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风采出众,如玉树临风皎若银月,跟他比起来自己就是月亮上那块碍眼的黑斑,那些宫女、望京贵女眼里都只能看到兄长,忽视了他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些他都不在意,但此生他唯一想要的就是他的王妃永远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若是王妃也像这些人似的,他必定会失落至极,再没有什么意趣了。
顾昭或许心智混沌,却本能的盘踞在自己的宝藏上,尽可能守护着他的珍宝不许任何人侵占。
望着身边忙着用早膳恨不得在身上贴一个“本王很忙”的标签的顾昭,容从锦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抹迷茫,他是在故意忽视自己么?这倒是第一次。
“殿下…”容从锦指尖轻轻搭上顾昭手背。
顾昭身子不明显的微微一僵。
王妃入府后饮□□致,连他的饮食水平也跟着翻了好几个档次。
他的身体正是抓住进入成年前最后抽条的时间,拼尽全力的汲取养分,种类繁多营养均衡的三餐给他提供了能量,他自己也能察觉到身体好像是强壮了许多。
容从锦微冷的指尖搭在他掌背,身上仿佛就燃起了一簇火焰,并不炙热却暖煦的舔舐着他的肌肤,浅淡的梅香逐渐变得旖旎缠绵,泛着清新淡雅的水汽,顾昭眼神迷离。
好像在御花园见到王妃时用飞花落叶伤人的高手再临,在他心里窜上跳下的雀跃着,像一片羽毛似的轻盈扫过他的心房,激起欢喜的战栗。
本王这是怎么了?刺客又来了?顾昭茫然想道。
“王爷…”容从锦轻声唤道,带着一抹软语低求的意味。
顾昭身子又轻颤了一下,心底仿佛有酥麻的花枝拂过。
他有很多办法让顾昭不得不顺从自己的心意,却选择了身段放得最低的一种,容从锦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白皙面颊微醺,清澈眸底水光潋滟。
“好吧。”顾昭完全拒绝不了王妃,只能犹犹豫豫的开口。
”你既然想见兄长,本王帮你写拜贴。”顾昭瞥他一眼,小气道,“只是你不准看他。”
“是。”容从锦眼睫微垂温柔应道,掩住眸底的笑意。
顾昭想了想自己也觉得离谱,连看都不准看好像有些失礼,改口道:“从锦可以看兄长,但是回府后就得忘了他的模样。”
“兄长是嫂嫂的,你已经有本王了。”顾昭强调道。
本王才是王妃最宠爱的宝贝。
“是呀,我和王爷才是夫妻。”容从锦单手托腮笑吟吟的望着他道。
顾昭心痒难耐,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蜻蜓点水似的,却格外温情。
容从锦心中微动,侧首唇瓣和顾昭薄唇相触,想要加深这个吻,雪梅香气幽雅轻拢。
顾昭薄唇微启在含糊的亲吻中一心二用道:“唔…这对金雕不能给兄长。”
给了兄长,兄长也会转手送给自己,挪动这对金雕做什么
“嗯。”容从锦被他弄得没有脾气,将芙蓉羹推到他面前道,“王爷多用些吧。”
早膳后顾昭开了湘妃竹攒花拜匣,亲在撒金纸上写了拜贴招来小乐子递到太子府。
东宫离瑞王府不远,很快就有人回话,让他们午后过来。
顾昭逗弄半天金雕,金雕都冷淡的打量着他,不肯搭理他,顾昭也倦了又回房里斗蛐蛐了。
容从锦坐在茶床上看书,扶桐进来笑道:“公子最近怎么总看医书呀,大公子给您找来的洪大学士亲著的古籍都不见您看了。”
“医书实用些。”容从锦意有所指道。
再过一年,自雍州起数州陷入疠疾,严重的地方十室九空,流民四处离散,其中一股往望京求生,陛下大惊立刻遣兵镇压,将百姓困在益州等地,就地圈禁不许再到处逃窜。
阖门而殪,覆族而丧,百姓流离失所,遍地荒凉…
就是在这样情形下,望京依旧歌舞升平,群臣为陛下文治武功歌功颂德,只有太子极力请求开仓赈灾,不顾四皇子七皇子背刺,更是亲至益州率军队和医者医治百姓,或许是运气或许是药方真的起效了,数月后天气转冷疠疾逐渐消散。
百姓也回到各州,重新操起已经荒废的农耕,但这场疠疾也消耗了钦朝大半元气,数年没能完全恢复,漠北军也得不到军备补充,突厥趁机南下一路势如破竹,挑开各州门户,陛下享乐一生,收到军报惊惧忧虑,短短数日就溘然长逝。
太子在内忧外患之际,登上皇位收拾这个烂摊子,逼退突厥、圈禁四皇子免赋税振兴民生,一年后事态才逐渐平息,再后面的事…他就已经随王爷去越地了,对望京的情况不太了解。
但以他对太子的了解,肯定是做得比他的父皇强上百倍,即使不能开疆扩土,但守住山河为后世打下基础应该不难。
容从锦眸间染上深思,这段时间他冷眼旁观四皇子和七皇子在朝中的动静,这两个皇子虽然给太子找了些麻烦,但论才能都不及太子,太子又有皇后及亲族相助,为何会守不住皇位呢?
