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领主(九月啾)

“一百多个人的村子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我们在卡列西里的边缘，虽然的确没落了很久，但它的中心还是有城镇的！乔尔，你是卡列西里的领主。”
阿尔德林从高空俯视过这个国度的王城，跟乔尔手中有些夸张的规划图一比，王城的布局似乎都缺了点细致。
“可那不是我的城镇！”乔尔正色，“我们发现的是锡矿，除了兵器之外，造船会用到，然后就是各种锡制的器具……王城有花纹的锡制盘子大概一个银币一个，卡列西里能瞒下这么大的利益，外加黑圣教施瓦慈那边插手，那个城镇我可能暂时动不了。”
“亮兵器不就行了。”作为领主，另起一地明显是自找麻烦。
“不想，麻烦……”乔尔的神色有些游离，仿佛眼前又出现了一片血色。
第一次算是正当防卫，第二次算是“天降正义”，第三次，还需要什么由？
年幼的德鲁伊笑了笑，低头看向羊皮纸，“阿尔德林，你就当我……无聊吧……”
不是无聊，而是胆小。
——乔尔对自己的软弱心知肚明。
阿尔德林笑了笑，默认了乔尔的计划。
比起之前病歪歪的、还喜欢什么都闷着不说的幼崽，爱逞强的幼崽也相当可爱了。有他在，小毛熊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对了，乔尔，你多久没睡了？”放任幼崽自由行事不代表完全不管，阿尔德林强硬地拿走了乔尔手中的纸和笔。
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爬在乔尔白嫩的脸蛋上，比王城里的贵族女性的眼妆要深得多了。
“啊？我睡过了……”被强制变成小毛熊的乔尔很不情愿地踢了一下自家骑士长，“我的工作还没做完！”
“那也不需要你半夜瞪着眼睛思考。”前两个晚上扎营的时候，幼崽的睡眠完全可以用“警觉”来形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挖水渠，然后建平房是吧？待会儿我去找大约翰，分配任务不需要你每次都安排好了再交代下去否则，管家是用来吃白饭的？”
“可是，他又不会计算挖多少……”
“不是有修补匠老约翰？他会的杂事，比你想象的要多一点。”
“我……就是怕塌下来嘛……”小熊继续踢了一下把自己按在被窝里强制休息的大手，“快把我变回来！我不想睡！”
“不行。”
“我真的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处守卫的熊熊火焰，睡不着简直太正常了，不如起来干活。
阿尔德林盯着幼崽看了好一会儿。
他成年已经太久了，不是很能解幼崽究竟在想什么，睡觉这种天大的事情，哪个幼崽会不喜欢？就算当领主了，有必要这样压迫自己的劳动力？
“……需要……给你讲故事吗？”阿尔德林随意挑选了一种可能性，然后再次获得一个白点点的牙印。
“不要把我当小宝宝啊！就是有点PTSD……”小毛熊嗷了一声，终于自我放弃般的把头埋进枕头。
“PTSD？”阿尔德林的发音很标准。
“战后应激障碍，过两天就好了。”小毛熊扒拉了两下按着自己的手掌，“求你了……”
“好吧。”阿尔德林沉默了一下，抄起小熊往外走。
“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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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坊一侧的工地现场，老约翰正在骂人。
“挖出来的东西，直接倒在那里干什么？倒远点，不然以后我们还得挖出来继续往远里倒！”
被骂的干活儿的侍从差一点就先把铁锹扔了，然后就看到高大的骑士长抱着一团小东西走了过来。
“阿尔德林阁下。”老约翰行礼。
“阿尔德林阁下~~”聪明的侍从想脱开手里的脏活。
“干不了这个，就去厨娘那里报到吧。”骑士长扫了一眼，同意了对方的要求——他大约想错了，如果是一百多个人没来之前，厨娘那里的确轻松，还能提前填饱肚子，现在就不一定了。
