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记住什么了?”
“别丢下你,从锦不想守寡。”顾昭很会抓重点。
容从锦无奈,又轻声跟他重复了一遍,顾昭混沌的眸底才逐渐涌起一丝恍然大悟,明白了王妃的意思。
容从锦抬手给他轻拭去唇角沾着的点心残渣,又叮嘱道:“王爷还要记得不许吃外面的食物。”
顾昭面庞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低头道:“本王…”
“什么?”容从锦没听清。
“本王没有出去吃东西。”顾昭头越垂越低,还有点心猿意马,“本王只抱过从锦,跟从锦在床榻上…”
“好了!”容从锦连忙打断他,下意识抬首环顾身边,好在他要“训斥”王爷,将周边的侍女小厮们都遣开了。
“这些话王爷不能在外面说的。”容从锦嗔怒道。
“从锦不喜欢?”顾昭嘴角微向下垂,身上笼罩着一层郁闷的气息,他今天被训得太多了,连他的兄长这么教训他,他都会几个月不理兄长,也就是王妃自己才愿意听他说这么多。
毕竟王妃的声音在他心里宛若天籁。
“喜欢的…”容从锦艰难道。
顾昭顿时露出灿烂笑容!刹那间忘记了刚才的阴云密布,像一根在微风吹拂时摇曳舒展的草,不起眼却又沐浴着阳光,充满勃勃生机。
他的快活总是很简单的,容从锦心底一软,轻声道:“王爷累了一天了,臣服侍您歇息片刻吧。”
“嗯。”顾昭牵着容从锦的手,两人相偕穿过游廊向王府后院走去,碧桃在门口敛裾下拜,等王妃走过后连忙跟在他身后,掩去眸底的一番惊叹,她跟了王妃多年较为了解他的脾气,王妃看起来好说话,却是有着严格的底线和要求,一旦越过他的底线,王妃就不是那么温和有礼了。
他责问旁人的时的语气和善,言语锋利如刀,看似谦和实则步步紧逼,只让别人羞愧得无地自容,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哪里有像王爷这边轻轻揭过的时候?
王妃对王爷果然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
卧房内,容从锦给顾昭解下玉佩,宽了外袍,指尖触碰到他衣角里的一个有着钝边的长条物体也没出声,只是收到了一旁,却在看到顾昭手背上的一片微红时难掩紧张:“这是怎么弄的?”
“喝茶时没留意。”容从锦仔细观察一番,单手扣着他的手腕,顾昭任由他摆弄。
“身上还有么?”容从锦又将他的袖口挽起来些查看,顾昭诚实摇头:”没有。”
容从锦检查一番稍稍放下心来,不禁怒道:“小乐子是怎么照顾王爷的!”
这就是他担心的事情,只带一个侍从怎么行。
顾昭心里暖融融的,在皇宫里他没受过什么大伤,小的磕碰却是没断过,身上总是青紫的,他不能正确预估距离和危险的可能性,旁人见到廊下有一个雨水凝结成的冰锥都是绕着走的,他却觉得这个冰锥晶莹剔透甚是可爱,一定要凑过去查看,在冰锥底下扬起首看阳光在冰雪里折射出的绚烂光彩。
冰锥掉下来只是戳在他的额角上,没有刺瞎他的眼睛都是运气了。
有时候事情算不上危险,却有些狼狈,比如都已经挤在太湖石的缝隙里面抓到蛐蛐了,却忘记自己是怎么进去的了,卡在里面动弹不得还要小乐子来帮他。
连他母后都对他的奇怪举动无奈,对一些小伤见怪不怪了,唯有从锦会格外关心他,什么小事都能留意到。
顾昭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心底盈满了快活,容从锦坐在茶床边上垂首给顾昭上药,无奈道:“王爷笑什么。”
“那杯茶若是全都倒在本王身上就好了。”手背传来轻微的触感,顾昭心底酥痒道,“从锦就得抱着本王了。”
指尖在他身上游弋,想想也觉得美妙。
又说傻话,容从锦轻睨他一眼,给他把手臂上最后一点烫红的肌肤也抹上了伤药,低声问道:“还痛么?”
伤药大多有冰片龙脑一类镇痛的成分,少顷就能抚平痛楚,顾昭伤得不重,回来的路上就不痛了,眼皮微抬本想摇头,却见容从锦一双妩媚桃花眸的眸底满是关切,阳光拢在他身侧镀上一层温柔的光,纤长浓密的眼睫似水墨画上的清雅墨痕,衬着莹润雪白的肌肤浓淡相宜。
顾昭心底微微一动,瓮声翁气道:“痛。”
容从锦颦眉,这烫伤看起来倒不深,就是不上药过几日也应该好了,莫非是哪里还有伤他没看到?
