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的住了嘴,面上似乎有些担忧。
辽苍介随手将手套扔给陀思,闻言不走心的笑了一声:“他往我身边安钉子,本来就对我有愧,怎么敢再来质问我?”
大汉张了张嘴,眼底放光,显然对他这份已经隐隐能制约头目的底气十分敬佩。
他低头大声说:“您说的是!”
辽苍介瞥了他一眼,语调平静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不卑不亢:“瓦萨·廖洛奇卡·伊万什——”
“瓦萨。”
辽苍介懒得听俄国人长到累赘的名字,直接负着手吩咐:“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少说多做,要是敢惦记不该惦记的,里面那坨肉就是你的下场。懂了吗?”
瓦萨迎着他斜睨过来的冰蓝眼睛,忍住打寒颤的冲动,激动的点了点头:“我明白!多谢维克托先生提拔!”
辽苍介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只沉思的看着小巷里那些岩石手。
说话间,一辆漆黑的货车呼啸而来,一队花臂俄罗斯壮汉拿着工具从车上下来,恭恭敬敬的对辽苍介行了礼,才进了小巷去收拾尸体。
有个人探了探伊凡的鼻下,见他还有气,便顺便踢了他一脚,确定他没有动静,就蹲下身打算直接把人装在裹尸袋里。
始终安安静静等在一边的陀思连眼皮都不抬,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个还算有用的部下似的。
辽苍介眸光冷冽的眼睛将现场打量了一圈,突然道:“等等。”
他一发话,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扭头朝他看了过来。
辽苍介朝伊凡的方向抬抬下巴,平淡的命令道:“把那家伙,还有我身边这个,一起送去医院。”
瓦萨立刻应是:“遵命!”
“医院?不要,维德,我不想离开你……”陀思抿唇牵住了他的衣角,眼里隐约有着一分真假难辨的忧惧。
他其实有些把握不准辽苍介现在的想法,银发青年比他还小一岁,却总让他有种跟一个自己博弈的深不可测感。
辽苍介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顿了顿,才意有所指的说:“我还缺一个好用的部下。”
他朝陀思歪了歪头,勾唇轻轻一笑:“费佳能满足我吗?”
“……”
面前的青年高空般蓝眸深邃耀眼,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集齐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夺目地令人心动。
陀思被辽苍介的笑颜击中,灵魂深处升起某种隐蔽的战栗和渴望,不用他再做什么,身子就已经酥了半边。
在琴房里纵欲三天,年轻的身体食髓知味,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恋人身边,感受他的强势和温暖。
陀思的视线黏在辽苍介的唇上,不禁想起了他和对方唇齿交缠,津液交换的香甜柔软。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呼吸加重,面颊微红。
“当然了……维。”偏执的求爱者痴迷的注视着青年的眼睛,葡萄红的瞳孔只映照他一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不过是一个部下而已,尽管拿去。”
“作为交换……”
他低哑而轻柔的说着,上前捧住辽苍介的脸,手指摩挲着青年的唇角,悄悄贴近他怀中,“维德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辽苍介倏然后退了一步。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陀思身上那些脚印和血迹的嫌弃,简单直接道:“讲条件可以,你别凑过来。”
陀思立刻哀怨的蹙眉:“维!”
“你现在太脏了。”辽苍介毫不留情的批评着他,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把自己收拾干净再来见我。”
“怎么这样……!”
黑发青年不甘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约掺杂着瓦萨死脑筋的大嗓门:“嘿,小费奥多尔,快点跟着我找的人去医院!我还得去给维克托先生开车!”
