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领主(九月啾)

“我来誊写, 你先去睡吧。”阿尔德林用笔上羽毛装饰点了点乔尔的鼻尖。
“不用, 不用, 我还清醒……”
“别硬撑, 快回去。”阿尔德林催促道。
“那好吧, 你也早点休息。”困意一阵又一阵, 跟前一天一样，乔尔感觉, 确实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嗯。”
乔尔离开会客室以后，随着大门的再次紧闭, 室内的温度也瞬间降了下来。
阿尔德林运笔的速度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是写着写着, 脸上所有的表情慢慢消失无踪。
——刚刚誊写的时候，一些深埋的记忆片段一团又一团地翻涌上来，让人应接不暇。
这他不是第一次在写给现任国王致哀的文书。
上一次写文书的时候, 他都在想什么？
交给乔尔戴在手上的一小段本体告诉他, 乔尔已经回到了卧室，并且, 手环状的本体已经开始全力对抗窗外、屋外的那一部分临时不受自己控制了的东西。
收回去！
有一段贴着就可以了，其他必须全部收回去！
那是乔尔，还是不是乔西亚*凡*卡列西里*帕托利亚！
他还是个幼崽！！
窗外, 暗影迟迟不愿意回到地底，纠缠在荆棘上。略有些刺痛，但并不愿意离开。
上一次写类似文书的时候，正值百花盛开。
迷路了好几次的送信骑士并没有找到乔西亚大公的所在，甚至没能回到王都复命就喝倒在了醉人的花都。
等到万物萌发的生长季即将结束，才有通知下达到了卡列安小镇，说，王后离世，国王即将迎娶新王后，需要迅速派出队伍，去王都献上贺礼。
那一次，阿尔德林是刚好游历到此的、年轻的魔法师。
处于一次蜕变结束后的平稳期，百无聊赖的阿尔德林还没找到新的打发时间的手段，正在卡列西里沼泽观察生物的腐烂。
刚好，距离沼泽不算太远的卡列安小镇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他稍微提起了一丢丢兴趣，乔装前往。
嗯，领主的气味让他有点好感，不过，领主的病症显然更值得研究。
一次偶遇之后，阿尔德林愉快地接受了领主的临时雇佣，并开始了双向合作。
领主同意，给他研究自己的血液和身体情况，厨房和工坊对他半开放。
他则时常用水系魔法让领主身体不那么难受，有时候也会帮忙处一些文书。
——————
无法言说，一叶障目……
财政长官阿尔德林想。
刚蜕变完毕，连脑袋也一并退化了么！还是调配出的不良药剂给魔法师自己喝傻掉了？！
德鲁伊会随随便便对其他生物的气息有好感？
总之，魔法师和领主最初见面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笑得官方。
直到……魔法师的魔法显示出了无与伦比的杀伤力，领主的微笑也换了一种模式。
乔西亚*凡*卡列西里*帕托利亚容貌顶尖，没有明显的攻击性，如果他想要刻意亲近一个人，别人很难竖起内心高墙坚定地拒绝。
答应下来吧——无论他提了什么要求。
而他一旦若即若离了，也很难让人不产生失落感。
“去王都吧，我需要你。” 领主的言语软和而坚定，目光中告诉你，他只信任你。
着实让人无法推辞。
魔法师阿尔德林只能亲自带着礼物和这一份为前王后致哀、同时对新王后和国王表示祝贺的文书前去王都，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踏入王都，就听到有人说，卡列安产生了一次响彻平原的爆炸，连实际上相隔很远的邻居小镇都隐约能感受到。
周边的一些地方对总能出现不少好东西的卡列安虎视眈眈。
卡列安的最高武力——中级魔法师阿尔德林已经作为特使被特意调离了卡列安，小镇后防空虚，领主手无缚鸡之力，看起来像是非常好捏的软柿子。
很快，带着这种想法来拜访卡列安的“客人们”就发现自己错了，巨大的爆炸让他们伤亡惨重
然后，卡列安小镇得到了乔西亚*凡*卡列西里*帕托利亚领主期待已久的平静。
——————
他是故意的。
魔法师阿尔德林想。
乐意的时候便哄着，不乐意了就一脚踢开。