顾昭坐在茶床上肩膀微垂着,一副很受伤的模样,容从锦连忙哄道:“臣再瞧瞧。”
说着卷起顾昭袖口查看,顾昭看他不上道急得在心里两手飞速摩擦!几乎擦出火花。
“你亲亲本王,本王就不痛了。”顾昭气若游丝道。
容从锦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侧首望向顾昭,顾昭也正偷看他,见他视线撇过来目若闪电立刻撇了回去,端正望着前方,“咳咳。”
顾昭有气无力的轻咳两声,以示虚弱。
“王爷伤着了,快歇息吧。”容从锦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不由得暗自唾弃自己失了神志,竟让顾昭把他唬了过去。
顾昭举棋不定,本来是想骗个吻的,王妃却直接扶着他休息,那等他躺下时轻拽王妃,王妃不就落进他怀里,共赴巫山了么?
顾昭打定主意,虚弱的站起来瘸着走了两步。
“王爷把腿也烫着了?”容从锦轻声问道。
“是…是啊。”顾昭含糊道。
”好大一杯茶呀。”容从锦闲闲道。
顾昭不知道他是看出来还是没看出来,容从锦搀扶着王爷将他扶到床边。顾昭半躺下,容从锦取过床内折叠整齐的锦被弯腰轻盖在他身上。
王妃垂眸的时候自有一种温柔,顾昭一时看得痴了,竟忘了拽住他,再抬首时王妃已经要起身了。
顾昭连忙扯住容从锦,容从锦却早料着他这招,微一拧身衣袍轻而易举的从他身侧擦过。
“王爷都伤着了还不歇着。”容从锦解开束在一双金勾里的幔帐。
轻容幔帐垂落,一只手探出来挡住薄纱,顾昭急道:“本王没事!”
顾昭郁闷坐起来,“本王就是想让王妃亲一下。”
”那王爷就应该直接告诉臣的。”容从锦隔着幔帐低声道。
“是。”顾昭只能看到一个朦胧轮廓,自我检讨道,“本王不应该骗从锦。”
容从锦俯身,在顾昭唇角轻落下一吻,柔声道:“还痛么?”
“有一点。”顾昭眸光闪动。
春风拂过摇落一树桃花花瓣,又是几个吻轻柔覆在了顾昭的面庞上,顾昭心旌摇动不能自拔,舔了舔唇角道,“从锦再摸摸巫山…”
容从锦不由得笑得肩膀微微颤动,还是依言解开外袍,窗外银装素裹,洁白的积雪反射着银光,浅碧色的轻容在微风里轻柔摇曳,掩映一室春色。
顾昭翻身从背后轻拥着王妃,餍足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掌在他胸前轻轻摩挲着,比起亲近他更享受悠长的宁静,怀抱着心爱的人仿佛漂浮在云端,容从锦声音略沙哑,“还有些账目没看完…”
“明日再看吧。”顾昭拥紧了他,皱眉道,“不能交给管家么?”
“这些是太子妃娘娘的账目,剩得不多了,今日看完就全都处理交回东宫了。”容从锦解释道,都是一些其他州产业的账目,来得晚了几日,他想在春节里一道看完。
顾昭只能起身去给他取账册,将他揽在怀里,陪他看那些繁复的账目,看了片刻就晕头转向,容从锦披着衣裳道:“王爷累了就先休息吧。”
“本王不累。”顾昭也半坐起来,瞥见王妃青丝如瀑垂落在肩头,被他轻拢到一侧露出一段雪白光洁的脖颈,顾昭仿佛想起了什么,赤着脚下床取来一个锦匣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
“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多谢王爷。”笑意不由得柔和了容从锦处理公事时稍显冷然的五官,放下账册接过锦匣刚要打开,忽然手下略停顿了一下,迟疑道:“是什么活物么?”