辽苍介将一切抛之耳后,狭长眉眼锋锐冷逸,眼底隐含看透一切的平静漠然。
俄罗斯远东太过偏僻,分部参谋的身份也太过鸡肋,辽苍介想要获得的是“战斧”的核心情报,为了这个目的,他一开始瞄准的就是群龙混杂的欧洲。
——欧洲,异能力者的摇篮,黑手党的大本营,德累斯顿石板的发掘地,真正强大的势力都在那里林立。
英国钟塔侍从,法国超越者,意大利彭格列……真正屹立于这个世界顶点的那些强者,在那遥远的西方比比皆是。
而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是辽苍介曾在战争中见过面的“老朋友”。
银发青年在黑帮们尊敬的注视下于分部大楼前站定,虚起双眼看向西方。
当年他因为意外过早退出战场,间接导致缺少了唯一超越者的日本战败。
也不知道现在,参与过那场战争的人中……还有多少人记得他。
几天后,一场上流人士间的聚会在雅库茨克如约举行。
黑恶的势力触角遍布政商两界的“战斧”组织,自然也在这场宴会的邀请范围内,甚至还属于重磅角色之一。
为了表示重视,“战斧”总部特地派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理事会成员——已经年过五旬的佐里耶夫先生,前来参加聚会。
而作为“战斧”分部近一年来深受头目信任的参谋,辽苍介自然而然跟在了阿夫杰身边,在聚会开始前亲自去机场接待这位理事长。
双方热热闹闹的见了面,然后坐车前往“战斧”在雅库茨克的分部大楼。
在这个过程中,阿夫杰和佐里耶夫免不了寒暄一番,作为人精的佐里耶夫也“自然”的注意到了阿夫杰特意带在身边的,那位神秘又气度不凡的银发青年。
一般来说,能在这样的场合被带在身边“见场面”的年轻人,只有少数几种可能。
戴着一副银丝眼镜,面容儒雅的理事长先生看了辽苍介几眼,笑呵呵的主动夸奖:“阿夫杰,这个年轻人是你的儿子?长得很英俊呐!”
戴着面具的辽苍介礼貌淡笑,没有被点名,便不主动说话。
这份简单沉静又不卑不亢的气质,反而让佐里耶夫高看了一眼。
阿杰夫笑着否认,顺势抓紧时机,向总部来的大人物举荐自己爱慕之人:“佐里耶夫先生,这是最近才被我发掘的一位年轻人,他的才华不容小觑,可堪重任!”
能够担任远东头目多年的男人,能力和话术不可能不优秀,阿夫杰深受“战斧”首领信任,说出的话自然也相当有分量,让佐里耶夫立刻打起了精神。
更何况,阿夫杰言谈间的语气和尺度也把握的相当好,只彬彬有礼又稍带热情的夸赞着辽苍介的才智,对青年已经悄不吱声手握远东情报网近一年的事实只字不提,而是轻描淡写的举了个他成功远程操控近期市长大选的例子。
然而,单单只这一条,便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哦?”
佐里耶夫仔细的看了辽苍介一眼,终于感兴趣的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此话一出,阿夫杰心下一松,知道举荐的事已经有了大概。
他安心的放任银发青年自己去与理事长交谈、展示才华,无意中看向他的眼神满含宠溺与不舍,是为了能够远飞的爱人牺牲自我的痴情眼神。
近几年最盛大的上流者聚会如期而至,辽苍介换了件银白的西装,跟在佐里耶夫身边向他介绍远东地区的交际圈。
身材高挑的青年戴着据说是为了遮掩伤疤的半脸面具,却更显出几分神秘莫测的气质。
他的神色与言辞都难掩冷漠,但一举一动又充满了优雅与淡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让人生出盲目的崇敬之感。
他像一束光,生来就应该成为焦点。
宴会还未过半,佐里耶夫已经对这个博学又聪颖的后辈赞不绝口,连连表示要带对方回莫斯科,推荐给“战斧”老大。
而辽苍介却始终只是略带一分感激的笑着,不答应也不拒绝,只将话题引导向佐里耶夫感兴趣的地方。
就在宴会的气氛趋向**时,现场却陡然生出了异变。
角落里突然响起一阵嘈杂,人们循声望向那里,却看到一位绅士手中的香槟杯突然掉落,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浑身抽搐着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回事?”
佐里耶夫背着手站在原地,冷眼旁观几个侍从拨开围观的人群,将那位先生抬下去施行抢救,毫无走上前的意思。
辽苍介跟他一起站在混乱的外围,面上同样看不见丝毫关切或怜悯,淡然的猜测:“有可能是心脏病发作吧。”
佐里耶夫无趣的轻哼一声,拉着银发年轻人想要继续刚刚的话题:“来来来,小维克托,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辽苍介从善如流的转身,平静回答:“说到我们在意大利焦亚陶罗进行港口贸易的可行性——”
青年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
他瞪大眼睛看着佐里耶夫身后,似乎对自己看到的景象极为震惊,让佐里耶夫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转身:“怎么了——?!”