耸了耸肩膀，唤出许久不见的银甲犀，重新回到原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到达王都不久后，与领主最初约定的雇佣时间就到了，领主已经提前给足了薪水，便无需特地道别了。
直到一场疫病席卷了多个公国。
魔法师才再次见到了领主。
——————
真蠢啊！
财政部长阿尔德林想。
你不是本就知道，那位领主的亲近是刻意的？
怒而出走，是因为直到离开之后才发现自己知道的很少，连卡列安需要面的敌人情况都不了解？所以，生气自己更多一些不是么？
——————————————————
夜色温柔，乔尔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穿衣，吃早餐。
乔尔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手腕上墨色的手环，是他的错觉吗？怎么好像手环内部的那朵重瓣的小白花有些蔫蔫的？
放下餐具以后，管家说，那位远道而来的骑士已经在训练场了。
乔尔让管家准备好足够的创伤膏药。
配方由最初的护卫队长、如今的财政长官阿尔德林出品，作为重伤病号的乔西亚大公一路上亲身体验，疗效一流。
尽管如今常用的药物减去了几款种植地点特殊、难以获得的药材，依然见效很快。
乔尔的“医疗所”预备人员中，就有如今负责制作药物的。
穿过前院，再多走几步便是近卫兵二队的训练场了。
书房对面的阳台刚好对着训练场的方向，在这里不仅可以看到人们训练的全貌，还能遮挡住观看者的身形。
乔尔将视线集中，仔细观察外来骑士的“陪练”情况。
“托尔塔的实力不错。”
耳边传来阿尔德林的评价。
训练场上，刚成为“预备近卫兵”的年轻人们一个个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还算手下留情。”
尽管掀翻了所有不自量力前来挑战的年轻人，阿尔德林从托尔塔的动作中可以判断出，他并没有打算让二队的新人们伤筋动骨。
“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
“也是溏心蛋？”
“对。”
“好像都没和你一起吃过几次早餐。”
“以后会有很多时间一起。”
“阿尔德林，你这两天是不是不太想说话？都是短句。”
乔尔抱怨道，“听着好不习惯。咕——”然后脸蛋就被掐住了。
“轻点轻点。”
幼崽活蹦乱跳，生气勃勃，阿尔德林恍惚了一下，然后笑了，捧住幼崽的脸蛋，双手一合，按出小鸡嘴。
乔尔张大嘴巴，一口咬住讨厌鬼的大拇指：家里这个喜欢离家出走的财政部长，如今又染上了不会说话的毛病，是彻底不能要了……
闹了一会儿，阿尔德林突然问道：“乔尔，如果当初离开王城的时候，是你一个人，你会选择走哪一条路来卡列西里？”
“啊？一个人？没有你？”乔尔想了想，“不好说，可能……第一选择是经过大一点城市？”回忆了一下当初的状况。
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月，乔尔几乎忘了当初的病痛。重伤的感觉太不好，记忆会主动掩埋掉那些令人不渝的部分。
“因为身体原因，受不了长时间颠簸，城市里的话，多半路会好走一切，也有医生，能拖延一点时间进行休息。绕路是必然。”
“肯定不会从森林直接穿过来！大家离开王都的时候，基本上都没出过远门，而且几乎都没有战斗力，走普通的乡间小道都危险，容易被抢……”
说着说着，乔尔倒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或许，还会递交文书，请求一些领主的协助护送？毕竟，活着的大公总有些利益可以给出去。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想象不出会有哪些条件能成为筹码……”
“总之，踏出第一步就会非常艰难了！还记得那个第一个被抓出来的刺客么？要是在没有阿尔德林的时候遇上他，那……就只好同归于尽啦！”
“还好有阿尔德林在！”乔尔的眼睛blingbling地看向前骑士长，笑眯眯的，看起来无比健康。
从王都到卡列西里，不选择直接穿越森林的话会是相当一条漫长的旅程。