上次顾昭送了他一只蛐蛐,也是在床榻上给他的,他没留意随手打开也是那只蛐蛐弹跳力好,直接蹦到了他的脸上,爪子在他脸颊上带出了一道浅痕,最要命的是青翠背甲的蛐蛐在床榻锦被间爬动,一会儿就没影了。
他只能唤来碧桃和扶桐帮着找,好在是从花瓶里面找到了,否则他可能没办法再在这张床榻上歇息了。
“不是活物。”顾昭鼓起两腮,他记得上次吓得王妃惊慌失措的模样,又有一点歉意道。
“臣信王爷的。”容从锦浅笑着打开锦匣,光滑丝绸上安静躺着一支芙蕖翡翠簪,翡翠通透澄净,雕刻手艺精美。
“这是…”容从锦不由得迟疑,双手各搭着翡翠簪首尾两端,在窗棂漫进来的薄薄一层浅金色阳光下打量着这支翡翠簪。
“好看吧。”顾昭指着上面的纹样给他看,有些得意道:“是一片莲花。”
他的眼光独到,一眼就看中了这支翡翠簪。
“是母后赏赐的么?”容从锦轻声问道。
“节礼赏赐不是都在库房了么?”顾昭笑道:“是本王回来路上从街边得来的。”
容从锦垂首再去看这支翡翠簪,皇宫雕刻手法辉煌细腻,镂刻手艺能做得纤毫毕现,这支翡翠簪头上半弧形的样式,碧波潋滟的莲池却有几分写意生动,只求神似,虽比不上宫里的珍宝,也算是精致了。
顾昭取过翡翠簪给容从锦束发,翡翠簪斜插在青丝间,如美玉光辉交错,极为动人。
“从锦比翡翠还漂亮。”顾昭在他脸颊上亲呢的吻了一下。
“这是什么说法。”容从锦不禁展颜,微微侧首不经意间唇瓣拂过顾昭唇角,顾昭星眸倏然微微一亮,单手扣着他的下巴,啾啾啾吻了数下,最后一个倾情深吻过后,抹唇意犹未尽道:“从锦太主动了!”
容从锦被吻得眼前甚至有些金光斑驳闪烁,顾昭每日粘在他身边,不时索吻就算他技巧一般,也架不住熟能生巧,现在夺命长吻都让他喘不过气来…真是要命。
若是他有什么便宜清白可占,估计早就没了。
“是臣主动,还是王爷寻个机会就过来…”容从锦忍不住问了一句,顾昭只是憨憨的笑着:“别生气了。”
说着,又主动吻了他数次,以做安抚。
容从锦拜服,顾昭在这种事情上极有天赋,表面上是个憨厚可爱的大狗狗,实际上是个亲吻狂魔。
“这支翡翠簪多少两?王爷带足银两了么?”容从锦轻声问道,王爷就带了小乐子,两人身上能有多少银两,没准是赊账来的吧?
“没花银两,一文钱都没花,是本王赢来的。”提到这个顾昭就更得意了,神采飞扬道。
顾昭哒哒讲了他是如何大杀四方,赢来翡翠簪的,在听到这支翡翠簪首饰楼竟开价两千两时,容从锦眉梢微微一挑,还是含笑听了下去。
“有时间本王再去给从锦赢一个翡翠手镯回来,凑成一套首饰。”顾昭意犹未尽道。
“还是不必了。”容从锦笑道,“他们做生意也不容易,王爷看上什么尽管买来吧。”
“不过臣的首饰也足够了。”他本就不爱这些,也只是顾昭送的才愿意戴上。
这家首饰楼虽有抬价,但王府也不好直接拿走一支两千两的翡翠簪,容从锦暗道得给首饰楼送一张银票。
顾昭抱着他垂首想要再吻。
“臣要看账本了。”容从锦轻在他手臂上推了一下,顾昭咂唇见好就收道:“那本王陪着王妃看账本…”
今天差不多是够了,明天再来索要,天长日久要合理分配啊,顾昭心里很有数,若是把王妃惹恼了,几日都不能上前,岂不是亏了?容从锦手里的账还没看完,顾昭已经理清了自己的小账。
两人笑闹了片刻,容从锦半倚在顾昭肩头看账本,东宫在大钦多地都有产业,甚至在闽江、琼州都有田产商铺,往来账目何其复杂,太子妃未有孕时,每隔半年就会检查一次账目,还会不定时的派信得过的管事去当地查看情况,防止手下人以权谋私,打着东宫的旗号欺压百姓。
后宫里的女子双儿看起来过得轻松简单,实则每日忙碌料理家事,管理产业,还要仰赖丈夫不倒,若是夫家站错了队,就是将产业收拾得再严整也是无用。
这本是雍州的数百亩良田收入记录,大钦实行两税,夏征丝绸、棉布,秋收米粮谷物,上等田每亩八升,中等田每亩七升…皇室产业立减一半的税收,士大夫可减税三成,大钦改革后的税法本是好的,平衡了百姓和权贵阶层之间的势力,不至于过于盘剥百姓,而且这个税收也足够百姓生活。
