去……帮我治伤。”
周远洄一手在少年脸上轻轻抚过,心中又开始描摹对方此时的模样。他记得,喻君酌喝了酒以后面颊会变得很红,眸中会盈着水光,看上去可怜又乖顺。
“你喜欢王爷吗?”周远洄问他。
“唔……”喻君酌不知是应声,还是无意发出的低喃。
“如果王爷死了……”
“王爷不会死。”喻君酌打断他。
“万一死了呢?”
“是我克死的吗?”他语气中透着悲伤。
周远洄伸手在他眼角一摸,果然摸到了眼泪。
“不哭,没事了。”周远洄有些后悔,不该这么逗他。
“他们说我命里带煞,都是我害的……王爷是为了救我。”
周远洄把人揽在怀里,不禁有些懊恼,他从不知道喻君酌竟一直在自责。那日的刺客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若没有对方出言提醒,他也未必能躲过。
喻君酌窝在他怀里,总算慢慢平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
周远洄一直等着人睡着,小心翼翼凑近,在少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喻君酌的唇很软,带着点微凉的触感,周远洄碰了一下觉得不够,又贴上去亲了亲。
“嗯……”睡梦中的人无意识轻哼了一声。
周远洄心神一荡,含住他的唇珠轻轻咬了一下。
“救命!”喻君酌抬手乱挥了两下,梦呓道:“有东西……咬我。”
周远洄:……
喻君酌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一觉直睡到次日晌午才醒。
刘管家怕他难受,特意让人给他煮了暖胃的汤。
“王爷呢?”喻君酌洗漱过后独自用了早饭,朝刘管家问:“怎么没见王爷?”
“王爷一大早就去书房了, 跟谭将军聊公事呢。”刘管家说。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祁府的人送回来的。”刘管家笑道:“原本祁掌柜已经着人来知会说你不回来了,但你不愿留在祁府, 说是不放心王爷。”
喻君酌记忆断断续续,大部分细节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半夜睡觉时有什么东西在咬他, 还咬了好几次。
“王妃怎么了?”刘管家见他神色异样, 问道。
“没, 没怎么。”喻君酌起身去铜镜前照了照,发现自己的嘴巴并没有异样。
将军府里肯定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昨晚,兴许是他做的梦吧。
用过饭后不久,上回给喻君酌裁衣裳的裁缝又带着徒弟上了门, 说是要给喻君酌和周榕裁冬衣。
“淮郡的冬天不像京城那么冷,但冷起来也不好受, 还是得穿得暖和一些才好。”刘管家道。
“我身量应该没怎么变, 给榕儿好好量一量,他长得快。”喻君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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