如果连续性的遇到生命危机，德鲁伊的力量会在保护生命的过程中慢慢被燃烧殆尽。
重伤未愈就要离开王都前往领地的乔西亚*帕托利亚，在平安到达卡列西里之前，到底遇到过多少次生命危机？
所以，在卡列安小镇外第一次见到领主的魔法师，才会觉得，领主是毫无疑问的人类……
阿尔德林伸手揉乱了乔尔的头发，把幼崽气得扑上来想要揉回去，被躲过了，于是开始了战术撤退和二次进攻。
阳台上，两个身形不停变换，用上的战斗技巧较之不远处训练场上的人们高了不少，但是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第47章 047 选人的策略 王后，行政人员
随着温度的上升, 冰雪逐渐融化。
田地里一篇黏糊糊的黑黄色，农民们在屋外一边跺着脚一边想着新一年要种什么才能填饱肚子。
王宫花园里，观赏所用的冰雕也纷纷开始融化。
没了半个脑袋的老鹰, 秃头且被剃了毛的狮子, 扭成一团、看不出原来是向日葵的扁圆盘……专职的魔法师们费尽了力气想维持原样，却只发现，今天补了这半边, 到了晚上, 另外半边也看不出原样了。
按照王宫前几年的惯例, 在夜晚的阿利耶女神重新出现在天空之前, 冰雕都不会被撤掉。
无论如何都要维持一百天。
整个寒冰季, 天空中留下来“支撑门户”的只有男神——阿纳德一个。
于是, 阿纳德成为了地上国王的象征。
为了国王的长寿，也为了显示男子气概, 一百天的冰雕，一天都不能少！
今年, 由于温暖提前来临，宫廷魔法师们不得不绞尽脑汁维持冰雕的造型。
最差, 也要在国王常常经过的几条路上保证冰雕的完整！如果其他地方的冰雕也出现问题了，有时候不得不稍微往后排一些，等年轻的魔法师们排出时间。
王宫西北角的小花园已经很久没有魔法师踏足了, 冰块融化以后, 雪水流了一地，踩一脚上去泥泞不堪。
那里是不太受人待见的公爵小姐——罗斯帕托利亚的住处。
罗斯小姐怀孕了。
周边没什么人来往, 只要自己守口如瓶，便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相较王宫中常住的其他贵族小姐，公爵小姐不仅没有王冠, 也没有家族的扶持——与前任王储相关的大多数东西都灰飞烟灭，也包括王储妃家族——自然得不到公主们一样众星捧月的待遇。
即便，她的真实血脉，来自现任的国王陛下。
现任国王可没有那么好心留下前任王储的孩子。
要知道，根据现在的王位继承法，如果前任王储留下了可以继承王国的男性子嗣，那么现任国王名义上只能说是“代为掌权”，子嗣成年以后就要交还王位。
罗斯小姐是私生女，名义上却是前任王储的遗孤，姓氏也依然是“帕托利亚”。
因为没有出嫁，她不仅依然是“帕托利亚公爵小姐”，甚至可以直接赋予自己的孩子“帕托利亚”的尊贵姓氏！
也就是说，她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便是前任王储的直系子嗣，拥有名义上绝对的王位继承权！
“王位继承法并没有否认这一点。”独自一人的时候，公爵小姐时常暗暗重复着为自己加油打气。
她的行为并不出格。
比她更年轻的公主们，有入幕之宾也不少，只是没人直接摆到台面上讲罢了——除非要跨国联姻，那才必须“纯洁无暇”。
毕竟，连国王陛下都喜欢上寡妇了！
整个寒冰季，王宫的舞会开了个没完没了，多的是从大门进来的，也掩盖了不少从小门进入的。
罗斯小姐住所的后墙距离小门并不遥远。
或许是因为不怎么参加舞会，罗斯小姐反而更清楚国王私下召见哪位“候选人”的次数更加频繁。
为了保证家族在未来的日子里地位不倒、财源滚滚，无数花朵的争奇斗艳，连王宫最边缘的洗衣工们都收到了“贿赂”，问，国王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八个用度奢侈无比王子倒台以后，很多以他们名义使用的路子就断了，不少家族的年轻子弟看似彬彬有礼、教养良好，实际上根本没有财意识，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不少家族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而这都还算好的了，有些家族甚至欠下巨额债务！再欠下去就只能拿头衔抵债了！