但近年来“间架税”、“除陌钱”等,名为税收实则就是对百姓的勒索,还有加耗﹑脚钱(运输费)﹑加耗预借、斛面等加税[1],地方官员巧立名目层层盘剥,以至于寻常农户和一些小地主想尽办法的偷税,官员收不齐税款无法向上头交代,就更重催即要求重复纳税以完成本地税款额度,形成循环。
也就是皇室和勋贵门下的情况好一些,有些百姓甚至卖了田来投靠,给他们做长工佃户。
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雍州土地肥沃,大钦粮仓之一就在雍州,所以情况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产出向来过得去,也能缴齐税款。
容从锦翻动账目,逐渐皱起眉头,雍州历年田产的收入都不错,可到了今年夏季,丝绸绢布的产量却跌了下来,钞也略少了一些,等到了秋收时,粮食的产量甚至连往年的一半都不到,还要用庄子里历年积攒下的丝绸绢纱售卖,用银两补齐秋季的税款。
管事附上了详细的丝绸绢布的售卖价格,一匹丝绸才卖了一两半,市面上正常价格应该在五两左右,若是织花锦一匹能卖到十两,这…即便雍州是丝绸产地之一,在当地售卖丝绸难以卖上价格,也不至于如此吧?
容从锦怀疑管事连哄骗他都懒得了,这本账目清晰明确,几乎将“不合理亏空”几个字写在了上面。
容从锦神色逐渐凝重,翻到最后一页,从账本夹层里掉出一封薄薄的信件。
[太子妃亲启]
墨迹浓重,笔力苍劲带着几分恭敬,容从锦下意识侧首,眼角余光瞥见拥着他的顾昭正眯着眼眸像只慵懒的大猫似的在阳光下打瞌睡。
微犹豫了一下,嘶的一声轻响,容从锦拆开了信。
[卑职刘氏,于雍州看护东宫产业数载,人之所履,夙兴夜寐,勤勉惕励[2]不敢有违,然,天合不测大钦启元二十年夏起,田庄佃户偶有感染风寒,初时不察,不过咳疾也,后至晕眩、高热数日不退,小儿羸病。于立即着人遍撒石灰,病者送诊,时至盛暑雍州病情四起,医馆闭门不出…]
容从锦一目十行,匆匆掠过字迹,言简意骇却几乎能嗅到纸张背后传来的血腥气,目光落到最后一行。
[田庄暂避,良田无人可耕亦无人可收,余者皆留在庄内不敢擅出,日前曾见雍州城外方向红光漫天不知何故,心中惶恐,望娘娘察鉴,拜之,恭祝太子安康,再拜。]
“起来!”容从锦立即丢开纸张,连账本一起甩开,推起顾昭扬声道:“碧桃,打水来。”
顾昭茫然站在铜盆前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手,还用澡豆洗了两次,碧桃微微侧首有些不解的打量着公子。
容从锦穿着深衣起身,点起火盆在廊下将雍州送来的账本翻看一遍后确认没有遗漏的内容后全都烧了,只留下管事随着账本送来的一封信。
红光映着积雪的光芒落在容从锦面颊上,衬托的他昳丽面庞上浮起瑰丽薄红,容从锦的神情一点点冷了下去,如冰封似的看着铜盆里的火光熄灭,眼眸微阂,掩住眸底寒光,还是来了。
火焰燃烧的温度融化了立在廊下两个相互依偎的其中一个雪人的肩膀,两个雪人你中有我,再难分离。
顾昭拿着外套出来想给他披上,看见青石砖上雪人融化,其中一个用玛瑙做眼眸的雪人,玛瑙都掉在了地面上,不由得大为心疼:“这才堆好了多久,多可惜啊。”
“是呀,才多久…”平静了几天,就又要起波澜了。
容从锦避到侧室,让碧桃将卧房打扫一番,迅速理清思绪,首要的是太子,太子尚在北边巡视,若是被雍州的事挡在外面无法回到望京,就会给七皇子可趁之机,太子妃有孕这个时候绝不能掀起风浪。
太子回到望京坐镇,一切都好料理,前世益州疠疾是在春季时开始的,竟比前世还提前了几个月却不知为何,容从锦压下心底担忧,唤来管事一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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