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指尖发白的捏着手机,最终把短信删除了。
他靠在椅子上缓解了半晌,手指从兜里摸了摸,缓缓打开了纸条,上面有一串和短信号码相同是数字。
下面写了四个字:叫林无秋。
因为在秋天找不到你了。
所以叫林无秋。
“傻逼。”祁修阳破涕为笑。
他将纸条攥在手心里,想到什么,起身去了洗澡间,冲进马桶的水流后,打开淋浴,任由热水从头顶洒落,终于有了活过来感觉。
第二天起床时祁总和李女士已经在吃早餐了,她的工作即使没那么忙了,还是会早起,大概是亲眼看着祁修阳上学才会放心。
“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她慢吞吞喝着粥,视线上下打量着出卧室出来的人,和过去一样温和地笑了笑:“下雨了,让你爸送你吧。”
现在一家人坐在一起几乎是各怀着心思,总之和之前的热闹天差地别,两个大人还是对他不放心,即使他什么事情都是顺从。
“不用。”祁修阳坐在他们对面,安静的吃着饭。
江回附中的早读课没有淮中一高那么严格,班主任知道他情况特殊,态度挺通融,不过祁修阳宁愿比别人早起半个小时,也还是会去上课。
打车到学校的路上,他正常情况会闭着眼睛假寐,或者背会儿书。
雨下了一夜,路上行走的车辆溅起四溢的脏水,让人不得不躲,下车的时候冷风灌进衣领里,祁修阳缩了缩脖子,垂眸把脚踩在水浅处。
有人迈着长腿闯入他的视线:“祁修阳,你是不是傻了,大冬天的能不能多穿两件?”那人往他怀里塞了杯热豆浆:“暖暖手先。”
你是不是也傻了?
祁修阳顿时想骂回去,大冷天的在风口站着跟个傻逼似的有什么资格说你哥。但他不舍得。他知道这个傻逼是为了等他才这么傻。
“你还没走?”他抓着豆浆皱眉问。
林夏呼了口热气,冻得鼻尖红扑扑的:“今天周日,我周一上午没课,明早回去。”他搓了搓手,捂住祁修阳的耳朵:“江回的天真冷,你中午能出来吗,应该能吧,我们一起吃饭。”
“我在食堂吃。”祁修阳看了眼他睫毛上的白霜,咬牙狠心拍开他的手:“你回平京去,现在立刻马上。”
“你不出来我就去你们班门口堵你。”林夏根本不听他说话,语气不依不饶地:“门卫不让进我就翻墙,总之你必须和我吃饭。”
还是拽上天的样子。祁修阳心里有点想笑,忍住了,抚平嘴角瞪着他:“你怎么变得这么多话?”
话落他兀的反应过来,他和林夏已经将近一百天没见了。
“你不说话我当然要多说点。”林夏黑眸直勾勾看着他,难得有点死皮赖脸的说:“祁修阳,我不会放手的。我以后每周都回来,就站在这里,等你回头。”
祁修阳的心尖战栗了一下。
“我要迟到了。”祁修阳逃避似的大步离开。
林夏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他手插进兜里,回了附近的宾馆。
学校还有作业要学,他们公司刚起步也是有一堆的事情,抱着电脑把工作忙完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他找了家饭店订好餐,在校门口的精品店里买了两条围巾,两条都是黑色。
林夏最后还是没有翻墙进校门堵人,主要是怕给祁修阳惹麻烦,怕人生气,但站在校门口等,他又患得患失,望眼欲穿地瞅着。
铃声响了,不是他,不是他,还不是……
食堂和校门口完全是两个方向,祁修阳转了个身就后悔了,但是晚了一步食堂也抢不到什么吃的,硬着头皮去了校门口。
他有走读证,不过出门的时候祁总会收到短信,电话响起时,他正想着应付的借口,抬眼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人,突然心安了点。
转学几个月,祁总手机上第一次收到祁修阳中午刷卡的短信,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拔了电话过去:“怎么中午出去了?”