银发青年冷不丁扑过来将他狠狠扑倒:“小心!”
“砰——!!”
刺耳的枪声猝然在耳边响起,佐里耶夫心下一寒,即使被辽苍介扑倒,也在转身那一瞬间清楚看到了身后的一幕——
一个神色诡异的服务生从怀里掏出了.枪,正在向四周疯狂扫射!
“去死吧!你们这些社会的毒牙,国家的蛀虫!!”
“啊啊啊——!!”
女人和男人的尖叫此起彼伏,子弹掉落的声响清脆悦耳,却是死亡的倒计时,转眼间就夺走了好几人的性命!
——那居然是混进来的偏激分子!他是怎么骗过安检的?!
佐里耶夫来不及震惊,后知后觉的感到触手一阵温热,低头一看,居然是压住他的辽苍介中了弹!
年过五十的老黑帮心下触动,低声喊道:“小维克托!”
辽苍介两眼紧盯那个疯狂的犯罪分子,疼的脸色苍白,却还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子弹只擦到了胳膊。”
佐里耶夫心惊肉跳的点头,心里对这个危险面前还能镇定自若的青年无形中升起了强烈的信赖。
头顶的射击火花四溅,吓傻了的社会名流们有很多只知道往门外跑,没走几步就中了弹,倒在地上鲜血淋漓。
但也有很多人,及时反应过来趴到地上或者寻找掩体,暂时捡回了一条小命。
血腥味刺激到了犯罪分子,他狂笑着换了弹匣,突然枪.口朝下,开始冲往地上的“尸体”们开.枪!
佐里耶夫脸色铁青,下一秒,他忽然看到男人的枪口朝向了自己!
在这一瞬,在血腥暴力中混迹半生的老黑帮心生绝望,似乎已经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然而,在那短暂却又仿佛被极限拉长的几秒内,倒映在他眼球中的银发青年却突然抬起头,周身浮现出了奇妙的红色光芒!
见多识广的老黑帮狠狠一愣,下一秒眼底突然迸发出无限的希望和狂喜!
他知道那种光芒是什么!那种光芒是——!!
“异能力。”
一片死寂中,觉醒了不可思议力量的青年薄唇轻启,发出不啻神明的呓语。
“——「Red Lane」。”
死伤众多的名流晚宴在一片混乱中落下帷幕。
自认目睹了异能力觉醒那一刻的“神迹”,兴奋无比的佐里耶夫来不及梳理情绪,连夜联络“战斧”总部,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异能力极为强大的年轻人,头脑聪明,潜力无穷,让总部立刻派人来接他,回去以后花重金培养。
阿夫杰高兴之余又有些心酸,替不喜欢警察的银发青年摆平了做笔录的刑警,带着他回了分部,好好包扎了胳膊上的皮外伤,然后替他拦住了精神依旧亢奋的佐里耶夫,让青年得以好好休息。
完全自编自导了一场戏的辽苍介欣然接受了这位得力工具人的好意,关上了房门,拒绝任何人的打扰。
乱糟糟的一天终于在寂静中落下帷幕,他扯松领带长长的舒了口气,来到房间里的吧台边,摘下手套和面具,给自己倒了半杯伏特加。
房间里没有开灯,初秋的夜色已经有些微凉,月光透过落地窗,在地面上洒下雪一样的朦胧。
一片寂静中,赤脚走路的空灵声从身后传来。
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伸出,就着月华捉住了他端着酒杯的手。
“你受伤了。”
苍白瘦弱的黑发青年轻声说着,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喝酒。
辽苍介无动于衷的站着:“小伤而已。”
“你受伤了。”
陀思稍微加重了语气,从他身后转出来,一双暗紫红色的眼睛幽幽的盯着他看。
辽苍介面无表情的垂眸与他对视,看起来完全不像要放弃这口酒的样子。
那是当然了,他早已对伏特加辛辣的口感成瘾,晚宴香甜的香槟完全不合他的喜好。
比战斗民族更战斗民族的青年不可能放弃,放弃的只能是陀思。
刚从医院出院的青年抿唇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按着辽苍介的手,把酒杯凑到自己嘴边,张嘴就喝了一大口。