老约翰遗憾地看了一眼侍从的背影，现在的年轻人都浮躁……然后他就看到了骑士长怀里的小东西。
是一头圆滚滚的小熊？
“这是大公的宠物。”
“哦哦哦……”老约翰连连点头，宠物就宠物，估计是刚从王城里送出来？老爷们总会有些私底下的派用场的人，乔西亚大公可是国王的弟弟！
但是，如果没看错的话，他是不是在小熊眼里看到了“干得不错”的意思？
阿尔德林的第二站是厨娘那里。
安妮和露西也在，跟两个厨娘一起忙得热火朝天，看到新来帮忙的男性侍从，顺手指挥了一个赶快去洗手然后揉几百斤面的活儿。
看到小熊，厨娘笑眯眯地找出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
阿尔德林顺手把苹果塞给了臂弯里的小毛熊。
苹果的品相非常好，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
小毛熊捧着苹果努力想啃一口，然后苹果就从掌心滑落了。
瞪大眼睛，小熊恶狠狠地把指甲戳进了果肉里固定好，然后又发现自己的鼻子是吃东西的障碍。
苹果只比他脑袋小一圈，无论正过来还是横过来咬，都困难——小熊本人没有能张一百八十度的血盆大口。
等到达第三个地点的时候，小熊已经浑身上下散发着丧丧的气息，有一茬没一茬地啃着已经片好的苹果片，连耳朵上的毛都耷拉下来了。
愚蠢的德鲁伊幼崽啊！
连苹果都对付不了的生物，有存在的必要么？
战后PTSD算什么？更厉害的是苹果PTSD！
第18章 018 第二个任务 卫生与补种
突然，乔尔的鼻尖钻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
下意识地把苹果收进了戒指，小毛熊立马发现这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阿尔德林瞥了一眼，神色不变地换了行进方向。
“等等，那边不是新河一村的选址地点？”
“是的，已经遍地不可描述之物。”阿尔德林一脸冷漠，他不想直接说出那几个字。
“我看到了！”乔尔捂着鼻子，“他们怎么可以随地解决问题！！不是都规划了卫生间吗？！”
卫生问题直接关系到居民健康，它是第一个被考虑到的。
老磨坊的下风处第一个设的就是“五谷轮回之所”；规划新工地的时候，卫生间更是与“清水井”并列为头等重要的大事。
道路尽头的下风处是一个有着木板遮挡的圆形大坑，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跟在旱地里架起两侧砖头然后用泥灰覆盖了铲掉的做法不同，在地里埋入的水缸是古早江南农村的厕所样式。
五谷轮回和沤肥的过程一起，进入木板屋内侧的半圆部分上面架了横跨的板子，外面的盖板上则撒了点草木灰，又移栽了不少植物减少异味。等到适当的时候，外面的板子移开就能把肥料移出来。
卫生间并不狭窄，应该可以说宽敞，但现在看来，它的实际功用明显被人忽视了。
“卫生教育任重而道远……”嗅觉太过敏感的小熊捂着鼻子，把头埋在阿尔德林带着草木清香的怀里，决定回去立马做口罩。
小熊蹭得人痒痒的，阿尔德林想笑，但环境又不太合适，于是加紧了离开的脚步。
管家那里有乔尔的表格，按照表格样式可以为每个未来新河一村的居民建立档案，先选出两个有点威望的，可以带头处一下这边的不可描述。
“对了，激励制度可以建立起来了！第一笔奖金，就用于奖励能熟练背诵《新河一村卫生条例》的人吧……”乔尔拿阿尔德林的衬衫领花做临时的口罩捂在鼻子上，含糊地在阿尔德林耳边嘀咕。
“洛克娘子家的小米粒年幼，干不了什么辛苦活儿，洛克娘子又不想让他吃白饭，怕被人说闲话，要不，设立一个‘小监察员’岗位？这边超过40岁的人当中，也有年纪偏大、再怎么补身体也完全不行了的，不如让大小监察员轮班上岗……”
阿尔德林不置可否。
在他的印象里，想要眼不见为净，领主直接拿鞭子下达“不允许随地排泄”的命令就可以了，谈什么奖励？！
直至目前为止，乔尔的手段都过于仁慈。
没有威慑力就没有执行力。阿尔德林很早就看在眼里。
不过，花五年十年玩一下领主游戏，德鲁伊的幼崽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第四个地点又远了一些。