“买点资料。”祁修阳视线盯着对面的来人说:“吃顿饭就回去了。”
祁总停顿了几秒。
“晚上放学我去接你。”他说完挂了电话。
果然只要有任何反常他就会警铃大作,最近几天应该是事务所正忙的时候,还能抽出时间接他。
祁修阳觉得可笑的同时心口发堵。
“本来想给你买白的,但江回附中的校服也太丑了,不太配。”林夏见他挂了电话才走过来,把围巾系他脖子上,围了好几圈。
祁修阳觉得的确挺暖和,也没忍心拒绝:“你什么时候讲究穿搭了?”
“我不讲究,”林夏说着给自己也戴上同样的围巾:“为了你才学着讲究的。”
祁修阳嗓字有点紧,说不出话。
“走吧,饭已经买好了,在酒店里。”林夏手搭在他肩膀上:“你最喜欢的排骨汤,特意让人放了玉米。”
祁修阳偏头看了眼他的手,没说话。
因为林夏不能吃骨头,祁修阳其实后来鲜少喝排骨汤了,没想到他竟然舍命陪君子一样的买了排骨,顿时讶异。
不过林夏也不吃,就是在他吃的时候紧盯着他看,目光灼灼,让他有点不自在。
酒店里开着暖气,祁修阳吃着饭觉得胃里暖和不少,他喝了两碗汤,啃完最后一块儿玉米擦了擦手:“你下次不要来了。”
“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林夏垂着眼睫给他递了瓶牛奶,有点委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马上期末了,你专业课,”祁修阳握着牛奶瓶,说着余瞥到床头的几本书,讪讪改了口:“不能落下。”
“嗯。”林夏眼巴巴盯着他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会成为一个有梦想的人,不会让你失望的。”
真挺像小狗的。祁修阳心想。
他大口喝了大半瓶牛奶,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觉得再不刷卡回去祁总估计要怀疑,他掩盖住心底的沉重,故作轻松地看向林夏道:“晚上,你真的不要来了,祁总来接我。”
林夏沉默了半晌,沉声说好。
小狗耸拉着脑袋,还是让人有点于心不忍,祁修阳斟酌了下问:“明早几点的车?”
“六点。”林夏立刻说。
早读是六点到校,减掉赶去车站的时间,大概率是见不着了。
祁修阳指尖蜷缩了下:“路上注意安全。”
以前祁修阳喝牛奶总是喝不完,现在也是剩了两口在手里握着,林夏拿过来一口闷了,舌尖舔了舔嘴角。
祁修阳来不及阻止,正要说什么,他率先开了口:“你在江回是不是不开心?”
“为什么这么问?”祁修阳微愣了下。
“我找了好几个学校,打听出来你在这里后,打电话咨询了你们班主任,你号码也是找他要的,我没告诉他我是谁,关于你的事情他其实也没说太多,不过我能感觉到,”林夏指尖触碰上他的眉眼:“祁修阳,你教我的,人要有梦想,我咨询过了,江回大学的计算机系不比京大的差,你只是晚上了一年大学,不差的,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要放弃好吗?”