辽苍介:“……”
他反应极快的抽出手帕,一把按住陀思的口鼻。
不出他所料,陀思立刻被辣的满脸通红,就着他的手凶猛的咳嗽起来,不断发出“嘶哈”的抽泣声,到最后酒又呛到了气管里,他一下子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咳得撕心裂肺,眼泪断了线一样的流下来。
这个人一向贫血又体弱,半点辛辣都不能沾,更何况这么烈的酒。
陀思把自己折腾到狼狈不堪,苍白的脸上泛起绮丽的红,眼泪汪汪的,看着很是可怜。
辽苍介死目的看着他,左手慢慢拍着他的背,右手将酒杯放回吧台上,重新倒了杯水:“谁让你不打招呼就喝我的酒。”
“咳咳……我只是……”
陀思掐着嗓子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手忙脚乱的接过水杯灌下去,又捂嘴缓了好半天才勉强缓过劲来,泪眼朦胧的看向他。
“……我只是想跟维德尝试一样的东西。”
他有些低落的说着,手里攥着辽苍介的手帕,声音很低,“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你一点。”
“……”
辽苍介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泛红的眼角,没有对他这番言论发表看法,而是抬手抚上了他瘦削的颊侧,低头凑到他耳边。
“你那天说,可以把自己的部下送给我,但有一个条件?”
陀思抬起头,着迷的看着他近距离下仍然无可挑剔的五官,深邃冰蓝的眼睛,控制不住的感到心头发软,忍不住上前轻轻蹭着他的唇瓣:“没错哦,维,你看……”
他的声音轻若耳语,话音刚落,身后的窗外边突然从土地中伸出一只巨手,掌心攥着扭曲不成样的晚宴枪击者尸体。
“你看,你的部下已经让伤害你的恶魔受到了惩罚。”
黑发青年歪头这样愉悦的说着,双眼痴痴的望着沉默不语的辽苍介,脸上逐渐泛着细腻的红晕,病态放大的瞳孔隐约扭曲,在巨手和尸体的映衬下无端令人胆寒。
他轻声吟道:“维,我把生命送给你,把灵魂送给你,把一切都给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
操纵人心的魔人撤去一切算计,用可能是今生唯一一次的坦诚披露心声,剖析心灵,将心都掏出来给眼前的人看。
动容吗?不动容吗?
从辽苍介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属于这二者之一的情绪。
淡淡的伏特加酒香萦绕鼻尖,他半阖上眼帘,眼里的情绪看不分明。
陀思只能感觉到他将手移动到自己脑后,把自己小心的撩拨变成深吻,只能听到他轻如叹息的声音——
“只要你永不背叛。”
“——!”
瘦弱的青年浑身一震,连灵魂都在骤然爆发的巨大喜悦中战栗起来。
维德答应了他的请求,他答应了永远不离开他!
啊啊——这是何等的幸福!!
陀思情不自禁的紧紧揽住辽苍介的脖颈,像揽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急切的交换彼此的气息,舌头勾住对方抵死交缠,几乎窒息的狂热亲吻,晶莹的泪水从眼角不断滚落。
一吻毕,他气喘吁吁的靠在辽苍介肩头大口呼吸,眼神迷离手脚发软,快要溺死在这份亲密无间的幸福感中。
“维德……维德……”
他痴迷的一遍遍抚摸着青年的面庞,用像是要把对方刻进骨头里一样诡异执着的视线,深深灼烧着他的每一寸。
他心甘情愿献出自己所有的赤诚和美好,却没有发现自己眼底隐藏隐忍的疯狂,一旦爆发即可毁灭一切。
辽苍介平静的接受着他的一切动作,陀思全心全意疯狂的恋情,听到他的回答时眼中那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一般到达顶巅的璀璨光彩,到底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丝丝痕迹。