乘着“德鲁伊座驾”在附近转悠了半天，乔尔泱泱地放弃了两条河道同时开工的计划。
在乔尔的设想中，最好有两条并行的水道，限于如今不仅人手紧缺，有劳动力的人的体力还差得很远，开挖一条看起来就已经很吃力了。
——也就是每天的食物供给非常充足才让新来的大伙儿一点怨言都没有。
调配了一下轮班情况，又测量了一下沟渠的长度，乔尔用白色石灰石粉末画了中线。
工程小队按照性别和健康程度平均分成了两组，分别从两头开挖水渠，一组挖出来的淤泥堆在“水渠”的一侧，这样，两边的临时河堤就有了。
在沟渠深度达标的情况下，哪一组先到中线位置，当天便可以多一勺豆子或者一小片肉干。
清过废弃的村庄以后，不少破损严重的家具只能当柴火，稍微能睡的床数量远远不够。
为了合安排床位，管家大约翰组织人手按“三班倒”的情况在施工地点设置了临时的休息点，精确计算好了刚好“三班倒”的床位数量。
这样，两个队伍晚上都有人在施工，不会发生为了多一口吃的把对方的淤泥又填回去导致工程进度倒退的蠢事。
条件艰苦，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做法了。
乔尔计算过，得出了一个无法令人满意的结论：即便之前已经搬空了强盗的寨子和矿洞里的所有存货，这里的粮食总共也只够这么多人六七十天的消耗。
尽量压缩工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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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列西里的天气比王城潮湿得多。
很快，又是一场大雨来袭，天地相接。
大地再次变得污浊泥泞。
住在水渠附近的人躲在木板和油布把雨水挡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看着雨丝在挖出的沟壑中聚集，砸出一个又一个连绵不断的水花。
水体浑浊不堪，沟渠旁边的泥土更加软烂，挖出来的小河道被冲得宽了些，但也变浅了。
工程队所住的地方不再类似沼泽，由于土石的加高，一脚踩下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雨势一小，两组工程队都立马跑出去处河道中松软的烂泥。
乔尔看得分明，于是让厨娘在晚饭的汤里撒几把胡椒粉。
“胡……胡椒粉？？”厨娘几乎要尖叫，这是最贵的香料！她给大公做烤肉的时候放得都很节省！
“嗯，驱寒，人最重要。”
“……”厨娘拿胡椒粉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乔尔，觉得乔西亚大公可能随时会收回成命。
但是，只看到了一个腰围还没有汤锅粗的瘦瘦的背影。
离开厨房，乔尔又找了老约翰。
长于杂物的老约翰对清河道有些了解，这会儿请他去工程队现场查勘一下，防止雨后的塌方——虽然河道很浅，万一塌了了也埋不了人，能少费些力气也是好的。
雨后天晴，事情排着队。
“这里……这里，踩下面点儿，别踩太严实种子钻不出来！……对，这样，然后把种子放进去。”
河道里挖出来的淤泥与原本的村庄周边地里的土壤混合，在直辕犁的帮助下形成了一条条小沟。
适应寒冷天气的种子被及时补种了下去。
老磨坊摇摇欲坠的一侧被加固了，除了摆放工具之外，几个半密封的小箱子也放了进来——是发豆芽的用具。
坚硬的水煮豆子继续天天吃下去，牙齿都不太好的村民们的牙釉质估计快磨没了吧……至少乔尔觉得，尽管自己每天的豆子摄入量很少，咀嚼肌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了。
第19章 019 立法之初 小杰克的难题……
连续五个不错的晴天以后，乔尔带着管家约翰、女仆露西和两个厨娘打开了老磨坊一侧摆放的半密封的箱子。
经过几天的洒水，豆子的皮基本上脱落了，长出了白色的约一指长的豆芽。
管家的神情像是看到了魔法师，但是王宫里的魔法师好像也从来没有让豆子长出过白色的尾巴。
“过程记下来了吗？接下来可以用这个换换口味。”