玉米排骨的香气混着牛奶,让人觉得温馨又甜蜜,祁修阳望着灯光下林夏闪烁的眸光,心里渐渐涌起一股夹杂在绝望中的冲动。
这一刻,他特别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亲亲林夏。
第67章
这天下午三节数学连堂, 数学老师是个经常穿亚麻色衣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单从穿着上看着实不太讲究,没啥想仰头听讲的欲望。
可只要他转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解题思路, 把模型化繁为简, 就立刻镀了层知识分子的光辉。
同学们私底下叫他卤蛋先生。
卤蛋先生的讲课方式和祁修阳之前在淮中的数学老师有很大的不同, 他不太常用电脑设备,更喜欢在黑板上板书讲题, 常常抽学生回答问题, 说是要发散思维。
搁在以前, 祁修阳肯定能和卤蛋先生打的热火朝他, 毕竟他之前的数学竞赛也不是白参加的, 思想深度大概率已经超过了大学授课水平。
不过来到复读班里后祁修阳一直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窝着, 上课基本很少抬头,卤蛋先生几乎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但今天卤蛋先生上完三节数学课,高兴地胡子要翘起来, 拿着保温杯去办公室的路上笑眯眯的, 站在高中数学组中间炫耀个不停。
卤蛋先生神采飞扬:“谁说这次卷子的压轴题没人能做出来?我们班新来的小同学,麻溜地开口,一口气说出了五种解题思路,个个都能列入答题解析——”
复读班的学生们也对这位传闻中从京大退学弹转来后除了长相其他几乎属于默默无闻一类的男生投降了震惊的目光。
而祁修阳本人没太在意,他精神抖擞地复习完了化学必修一的所有知识点,自复读有史以来难得的充实了起来。
或许我们就是要经历一些低谷,才会知道重新站起来的难能可贵,往后便再也不会轻易下跪。
祁修阳状态在慢慢地好转,在慢慢地变得坚强。
见到林夏之前, 他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困兽, 被锁在绑上荆棘笼子里, 不想要挣扎,任命的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结果。
可从见到林夏开始,他的五官好像恢复了感知。
他开始期待,未来十年里的某一天,李女士成功的换上了健康的心脏,他拉着林夏的手和他接吻的画面。
晚自习放学,祁总提前来了半个小时,没有等自习课结束就和班主任打招呼把祁修阳接走了,父子二人走在校园里一路无话,只有上车时才发出了点动静。
车子停在车吹马路的红绿灯路口,祁总可能是觉得太过于沉默,开口问了句:“适应的怎么样?”
如果是关心,这话问的着实有点晚了。祁修阳满打满算转学也将近三个月,早已经过了适应的阶段,他没太大情绪地嗯了一声:“还行。”
“以后中午尽量不要出去了。”祁总眉眼疲惫地瞥了眼后视镜:“我后面工作忙,没时间来接你。”
祁修阳偏头看向了车窗外。
望着窗外五彩斑斓的灯火,他才徒然想起,他们曾来过这个地方,江回在他的印象里明明是个闪烁着繁星般灿烂星光的城市。
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即使不出逃,也可以看星星。
祁总没等到回答,以为祁修阳在发呆,正要再次开口,身后沉默的人忽然说了一个“好”字,声音轻的让人以为是幻觉。
不知为何,祁总望着前面漆黑漫长的路,竟然怀念起了祁修阳上大学前的那个夜晚。
少年激动的又蹦又跳,半夜三更胡闹一样地去窜到主卧祸害两个上班族。
他的浅褐色的眸子里满怀憧憬的目光,神色矜傲的的仿佛站在了山巅:“爸,我以后一定会成为计算机领域优秀的人才,在这个车水马龙的时代里创造出自己的价值,让你和李女士为我骄傲!”
不过这段时间工作太忙,祁总没有去细想,只是觉得心里留了块儿扎人的小石头,某种可以称之为愧疚的心情好似生了点细根。
等他手里的项目忙的差不多了,终于抽出时间给祁修阳的新班主任打了个电话。
他先道了歉,因为上次和老师说话态度并不太好,而且还说出了一些不太负责的话。
因为考虑到妻子的问题,他打心底里希望祁修阳的分数再低点就好了,直接考去离家最近的江科大读大学才最能让人省心,可他也清楚这种想法过于自私。
班主任是个男老师,却意外的通情达理,没有对上次的事情太过于计较,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祁总才得知祁修阳短短一个月里成绩突飞猛进,期末冲进了年级前十。
挂了电话,他心口的石头似乎轻了点。
期末考完放了三天假,祁修阳后面还要回学校补课到腊月二十五,堆积成山的卷子让他抽不出时间去想别的。
他是在周六晚上吃饭的时候,边刷题边啃面包的功夫才想起来,林夏这周没有来江回。