四皇子和七皇子,是谁夺了太子的皇位?又是怎么做到的?容从锦心头困惑。
容从锦缓缓理出头绪,这事倒也另有解决办法,无论是谁都不能挡太子的路…只需除去两位皇子,再让疠疾初发时就尽快平息,不必消耗国库银两。
国库充盈,守住漠北关防,太子的皇位想不坐稳都难,容从锦眸光逐渐坚定,微阂眼眸敛去锐利锋芒。
“公子…”碧桃进来,在容从锦耳边低语两句,将一摞书信交到容从锦手边。
“还是耐不住了,那便料理了吧。”容从锦懒得碰哪些书信,放下医书,整理袖口上的一道浅浅褶皱,泠然道。
他心头还有大事要处理,哪有时间跟她纠缠。
“你去外面让小厮备下车辇,我来打发她。”容从锦微一扬起下颚,走到正堂道,“让她进来。”
“是。”碧桃行礼,扶桐茫然跟在身后抱起书信,不多时两个婆子叉着一个身段纤巧若风扶柳的侍女进来,将她甩在了地面上。
“啊。”那侍女摔在地上惊呼一声,她穿着水蓝色儒裙越发衬托得她腰肢纤细,容色秀美,眸间渗着一点泪光,更是像林间草叶上晶莹的露珠,楚楚可怜。
“西枝。”容从锦端着冰玉茶盏,右手撷着花瓷如雪的茶盖,轻抹去清茗里浮起的鲜嫩茶芽,半晌淡淡道:“我到瑞王府,从定远侯府只带了四个侍女,除了跟在我身边多年的碧桃、扶桐,就是母亲拨给我的沉香。”
“除了她们,我唯独带了你。”容从锦问道,“你可知道其中原因?”
“奴婢…不知。”西枝匍匐在地砖上,内心尽是屈辱,闻言心若擂鼓还是艰难开口道。
“在忠勇伯三公子的雅集上,我的衣裳为何会无缘无故的绽开一个口子?”容从锦无意与她拉扯,单刀直入道,“现在想来,你的针线实在是好。”
西枝如遭雷击,身子轻微颤抖起来。
“你既没这个胆量,又何必做这种事情呢。”容从锦瞥她一眼道。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容从锦念了一遍词,停顿一瞬道,“你与我兄长都没见过几次,哪里来的鹊桥呢?”