管家连忙点头，露西则捏起了一根豆芽，试了试软硬程度，跟厨娘讨论起怎么烧才不费柴火。
几个晴天下来，原本被大雨浇透了的柴火救回来一些，但还是得省着用，毕竟要准备一百多个人的食物，相当费燃料。
原本村庄旧址上的水井已经恢复了运作。
40岁以上的老人中健康程度还可以的负责水的运送，有板车，上午下午分别送完几次之后就可以轮流带着特殊的袖章去工地监督卫生问题了。
露西叫来两个准备出发去工地的年长女性，一起带着水、豆芽和其他食物去工地准备午饭。
年长女性们的说话口音五花八门，似乎都来自不同的地区，沟通起来比较慢，幸好有大公在，她们对年轻的女仆的要求还是正常地执行了。
交流一轮已经费尽了口水的露西有些想念从王城出发以后就一直住在一起的安妮。
安妮几天前被乔西亚大公派出去了，露西不清楚具体她的具体去向，只知道是跟近卫兵约瑟芬和一个叫佩佩的新人近卫兵一起。
跟安妮同时出发的还有几个，最近都没有看到他们出来吃饭。
离开的人不谈，剩余留在老磨坊的近卫兵们继续进行着常规训练和巡逻，巡逻范围有大有小，一天两次跑步路过工地是必须的。
这一天，作为近卫兵副队长的小杰克遇到了一个难题。
负责河道的工程队有两个小组长，今天跑步巡逻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个小组长拦住了他，说有事情想请他决断。
小杰克被拍了几句马屁，很快就去到了现场。
“亨利，肯特，给我分开！”小组长看到情况头都大了，一脸郁闷地喊道。
工地现场已经变成了打架的现场，两个已经被充足的食物养得稍微不那么干瘦的汉子从河道沟里打到了河堤上。
河堤上的泥土有不少又被推回了沟渠里，引来不少瞪视和另一个队伍的嘲笑。
“怎么回事？！怎么又打起来了？！”小组长怒吼道。
“他把我的杯子也弄烂了！”个子稍微高一点的亨利被看热闹的人一拉就拉开了，还是象征性地做了个踢对方的动作。
“明明是我的杯子！你弄坏了自己不算，还要弄坏我的！”矮一点的肯特更大声地吼道，“我的杯子跟你的一样就活该被你盯上？！”
“停停停！一个一个给我说！”小杰克揉了揉两边耳朵，觉得震得慌。
两个人连同小组长都把经过说了一遍，总结下来大概就是某个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吃饭的杯子不见了，结果在另一个人那里找到了，但另一个人坚称手里的杯子本来就是自己的，而且他朋友也见过他用同样的杯子吃饭。
问题是，亨利和肯特的杯子本来就是从矿洞的守卫房间里搜刮出来的，外表看起来的确相似。
小杰克决定各打五十大板：“今天，你们两个的午饭都没有了！”
听到结果，亨利、肯特两人都不满意，但谁都不敢说什么。
小组长请来做决断的小杰克先生是近卫兵副队长，这个身份已经对他们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了，从他们被带出矿洞开始，不，应该是从他们之前被迫进入矿洞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再是自由民的身份。
领主乔西亚大公仁慈，让他们能以劳动交换食物，甚至未来有机会能赎出自己，就像洛克娘子家的小米粒儿一样，是自由的村民。
但现在，他们都是农奴。
没有人敢逃跑，也不想逃跑——如果不是被魔法治疗过，如果不是上面有庇护，没有食物、没有保暖衣服帐篷、亦没有劳动力的他们根本无法度过接下来漫长的寒冷季。
大家的表情小杰克都看在眼里，暗自哼了一声。
没有午饭的惩罚只是因为打架，至于究竟谁对谁错该怎么判断，阿尔德林阁下教过他的可不止一点两点。
事后，乔尔收到了管家约翰对于工地打架事件的汇报。
“只是打架？”
“是的，一个两天没了晚饭，一个三天都不能吃晚饭。”
乔尔摇了摇头，没有戳穿。
“喊小杰克过来吧，领地的立法该提上日程了。”
他能解小杰克的做法，因为按照王城贵族们的做法，偷窃和故意毁损主人赐予的财物，主人不高兴的话甚至可以把奴隶吊死，即便是签了雇佣契约的自由民，只要主人对他不满意了，也有各种处方式。对于刚逃出生天的肯特和亨利来说，毁损一个杯子就要被吊死的结果太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