自从林夏找到他,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他们每周都会见面,祁修阳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从未分开,他们的生活里一直都有对方的存在。
直到等不到人了,他手里的笔停顿片刻,才猛地发觉,平京和江回真的离得有点远……
京大的期末考试持续了大半月,林夏考完不得不去忙工厂的事情,生意起步不久,生产上的原材料需要他亲自监管订购。
等忙完手里的事情匆匆来到江回时,差不多等到了过年,祁修阳已经放假了。
临近过年,祁总的工作一如既往地忙,可李女士现在几乎整天不出门,大部分时间坐在客厅里喝茶。
祁修阳抓着手机去厨房倒了几次水,李女士正在浇花,看出来他有话要说,她心里总有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转了个方向想要回避。
“有同学喊我出去吃饭。”祁修阳最终还是开了口,他佯装淡定的把聊天记录翻出来:“班里的几个男生说学的累了,想出去转转。”
花洒里的水浇在白色的板砖上,李女士撩了下头发,拿起旁边的抹布把水吸干净,她的动作很慢,时间长的祁修阳以为她不会同意了。
才听到她嗓音干涩地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回到卧室,祁修阳靠在门上缓缓舒了口气,他颤抖着手给聒噪的同桌张出征发了个谢谢,接着点开短信给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回了手势。
他也是到了约定的餐馆包间才发现,来的还有韩次年和沈北。
“这才几个月啊,我的阳阳怎么变得这么憔悴?”韩次年说着连续点了好几盘肉,服务员上了满满一大桌子还嫌不够:“阿北,你那什么补钙补血补肾的药,都给我们阳阳拿来。”
沈北拿菜单敲了一下他后脑勺:“我不补肾。”
“我也不需要。”祁修阳无语地比了个制止的手势。
林夏给他拉开椅子,两人挨着坐在一起。
韩次年傻乎乎的笑了笑,然后看似无意地手上一松,讶异道:“我筷子掉了。”趁着捡起筷子的功夫偷偷抹了把眼泪。
沈北和祁修阳相视一眼,同时挑眉。
“我担心你和次年这小子一起开公司会赔本。”祁修阳指了指脑袋,偏头小声对林夏说:“这儿有点欠缺。”
林夏没说话,而是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让你说我坏话。”韩次年从桌子底下抱着祁修阳的小腿爬了出来,非常脑干缺失的冲着他的膝盖咬了一口。
祁修阳反射性蹬腿把他踹开,笑着骂了句脏话:“韩次年,你找死是不是?”
两人趁着火锅里的汤还没烧热的时候先打了一顿热身。
这顿饭吃得太快,什么都想说,什么都来不及说。好在他们即使好久不见,也不觉得陌生。韩次年还是话最多最爱闹腾的那一个,浑身痒痒欠揍,沈北身上一股子闪眼的精英风范,越发斯文败类。
祁修阳觉得半年来变化最大的是林夏,具体哪里他又说不出来,好像是变得太懂事儿了些。
这让他怅然若失,又心疼。
包间里非常暖和,不过林夏还是给他点了加热的橙汁,祁修阳垂眼喝着温热的果汁,喝出来了一身冷汗。
李女士打电话来催时,他还没来得及和林夏好好说上两句话。
韩次年这家伙差不多把你别走写在脸上了,可硬是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敢说,他们都知道祁修阳现在被看着,多加一个好友都要报备。
祁修阳走的时候韩次年只能故作轻松的说以后会经常来江回找他玩,别把我们兄弟几个忘了。
沈北一言不发,把沉重写在了脸上。
祁修阳最后看向了林夏。
林夏是三个人中话最少动作最多眼神最灼热的,两人心知肚明过年期间应该是见不着了,不过他没说挽留的话。
可能林夏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挽留写在了眼睛里,无声胜有声。
在江回过得第一个年,并不热闹,可能是因为之前对门的门经常开着,两家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成了回忆,才显得现实冷清。
除夕夜祁修阳没吃几口饭就回了卧室,他仰躺在床上,想起以往他这么躺下去,林夏也会跟着躺在他身边,黏黏糊糊的。
于是他拉了拉被子,将身体裹起来,抱着自己蜷缩起来睡着了。
凌晨十二点整,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有个陌生的号码发来新年快乐,祁修阳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习惯性的朝着被子里拱了拱脑袋。
在光亮即将熄灭时,那边的人好像料到了什么,又发来了一句晚安。
从前林家夫妇非常期待祁修阳在假期时回家, 因为有祁修阳的地方一定有林夏,即使林夏不喜欢他们,也会跟着祁修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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