这首词讲的是,相会的情侣分别时,不忍心看到送他们相聚的鹊桥分离,是有情人暂时分离的词。
“逸…于公子的表字是什么来着?”容从锦一字一句道,“逸鸾。”
“你指的不是我的兄长,而是我的前订婚夫君,于陵西啊。”容从锦冷道。
第20章 遣妾一身安社稷
六月的天气, 西枝竟冷得浑身颤抖,晶莹汗珠顺着鬓角青丝砸落在地面上,背后渗出冷汗来, 纤薄衣裳紧贴在腰肢上, 勾勒出姣好曲线。
她没想到容从锦连这节都知道了。
在侯府她并不得重用, 只是容从锦宽宥并不拘束她, 只当多养了一个闲人,她家族败落被逼着卖身为奴已经是心灰意冷,容从锦这样的主子才让她多了一分喘息之机。
但公子出嫁却一反常态的将她带到侯府, 却把她困在院外不许她进前,她就猜到了几分, 这段时间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不曾主动向王妃坦白。
书信也照常交给二门上于陵西买通的小厮, 竟似做了夫妻。
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容从锦早就看穿了伎俩,隐忍不发是要拿住证据连根拔起。
西枝心头灰暗一片, 抖了半晌, 竟自己停下了, 视死如归道:“王妃既然知道了, 也不必来问我了。”
“但听王妃处置吧。”西枝言辞生硬,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 嘴唇却褪去血色变得雪白, 显然内心极为忐忑不像她外表坦然。
“你不该叫西枝。”容从锦摇头, 看到西枝流露出困惑神情, 解释道:”该叫东南枝才是。”
“你如此痴情,于陵西待你却有一份真心么?”西枝面色微变。
“自然有!”西枝梗着脖颈道,“他待我的心, 便如我待他的心是一样的。”
“虽不在一处,但我们心意相通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我挡在你们中间,你很恨我吧?”容从锦放下茶盏道,“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娶旁人为妻,而你是他的侍女…这滋味一定很难受。”
他喜欢看书,水利潮汐等山海经注都会去看,技能点有些偏了,和于陵西订婚时两府的婚事已经走到快要成婚的时候了,按钦朝风俗,双儿和女方是要亲绣嫁衣的,娶一个夫妻和美的意头。但他对刺绣一窍不通,正红色云锦放在房中数日,连碧桃劝他为了意头绣一下,他都懒得碰。
嫁妆里所有的刺绣,包括那套嫁衣,都是碧桃和西枝绣的。
西枝被说中心事,眼眸盈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他…他是有说不出的苦衷的。”西枝颤着声音跪在地上摇摇欲坠。
”什么苦衷?你应该很清楚,我跟于陵西从没有半分感情,倘若你们真心相爱,于陵西大可以上定远侯府退亲,说明缘由,我绝不难为你们。还会祝福你们的感情。”容从锦怜悯道,“可是他没有来,一门心思想着和我完婚,还在知道我将你带到定远侯府后重新联络上你,让你做了他的一个探子。”
”将瑞王府里的风吹草动都报给他,你可知道暗探的风险?”容从锦把手放在了身边的厚厚一叠的书信上。
西枝窥探良久,也没找到什么机密,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倾诉的情思罢了。
其实瑞王府人员混杂,有太子皇后送来的、永宁宫跟来的更有四皇子和七皇子安插进来的眼线,这些人或忙着寻觅可乘之机,或仗着自己的皇室出来的身份懒散度日。
容从锦都一概置之不理,只用了一队定远侯府带来的侍卫牢牢守住库房和后宅。
但西枝和他们不一样,她没有皇室赏赐侍女的身份,被发现悄悄将瑞王府内的消息传递出去,连问也不必问,直接打死了就行。
性命系在一丝游丝上,她却敢将这缕游丝交在于陵西的手上。
“你懂什么,逸鸾哥哥待我是真心的!”西枝面色涨红,冷笑数声神态逐渐柔和,轻声道:“我们是两家祖父曾是同僚,很早逸鸾哥哥就认识我了,树下对弈,柳堤踏青,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说过会娶我为妻的。”
“只是后来曾府败落,我流落为奴,逸鸾哥哥一直寻不到我的踪迹,那日定远侯府派人去于府送绣品,逸鸾哥哥才重新找到我。”
“我们历尽周折才能重新在一起,我发誓再也不要跟他分开了。”
“很感人,但你们的感情跟我好像没有关系。”
于陵西若是真心想寻到西枝又怎么会找不到?只是懒得理会,看西枝成为了定远侯府的侍女觉得有机可乘才重新跟她来往起来,容从锦暗道。
西枝做的荷包能用银丝绣出诗句,她对针线的运用可见一斑,在侯府里又是她负责整理换季衣裳,无人处拆开两针,算好了时间让衣裳接口在雅集上绽开,他不得不避入角楼换衣裳。
哪有那么多凑巧,雅集上许多贵女双儿,几道门上都有婆子女使看着,于陵西能闯进来准确找到角楼,必是里应外合有自家人帮他打通关窍。