但是，只要他们家族的小姐成为了新任王后，那所有债务都不再是问题了！
没有人关心德拉梅家族的王后，就连德拉梅家族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但是，国王把德拉梅家族放在心上了——尤其是这个古老家族的财产。
谁能不爱钱呢？
王宫主殿。
国王不高兴地把烟袋的长柄敲在私人财务官的脑袋上。
“就这么点？！”
“陛下，的确……不多。”财务官摸了摸额上的汗珠，天还不算热，他却已经热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很想像国王一样骂人。
该死的德拉梅，怎么会只有这么一丁点钱？！
“重新去，从头到尾查一遍！”国王不信，德拉梅的表面功夫做得那么好？他都盯了多久了！绝不可能白费功夫！
“或许……德拉梅家族那么着急送一个新王后，跟利马家的情况是一样的？”仗着一直以来不错的私人关系，财务官提出了一个可能。
利马家族，被戏称为“边境伯爵”，并不是说他们守卫边境，而是说，他们就快要掉出伯爵的序列了，是“伯爵”称号的守门员。
快要掉出序列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家一贯重视美丽的相貌，而美丽是需要金钱堆砌的。
回忆了一下利马家二小姐的容貌，国王点头，相当出众，可惜，沾上了“巨额亏空”的腐朽气息，远不如迪卡马洛斯夫人。
见到迪卡马洛斯夫人的那一天，舞会从下午一直举办到了深夜。
无数的裙摆再大石拼就的花纹上来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名画，桌椅和乐器上都装饰的木系法师的杰作——各种各样的花朵和修剪成动物形状的绿色植物，还有玫瑰、蔷薇、大丽花编织成的拱顶。
迪卡马洛斯夫人摇曳生姿，一身近乎夸张的精致华美，扇子划过阵阵香风，离得很远就能嗅到甜美的、金钱的味道。
私人财务官敏锐觉察到了国王的表情，暗自叹息，决定回头再敲利马家一笔钱。
他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国王耳边提起他们家了！
得加钱！
——————————————————
卡列安。
行政大厅人来人往。
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在巨大的公告牌前面逗留，对着贴在上面的通告看了又看。
《关于行政大厅“预备人员”转正考试的通知》已经贴在上面三天了，上面的内容也传开了。
领主说，原本招聘的预备人员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试用期”，每个月拿着10个瑟克里的薪水，现在试用期满，需要考试了！
如果这次考试合格，那么就会转为正式员工，领主会给正式员工一份为期五年的雇佣合同，每个月1个银币，跟领主府的近卫兵们一样！
五年期满，如果第二次考核也合格，那么，薪水会上涨到2个银币！
好……好多钱！
不少人对着2个银币的高额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卡列安，1个瑟克里能买8条黑面包，2个银币就是40瑟克里，能换多少面包啊……
而且，领主还说，如果不是预备人员，但也想参加考试，那就当场过来报名，考试达到一定分数的话，也能成为行政大厅的一员。不过，这一类人会先进入“试用期”，转正还需要等下一次考试。
考试的时间就在下午，从午饭后的一直到茶歇以前，总共2个小时。
考试的地点就在行政大厅。
知道这一场考核非常重要，大多数人都选择不在这几天跑到行政大厅办事或者聊天，虽然不知道领主会考什么，但是让年轻人们安静复习一会儿——领主当年安排“行政大厅预备人员”培训的时候，留下了不少资料。
不知道会不会考基础知识，反正，多看书总没有坏处。
乔尔前一天就准备好了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