能在忠勇伯府做这些动作,忠勇伯夫人定然知情,背后怕是少不了母家那位左督御史或忠勇伯府指使,这些人里应外合做了这个局,只等自己入套。
若非他久在滇南,这些做局的人不清楚他会一些用巧劲认穴的功夫,身边又有扶桐这个看似小巧纤弱,实则天生奇力的侍女,那日的雅集还不好收场了。
牵扯前朝,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我母家已经败落了,不能给他半分助力,逸鸾哥哥若想在仕途上进一步,定远侯府是最好的选择。”西枝俯身神情复杂,轻声道,“不过逸鸾哥哥跟我保证了,王妃…另有思慕郎君,即便跟他成婚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罢了。”
她必须奋力一搏,否则为人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主子拉出去配人了,她怎么能跟一个小厮、马夫成亲呢。
容从锦刹那间醒悟,原来是这样…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太子的情人,才竭力阻止要将他塞给于陵西,省得太子再多一个助力。
却不想他与瑞王成婚,虽不是太子,也是太子一党,估计对他们而言差距不大,容从锦苦笑。
西枝心底苦涩难忍,纤纤手指搭在冰冷的地砖上,低若尘埃,若她有容从锦的家世,她与逸鸾哥哥又何必生出这许多波折,定能琴瑟和鸣一生顺遂。
“逸鸾哥哥说了,他虽然对你没有感情,却也会与你相敬如宾,绝不会欺辱你的。”西枝低声道,她又怎么舍得心爱的人娶旁人为妻,不过夜深人静时细想,即便他是侯府公子在逸鸾哥哥那里也只是一个雍容华贵的摆件罢了,后宅之中还是要听主君的,一个不受宠的正室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容从锦看出西枝所想,不觉一叹,西枝突逢变故,家破人散,就将于陵西视做了她唯一一颗救命稻草,而自己只是他们可歌可泣的爱情里的一个垫脚石罢了。
“你既做出这些事来,瑞王府容不得你了。”容从锦克制道,“我给你两条路。”
“一,我送你到庄子上去,你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我知道你的情况,等事情平息了会为你择一个家世清白的举子,过去的事一笔勾销都与你无关了,虽称不上富贵但也是衣食无忧平淡生活。”
西枝神情微变,眼底精光不住闪烁,她没想到容从锦找到证据还肯放她一条生路,以她现在的身份,能嫁个寻常人家的举子已经是高攀了。
“二。”容从锦略微停顿一瞬道,“我成全你们,我为你安排,让你嫁给于陵西,不过即便是王府也没有强逼于府娶妻的道理,于陵西是于阁老的孙辈,你若嫁给他只能为妾。”
西枝愣在原地,神情极为纠结。
“我可没有一整天等着你。”容从锦平淡道,“车辇已经在外面了。”
“奴婢愿意嫁给逸鸾哥哥!”西枝重重叩首,匍伏在地横下心道。
容从锦颔首,微一扬眸,两个婆子会意拉走西枝。
扶桐立在容从锦身后久久回不过神来,半晌才找到自己声音,恍惚道:“公子,西枝她和于陵西…”
“那天的事情是她。”扶桐震惊道,西枝与世无争,只是常在屋子里自怨自艾罢了,既然公子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再理会西枝。
谁能想到西枝看起来柔弱,却能在背后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她是疯了吧。”
“为了自己的前程,不得不搏一搏罢了。”容从锦并不痛恨她,西枝搏输了最多是过得不大好罢了,以瑞王府的位置,若是搏输了太子不能继位,就要提头来见了。
这才是不见刀光剑影的性命相搏。
扶桐骂了两句,又冷静下来低声道:“真不知道于陵西有什么好的,宁愿给他做妾都不找一个清白人家。”
换做是她,一定会选那个举子做正头娘子。
“你以为她傻?”他早就知道西枝会如何选了,哪有什么举子,容从锦收起一丝怜悯,无奈道,”举子上面还有进士,即便是一试即中,做官分配差事上还有许多门道,苦熬数十年还是个芝麻小官的比比皆是,或是被分去穷苦之地为官,知县夫人有什么意思?“
”她是官宦人家出身,最懂得这些。“
“于陵西就不一样了,望京簪缨世族,于府堆金积玉良田万顷,名声富贵皆有了,她与于陵西又有旧情,混个几年未必不能出头。”容从锦缓缓道。
“那于陵西府里还有一个莺娘呢…”扶桐困惑道,当时她以为这门亲事是自家公子的,下过功夫去了解过那位莺娘的情况,老夫人身边婢女出身挤开了十几个同为侍女的通房,将于陵西攥在手里,还怀了孩子,是有几分手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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